田 曉 榮

(渭南師范學(xué)院 人文學(xué)院，陜西 渭南 714099)

【秦地文化研究】

李芳桂皮影戲《香蓮佩》關(guān)中方言詞舉例

田 曉 榮

(渭南師范學(xué)院 人文學(xué)院，陜西 渭南 714099)

《香蓮佩》又名《釘呆迷》，碗碗腔皮影戲傳統(tǒng)劇目，作者為清代著名的陜西皮影戲劇作家李芳桂。《香蓮佩》中運(yùn)用了大量的關(guān)中方言詞，這些方言詞反映了當(dāng)?shù)厝艘率匙⌒蟹矫娴膫€性特征和思想觀念上的遺傳根基，為研究關(guān)中文化、近代漢語等提供了豐富而重要的第一手資料，是研究漢語史的寶貴財富。

《香蓮佩》；方言；釋義；用例

《香蓮佩》又名《釘呆迷》，碗碗腔皮影戲傳統(tǒng)劇目。秦腔、漢調(diào)二簧、同州梆子等戲曲亦有此劇目。在《李十三十大本》中，此劇排列首位，據(jù)說是李芳桂為其知音而續(xù)寫《香蓮佩》的。[1]1李芳桂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陜西省著名的皮影戲劇作家，原籍陜西華州(今華縣)大張東街人，從家譜看，其父李增敏以上，直系的十二代列祖列宗，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2]5李芳桂也是在鄉(xiāng)村教書度過了他的一生，和農(nóng)民有天然的聯(lián)系，對當(dāng)?shù)氐姆窖苑浅Ｊ煜?；另外，“皮影戲?qū)俚胤絼》N，劇本主要是供民間的碗碗腔皮影戲藝人演唱的，而華縣、華陰是碗碗腔皮影戲的發(fā)源地，因此，他的劇本語言中吸收了大量的當(dāng)?shù)胤窖浴盵3]。這些方言資料保留了歷代漢語的眾多特點，為漢語史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本文摘錄了李芳桂的十大本皮影戲劇本之一《香蓮佩》中的一部分方言詞語，選詞的原則主要有兩個，一個是關(guān)中方言使用而普通話沒有的詞，二是與普通話詞形相同但意義不同的詞。例句均出自《李芳桂劇作全集校注》(王相民校注，三秦出版社，2011年10月第一版)。每個詞條的內(nèi)容主要包括五部分：(1)釋義。(2)列舉《香蓮佩》中的例句。(3)現(xiàn)代秦東方言用例。(4)其他作品用例。最后一部分內(nèi)容主要是為了說明詞語的淵源，盡量列舉古代漢語、近代漢語用例，如果沒有找到，有時也列舉現(xiàn)代作品用例。有些詞條若有需要說明的內(nèi)容，加按語提示。

方言用例：我的事不用你熬煎，你放心走吧。

其他用例：明代劉基《以梨餉石末公侑之以詩》：“珍重使君方閔雨，急須走送滌熬煎?！崩罘脊稹蹲舷紝m》第二回：“寧繼愈：誰知到任之后，上司與我百而千，千而萬地要錢。倒叫我‘曰春夏，曰秋冬’地熬煎。”柳青《銅墻鐵壁》第七章：“老陳最高興，因為主任一回來，合作社的大問題就不用他熬煎了?！?/p>

按：普通話也有“熬煎”一詞，但意義與方言不同，比喻折磨。如：“疾病時時熬煎著他。”

方言用例：我叫了你半晌，你怎么不言喘。

其他用例：李芳桂《紫霞宮》第四回：“呂花瓣：人罵了半晌，你怎么不言喘。”《紅樓夢》二十五回：“馬道婆聽了，低了頭，半晌說道：‘那時候事情妥了，又無憑據(jù)，你還理我呢！’”《警世通言》一卷：“伯牙將斷弦重整，沉思半晌?！薄缎咽篮阊浴肺寰恚骸扒诠串叄袅税肷?，開口不得。”《醒世恒言·李玉英獄中訟冤》：“李承祖道：‘如此便怎么好？’和尚沉吟半晌，乃道：‘不打緊！’”《醒世姻緣傳》三回：“李成名昏了半晌，懵懵掙掙走到家來，面無人色，將鷂鷹拍面奪了狐皮去的事一一與晁大舍說了?！?/p>

【畢】pi21完；完蛋，沒救了?！断闵徟濉返谑换兀骸爸T葛暗：把呆迷尸首借去，支應(yīng)一時，等官驗畢，著我官人埋了，省得你叫人打墓。”[4]25第十四回：“(牛二)我車戶牛二畢了。”[4]34

方言用例： 你吃畢了趕快去學(xué)校。我看你這輩子畢了，等下輩子吧。

其他用例：《孟子·滕文公上》：“公事畢，然后敢治私事。”《漢書·王莽傳上》：“原諸章下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制禮作樂事?！薄妒酚洝ろ椨鸨炯o(jì)》：“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舞劍?！彼未蚶ā秹粝P談·活板》：“此印者才畢，則第二板已具?！薄段饔斡洝妨嘶兀骸皣蹩串叄謿g喜。”《金瓶梅》七回：“薛嫂說畢話，提著花廂兒去了?！薄都t樓夢》一回：“說畢，二人一去，再不見蹤影了?！鼻宕苋荨队罄先藗鳌罚骸袄先苏Z未畢?！鼻宕桨蹲笾乙愎菔隆罚骸肮啴叀！崩罘脊稹妒鯊R》第十七回：“零干：只把她的頭割下來還他，一場事豈不畢了?！崩罘脊稹端牟砩訒返谒膱觯骸凹o(jì)明母：請你和叔與我把信看，看畢信我婆媳才了然?！?/p>

【柴柴】tshai24·tshai小柴火?！断闵徟濉返谑兀骸罢郾航o上邊蓋些柴柴?！盵4]38

方言用例：快把你衣服上的柴柴打凈。

按：關(guān)中方言中的單音節(jié)名詞常用重疊式表示“小”“細(xì)”“輕”義，如“車車(小車子)”“瓶瓶(小瓶)”“勺勺(小勺)”“管管(細(xì)管子)”“坑坑(小坑)”“蟲蟲(小蟲子)”“草草(小草)”“棍棍(小棍子)”“鏟鏟(小鏟子)”“房房(小房子)”“窩窩(小坑)”“眼眼(小孔)”等。

【捶捶子】t?hei24·t?hei·槌?！断闵徟濉返谑换兀骸笆Y松：呀，這人不識好歹，一村一院，誰家沒有借東借西。你把我的蒜窩捶捶子使得還少?！盵4]25

方言用例：找不見咱家的蒜捶捶子了。

按：渭南方言中，常在名詞重疊后加詞綴“子”表示細(xì)小之義，如“勺勺子”“面面子”“繩繩子”“水水子”“蓋蓋子”。

方言用例：趕快干活，不要光淡嘴。

其他用例：《金瓶梅詞話》第四二回：“王媽媽 支錢一百文，不在於你，好淡嘴！”《醒世姻緣傳》第十一回：“你待指望另尋老婆，可是孔家的那淡嘴私窠子的話么？只怕我攪亂的叫你九祖不得升天！”

方言用例：你不要把飯吃完了，給娃丟下些(剩下一點)。

其他用例：《儒林外史》第十七回：“我一生是個無用的人，一塊土也不曾丟給你們，兩間房子都沒有了?！?/p>

方言用例：你今天給咱挏(含貶義)了一鍋湯。︱你再不要管了，越挏越黏。

其他用例：清方以智《物理小識·飲食類·洗面筋法》：“俟其發(fā)起，挼之挏之，牽開有筋，則入水洗之，可得半成。”李芳桂《十王廟》第十八回：“棱吾：依我說來，這個姑娘，先胡斯收拾下，拿住那個姑娘，著她外邊挏去罷！”李芳桂《玉燕釵》第十七回：“賈充：艄公作縣公，事事挏不清。”“苗潤：咱今日就當(dāng)爛事挏?！崩罘脊稹栋子疋殹返谑换兀骸岸汉檬露寄?，還算沒挏洇?！崩罘脊稹蹲舷紝m》第八回：“寧繼愈：挏清一件是一件。”“寧繼愈：咳，怎么連一樣兒也挏不清了?！薄澳腥藠A女子，俗人攪和尚，真真挏成一盆醬。”李芳桂《萬福蓮》第十六回：“蕭九三：為恩人也不怕挏下爛醬，勸妹夫膽放大何用商量?！?/p>

②惹(禍)?！断闵徟濉返谑兀骸彩Y松〕你與我官人挏爛子加。

方言用例：你再不要給咱挏爛子了。

其他用例：高培支秦腔《奪錦樓》：“誰料到這事兒越挏越大?！崩罘脊稹度f福蓮》第十三回：“〔袁華〕到今日哪怕你主意不定，管與你挏一個天大事情?！?“〔謝瑤環(huán)〕這聲息多半是要將禍挏，謝瑤環(huán)在三堂膽戰(zhàn)心驚?！钡谑兀骸啊彩捑湃趁米樱愫ε聮溝聽€子咧?！?/p>

按：這個詞在西北大部，山西運(yùn)城、河津、永濟(jì)，河南的三門峽、靈寶、盧氏等地用得很普遍。都當(dāng)攪和講。陜西人把胡攪亂拉叫“胡挏”；拉亂了叫“挏亂了”；把搞臟了叫“挏臟了”；闖禍了叫“挏亂子”；甚至把揮霍浪費(fèi)也叫“胡挏”。有的作品中用“董”或“懂”是不準(zhǔn)確的。

【怪道】kuai55·tau難怪。《香蓮佩》第十四回：“折杯：怪道來，我說總有些邪烈之味?！盵4]36

方言用例：怪道這幾天不見你來，原來是你病了。

其他用例：文天祥《出真州》詩：“怪道使君無見解，城門前日不應(yīng)開。”《儒林外史》第八回：“王惠道：‘當(dāng)日在南昌相會的少爺，太諱是景玉，想是令叔？’蘧公孫道：‘這便是先君?！趸蒹@到：‘原來便是尊翁，怪道面貌相似?！崩罘脊稹队裱噔O》第十一回：“甲船戶：好怪物，怪道來殺老乜哩，原來謀住他的兒媳了?！薄蹲舷紝m》第五回：“吳綬：怪道我兒赤身露體。”《萬福蓮》第十回：“謝瑤環(huán)：怪道仗著官勢，買良女為奴，破人婚姻，該當(dāng)何罪?！?/p>

【過活】kuo55·xuo度日；生活?！断闵徟濉返谑兀骸爸T葛暗：有了你女兒這樣人物，賣上幾百兩銀子，夠你半世過活了?！盵4〗39

方言用例：你把鍋都打破了，不準(zhǔn)備過活了？

其他用例：元喬吉《滿庭芳·漁父詞》曲：“漁家過活，雪篷云棹，雨笠煙簔，一聲欸乃無人和?！薄端疂G傳》第一回：“這柳世權(quán)卻和東京城里金梁橋下開生藥鋪的董將仕是親戚，寫了一封書札，收拾些人事盤纏，赍發(fā)高俅回東京投奔董將仕家過活。”《水滸傳》第十七回：“阿嫂道：‘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自過活不得哩！’”《醒世姻緣傳》第二十七回：“丁利國道：‘一來連年的積蓄也都使盡，二則兩口子都有年紀(jì)上身，婆子也做不得豆腐，老兒也挑不動擔(dān)子，幸得有了這個干兒子，靠他養(yǎng)老過活，也用不著那家事?！泵骼钤偂督溻掷先寺P·農(nóng)無逸時》：“蓋蠶絲五月，谷粟九月，此常候耳，預(yù)取給于二三月前，猶是稍能過活之家也。”李芳桂的《蝴蝶媒》第八回：“柳妗母：這蠢材養(yǎng)不得了，不免暗暗吩咐媒婆，賣得幾兩銀子，別買一個侍女，留下些銀兩，夠我半世過活。”第十四回：“花柔玉：住深閨咱二人同做功課，久日后還恐怕一家過活?！?/p>

方言用例：我肚子饑了，咕咕的叫哩。

其他用例：《淮南子·說山訓(xùn)》：“寧百刺以針，無一刺以刀；寧一引重，無久持輕；寧一月饑，無一旬餓?！?高誘注：“饑，食不足。餓，困乏也?！?元岳伯川《鐵拐李》第二折：“你須知我六案間崢嶸了這幾年，也曾在饑喉中奪飯吃，凍屍上剝衣穿，便早死呵不敢怨天?！薄度辶滞馐贰返谑换兀骸班u吉甫 道：‘二位少老爺和 蘧少爺來路遠(yuǎn)，想是饑了?！薄段饔斡洝范呋兀骸皫熗絺?nèi)氪松?，正行到嵯峨之處，三藏道：‘悟空，我這一日，肚中饑了，你去那里化些齋吃?！崩罘脊稹洞呵锱洹返谝换兀骸案咛媚该恳蝗杖甜囀莛I，沒奈何才做這犯法生活?！钡谑换兀骸昂钌瞎伲好恳蝗瘴壹抑猩俨駴]米，妻在床染疾病忍渴受饑?！薄蹲舷紝m》第五回：“呂子歡：省得忍饑受餓，我也零干了?！?/p>

按：“饑”表示“饑餓”的意思，在《左傳》《國語》《漢書》等書中多見，說明“饑”是當(dāng)時的通語。唐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二十九引《倉頡篇》曰：“饑，餒也，腹中空也?！惫糯鷿h語中，“饑”和“餓”是同義詞，但是二者存在意義輕重上的差別。“饑”表示一般意義的“餓”。“‘餓’是因長久吃不上飯，餓得很嚴(yán)重，已經(jīng)是一種病理現(xiàn)象?！盵5]

方言用例：那家伙得了他丈人的濟(jì)了，他丈人當(dāng)大官哩。

其他用例：歐陽修《朋黨論》：“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jì)?！薄稌x書·何攀傳》：“惟以周窮濟(jì)乏為事?！鼻迳坶L蘅《青門剩稿》：“濟(jì)師來攻?！?/p>

方言用例：你不要麻纏我。

其他用例：李芳桂的《紫霞宮》第十二回：“吳晚霞：誰曉得中途路又遇大變，那和尚使蒙藥將我麻纏?！绷?《創(chuàng)業(yè)史》第一部第十一章：“他重新捉住掙脫的袖子，一個勁地麻纏?！?/p>

按：關(guān)中方言有時用作形容詞，比喻那些難對付的人或難以應(yīng)付的事，如：“你這人真麻纏?！薄斑@是一件麻纏事?！?/p>

方言用例：你這人咋恁難說話的。

其他用例：宋歐陽修《玉樓春》：“已去少年無計奈，且愿芳心長恁在。”《水滸傳》第四回：“這個人不似出家的模樣，一雙眼卻恁兇險。”清李漁《巧團(tuán)圓·夢訊》：“誰家庭院恁蕭疎，決不是空中樓閣全無主?！崩罘脊鸬摹洞呵锱洹返谌兀骸百Z氏：小賤人恁大膽還敢犟嘴，娘跟前豈容你作怪裝腔?！薄妒鯊R》(清·李芳桂)第十六回：“衙役：你老人家恁大年紀(jì)，跑到這里打鼓來了?！?/p>

【你的】ni21·i 你們?！断闵徟濉返谑兀骸安芤矃ⅲ嚎蘅蘅蓿缺M你的哭。”[4]29

方言用例：你的不要說話行不行？

按：關(guān)中方言的人稱代詞單數(shù)都可以在后邊加“的”表示復(fù)數(shù)，即用“你的”“我的”“他的”“咱的”表示“你們”“我們”“他們”“咱們”，如：“我的先走，你的后邊跟著?！薄八脑谧錾读ǎ俊薄霸鄣牟桓麄冇嬢^。”這種用法在李芳桂劇作《香蓮佩》中都有所體現(xiàn)，如第十六回：“蔣松：只管說我的是同一輩，著是那樣稱呼?！盵4]39第十一回：“蔣松：防備咱的挨板子?？鞂び媮??！薄爸皇俏杭夜褘D難說話，未必肯借咱的?！盵4]24第十四回：“折杯：教我大叔提攜你，出些本錢開燒鍋。咱的好喝?！盵4]35第十五回：“折杯：把咱的當(dāng)鬼著哩。我便再裝一裝鬼。”[4]32“你”“我”加“的”表人稱復(fù)數(shù)時，與表領(lǐng)屬意義的讀音不同，表領(lǐng)屬時讀音與單數(shù)人稱代詞讀音相同；表復(fù)數(shù)時，讀音一律變?yōu)殛幤健！八摹薄霸鄣摹北眍I(lǐng)屬和表第三人稱復(fù)數(shù)讀音相同。

【怕怕】pha55·pha 可怕?！断闵徟濉返谑换兀骸爸T葛暗：呀，哪里這個死人來。好怕怕?！盵4]22

方言用例：那個人滿臉是血，怕怕得很。

其他用例：李芳桂《清素庵》第十五回：“囊齋：哎呀，怕怕死人了。當(dāng)真把我大叔教賊背的去了?！?/p>

方言用例：去把咱家的針線蒲籃拿來，讓我給你把紐子釘住。

其他用例：《倩女離魂》二折：“今日呵，便擔(dān)著孛籃拽著衣服，不害羞當(dāng)街里叫將過去。”《陳州糶米》二折：“河涯邊趲運(yùn)下些糧，倉廒中囤塌下些籌。只要肥了你私囊也不管民間瘦，敢著他收了蒲籃罷了斗。”

方言用例：你起去，這是我的座位?？炱鹑マD(zhuǎn)一轉(zhuǎn)，不要老坐著。

其他用例：《后漢書·劉盆子傳》：“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蹦铣蝿⒘x慶《世說新語·簡傲》：“移時不交一言，鐘起去?？翟唬骸嗡劧鴣?？何所見而去？’鐘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碧贫鸥Α堆嘧觼碇壑凶鳌罚骸皶赫Z船檣還起去，穿花落水益沾巾?！鼻迳驈?fù)《浮生六記·閨房記樂》：“余窺簾見蕓忽起去，良久不出。”《警世通言·計押番金鰻產(chǎn)禍》：“天色雨下，怕有做不是的。起去看一看，放心。”明湯顯祖《紫簫記·勝游》：“今日俺同來，你不得睡了，把酒酌一杯，起去游玩?！崩罘脊鸬摹妒鯊R》第七回：“李如桂：起去。前行安置?！薄逗健返诎嘶兀骸傲∧福簣?zhí)起家法，切齒咬牙。哎，又舍不得將你打。起去?！薄痘鹧骜x》第十四回：“李綬：能伸能屈，才為丈夫，何罪之有？站起去?！?/p>

方言用例：他是個窮漢人出身，不怕受苦。

其他用例：涼州賢孝唱詞《三姑娘拜壽》(7)：“我生來見不得窮漢人，見了窮漢人著氣得很?！薄渡⑽暮Ｍ獍妗?010年第五期《寒門夜話》：“你問老西安城有哪幾種人？我說兩種人，一種窮漢，一種富戶?！睂O見喜《山匪》：“娃娃呀，如今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一般窮漢人能喝上稀糊湯吃上糠炒面再有一疙瘩老酸菜就很不錯了，哪里還有這豆那豆的給你煮呀?”

按：普通話中的“窮漢”是短語，意為“貧窮的漢子”，而方言中的“窮漢”是一個形容詞，如“窮漢人”“窮漢日子”“窮漢家”，這些詞語中的“窮漢”等同于形容詞“貧窮”。

方言用例：哎呀，李紅人家算個人物，長得確實好。︱你看人家萍萍的人物，一般人比不上。

其他用例：宋孫光憲《北夢瑣言》卷五：“盧雖人物甚陋，觀其文章有首尾，斯人也，以是卜之，他日比為大用乎？”《水滸傳》第五七回：“眾人看徐寧時，果然一表好人物：六尺五六長身體，團(tuán)團(tuán)的一個白臉，三牙細(xì)黑髭髯，十分腰細(xì)膀闊?！薄冻蹩膛陌阁@奇》卷十六：“卻見是一個中年婆娘，人物也倒生得干凈?！鼻屙n泰華《無事為福齋隨筆》卷下》：“肅宗謂李揆曰：‘卿門地、人物、文學(xué)，皆當(dāng)時第一，信朝廷羽儀乎？’故時稱三絕?！碧餄h《獲虎之夜》：“陳家起先嫌我們獵戶出身，后來看得你人物還不錯，才應(yīng)允了?！?/p>

方言用例：你把我的東西弄失塌了，你得給我賠。

按：這個詞在方言中既可用于動詞，又可用于形容詞、程度副詞。如：1.《秧歌劇選·栽樹》：“??！夜天我栽下的幾缽桃樹是誰給日塌咧？”2.我把你的自行車騎失塌了。3.《秧歌劇選·鍾萬財起家》：“哎呀！可把我累日塌咧！出了滿頭大汗！”

【騰】th24騰挪。挪移。《香蓮佩》第十一回：“諸葛暗：你把席再騰一騰。蔣松：難道是個虱，鉆到席縫里去了?！盵4]24

方言用例：你把屋子里的東西騰一下，好放兩張床。

其他用例：《儒林外史》第二十回：“家里一個錢也沒有，我店里是騰不出來。--就算騰出些須來，也不濟(jì)事。” 郭孝成《湖南光復(fù)紀(jì)事》第五節(jié)：“都督以所騰無幾，仍不敷用，決議將省城各補(bǔ)助行政機(jī)關(guān)……凡屬無關(guān)緊要者，一律停辦，全數(shù)移充軍餉?！?/p>

【饦饦】thuo24·thuo燒餅。《方言》第十三：“餅謂之饦?！?/p>

《香蓮佩》第十一回：“蔣松：到你娘家，你二嫂還給我一個灶火爺饦饦?！盵4]25

方言用例：我不吃蒸饃，要吃饦饦饃。

按：陜西方言中“饦”不單用，主要以疊音詞的形式出現(xiàn)，古漢語中，“饦”單用，[7]125如：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大小麥》：“﹝青稞麥﹞堪作麨及餅饦，甚美?！?清潘榮陛《帝京歲時紀(jì)勝·元旦》：“豬肉饅首，江米糕，黃黍饦?！?/p>

【娃子】ua24·男孩，兒子。《香蓮佩》第七回：“魏呆迷：我跛子叔說來，娃子，你饑了，把你娘殺地吃了?！盵4]17《香蓮佩》第七回：“張氏：娃子一死，我不哭兩聲，心上不得過去?！盵4]18第十一回：“諸葛暗：呆迷娃子，平日沒見他病過，怎么一下子就死了。”[4]25

方言用例：他媽媽一直想要個娃子娃，結(jié)果生了個女子娃。

其他用例：《初刻拍案驚奇》二十九卷：“他兩個多是娃子家心性，見人如此說，便信殺道是真，私下密自相認(rèn)，又各寫了一張券約，發(fā)誓必同心到老。”《兒女英雄傳》第三十三回“張老道：‘……棉花更不用講了，是說你家爺兒們娘兒們不穿布糙衣裳，這些老媽媽子們哪，小女孩子們哪，往后來倆姑奶奶再都抱了娃子，那不用個幾尺粗布喂？’”

方言用例：這娃心性好得很，脾氣好，不多事。

其他用例：晉葛洪《抱樸子·交際》：“今先生所交必清澄其行業(yè)，所厚必沙汰其心性。”宋柳永《紅窗睡》詞：“二年三歲同鴛寢，表溫柔心性。”《紅樓夢》第七一回：“ 周瑞家的雖不管事，因他素日仗著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體面，心性乖滑，專慣各處獻(xiàn)勤討好?！鼻卣钻枴哆x舉》：“她是知道兒子的心性的?！?/p>

方言用例：他嚇得一句都不敢言喘。

其他用例：《醒世姻緣傳》九十二回：“左思右想，料得他的錢定是放在枕下，或是放在床里褥底，心生一個巧計，說那皮狐常是盜人家的錢物，人不敢言喘?！薄段饔斡洝肺迨兀骸叭芈?wù)f，不敢言喘，心中暗想道：‘或者悟空打殺的就是也?！鼻遴嵺啤斗犊h署中寄舍弟墨第五書》：“百姓莫敢言喘， 放翁惡得形諸篇翰以自取戾乎？”李芳桂《十王廟》第八回：“零干：你只言喘一句，我把他搬過來，就橫他哩么?！崩罘脊稹蹲舷紝m》第四回：“呂花瓣：人罵了半晌，你怎么不言喘。呂子歡：我口里不言喘，肚里做事哩?！薄皡位ò辏荷┥阍谶@里做什么，怎么不言喘？”“嫂嫂不言喘，恐怕你永總不得言喘了?！崩罘脊稹肚逅剽帧返谑呋兀骸把τ袼兀荷┥?，怎么見了我都不言喘。”李芳桂《玄玄鋤谷》：“板凳腿：既愛為弟這塊地，就該央人來買，咋不言喘。”李芳桂《古董借妻》第五場：“知縣許久不言喘”。

【姚婆(子)】iau24·pfho(·) 繼母。舜姓祧，其后母為姚姓之婆子，以虐待前房之子著名，俗遂以姚婆、姚娘為嘲諷繼母之語?！断闵徟濉返谌兀骸耙ζ艔埵铣！盵4]7“哼，自來姚婆不良善，今日先試看一看?！盵4]8第七回：“呆迷：人家都說娘是個姚婆子，我只當(dāng)時窯里燒下的。”“呆迷：姚婆子肉，連驢肉一樣。” “張氏：姚婆子，沒人味兒，連肉也沒人吃嗎？”“呆迷：他還說，姚婆子的心肝，萬萬吃不得?！薄按裘裕核€說姚婆子的肉，是一塊好吃難消化的肉?！盵4]18

方言用例：姚婆子打娃不心疼。

其他用例：(元雜劇有時也寫作“堯婆”)如：元雜劇《酷寒亭》3折：“張保，聽的人說，那堯婆有奸夫，作踐了鄭孔目的家私。”“前家兒招了個后堯婆；小媳婦近日成親，大渾家新來亡過。”《灰闌記》4折：“則這個有疼熱親娘怎下么，孩兒也這臂膊似麻稈細(xì)！他是個無情分堯婆管甚的，你可怎生來參不透其中意？”元關(guān)漢卿 《蝴蝶夢》第二折：“不爭著前家兒償了命，顯得后堯婆忒心毒?！痹揖瘛督樽油啤返诙郏骸扒凹覂汗Ψ勺锢郏髨蚱哦髯?yōu)槌?。”李芳桂的《春秋配》第四回：“乳娘：你看你怕怕不怕怕，怪不得姚婆子打你哩?！?/p>

【遺】i24丟；留?！断闵徟濉返谑换兀骸爸T葛暗：不知誰把蘆席遺到這里了？蔣松：一定是我的。諸葛暗：你怎么遺到大路上？”[4]23

方言用例：我昨天把一百塊錢遺了，到處找不見。

其他用例：《莊子·天地》：“ 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侖之丘而南望，還歸，遺其玄珠。”《淮南子·說林訓(xùn)》：“猶客之乘舟，中流遺其劍，遽契其舟桅，暮薄而求之，其不知物類亦甚矣?！薄毒劳ㄑ浴未罄蛇€金完骨肉》：“一日早晨，行至陳留地方，偶然去坑廁出恭，見坑板上遺下個青布搭膊?！薄缎咽酪鼍墏鳌范嘶兀骸斑@個野道足足得攪亂了我兩個月零四日，此時不來，想是別處去了。待我看看他的睡處還有遺下的什么東西沒有?！薄独蠚堄斡洝返诰呕兀骸爸皇侨褰炭上饕丫?， 漢儒拘守章句，反遺大旨?！?/p>

方言用例：你真?zhèn)€厲害，把人家罵得不敢還口。人家虛情假意地邀請你，你真?zhèn)€來了。

其他用例：唐王維《酬黎居士淅川作》詩：“儂家真?zhèn)€去，公定隨儂否?！?宋代楊萬里 《多稼亭前兩株梅盛開》詩：“君不見侯門女兒真?zhèn)€癡，獺髓熬酥滴北枝。” 明代高明 《二郎神·秋懷》套曲：“夕陽影里，見一簇寒蟬衰柳，水綠香人自愁，況輕折鸞交鳳友。得成就，真?zhèn)€勝似腰纏跨鶴揚(yáng)州。”《金瓶梅》第五回：“武大道：‘真?zhèn)€有這等事？”《警世通言》第八卷：“說得一般，想必真?zhèn)€有鬼，只消得叫崔寧來間?！薄缎咽酪鼍墏鳌返谒氖兀骸瓣锁P說：‘你休胡說！若真?zhèn)€來歷不明，還不夠叫俺族里的幾個強(qiáng)盜掀騰哩！”李芳桂《春秋配》第一回：“張雁行：真?zhèn)€是讀書人出言太懦，俺敢為哪怕他將廣兵多?！钡谑兀骸昂蔚赂＃何磩由硇挪接握?zhèn)€瀟灑，那壁廂許多人為甚喧嘩?！钡谑寤兀骸皬堁阈校赫?zhèn)€是虎難畫反類成狗，明知道水復(fù)地怎樣來收?！崩罘脊稹队裱噔O》第十一回：“山精：你真?zhèn)€不識字么？”第十五回：“乜明：你只嚇一嚇，不要真?zhèn)€殺了?！钡谑兀骸袄钯毁唬河昧四墙璧队媽①\哄過，斬首級真?zhèn)€似探囊取物?！崩罘脊稹度f福蓮》第十回：“謝瑤環(huán)：蕭慧娘真?zhèn)€是西施出現(xiàn)，龍象乾也算得后世潘安?！钡谑兀骸笆捇勰铮赫?zhèn)€是天臺人降下九霄。”李芳桂《清素庵》第五回：“薛清乾：霎時倍增三分勇，真?zhèn)€時勢造英雄?！标愐恪稐棃@曲》：“小米步槍對大敵，斗爭真?zhèn)€艱苦。”

方言用例：你先把這一攤子事給咱支應(yīng)住。

其他用例：明葉憲祖《夭桃紈扇》第一折：“這幾日城南桃花盛開，游人不絕，費(fèi)人支應(yīng)，好不耐煩?！薄抖昴慷弥脂F(xiàn)狀》第七九回：“此時日子更近了，陸續(xù)有人送禮來，一切都是伯明代他支應(yīng)?！薄秲号⑿蹅鳌返诙嘶兀骸爱?dāng)下滿屋里的人，只有太太支應(yīng)著回答，其余親族女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無一不掩口而笑。”

[1] 張蕻，張崇文.李芳桂碗碗腔皮影戲劇作全集校注[M].西安:西北農(nóng)林科技大學(xué)出版社,2014.

[2] 李十三史料研究組.李十三評傳[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7.

[3] 田曉榮、李芳桂皮影戲《四岔捎書》關(guān)中方言詞舉例[J].渭南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16，(15)：9-14.

[4] 王相民.李芳桂劇作全集校注[M].西安：三秦出版社，2011.

[5] 曹強(qiáng).關(guān)中方言的一項重要參考資料[J].咸陽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11，(1)：75-78.

[6] 孫立新.陜西方言縱橫談[M].北京:北京華夏文化出版社,2000.

[7] 郭錫良.古代漢語[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9.

【責(zé)任編輯賀晴】

ExamplesofCentralShaanxiDialectsinLifanggui’sShadowPlayXianglianpei

TIAN Xiao-rong

(School of Humanities,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Weinan 714009, China)

Xianglianpei(also named asDingdaimi) was written by Li Fanggui, the famous shadow play writer of Shaanxi province in Qing dynasty. It uses a large number of Guanzhong dialectal words, that reflect the local people’s basic necessities of life and ideas on the genetic basis, which provide abundant and important first-hand information for the study of Guanzhong culture and modern Chinese, and it is the precious wealth of Chinese history study.

Xianglianpei; dialect; paraphrase; cases

I206

A

1009-5128(2017)19-0086-07

2017-06-14

陜西省教育廳科研計劃項目：秦東方言地理信息系統(tǒng)的建設(shè)與研究(15JK1260)

田曉榮(1964—)，女，陜西渭南人，渭南師范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教授，主要從事陜西地方方言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