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育德 /文

千里赴戎機 關(guān)山度若飛
———人民解放軍解放青海追記

◎靳育德 /文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軍占領(lǐng)南京，宣告了國民黨統(tǒng)治的結(jié)束。占領(lǐng)南京后，解放軍各路大軍乘勝前進，橫掃殘敵，所向披靡。唯獨在西北戰(zhàn)場上，第一野戰(zhàn)軍在5月20日解放了我國歷史名城、西北第一大城市西安之后，便面臨著胡宗南和西北二馬（馬步芳、馬鴻逵）等部聯(lián)軍的垂死頑抗。南逃到廣州的蔣介石驚魂未定，還夢想著利用西北屏障西南，東山再起，卷土重來的美夢，這時，他想到了當年在河西走廊兇悍堵截紅軍西路軍的青海馬步芳。1936年，馬步芳在河西走廊瘋狂堵截紅軍西路軍，幾乎使西路軍兩萬多紅軍健兒全軍覆沒，因而贏得了蔣介石對馬步芳的信任。這時的馬步芳也因尚未受到我軍的沉重打擊，自不量力，常以“西北支柱”自命，妄圖螳臂當車，叫囂要“挽狂瀾于既倒，定乾坤于西北”。5月初，應(yīng)馬步芳之約，寧夏馬鴻逵來到青海的東大門——民和享堂，與馬步芳會晤，兩人在享堂小清真寺舉行了伊斯蘭教“抱經(jīng)”儀式，商定兩人在“反共”的共同目標下相互支持，相互推薦，以分掌西北軍政大權(quán)。5月18日，蔣介石發(fā)布命令，馬步芳升任國民黨政府代西北軍政長官。馬步芳接到任命后，大喜過望，得意忘形地說：“先人們沒有辦到的事，我們辦到了！”意思是他的先人馬海晏、馬麒也沒有坐到這么大的官。瘋狂叫囂要“反攻咸陽，收復(fù)西安，殺出潼關(guān)，橫掃中原”。緊接著他立即致電蔣介石大表忠心，請纓出兵，并積極與胡宗南、馬鴻逵相約，傾巢出動，時任隴東兵團總指揮的馬步芳獨子馬繼援率部，早已分乘150多輛汽車，浩浩蕩蕩地從西寧樂家灣出發(fā)東去，向我關(guān)中解放區(qū)全面進犯。馬家軍所屬步騎總指揮馬振武6月13日在動員會上大言不慚地吹噓：“奪取咸陽，直下西安是長官（指馬步芳）和軍長（指馬繼援）堅定不移的主張，我們要不惜一切犧牲，在明天早晨將八十二軍軍旗插在咸陽城樓上，那時可以毫不費力地直入西安了?！眹顸h報紙更是搖旗吶喊，說:“國軍迫抵西安近郊，西安指日可下，咸陽亦即日可克?！?/p>

面對胡馬聯(lián)軍氣勢洶洶的進犯，我人民解放軍眾志成城，嚴陣以待，在咸陽、戶縣等地進行了英勇的阻擊。涇渭河谷一戰(zhàn)，斃傷青馬（青海馬家軍）248師2000多人；戶縣一戰(zhàn)，俘獲165師師長孫鐵英，擊退胡宗南部的進攻；咸陽一戰(zhàn)，挫敗了馬振武的瘋狂猛撲，迫使他們由聯(lián)合進攻轉(zhuǎn)為聯(lián)合防御，不敢再主動挑釁。緊接著人民解放軍以排山倒海之勢，連克禮縣、乾縣、興平、周至等關(guān)中各縣，一舉粉碎了他們在“關(guān)中會師”的黃粱美夢。我第一野戰(zhàn)軍根據(jù)毛澤東主席的指示，依據(jù)敵情，及時制定了“鉗馬打胡”的作戰(zhàn)方針。7月7日，在陜西戶縣召開了解放大西北的誓師大會，12日拂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突襲位于扶風、眉縣等地的胡宗南部，“扶眉戰(zhàn)役”經(jīng)16小時多的激戰(zhàn)，殲敵45000多名，成功地打破了胡馬之間的軍事聯(lián)盟，為解放西北創(chuàng)造了條件。

7月下旬，第一野戰(zhàn)軍遵從毛主席“鉗馬打胡”的戰(zhàn)略決策，以第十八兵團大部在西安、寶雞一線牽制胡宗南部的同時，以第一、第二、第十九等兵團從寶雞、乾縣、禮泉等地先后出發(fā)，兵分三路，直追“兩馬”（青海馬步芳軍和寧夏馬鴻逵軍），7月14日，解放了寶雞。當時，國民黨為了給西北兩馬“打氣”，27日，國民黨行政院正式任命馬步芳為西北軍政長官，馬鴻逵為甘肅省主席。剛被任命為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兼參謀長的劉仁在甘肅靜寧召開由青海、甘肅、隴南諸兵團師級以上軍官參加的軍事會議,制定了“關(guān)山會戰(zhàn)復(fù)案計劃”，企圖與我軍在平?jīng)鲆粠Q戰(zhàn)，妄圖將解放軍堵截在隴山之東。計劃中，劉仁以寧馬六個師在平?jīng)鲆詵|進行正面防御；以青馬各部布防于六盤山一帶，企圖迂回側(cè)擊右翼；并指望胡宗南部從秦嶺出擊策應(yīng)。誰知這一方案一出籠，即遭寧夏馬鴻逵的極力反對，他不愿充當馬步芳的“馬前卒”，立即命令他的前線總指揮盧忠良率部撤回寧夏。寧馬的溜走，使青馬孤立無援，墨跡未干的“關(guān)山會戰(zhàn)復(fù)案計劃”便從而流產(chǎn)。

7月27日，西北野戰(zhàn)軍彭德懷司令員得知“二馬”已經(jīng)放棄平?jīng)鲎鲬?zhàn)計劃，各自向其巢穴逃竄的消息，立即集中優(yōu)勢兵力，以第一、第二兩兵團追殲青馬，以十九兵團追擊寧馬。根據(jù)彭總的部署，人民解放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勇猛追擊，28日，在固關(guān)全殲青馬騎兵第十四旅，旅長馬成賢左臂被槍彈打斷，帶傷僥幸脫逃，僅以身免。青馬騎八旅旅長馬英因與馬成賢早有疑忌，在戰(zhàn)場外坐山觀虎斗，按兵不動，坐觀成敗。騎兵第十四旅參謀長馬尚武在《馬步芳部騎兵十四旅固關(guān)被殲記》一文中寫道：“解放軍以密集炮火轟擊（困于峽中的青馬騎兵第十四旅），固關(guān)峽內(nèi)石塊亂飛，硝煙彌漫，不到半小時，峽內(nèi)人馬死尸堆積，血水染紅了固關(guān)河?！?000多匹戰(zhàn)馬中，除700多匹外，其余都死于炮火之中。”固關(guān)戰(zhàn)事結(jié)束后，青馬軍隊士氣沮喪，魂飛魄散，出現(xiàn)了士兵成班成排集體逃跑的現(xiàn)象。馬繼援雖在混亂之中為穩(wěn)住陣腳，連續(xù)召開了靜寧會議、定西會議。馬步芳也派副長官兼參謀長劉仁攜帶堅守蘭州的作戰(zhàn)方案參加定西會議，妄圖安定軍心，但在前線節(jié)節(jié)潰退的情況下，由原先雄心勃勃直撲西安的企圖，變?yōu)樽ゾo時間退守蘭州的計劃。

隨之，馬步芳秉承蔣介石的旨意，為挽救當時危局，在“保衛(wèi)宗教、保衛(wèi)家鄉(xiāng)、保衛(wèi)大西北”的幌子下，下令強征甘肅、青海兩省青壯年，擴充武裝力量。強征的化隆、循化兩縣民團，臨時編成步兵軍，任命馬全義為軍長，馬仲福為副軍長；湟中民團編為步兵師，以韓有祿為師長。因槍支不夠，要民團自帶刀矛，布置在化隆甘都黃河沿岸；從甘肅武威、肅州（今酒泉）等地強征的壯丁，被編入新成立的河西警備司令部，以馬壽昌、劉呈德為司令。并打算調(diào)新疆騎五軍到蘭州，妄圖作最后垂死掙扎。

定西軍事會議結(jié)束后，82軍所屬的三個步兵師（100師、190師、248師）迅速撤退，準備在蘭州修筑防御工事；129軍及騎兵第8旅已駐蘭州。馬繼援本人于8月10日匆忙離開定西，帶領(lǐng)馬步鑾、譚呈祥、韓有祿、馬振武、馬文鼎，乘車回到蘭州后，馬不停蹄，一路查看皋蘭山中央的營盤嶺、竇家山、古城嶺、馬家山、十里山、沈家?guī)X、狗娃山，直到深夜才返回設(shè)在白塔山附近的司令部。8月14日，馬繼援召開軍事會議，成立蘭州戰(zhàn)役作戰(zhàn)指揮部。指揮部成員有馬繼援、劉仁、馬步鑾、盧忠良（缺席）、趙遂、馬文鼎，馬文鼎兼任參謀長，并做出了參戰(zhàn)各部隊的具體防守地盤和任務(wù)。

固關(guān)之戰(zhàn)后，人民解放軍窮追猛打，連克平?jīng)?、天水、隴西和定西，解放大小城鎮(zhèn)30多處。8月2日，解放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占了三關(guān)口，控制了六盤山，勝利結(jié)束了隴東追擊戰(zhàn)，兵鋒直指蘭州城。雖然平?jīng)鰬?zhàn)役中計劃全殲寧青兩馬主力的戰(zhàn)斗目標沒有實現(xiàn)，但從地理上割斷了兩馬之間的聯(lián)系，使銀川、蘭州兩城均處于解放軍攻擊之下，為各個擊破、分別殲滅創(chuàng)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解放軍勢如破竹的猛烈攻勢，使馬步芳如熱鍋上的螞蟻，如坐針氈，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接連向國民黨政府告急，代總統(tǒng)李宗仁、行政院院長閻錫山于8月14日在廣州分別召開了有馬步芳、馬鴻逵、胡宗南、白崇禧、顧祝同等參加的高級軍事會議，再次布署所謂的西北聯(lián)防會議。期間，蔣介石特地兩次在臺北召見馬步芳，面授嚴守西北的機宜。17日，國民黨以蔣介石的名義，為馬步芳著加陸軍上將銜，使其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受寵若驚的馬步芳隨即在廣州頒布在甘青兩省實施的《緊急治罪法》，《緊急治罪法》共八條，觸犯者“一律處以死刑”。并提出“破產(chǎn)保產(chǎn)，拼命保命，挽救危局，確保西北”的口號，大肆捕殺革命群眾，實行空前的白色恐怖。并命令82軍、129軍據(jù)守蘭州，其中248師守營盤山，100師及青海保安團守古城嶺、十里山，181師守飛機場，357師守崔家崖及七里店；81軍、91軍、120軍配于左翼，布防靖遠、景泰、達拉池一線；以剛湊合起來的新編騎兵軍防守臨洮、臨夏一帶，全部守軍5萬余人。8月19日，馬步芳飛回蘭州，立即飭令所屬各部：“本署（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憑天然障礙筑工事，嚴密部署，以誘敵于有利地形與之決戰(zhàn)。如敵來犯，決舉全力一鼓殲滅之?！彼麤Q心孤注一擲，妄圖憑借蘭州的險要地形、堅固工事、充足的彈藥和后勤便捷的有利條件，以逸待勞，牽制、消耗、疲憊解放軍于堅城之下，然后聯(lián)合寧夏馬鴻逵、甘陜邊界的胡宗南，以及其外甥馬呈祥指揮的新疆騎五軍，四面策應(yīng)，內(nèi)外夾擊，達到消滅人民解放軍的陰險目的。

馬步芳據(jù)守蘭州，猶如困獸之斗，正好給解放軍以全殲敵軍的良機，彭德懷司令員說：“馬步芳要死守蘭州，這太好??！我們不怕他守，而是怕他跑掉。如果他真的不跑，就到了我們把他消滅在蘭州的時候了?！北F神速，8月19日午時，西北野戰(zhàn)軍司令彭德懷致電毛主席和賀龍、習仲勛，呈送《關(guān)于攻擊蘭州，進軍寧夏、青海、新疆的計劃》。毛主席說：“馬步芳既決心守蘭州，有利于我軍殲滅該敵?！?2日，毛主席復(fù)電彭德懷，同意進軍寧夏、青海、新疆的部署，并指示“19軍團何時向?qū)幭倪M軍，待占領(lǐng)蘭州后看情況決定；入疆部隊至少修整一個月，以做好充分準備；入川部隊大體上以18兵團適宜。”第二天（23日），毛主席再次致電彭德懷，指示“須集中三個兵團全力于攻蘭（州）戰(zhàn)役”，并指示：“王震兵團從上游渡河（指黃河）后，似宜迂回于蘭州后方，即切斷蘭州通青海及通新疆的路，并參加攻擊。而主要是切斷通新疆的道路，務(wù)不使馬步芳退至新疆為害無窮?！?/p>

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彭德懷司令員于8月4日發(fā)布進軍蘭州的命令。以二兵團和十九兵團5個軍圍攻蘭州；以一兵團（欠第七軍）附六十二軍進據(jù)臨夏、臨洮，斬斷青馬右臂；以十八兵團附第七軍在寶雞、天水一線牽制胡宗南；以六十四軍在固原一線阻擊馬鴻逵。

一兵團遵照彭德懷司令員的命令，為迅速解放青海，16日解放了臨洮，按照王震司令員的指示，立即動員臨洮地區(qū)地下黨員和知識青年參軍，在臨洮組建了“西寧工作團”，團長由一軍民運部部長王聚賢擔任，錢平、牛宏任副團長，隨軍西進。同時在臨洮成立了青海地區(qū)的第一個中國共產(chǎn)黨黨支部，選舉錢平為書記，牛宏為副書記，朱友蘭為宣教委員，張英江為組織委員，水永濤為支部干事；支部轄四個小組，并召開了第一次支部大會。隨后一軍團從臨洮西進，解放了臨夏、永靖，馬步芳倚重的守衛(wèi)洮河的騎兵軍全線潰散。

8月19日，圍攻蘭州的解放軍各部隊分三路追抵蘭州郊區(qū)，并按原定計劃，進入陣地。十九兵團進入蘭州東南山區(qū)；第二兵團進入皋蘭山及沈家?guī)X、狗娃山一帶形成對蘭州的全面包圍。20日晚11時，解放軍在蘭州東南西三面進行試探性攻擊，敵248師譚騰蛟團和敵82軍特務(wù)營陣地被炮火摧毀。21日，解放軍各軍以9個團的兵力發(fā)起試探性的攻擊，戰(zhàn)況異常激烈，正如青?！秮y彈》里所唱：“蘭州有個狗娃山，炮彈打得路不見”，短兵相接，赤臂肉搏，血肉橫飛，傷亡慘重，青海保安團團長鄭萬良、騎兵團副團長馬成寶被擊斃。通過這場試探性的攻擊，基本摸清了敵人的兵力、工事和火器配備，為最后總攻做了進一步的準備。

22日，馬步芳將21日防御戰(zhàn)況通報寧夏馬鴻逵，并催請寧馬趕快向蘭州靠攏，馬鴻逵復(fù)電“即準備出兵”，但并無具體行動。馬步芳除再電馬鴻逵敦促出兵外，同時電請蔣介石，請求他再催令馬鴻逵。22日午，馬步芳將蘭州的一切軍政事務(wù)全盤交給馬繼援和劉仁處理，隨后帶領(lǐng)國民黨青海省黨部主任馬紹武等一行先期溜回西寧。23日，寧夏方面仍然毫無動靜，馬步芳父子心如火燎，決定派長官公署秘書長馬驥攜帶禮品和馬繼援給馬鴻逵的親筆信，于當日下午5時從蘭州啟程，乘吉普車赴寧夏，面呈馬鴻逵。馬鴻逵當面答應(yīng)：“當前形勢緊迫，合則存，離則亡，我們出援蘭州，迫在眉睫，舍此再無它途，電請子香（馬步芳字）、少香（馬繼援字）放心。”馬驥在銀川苦等了一天，了無下文。西北軍政副長官劉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為了便于逃命，24日上午剛下令將長官公署移往黃河北岸廟灘子，下午即乘車西逃。

彭德懷司令員認為，人民解放軍屯兵堅城之下，存在糧食、彈藥、運輸?shù)染薮罄щy，利在速戰(zhàn)，不宜久拖。遂于24日向毛主席和中央軍委報告：“攻占蘭州有六七成把握?！辈⑾铝钤?5日凌晨發(fā)起總攻。

蘭州戰(zhàn)役，是解放大西北最后的一場著名戰(zhàn)役，也是解放軍與馬步芳軍隊主力進行決戰(zhàn)的一場惡戰(zhàn)，戰(zhàn)斗之慘烈，非同尋常。陣地上赤臂拼搏，血肉橫飛，整個陣地成為一片火海。經(jīng)過一上午的血戰(zhàn)，防守沈家?guī)X、狗娃山一帶的敵190師馬登霄團的陣地首先被攻破，三位營長全部斃命。到下午1時時，解放軍已連續(xù)攻克了沈家?guī)X、狗娃山、皋蘭山、營盤嶺、竇家山等敵人的主要陣地。下午2時，馬繼援見大勢已去，寧夏兵團援兵無望，匆忙與先期已逃回西寧的馬步芳用鄉(xiāng)土隱語通了無線電話，通話后匆忙召集師長以上軍官開會，宣布晚7時開始撤出蘭州市區(qū)，并當場作出部隊撤退順序：“1、129軍軍長馬步鑾在黃河鐵橋負責指揮撤退；2、按第 100師、248師、新 1師、357師的順序撤退；3、190師全力固守沈家?guī)X、狗娃山陣地，最后撤出；4、82軍所屬各部經(jīng)永登，過浩門河，到大通、門源集中；5、129軍及騎兵第八旅、騎兵十四旅經(jīng)河口、享堂，到西寧上五莊、三角城集中待命?！背吠嗣畎l(fā)布后，布防黃河北岸的國民黨120軍周嘉彬部、91軍黃祖勛部匆忙撇下陣地，逃入河西走廊。而駐守小西湖七里河的357師、東校場的新一師，以及沈家?guī)X、狗娃山的190師，皋蘭山的248師卻搶先過河，爭相逃命。雖然敵100師被安排首先撤退，但100師陣地卻遠在東崗鎮(zhèn)、十里山、竇家山、古城嶺，遠離黃河上唯一北撤通道鐵橋20公里，一時半會兒趕不到蘭州鐵橋，結(jié)果卻落到最后；混亂中南岸前線潰退的敗兵像潮水一樣擁向了鐵橋，官兵分離，互不統(tǒng)屬，唯一通道鐵橋又被擊毀的車輛堵塞，通道上人喊馬嘶，火光沖天，彈雨橫飛，尸體狼藉。25日黃昏前，解放軍攻占了市區(qū)，26日凌晨控制了黃河鐵橋，截斷了敵人的退路，正如《賢孝》里所唱：“逃命的剛逃到橋門上，解放軍兩面架給的機關(guān)槍；不要跑來不要逃，眼睛閉上了往黃河里跳，也許還有命一條”，不少人武裝泅渡，溺水而死者不少。26日上午，解放軍攻占白塔山，同時肅清了市內(nèi)殘敵，繳獲戰(zhàn)馬3400匹，各種炮120門，機關(guān)槍550挺，其他槍支6000余支及大量的彈藥和軍用物資，遂使西北第二大城市，甘、青、寧、新的交通樞紐，祖國的地理中心蘭州市回到了人民的懷抱。解放軍雖然殲滅和俘獲了27000多名敵人，但自己也付出了重大代價，“僅四軍就壯烈犧牲和負傷者即達3000多人，其中包括13名團級指揮員?！苯?jīng)此一戰(zhàn)，馬家軍即土崩瓦解，一蹶不振，完全喪失了組織任何戰(zhàn)役的能力，而我軍則以革命先烈殷紅的鮮血，澆開了解放大西北的勝利之花，同時也敲開了進軍青海、解放西寧的大門。

解放軍攻克蘭州的消息迅即傳到西寧，馬步芳魂飛魄散，面如土色，他匆忙召集親信訓話，命令馬步鑾留守西寧，并指示趙遂等毀掉重武器，精選一些心腹，各自攜帶槍馬，潛伏牧區(qū)，等待時機。并命令炸毀民和享堂鐵橋和循化古什群峽木橋，燒毀黃河上通往西寧各渡口木船，以阻止解放軍進軍西寧。當此風云突變的27日，國民黨政府行政院院長閻錫山派國防部長徐永昌突然飛至西寧，指責馬步芳未能堅守蘭州，應(yīng)負臨陣逃脫，擅離職守之責。馬步芳則以中央未履行諾言，寧夏軍又不服從指揮為自己申辯。之后，馬步芳則帶著搜刮來的黃金31箱（3.1萬兩）、白銀121箱和貴重物資，慌忙從西寧樂家灣機場乘坐美國空運大隊的B-29飛機逃往重慶，同機外逃的還有其兄弟馬步青、馬步瀛，國民黨省黨部主任馬紹武、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秘書長馬驥等，這也是蘭州解放的第二天。

8月29日，奉命駐守化隆黃河沿岸的馬全義在獲悉馬步芳已飛逃重慶、解放軍大軍壓境的消息后，慌如喪家之犬，急忙從化隆甘都逃回西寧，守衛(wèi)河岸新編步兵師兩個團隨即聞風潰散；129軍軍長馬步鑾也從享堂急忙逃回西寧。從蘭州前線西逃的馬繼援本想把殘兵敗將拉至河西走廊，等待騎五軍進關(guān)，然后重振旗鼓，伺機圖存，但與馬步芳聯(lián)系后，匆忙挑選了40名貼身衛(wèi)士，避開大路，選取小道，從甘肅永登、岔口驛，逃至天堂寺。31日，從互助北山郎士當峽逃回西寧，直奔樂家灣軍營。據(jù)已故李文實先生生前回憶：“馬繼援快進樂家灣兵營長勝門時，崗樓上的哨兵不知何故，忽然開了一槍，子彈從馬繼援車頂上呼嘯而過，這使他更加心驚膽戰(zhàn)，不敢在樂家灣久留，隨即返回馨樓?！瘪R繼援回馨樓后，看到人去樓空，一片狼藉，百感交集。當晚他蜷臥床上，讓隨從找來一張熊皮鋪在地上，陪自己度過難熬的一夜。據(jù)史料記載，第二天早晨，他繞馨樓轉(zhuǎn)了數(shù)圈，之后“上午在西寧街上整個轉(zhuǎn)了一遍，下午從省政府步行出東稍門才上汽車，由司機曹德發(fā)送到了樂家灣飛機場。飛機上除了給他留的位子外，全部坐滿了馬氏家族的要人，其中包括129軍軍長馬步鑾、新編步兵軍軍長馬全義、騎八師師長馬步康、省政府代秘書長冶成榮、高文遠等。馬繼援滿眼含淚，一語不發(fā)，眼看著十二師師長楊修戎被手執(zhí)手槍的129軍新編第一師師長馬璋趕下了飛機”。馬繼援等乘坐的是美國陳納德航空隊最后兩架飛機離開的，他也是最后一個登上飛機的馬氏家族的要員。馬繼援臨逃前，分別給所部高級將領(lǐng)寫了9封應(yīng)變信。信中囑咐他們要“軍馬變耕馬，槍支埋地下”，待機而動,妄圖卷土重來。隨著他的黯然離開，馬氏家族三代統(tǒng)治青海四十年的歷史，到此才算畫上了一個慘淡的句號。

馬步芳父子逃離西寧后，馬氏家族的統(tǒng)治頓時崩潰，各地官吏有的竟相保命，有的靜觀事態(tài)變化，西寧城內(nèi)散兵游勇大肆搶劫；82軍騎兵馬英第八旅殘部竄入城內(nèi)后，在省府焚毀文卷，搶掠財物，后又砸開中央銀行西寧分行金庫后，搶劫一空。參議長馬元海帶領(lǐng)親從逃往都蘭，參謀長馬文鼎等逃奔湟中上五莊，新編騎兵軍軍長韓起功逃往祁連，一時青新和寧張公路上達官顯宦、太太小姐，摩肩接踵，絡(luò)繹不絕，爭相逃竄，狼狽不堪。正如《亂彈》里所唱：“大腳的婆娘們跑了個一溜風，三腳兩步出了個西城門。尕腳的婆娘們跑不動，尻子上‘咔嚓咔嚓’地兩樺棍，我看你跑動哩嗎跑不動？跑動哩啊跑動哩，尕腳兒疼得要命哩?！钡仄α髅コ没鸫蚪?，四街之內(nèi)，烏煙瘴氣，天昏地暗。當此時混亂之際，原西寧市參議會議長張昌榮召集西寧社會名流和頭面人士，在北斗宮街省參議會會議室開會，商議成立了西寧臨時治安維持會，主要任務(wù)是在西寧即將解放之際，開展維持社會秩序、保護公有財物、糧煤倉庫、學校、工廠，以積極歡迎解放軍入城等。參加會議人員有原參議會部分參議員、警察局負責人、社會知名人士和工商界士紳等，其中有趙珪、趙安邦、李育棻、馮如璽、洛桑香趣、沈海珊、馬師融、祁寶山、田生蘭、騫清、張鼎文、張景勝、張松山、馬延嶺等。在維持會的努力動員和宣傳下，有的工人自動組織起來擊退散兵游勇的搶劫，保護了工廠、設(shè)備、倉庫資材的安全，有的組織臨時機構(gòu)，維持地方治安。

解放軍在循化用木排、皮筏強渡黃河

解放軍在循化用木排、皮筏強渡黃河

8月26日蘭州解放，第二天，解放軍第一兵團即奉命進軍青海。司令員王震親率二軍經(jīng)循化、化隆一線直指西寧；一軍軍長賀炳炎、政委廖漢生率部由甘肅永靖搶渡黃河，取道民和、樂都西進。28日，解放軍翻越大力加山，解放了青海第一座縣城——循化縣。為了防止已經(jīng)潰退的青馬殘部重新集結(jié)反撲，一軍首長曾指令軍偵察科科長孫鞏率領(lǐng)先遣騎兵偵察部隊600余騎披星帶月，晝夜兼程，輕騎疾進。據(jù)孫鞏回憶，1949年 9月 3日拂曉，他們沿著蘭青公路疾馳40里，于十時前后分兩路包圍了西寧東郊樂家灣，并占領(lǐng)了飛機場，敵機場人員全部投降，還繳獲了三架不能起飛的飛機。下午2時，偵察部隊占領(lǐng)西寧東關(guān)，緊接著分組占領(lǐng)西、南門地區(qū)和小橋工礦區(qū)。

解放大軍進軍青海時，一路紀律嚴明，秋毫無犯，軍行所至，解民倒懸，因而處處受到各族人民的大力支援和熱烈歡迎，人們紛紛走出家門，簞食壺漿，以迎解放軍。當司令員王震親率二軍行進至循化時，馬步芳早已指示由馬全義指揮的3500人組成的河防部隊將兩岸積存木料、木船和古什群峽的“握橋”全部焚毀，給解放軍渡過黃河天險造成了極大困難。循化撒拉族鄉(xiāng)親聞訊在極短的時間里綁扎了千余塊木排和大量皮筏，支援解放軍渡河。清水村20多名群眾在黃河激流中搶救了一船渡河遇險的解放軍指戰(zhàn)員。9月2日，解放軍二軍第五師解放了甘都和化隆；同日，從永靖強渡黃河的六十二軍進入了民和縣境，2日解放了民和，縣長馬瑜率縣政府全體職員投誠。9月3日，樂都解放。當解放軍進入化隆、民和時，維持會曾派出馬輔臣、田生芳、洛桑香趣、馬樂天、沈成元為代表，分別前往化隆、民和迎接中國人民解放軍。據(jù)史料記載，1949年9月5日，西寧民生汽車公司工人和希賢等人就駕駛著13輛卡車，來到平安驛接運子弟兵的，解放軍先頭部隊的一部分就是乘坐維持會派來的汽車，從平安進入西寧城區(qū)的。也就是從這一天起，西寧開始了新的紀元，揭開了歷史的新篇章。新華社以《西北前線六日急電》發(fā)布了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青海省會、青馬巢穴西寧，已于蘭州解放后的第十日，即9月5日午獲得解放。自青馬精銳主力在蘭州戰(zhàn)役中遭受慘重殲滅性打擊后，殘余馬匪即向西北抱頭鼠竄，沿途拋棄槍械彈藥頗多，士氣一落千丈，官兵紛作鳥獸散。西寧各族人民于馬匪逃竄后，當即派代表遠道前來歡迎解放軍?！?/p>

9月6日，逃往湟中上五莊的青馬殘部經(jīng)解放軍勸降團中臨夏士紳馬丕烈和軍代表盧德等的勸降，派出原82軍參謀長馬文鼎和100師參謀長馬元慶等為代表，從上五莊來西寧投降，在湟中大廈二樓正式向中國人民解放軍一軍副軍長兼二師師長王尚榮遞交了投降書；第三天，解放軍一軍二師顏金生政委、楊琪良副政委派出以該師保衛(wèi)科科長李鴻恩為首的5人受降組，奔赴上五莊，青馬82軍副軍長趙遂、參謀長馬文鼎等320余人繳械投降，交出長短槍123支，輕機槍22挺。李鴻恩命令降敵中正團級以上軍官到西寧報到，下級官兵就地遣散。之后，逃往海晏的青馬190師師長馬振武、騎八旅旅長馬英等人在海晏三角城表示“歸順”。直到西寧解放18天后，青馬參議長馬元海才從都蘭到共和向當?shù)厝嗣裾U械投降。

9月6日，十世班禪額爾德尼·卻吉堅贊從都蘭分別致電毛澤東主席、朱德總司令和彭德懷副總司令，表示衷心擁護中央人民政府。9月7日，解放軍西進的第二路大軍黃海部到達西寧，西寧舉行了隆重的解放軍入城儀式，整個西寧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歡聲雷動，人們欣喜若狂。湟中佐署村75歲的老人胡錦云在大張白紙上書寫“馬到青海四十年，人民苦死萬萬千；解放大軍來征剿，至時撥云見青天”，站在歡迎隊伍里，表達了得到解放的青海人民的欣喜心情。

解放軍占領(lǐng)馬步芳樂家灣軍營，圖中為軍營大門“常勝門”

進軍西寧的解放軍首長，前排左三是趙壽山，左四是張仲良

9月8日，西寧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正式成立。冼恒漢、張國聲分別任正副主任，下設(shè)民政、文教、衛(wèi)生、財經(jīng)、公安、民族、軍事、交通等處；同日，中國共產(chǎn)黨西寧市委員會和市人民政府同日成立，劉楓任書記兼市長，錢平任副書記兼副市長。

之后幾日內(nèi)，馬步芳地方官員也紛紛致電或趕赴西寧向解放軍投誠，如玉樹專員馬峻發(fā)出通電，宣布起義；興?？h縣長馬騰和同德縣縣長李成德先后來寧表示脫離馬步芳反動統(tǒng)治，向解放軍投誠。至此，投誠、遣散散兵2821名，投誠的軍官中包括82軍副軍長趙遂、參謀長馬文鼎、100師師長譚呈祥、100師副參謀長馬元慶、357師師長楊修戎、副師長馬生智、190師師長馬振武、副師長馬子俊、騎兵軍 248師師長韓有祿、129軍1師副師長冶有祿等在內(nèi)的校級以上軍官167名。繳獲各種炮77門，重機槍66挺，輕機槍307挺，步馬槍5000支，沖鋒槍 128支，各種炮彈22388發(fā)，各種子彈2444232發(fā)，手榴彈46000顆、火箭彈151發(fā)和汽車70輛等其他一些物資。

此后幾日內(nèi)，一些牧區(qū)的部落頭人、宗教領(lǐng)袖和群眾代表也紛紛前來西寧向解放軍領(lǐng)導表示祝賀，前前后后達586人，其中包括玉樹29族千戶扎喜才旺多杰、河南蒙旗女王的代表黃文源、都蘭蒙旗王爺齊雨民、芒拉千戶華日旦、剛察千戶華寶藏，宗教領(lǐng)袖丹德爾、夏日倉活佛的代表格勒嘉措等。

1949年12月2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務(wù)院第九次政務(wù)會議通過，并提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四次會議批準，青海省人民政府于1950年1月1日正式成立。趙壽山任主席，張仲良、廖漢生、喜饒嘉措、馬樸任副主席。久美、王尚榮、扎喜旺徐、本巴、周仁山、馬樂天、馬峻、陳思恭、張國聲、喜饒、賀炳尖、趙全璧、趙錦峰、薛克明、薛宏福、魏敷滋等16人為委員。

青海的歷史終于翻開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