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艷

摘要：王維是盛唐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詩人，生活經(jīng)歷的感染，加之環(huán)境的熏陶，使他歸心佛教，作品呈現(xiàn)出靜逸明秀的詩境，并包含空靈自然的禪思。本文旨從三方面分析王維詩歌中的禪思和詩情，即詩歌中禪理的緣起、詩歌中禪思的表現(xiàn)和詩歌中禪情的體悟。

關(guān)鍵詞：王維；山水田園詩；禪思

一、詩歌中禪理的緣起

（一）佛教興起

詩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受社會思潮影響，唐朝是佛教發(fā)展的鼎盛時期，傳教、譯經(jīng)等活動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一系列的宗教派別隨之興起，王維的詩作深受禪宗影響。禪宗將中國傳統(tǒng)的老莊哲學思想和佛教思想相融合，為人的精神世界開辟出一片凈土。主張心性本凈，即人之本心素來清靜。并提倡頓悟，即所謂頓然領(lǐng)悟。

（二）家庭熏陶

王維字摩詰，此名取自佛典《維摩詰經(jīng)》中的“摩詰”二字。這與他的母親關(guān)系密切，其母崔氏信奉佛教。《王右丞集箋注》有云：“師事大趙禪師三十余歲，褐衣蔬食，持戒安禪，樂在山林，志求寂靜。”①幼年王維便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之下，知曉佛理。晚年的王維深受南禪宗思想的洗禮，開啟了寄居山水田園的隱居生活。

（三）經(jīng)歷使然

王維早年懷有政治理想，渴望在仕途有所作為。他自幼聰穎過人，15歲起便開始游學應(yīng)試，在詩、樂、畫等方面頗有天賦。開元九年，中進士，后因受連累被貶職。安史之亂爆發(fā)被捕入獄，后又官復原職。時局的瞬息萬變和數(shù)起數(shù)落的坎坷經(jīng)歷，使王維把歸隱作為晚年的生活方式，禪思對他的影響也愈加濃厚，確實達到他在《裴右丞寫真贊》中所說的“氣和容眾，心靜如空”的境界。

二、詩歌中禪思的表現(xiàn)

（一）空明澄澈的詩境

王維的詩作中，融入禪思，營造出空明澄澈的詩歌意境。如《終南別業(yè)》：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首聯(lián)“道”字點明中年的王維已深受佛教感染，與史料結(jié)合可知，他中年的生活亦官亦隱。頷聯(lián)“獨”字，寫得惟妙惟肖，一位隱者的形象躍然紙上，“獨往”、“自如”，是王維歸隱生活的真實寫照?！翱铡弊蛛m顯無奈，但詩人仍沉浸其中，于常人而言的孤寂和冷清，對王維來說是一種享受。頷聯(lián)“水窮處”，詩人走到水的盡頭，人煙罕至，空曠幽靜。此情此景中，詩人的內(nèi)心更顯恬淡?！稓w去來兮辭》有云：“云無心以出岫”，云縹緲虛浮，若有若無，正與詩人超然象外的心境不謀而合。尾聯(lián)“偶然”二字與頸聯(lián)“行到水窮處”意同，均為詩人的無心之舉。寂寞之外的歡愉由此可見，詩人的生活正如“談笑無還期”中所描述，無拘無縛、自在閑適。

（二）動靜結(jié)合的表達

王維詩作中的禪思常以動靜結(jié)合和以動襯靜的方式表達，人聲、鳥鳴等微弱的聲響，唯有在寂靜的環(huán)境中才會耳聞，由此可見環(huán)境之清幽。

例如：《鳥鳴澗》：“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明月東升，驚動了山中棲息的小鳥，春天的溪澗中，不時聽到鳥鳴的聲響。深夜的山林，萬籟俱寂，唯有絲絲亮光將鳥驚動，以動襯靜，直指山林寂靜。 “驚”是因為鳥早已習慣山林的靜，一抹亮光也會將它們驚醒。

又如：《辛夷塢》：“洞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狈课蓍T口一片寂靜，杳無一人，只看辛夷塢花獨自開放又凋謝。潺潺溪水、林間鳥鳴，若不是環(huán)境清幽，又怎會感受到花之飄零，“寂無人”“開且落”詩人采用動靜結(jié)合的方式，烘托出環(huán)境的安靜，更折射出詩人平和的心境。

（三）含蓄凝練的語言

語言風格的形成與詩人的性格不無關(guān)系。王維恬淡豁達的性格造就了他含蓄內(nèi)斂的語言的風格。

如：《終南山》：“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薄案羲倍滞癸@出終南山山路艱險，想要留宿，只能隔水向樵夫詢問。王維并未直言艱險，更沒有使用相關(guān)詞匯，只用“隔水”兩字，可見其語言的含蓄凝練。

又如：《青溪》：“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彼菸⑽⑹幯従徃拥那逑锌梢娞J葦?shù)牡褂?，詩人描繪出一幅深山中的潺潺溪水圖。

詩人選擇“清溪”為意象，是借溪水釋心境，清澈的溪水正映襯了詩人純凈的心境，也暗和了他超然閑適的人生態(tài)度。正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言“一切景語皆情語”。②看似平凡的景致，一旦附之于情，便具有了深刻內(nèi)涵。詩人也正是用“清溪”來描摹他所向往的精神樂園，于含蓄中見深意。

三、詩歌中禪情的體悟

（一）超然物外的人生態(tài)度

仕途的失意和人生經(jīng)歷的坎坷，使王維選擇寄情山水。花草樹木有各自獨特的生長方式，詩人置身事外旁觀，秉持不以物喜的態(tài)度，足可見其超然灑脫之心態(tài)。例如；《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

寒山轉(zhuǎn)蒼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渡頭余落日，墟里上孤煙。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

首聯(lián)描繪山中的秋景，秋天臨近，天色向晚，溪水緩緩流動，山色轉(zhuǎn)為青綠。頷聯(lián)的“暮”字，與首聯(lián)相呼應(yīng)，點明時間接近傍晚，山色越來越濃。詩人靜靜靠在柴門外，在夜晚風聲的陪伴下聆聽蟬鳴。頸聯(lián)描寫夕陽西下，落日余暉下可見遠處的裊裊炊煙。詩的前三聯(lián)以寫景為主。尾聯(lián)中“接輿”指春秋時楚國的陸通，此人的性格與裴迪大相徑庭，但兩人都是脫俗之人。他們不沉溺于山水，反而飲酒作樂、醉酒狂歌，和陶淵明一樣，秉持超然物外的人生態(tài)度。

（二）心靜如空的人生境界

“空”即是一種心靜如空的無我境界，指王維詩作中蘊含的禪理和思考。如果說“超然物外”是詩人不因景色的變幻而或喜或悲的話，那么，“心靜如空”所言就是詩人追求“無我”的人生境界。享受隱逸給生活帶來的樂趣，忘卻仕途的無奈和世俗的煩憂。如《山居即事》：

寂寞掩柴扉，蒼茫對落暉。鶴巢松樹遍，人訪蓽門稀。綠竹含新粉，紅蓮落故衣。渡頭煙火起，處處采菱歸。

首聯(lián)是詩人隱居在山中的生活寫照，王維享受寂寞，歸隱在他筆下也變得美好?！吧n茫對落暉”引自瘐信《擬詠懷二十七首》中的“蒼茫余落暉”。廣闊無垠的天空中，散發(fā)出落日的余光。山中所見皆是幽靜恬淡之景，正與詩人的心態(tài)相吻合。頷聯(lián)運用對比的手法，以“松樹遍”和“人煙稀”相對比，更突顯出環(huán)境的清幽。頸聯(lián)所寫皆是山林中的細微之物，竹子剛剛長出，荷花片片凋零?？梢娫娙擞^察之細致，猶可見詩人對隱逸生活的享受。尾聯(lián)的“歸”字，點明詩人的歸隱心態(tài)。山間明秀的景色帶給詩人心靈的慰藉，世俗名利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唯有內(nèi)心的安然才更顯可貴。

四、結(jié)語

本文首先論述了王維詩歌中禪理的緣起，時代背景是佛教的興盛，家庭熏陶和王維的人生經(jīng)歷也是重要因素。其次論述了王維詩歌中禪思以何種方式表現(xiàn)，總結(jié)有如下三點。即空明澄澈的詩境、動靜結(jié)合的表達方式和含蓄內(nèi)斂的語言。最后論述了王維詩歌中所包蘊的禪思，即超然物外的人生態(tài)度和心境如空的人生境界。

注釋：

①王維《王右丞集箋注》，趙殿成，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61

②王國維《人間詞話》，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

參考文獻：

[1]王維.王右丞集箋注[M].趙殿成，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2]王國維.人間詞話[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

[3]楊矗.王維的禪境與意境理論[J].文藝理論研究，2007（3）.

[4]張晶.禪與唐宋詩人心態(tài)[J].文學評論，1997（10）.

[5]袁行霈.王維詩歌的禪意與畫意[J].科學社會戰(zhàn)線，1980（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