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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即使每件事都小心翼翼地按照最受推崇的旅行指南去做,也總有那么百分之一的機會犯下大錯,成為當(dāng)?shù)厝说男Ρ?。對于時刻需要維持形象的知識分子來說,這種擔(dān)心尤甚。畢竟,知識分子是不可以鬧笑話的,不是嗎?
這次旅行,我和先生從巴塞羅那搭高鐵到法國南部的阿維尼翁,一離開租車公司,就再難找到會講英語的人了。許多網(wǎng)紅大爺大媽的旅行經(jīng)歷告訴我們,即使你一丁點兒英語都不會講,也可以走出國門,環(huán)游世界。但是這一原則明顯不適用于習(xí)慣了英語環(huán)境的注重對話禮儀和完整性的我的先生。如果無法絞盡腦汁地回憶起他“大一”那年學(xué)到的法語,他寧愿成為一個啞巴。法語本就復(fù)雜,詞語形態(tài)變化多。時隔多年,他的法語是記得動詞,又忘了和“我們”這個主語搭配的形式是什么;記得“水”怎么說,又忘記了水的量詞是什么??沼袔讉€詞,也用不得,不僅是啞巴,還吃了黃連。我看他很沒面子的窘態(tài),寬慰他,南法地區(qū)以口音重難辨識出名,就算是巴黎人南下,也常無法溝通。
先生本科在美國文理學(xué)院就讀,隨后是藝術(shù)碩士、文學(xué)博士,可以說是典型美國“白左”學(xué)術(shù)機構(gòu)培養(yǎng)出的左派知識分子。和他出門度假,就像隨身攜帶了幾百本批判資本主義的理論著作,負擔(dān)之重,搞得我很難放松身心,享受“奢華體驗”。比如從尼斯到摩納哥的駕車途中,有一個建在懸崖上的美麗小鎮(zhèn),是鼻祖級時尚偶像摩納哥王妃格蕾絲·凱利代表作《捉賊記》的拍攝地。我興沖沖找到某山頂酒店想小酌一杯,賞盡法國峽灣美景。誰知他一坐下就說,看看你周圍,都是new money(新貴/暴發(fā)戶),搞得我備感羞慚。到了摩納哥,他更是對這金錢堆砌的紙醉金迷感到索然無味,對我說:“這里好適合你的白富美女朋友們,不太適合我。你覺得你認識的人里,誰最不適合這里?”我想了想,回答:“你?!?/p>
對new money充滿批判精神的他,對窮人自然是滿懷同情。我們到巴塞羅那的第一個晚上,我就成為扒手的目標(biāo)。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在關(guān)鍵時刻制止了以中年大媽為首、她的兩個兒子為輔的老城盜竊團伙,我的手機就被偷走了。自此,原本注重形象的我不得不把包背在前面,一有人靠近,就慌張忐忑,按緊包包開口。事后我和他討論,為什么西班牙這么多小偷?是治安不好,政府監(jiān)管不力?他悠悠開口:“我想是社會發(fā)展不平衡,貧富差距大,窮人很多且生活困難。”雖然我們說的是兩個不同角度的不同觀點,但是一經(jīng)他分析,我怎么就覺得扒手是生活所迫也不容易呢?
好在這一路風(fēng)景如畫,美食美酒更讓人應(yīng)接不暇,連左派知識分子也拒絕不了糖衣炮彈的誘惑。在南法的每一天,他每日佐餐都要一人喝掉一瓶紅酒,因為“普羅旺斯的紅酒真是又好又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