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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味道

2017-09-19 17:34呂瑞芳
北方文學·上旬 2017年25期
關鍵詞:咸肉蕨菜山里人

呂瑞芳

雁來蕈

雁來蕈是秋天的精靈。

秋風一緊,大雁南飛,麻利的村姑就急急往山上趕,去找尋山間暗藏的美味。她們都有自己的經驗,但更多的還是要靠運氣。

雁來蕈不好找,沒有人知道它們會從哪里冒出來。它們羞答答藏在偏僻的山坳中,松樹的落蔭里,像躲在深閨中的少女,不肯露面。一年中,也就這三五天可以找到雁來蕈,大雁飛過,它們就如消逝的秋風一般,無影無蹤。

褐色,短柄,傘面光滑,下有褶皺,雁來蕈長得實在有些丑陋,但因為山水靈氣的滋養(yǎng),身上帶著一股松針和露水的清香,讓人不由得高看一眼。采回來后,擇去根端,一個個漂浮在清水中,反復浸泡、漂洗,用筷子逐個輕輕地在傘面上拍打,去凈蕈傘褶皺中的泥沙、草屑和小蟲,然后通風晾干。整套動作輕柔、細膩,仿佛對待一個嬰兒。這可是個功夫活兒,拍重了,蕈傘會碎掉,拍輕了,褶皺里的泥沙出不來。山里的大叔告訴我,雁來蕈一定要洗八遍。他用手勢鄭重地做出了一個“八”字。

汪曾祺說“云南人吃菌兒,有一定之規(guī),哪種菌兒配韭菜,哪種菌兒配青殼辣,哪種菌兒配火腿,決不混淆?!倍伺d人沒那么多講究,對雁來蕈最家常的吃法是做成醬。放入嫩姜、老抽,文火熬上幾十分鐘,湯汁濃稠就可以出鍋了。色澤黑亮,香味獨特,聞一聞,恍然覺得松風搖曳,清露閃爍,整個山林都在眼前。嘗一口,奇鮮,仔細咂摸一下,一口鮮香提上來,舌頭頓時酥麻,用山里人的話說,那真是鮮得連眉毛都要掉了。所以,宜興民間老早就有“此物當推天下第一美味”之稱。

蘇東坡晚年卜居宜興時,最好的就是這一口,推其為“鮮美絕佳”, 還特意寫詩贊美此物:“天下風流筍餅■,人間濟楚蕈饅頭”,還邀請吳遠游與姜君弼一同分享。郭沫若早年到宜興,也曾慕名而尋雁來蕈,甚至因為想念松菌(雁來蕈)差點誤了正事,吃后更是連連稱妙。

宜興人稱雁來蕈為“山珍”,仔細辨別,可以分為八月蕈、梔子蕈、雨傘蕈、綠豆蕈、松香蕈……

南宋文人朱弁使金被拘十六載,得故人相贈天花蕈后,寫道:“三年北饌飽膻葷,佳蔬頗憶南州味。地菜方為九夏珍,天花忽從五臺至。”濃濃思鄉(xiāng)之情溢于言表,在他心里,蕈便是家了。在蕈面前,鮮美的羊肉也只能退避三舍了。這里的天花蕈,也就是雁來蕈。

小時候,野生的雁來蕈還真沒少吃。但有一次,讓我們這些孩子嚇破了膽。北山有一戶人家,從山上撿回來一捧野蕈,那蕈長得真是俊俏,褐色的袍子上散了橘色的小花,一層層暈染出來,如天上不小心遺落的仙草;且香得出奇,那種香味,比桂花淡,又比蘭花濃,我們大家都沒有聞過。大家圍著這一捧蕈看了半天,都嘖嘖稱奇。回家后,照舊讓孩子剝一碗青豆子炒了吃,那蕈子真鮮啊,據(jù)他家的孩子說,那蕈又鮮又香,吃得舌頭都在打滾。但剛剛吃完,一家人都喊肚子疼,結果一家五口全送醫(yī)院了。深夜的拖拉機載著他們飛奔而去,啪啪啪的聲音讓人心驚膽戰(zhàn)。

這一夜,山里的人都無法入睡,林間的夜梟突然“喔——喔——”地叫著,憑空多了幾分恐懼。直到第二天凌晨,啪啪啪的拖拉機聲又一次劃破了夜空,一家五口,平安回來的只有四位。而那家的男人由于喝了一點酒,又吃了毒蕈,毒性過早發(fā)作,流遍了全身,所以沒能救回來。我們豎直了耳朵傾聽著外面的一切,覺得這不尋常的夜晚越發(fā)詭異起來。

不一會兒,刺耳的嗩吶聲吹起來了,哭聲大起來了,大人們都趕去幫忙,而孩子們卻躲在被窩里聽著這凄涼的聲音。幾片小小的蕈居然奪去了一個壯年男人的生命,我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無常,發(fā)現(xiàn)那熟悉的山間,似乎多了幾分陰險。

從此,山里人談蕈色變,有好幾年,山上的野蕈就這樣自生自滅,沒人敢去采摘。

這兩年,人們吃夠了大魚大肉,又開始想念清淡的食品,山間的雁來蕈又一次進入人們的食譜,各種做法應運而生。雁來蕈燒豆腐、雁來蕈炒蒜葉、紅湯雁來蕈。吃面條時,搛幾塊搭搭,再澆上一點湯汁,那是一種吃過就再也不會忘懷的味道。

米酒飄香

山里人的豪爽,體現(xiàn)在喝酒上。喝酒要用大碗,幾大碗酒下肚,就是鐵了桿的兄弟了。

宜興東南山區(qū),山里人講閩南話,據(jù)說是“鬧長毛”的時候從溫州一帶逃過來的,與當?shù)厝烁窀癫蝗?,被稱為“溫州郎”。山里人很團結,一人受欺負,眨眼間就會聚集起一大幫摩拳擦掌的山里漢子。山里有句俗話“喝酒吃肉明兄弟,擒龍打虎親兄弟。”不管明兄弟還是親兄弟,都少不了酒的介入,所以山里人過年,總要做上一缸釅釅的米酒。

冬至一過,外公就開始準備做米酒了。加工好幾十斤糙糯米,浸泡兩天,然后淘洗干凈,選一個晴朗的黃昏,用硬柴火隔水蒸。不一會兒,糯米飯蒸出來的香味就開始四處飄散,那是一種真正的五谷的清香,不膩,不野,不張揚,不突兀,絲絲縷縷,貼心貼肺,是一種讓每一個毛孔都感到舒展,讓五臟六腑都感到安然的味道。連一天到晚野在外面的小狗,也舍不得出門了,一個勁兒地圍著灶臺轉。

等到糯米飯蒸熟,蒸籠端出來時,香飄四溢,熱氣蒸騰,整個灶間好似仙境。那時候,不僅我們小孩子醉了,連大人也變得興奮起來。大人說話時,總是壓低了聲音,顯得神神秘秘,禁止小孩子大喊大叫,生怕驚動了酒神仙。山里人敬畏神靈,認為灶間有灶王爺,家門口有土地爺,祭祖時有祖先回家。而做酒,當然要有酒神仙來幫忙了。酒神若是不“來”,做出來的米酒就不“發(fā)”,做酒就會失敗,那是山里人家極其忌諱的。所以做酒時一定要恭敬虔誠,連小孩子也懂得屏息凝神,想在霧氣中尋找酒神仙的身影。

外公似乎并不著急,一邊用雙手試著糯米飯的溫度,一邊不停地攪拌,把碾碎的酒曲拌在糯米飯里。而那一邊,外婆早就把酒缸洗得干干凈凈,還用熱水焐得暖暖的。待把拌好酒曲的糯米飯放進酒缸,中間掏一個碗口大的洞,洞里撒上酒曲,就封上蓋子。那蓋子是外公用今年的新稻草扎成的,圓圓的一個蒲團,精巧而細致;酒缸四周也用稻草一層層扎好,整齊而干凈。遠遠看去,像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草娃娃。外婆把它放在溫暖而不燥熱的地方,等待米酒慢慢發(fā)酵。endprint

這段時間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米酒在缸里慢慢生成,我們在缸外眼巴巴地等待。孩子們對吃似乎有一種特異功能,我們能感受到酒缸里每天發(fā)生的細微變化。我們知道米飯在慢慢變軟、變甜,酒曲的香味在生成、轉化,仿佛缸里面每一顆糯米的伸展,每一個酒曲的騷動,每一個氣泡的產生,每一滴酒露的滑落,我們都了如指掌。等到那糯米剛剛化成酒露,我們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在小洞里摳出一塊,放在嘴里細細品嘗,那種甘甜,現(xiàn)在想來都會口中生津。

十五天,仿佛已經過去太久了,外公終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酒缸,一股醇香撲面而來。外公臉上樂開了花,我們幾個饞貓卻在一旁偷笑。要“沖缸”了,在沖缸之前,大人們慷慨地允許我們吃上一小碗酒露,因為一旦沖了缸,那一缸醇香就是大人們的專利了。小孩子趁此機會大吃幾口,但往往不勝酒力,兩口就醉了,一個個捧著紅通通的臉,手舞足蹈一番,然后酣甜地睡上一覺。

沖缸的水是山澗里挑來的泉水,山里人家嫌泉水太柔,還要加進幾十斤燒酒,那樣喝起來才夠勁道。沖缸之后是再一次的等待,等待酒神的蒞臨,等待一缸泉水慢慢變成香醇的米酒。

這段時間外公也不閑著,他在精雕細琢做一個酒篩子,那是用今年的新竹做成的,細密,光滑,還帶著新鮮竹枝的清香。

米酒開缸,那是山里人家的盛大節(jié)日。外公把竹篩子緩緩放入酒缸,酒立即順著細孔流到酒篩子里。他輕輕地舀起一小杯,瞇著眼睛,仰著頭,細細地品咂著,似乎一年的辛苦和快樂,都融進了這一杯小小的米酒中。

等到過年,正是米酒勁道最足的時候。夜晚,山風呼嘯,樹影搖曳,米酒的醇香伴著山里人粗獷高亢的吆喝,伴著閩南人古老甜蜜的歌謠,飄向山村的每一個角落。而山里漢子,則在那一碗碗熟悉的醇香中,忘卻了異鄉(xiāng)之苦,把自己喝成一段遙遠的鄉(xiāng)愁。

太湖三白

來江南,一定要嘗一嘗“太湖三白”。銀魚、白魚和白蝦,被宜興人稱為“太湖三白”。顧名思義,此三者皆產于太湖,且外形潔白如玉。

銀魚身體細長,不過三寸,晶瑩剔透,無骨無腸,柔嫩圓滑,似乎不像是人間之物,倒像是仙界中的某種生物一不小心誤入凡間。銀魚肉質細嫩肥腴,可與鴨蛋清炒,味道清淡中略顯厚味,營養(yǎng)價值很高,尤其受老人和孩子的喜歡。在宜興,更多的吃法是用蛋清調和,制成銀魚羹,此羹湯色清雅,近乎透明,銀魚在清湯中歷歷可見,宜興人戲稱“浪里白條”。輕舀一匙細細啜之,只覺清鮮爽口,那鮮味,仿佛所有的味蕾都被喚醒,每一個毛孔都逐漸張開了,從頭到腳感覺舒暢。那種滋味,只要吃過一次,就難以忘懷。

白魚則體形扁長,通體細鱗,四時皆有,農歷五月梅雨時節(jié)最肥,故稱“時里白”。白魚出水即死,很難保鮮,所以特別講究一個新鮮。白魚適宜清蒸,以保其自然真味。做法極其簡單,將白魚去鱗,加入酒、鹽、姜、蔥,即可入鍋中清蒸。出鍋時,蔥段如翠,姜絲金黃,銀光晶瑩從中透出,蒸氣浮浮,望之令人口中生津,舉箸嘗之,其肉滑嫩肥美,鮮美冠時。不過白魚味道雖好,卻并不容易吃。宜興有句俗話,“心急吃不得鮮白魚”,白魚刺多,骨細刺雜,很容易被卡到。所以吃白魚需要十二分的耐心和細心,要一點一點剔除絲骨,靜心禁言,細細品味,才能盡得其美味而不受其害。所以,在宜興白魚雖美,小孩子一般是對此不下箸的。

三白之最,當屬白蝦。宜興有一道很出名的小菜,叫“一青二白”。它是用太湖里的白蝦和新鮮的陽羨茶做成的。清晨的茶園里,霧氣氤氳,將帶著露珠的鮮嫩茶芽采來后,泡上金沙泉水,就可以準備做菜了。這蝦也有講究,捏出蝦仁后不能用手洗,只能放在冷水里用竹筷輕滌。待油鍋燒熱,把蝦仁下油鍋熘熟,然后起鍋,再把茶芽倒進鍋中輕炒,放作料后再倒進蝦仁,翻炒均勻,一盤清香四溢的“一青二白”便上桌了,色淡味清,吃起來清雅絕倫,令人俗慮盡消,實在是一道人間至味。若是周作人先生嘗之,大概也會發(fā)出“可抵十年塵夢”的慨嘆吧。

不過,尋常百姓的嘴遠沒有這樣精刁,他們只是把新鮮白蝦放入鍋中,加少量細鹽,簡單水煮之后就端上桌來。此時湯清,蝦白,自有一種本色之美,吃起來殼薄肉嫩,細膩甘美,味道本色自然。男女老少皆宜,連剛剛能上桌的小孩,也會抓上幾只白蝦嚼嚼滋味,不用擔心被卡了喉嚨?;蛟S,這才是真正的吃的本質。

還有一種吃法就是醉蝦了,將蹦跳不止的鮮活白蝦,以小者為佳,用清水洗凈泥沙,剪去須、腳,放于盤內,淋上好酒,加上宜興人特意調制的醬料,扣上碗等待片刻。只聽碗內噼里啪啦一番跳動,沒多一會兒白蝦就醉了。此時揭開扣碗,白蝦已經酩酊大醉、形態(tài)各異:有的不勝酒力,猶在蹦跳狂舞;有的一時貪飲,已經爛醉如泥;有的則暈暈乎乎,還在微微顫動……妙趣橫生,不一而足。將白蝦蘸點醬料,緩緩吞下,在喉嚨口,醉蝦似乎還在跳動,蝦的鮮香混合著酒的洌香,其味柔滑鮮腴、美不勝收。不過膽小者和酒量差的還真是不敢嘗試。

“太湖三白”之味,皆清雅恬淡、自然純樸,要說哪個更好,似乎很難分個高下。俗者取其俗,雅者愛其雅,不過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罷了。

咸肉煨筍

咸肉煨筍,是山里農家待客少不了的一份家常菜。

那咸肉晶瑩剔透,整整齊齊地碼在淺盤里,絕對稱得上高端大氣上檔次;而筍則是另一種姿態(tài),猶抱琵琶半遮面,羞答答地浸在乳白色的肉湯里;那湯雖然水勢浩淼,色澤誘人,卻不是用來喝的,不小心嘗上一口,準會把人■癟。在這里,咸肉和筍都是主角,而湯則是劇本,當主角大展身手時,劇本已經悄悄地完成了使命。

咸肉,是山里人自己腌制的。歷經一個冬天的精心腌制,肉已經腌熟,干透,散發(fā)出一種誘人的咸香。而筍則是山里一年四季都有的食材,春天有春筍,夏秋有筍鞭,冬天有冬筍,原料隨手可取。

咸肉燒起來很簡單,把整塊咸肉放入一口大鍋中,鍋是鐵鍋,灶是柴灶,水是泉水,不用放任何作料,就這樣狠狠地煮上幾個小時,然后放進切好的鮮筍,再煮兩個小時。這時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咸香,那香氣沁人肺腑,令人食欲大振。山里人說,那香味,站在風口里聞一聞,就能搭下兩碗白米飯。endprint

筍與腌肉性情相投,一拍即合,腌肉的咸香與筍的鮮美是絕妙的搭配,放在一鍋煮,筍吸收了肉的油膩,肉引進了筍的清鮮。那肉肥瘦適中,吃起來肥而不膩,余香滿口;那筍則鮮嫩可口,肥美多汁。這兩種毫不相干的食材搭在一起,居然成了一道絕佳的美味,真不知道筍和肉究竟是誰成就了誰?

據(jù)說,這道山里人的家常菜——“咸肉煨筍”,如今也登大雅之堂,被收入《舌尖上的中國》,成了一道地方特色菜。但對于宜興人來說,這道菜依然土氣得可愛,柴灶、鐵鍋、泉水、鮮筍、咸肉……每一樣都接著地氣,所以才有了這不一般的人間至味。

清明糕

春天,大自然給了我們許多饋贈,在鄉(xiāng)間田野隨手擷取,就是一道別致而絕妙的美食?!靶又嗒q堪食,榆羹已稍煎”這是古人鐘愛的早春食譜;而小蒜餅的濃郁、枸杞藤的鮮嫩、馬蘭頭的清香,還有鄔桑菜、薺菜、野菊花菜………都是現(xiàn)代人青睞的田間美味。還有一種植物,因為太土氣了,所以大家都不會去注意它。淡綠色,身上披白毫,臥趴田間地頭,掐一把聞聞,還帶著一股怪味,就是艾草。喜歡的人稱這個味道世界上最好聞,不喜歡的一聞到就想吐。

清明節(jié)那一天,天南地北的游子都回到家鄉(xiāng),祭祖掃墓。趁此機會,一家人難得地聚在一起,姑姨妯娌一起動手,拔一把小蒜,采一捧香椿頭,摳一碗馬蘭頭……這一晚的餐桌上,便充滿了大自然的芳香,還有一種久違的大家族親昵和睦的氣息。

但最令人期待卻還是一種叫“清明糕”的美食。在宜興南部,家家戶戶都做清明糕來祭祀祖先,這是用艾草嫩葉與糯米粉混合做成的糕點。越諺有“清明吃艾餃,不怕陣雨澆”的說法,這里的“艾餃”就是清明糕。

采來鮮嫩的野生艾草嫩葉,在滾水中燙熟,一點一點扯碎,然后加水調和,與糯米粉充分揉合在一起。揉到糯米粉團變得有韌性、有彈力,顏色也變成了細膩的嫩綠色,完全分不出哪里是艾葉,哪里是米粉時,才算揉好,捏成一只只大碗狀,上籠蒸去!柴火架在灶膛,不出半個時辰鍋上熱氣又白又粗,滿灶頭都罩在霧里,青團就像新嫁娘一樣可以掀蓋出籠了,清香襲人!揭蓋看那團子,水靈靈,青綠中夾雜著點點墨綠的細小草葉的樣子,仿若地氣上升,青草和葉芽在紛紛春雨中拱出地面。就著鍋吃春天的意境,都感覺自己成詩人了。

也有人用青麥汁做青團,還有用棉繭頭、鼠曲草、馬蘭頭、茼蒿、青菜、漿麥草、南瓜葉。有人說青團有一種糖炒栗子味。不過最可口的還是用艾草。

在山間田野奔跑打滾,快樂得忘乎所以的孩子們,早已被香味勾回家來,望著一只只碧綠透明的“大碗”,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抓起來往嘴里塞,燙得大呼小叫。母親總會微嗔著打掉貪婪的小手,說想吃清明糕,還得再等一會兒。原來真正的清明糕還沒有做成呢,下面才是最關鍵的一步。把蒸熟的清明糕倒在案板上,案板上早已抹了一層清香的菜籽油,再一次下功夫使勁甩、拍、揉、按,一邊揉一邊搓手,因為實在太燙了。孩子們則一邊聞著香味,一邊吞咽著唾沫,眼巴巴地看著清明糕在母親手里變戲法般的飛舞。當滾燙的清明糕終于慢慢冷卻,變得有韌勁,顏色也逐漸變深變暗時,立即壓扁成形,清明糕就大功告成了。一條條清明糕排列在案板上,養(yǎng)眼的碧青緩緩褪去,呈現(xiàn)出黯淡的墨綠色,發(fā)出油亮亮的光澤,咬一口,米粉的勁道夾雜著艾草的清香在舌尖蔓延,仔細咂摸,似乎整個春天都在你的嘴里了。

而老人們吃清明糕,就是另外一種滋味了。我曾經看到長年在外的伯父拈起一片清明糕,咬上一口,眼淚卻順著皺紋的溝壑不自覺地淌了下來,找一個角落偷偷背過去抹掉了,還連聲說好吃好吃!

對于剛剛從野外歸來,玩兒得滿頭大汗、饑腸轆轆的孩子們來說,清明糕實在是最溫暖、最貼心的美味,品嘗著這道獨特的美食,孩子們也不知不覺記住了“清明節(jié)”這個節(jié)日。

花肚臍

我一直不知道這種菜的學名,山里人稱它“花肚臍”,或者“山肚臍”。兒時的我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名字,因為太形象了。花肚臍長不足一尺,直挺挺地立在山坡上,頂上的嫩芽彎彎曲曲,欲綻未綻,還真像花的肚臍眼,又像孩子握緊的拳頭。小時候,我總覺得這是一種很神秘的植物,它沒有根,也看不見種子,只要春天的布谷鳥一叫,仿佛在一夜之間就從大山的肚子里“唰唰唰”冒出來。后來,我才從書上知道這是一種孢子植物,學名叫“蕨菜”。

谷雨時節(jié)家家忙。農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干活兒回家時,順便在山間采一捧蕨菜,回家稍加拾掇,就是一盤下飯的好菜。蕨菜老起來很快。山里人說,大山醒了,力脈發(fā)了,山肚臍見風長呢。昨天山坡上還是光禿禿的,今天突然就齊刷刷冒出一大片。今天看到坡上的蕨菜正嫩呢,第二天那片蕨菜全成了打開了拳頭的老葉子。就算采回家,蕨菜也會在手中迅速變老。才一會兒工夫,剛從山坡上采來的蕨菜,底部的莖已經老得掐不動了,趕緊放在滾水中一焯,花肚臍軟了下來,終于停止生長。

這時候油鍋燒熱,爆炒,再放幾片新鮮小筍,吃在嘴里爽滑鮮嫩,令人想起大山里的泥土清香,帶著一種山林的野趣。但由于蕨菜長得快,所以,一年之中,能吃蕨菜的日子也就幾天工夫。山里人便把蕨菜采來,在水中焯一滾,然后曬干,就可以長久保存。若是油膩吃多了,來點兒蕨菜干,絕對清火刮油。

曾經,蕨菜成了香餑餑,很多城里人都到山里來找蕨菜。大山也從不吝嗇,滿山遍野地冒出來,讓他們大包小包帶回家。今天采光了,明天又是一大片。后來,一陣風似的,城里人就不再來山里采蕨菜了,據(jù)說是因為蕨菜中含有一種致癌的成分,城里人避之唯恐不及,哪里還敢嘗試蕨菜的味道。

但山里人不在乎。照樣在田間勞作之余,在山間路邊采上一把,回去用開水一焯,油鹽一炒,做成一盤下飯的新鮮好菜。山里阿婆說,小時候我們稱它“長壽菜”哩。我都八十好幾了,還沒聽說過哪個因為吃了蕨菜而生癌呢?;蛟S是因為這里山清水秀,連癌癥也很少聽說呢。

蕨菜也不在乎。人們吃或者不吃,它都在那里,自由自在,搖曳生姿,沐浴著陽光雨露,吸收著天地精華,嗖嗖嗖地從大山的肚子里拱出來,然后長成一片亭亭玉立的風景。

責任編輯 劉云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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