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珍/文

廖漢生
——二十三歲的紅軍師政委

◎石 珍/文

廖漢生(1911—2006)，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級將領，開國中將，曾任青海省軍政會主任、省委副書記、省軍區(qū)政委。1911年出生于湖南省桑植縣，土家族。1927年參加農(nóng)民運動，1928年參加工農(nóng)武裝斗爭，1929年參加縣農(nóng)民協(xié)會和縣蘇維埃工作，長期在湘鄂邊蘇區(qū)進行游擊斗爭。1933年調(diào)任紅3軍書記員，同年入黨，后任軍政治部秘書、師黨委書記、師政委、軍團組織部長等職，參加了長征。抗日戰(zhàn)爭期間，歷任團政委、旅副政委、代旅長，1941年后入延安八路軍軍政學院和中央黨校學習，參加了延安整風，任黨校第二部、第四部組織教育科科長。1944年10月任八路軍南下支隊第5干部大隊政委，率隊赴湖北洪湖地區(qū)，任新四軍第5師襄南軍分區(qū)政委兼地委書記。抗戰(zhàn)勝利后任江漢軍區(qū)副政委、政委。解放戰(zhàn)爭期間，歷任晉北野戰(zhàn)軍副政委、晉綏軍區(qū)第1縱隊政委、陜甘寧野戰(zhàn)集團軍副政委、西北野戰(zhàn)軍第1縱隊政委、第1軍政委，率部參加保衛(wèi)延安、轉(zhuǎn)戰(zhàn)陜北、解放大西北等一系列戰(zhàn)役。1949年9月率部解放青海，任省軍政委員會主任、省委副書記、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省軍區(qū)政委。1952年任西北軍區(qū)政治部主任、副政委。1954年任國防部副部長。1955年入軍事學院戰(zhàn)役系學習，畢業(yè)后任該院院長。1960年任北京軍區(qū)政委，“文革”中受迫害。1973年后任軍事科學院政委、南京軍區(qū)政委、沈陽軍區(qū)政委。1983—1993年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他是中共“七大”代表，八屆中央候補委員，十一屆、十二屆中央委員，第一、三、四、五、六、七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

初任師政委

1934年春，紅3軍恢復了軍政治部。政治部一共只有6個人，夏曦兼主任，下面有四個干事，廖漢生擔任秘書。

7月間，紅3軍進入貴州沿河縣的楓香溪。中共湘鄂西分局召開會議，決定全面恢復黨團組織和政治機關，派一批干部深入發(fā)動群眾，建立黔東蘇區(qū)。

會后，軍政治部在楓香溪集中全軍經(jīng)過登記的黨團員干部100余人，成立了干部大隊，突擊培訓政治工作干部。政治部秘書廖漢生既是組織者又是學員。

在干部大隊，學員們比較系統(tǒng)地學習了《紅軍政治工作條例》等小冊子，學習怎樣做政治工作、黨團工作、群眾工作，怎樣組織蘇維埃、農(nóng)會和游擊隊，怎樣打土豪、分田地。

經(jīng)過一個來月的培訓，干部大隊在楓香溪一片樹林里召開了畢業(yè)大會。學員畢業(yè)后，一部分人充實到軍政治部，大部分人分配下去擔任連指導員、團政委和師宣傳隊長。廖漢生調(diào)到第7師任黨的師委書記，主持黨的工作并領導宣傳隊。第7師一時沒有配政委，因為師長盧冬生是老黨員，領導力量強一些。

在盧冬生師長的領導下，廖漢生在第7師繼續(xù)登記并發(fā)展黨團員，恢復黨團組織。他挎著一個裝滿黨員登記表的牛皮文件包，每天往各單位跑。由于黨員人數(shù)還很少，他們先在師部恢復了黨總支，團一級建立了黨支部，重點在干部中發(fā)展新黨員，以后又逐步向連隊發(fā)展。

第7師宣傳隊長是一位優(yōu)秀的青年團干部。一天，廖漢生和盧冬生師長找他談話，動員他入黨。這位宣傳隊長竟然不相信，徑自跑到軍部向關向應政委連連發(fā)問：“廖漢生和盧師長講的是不是真的，我可不可以入黨，今后還會不會再抓我的‘改組派’？”直到關政委當面向他證實，并再三保證今后不會再抓什么“改組派”，他才回去，同意廖漢生和盧師長介紹他加入黨組織。

經(jīng)過一個來月短暫的摸索和鍛煉，廖漢生很快掌握了政治工作的一些基本方法。

9月間，紅3軍駐扎在與黔東毗鄰的四川酉陽縣南腰界。在這里，廖漢生離開第7師黨委書記崗位，調(diào)到第9師擔任師政委。第9師師長鐘炳然是賀龍的親戚，從討袁護國給賀龍當弁兵干起，一直當?shù)郊t軍的師長，他固守著舊軍人的一套思想、作風，始終沒有入黨。賀、關首長把廖漢生調(diào)去，加強第9師的領導力量。

廖漢生到第9師上任的當天，正好趕上攻打冉家祠堂。冉家祠堂坐落在一塊水田中央，祠堂四周圍著一丈高的石頭墻，里面住著南腰界團總?cè)饺鹜サ奈溲b，是盤踞在蘇區(qū)中心的一顆釘子。

當時紅軍沒有炮，廖政委和鐘師長請當?shù)啬窘程涂找欢螛渫?，打上幾道鐵箍，做成土炮，里面填入鐵砂、鐵片，后面裝入火藥。進攻準備好后，鐘師長一聲令下；“開炮！”

轟的一聲，炮膛里的鐵家伙沒打出去，炮身卻炸了，沒有成功，部隊硬攻了一下也沒奏效，只得收兵。

第9師把冉家祠堂圍困了半個月，廖漢生政委組織師宣傳隊把那些團防隊員的親屬找來，動員她們喊話，促使許多團防隊員跑了出來。第9師再次組織進攻。挑選了精干強壯的戰(zhàn)士組成幾支突擊隊，各團團長親自擔任突擊隊長，又新做了幾門土炮。炮聲一響，轟塌了圍墻一角，廖漢生政委緊跟著突擊隊沖了進去，拔掉了這顆釘子。在南腰界期間，紅3軍召開了團以上干部會議，對重返湘鄂邊以來流動游擊和抓“改組派”的教訓進行了認真總結(jié)，對夏曦的“左”傾錯誤進行了初步批評。從此，紅3軍實現(xiàn)了由失利走向勝利、由困境走向發(fā)展的重要轉(zhuǎn)變。

在入黨僅僅一年的時間里，廖漢生迅速地成長起來，先后擔任了軍政治部秘書、第7師黨委書記、第9師政委。

團結(jié)如兄弟

1934年10月，紅3軍正在全力以赴進行黔東臨時根據(jù)地的建設，從酉陽縣南腰界的一張白區(qū)報紙上獲知，有一支紅軍部隊來到黔東謀求會合。紅3軍的電臺早在兩年前撤出洪湖時丟失了，因此主要依靠從白區(qū)報紙登載的“剿共”新聞中推測外界情況。不久前第9師打開貴州沿河縣城，曾繳獲了一部電臺，但是一些戰(zhàn)士不認得，想打開這個鐵盒子看看里邊裝著什么，搗鼓好一陣也打不開，一氣之下用槍托子把它捶爛了。電臺送到廖漢生政委面前時，已經(jīng)成了一坨廢鐵。

賀、關首長分析了白區(qū)報紙的消息，決定兵分兩路，深入黔東接應那支紅軍。軍部率第7師為一路，第9師為一路，同時由北向南行進。一天后，在沿河縣境內(nèi)碰到了由李達參謀長帶領的紅6軍團先頭部隊。據(jù)李達參謀長講，紅6軍團奉黨中央命令于8月撤出湘贛蘇區(qū)，前來會合。幾天前在黔東石阡縣甘溪與敵遭遇，李達率先頭一部突出包圍，一路打聽來到沿河。兩路部隊立即朝著6軍團與敵軍交戰(zhàn)的方向急速前進，穿松桃，過印江，入江口。一天，第9師來到梵凈山下，發(fā)現(xiàn)前方山上有一支部隊正在艱難地向上攀登，對方也發(fā)現(xiàn)了情況，把機關槍架到了山頂上。廖政委和鐘師長仔細觀察了一番：對方那副疲勞不堪的樣子，又專撿偏僻陡峭的小路走，見到這邊部隊就往山上隱蔽，不像是前來“圍剿”的敵軍，倒像是一支紅軍部隊。經(jīng)過軍號聯(lián)絡，對方答復是紅6軍團第50團。廖政委和鐘師長立即奔上山去，與第50團團長郭鵬、政委彭棟才握手相見，然后幫助他們把山上山下的部隊收攏起來，帶著他們向軍部靠攏。第二天晚上，第9師和紅6軍團第50團到達印江縣木黃，廖漢生讓鐘師長安排宿營，自己跑到軍部報告情況。推門進屋，賀、關首長正在和幾個穿灰布軍裝的人交談。賀、關首長給他介紹了中央代表任弼時、紅6軍團軍團長蕭克、軍團政委王震，廖漢生也代表第9師全體同志向紅6軍團首長問候。

幾天后，兩支紅軍到達南腰界，隆重舉行慶祝會師大會。紅3軍恢復了紅二軍團番號，第7、9兩師改為第4師、6師。紅6軍團遠道而來，物資裝備損失很大，紅2軍團從物質(zhì)上給以支援。紅2軍團剛剛恢復黨團組織和政治工作制度，還很不健全，缺少有經(jīng)驗的政治干部，紅6軍團便從政治上給以支援。中央代表任弼時到紅2軍團擔任政委，紅6軍團政治部整個搬過來，又抽調(diào)大批優(yōu)秀干部到紅2軍團擔任師、團政治干部。第6師調(diào)來袁任遠任政委，廖漢生改任副政委。在廖漢生的眼里，袁任遠是一位年長的大哥和尊敬的老師。袁任遠是湘西慈利人，與他是鄰縣同鄉(xiāng)，論年齡，比他年長13歲；論文化，袁上過大學，他是高小畢業(yè)；論資歷，袁是大革命時期的老黨員，他入黨僅一年；論工作經(jīng)驗，袁當過多年的師政委和師、軍、軍團政治部主任，他當師政委不足三個月。廖漢生虛心向袁任遠學習，在袁政委的領導下，健全了師、團政治機關，配齊了營、連政治干部，在每個連隊建立了黨支部。袁任遠在第6師任職—個月就調(diào)走了，廖漢生又重新?lián)瘟藥熣＜t2、6軍團會師后，并肩戰(zhàn)斗，以第6師為先頭，挺進湘西，攻占永順縣城。而后兩個軍團在永順縣龍家寨擺下口袋陣，打垮敵軍三個旅一個團。接著，為配合中央紅軍行動，兩軍團出擊常德、桃源地區(qū)，同時建立了湘鄂川黔蘇區(qū)。

1935年3月，賀龍、任弼時、關向應首長調(diào)廖漢生擔任紅2軍團政治部組織部部長。組織部的幾名干事都是從紅6軍團調(diào)來的，后來又調(diào)來女同志李貞擔任副部長，廖漢生部長團結(jié)大家一道工作，并且在管理軍團黨務和干部的工作中不分親疏，唯賢是舉。廖漢生了解到任弼時政委的警衛(wèi)員余秋里，曾經(jīng)當過連隊政治指導員，在湘贛蘇區(qū)紅軍學校深造過。于是，他向任弼時政委提議：“現(xiàn)在部隊擴大了，干部很缺，是不是把余秋里調(diào)出來，到團里當干部?！比握饬?，組織部把余秋里派到第6師第18團擔任黨總支書記，不久又當了團政委。在湘鄂川黔蘇區(qū)反“圍剿”的一系列戰(zhàn)斗中，組織部除了動員各級黨組織和全體黨團員為粉碎敵人“圍剿”而斗爭，還要隨時準備上火線，代理傷亡干部的工作。廖漢生部長在短短的三個月里，兩次受命到第4師代理師政委。6月初，紅2、6軍團在湖北咸豐縣忠堡包圍了敵軍一個師。戰(zhàn)斗進行當中，第4師政委方理明和第6師第18團團長、政委相繼負傷，部隊進攻受挫。軍團政委任弼時把廖漢生、賀炳炎叫到面前，親自下令派廖漢生到第4師代理政委，派賀炳炎接任第18團團長。他倆受領了任務，轉(zhuǎn)身奔向炮火紛飛的戰(zhàn)場，組織部隊向敵軍陣地發(fā)起新的進攻。這一仗，紅2、6軍團殲滅了敵師部和一個旅，活捉了敵縱隊司令兼師長張振漢。忠堡大捷后一個多月，第4師政委方理明傷愈歸隊，廖漢生又回到組織部當部長。僅僅過了幾天，紅2、6軍團在宣恩縣板栗園伏擊殲滅敵第85師。戰(zhàn)斗中，第4師師長盧冬生、政委方理明身負重傷，廖漢生再次受命代理4師政委，投入戰(zhàn)斗，8月間，紅 2、6軍團從桑植出發(fā)，出擊臨澧、津市、澧州地區(qū)。第4師在大堰當與敵第26路軍激戰(zhàn)，代理師政委廖漢生和代理師長金承忠各率一個團把敵軍打垮，而后指揮部隊乘勝追擊。廖漢生觀察戰(zhàn)況時，突然一顆子彈擊中頭部，從左邊鉆進去，從右邊飛出來。他頓時昏死過去，被抬下陣地。一個多月后，廖漢生傷愈出院，軍團首長沒有叫他回組織部工作，而是派他到第6師擔任政委。

突破封鎖線

1935年 11月 19日，紅 2、6軍團從桑植出發(fā)，踏上戰(zhàn)略轉(zhuǎn)移的萬里征程。前一天，第6師先行出發(fā)，向大庸方向警戒，保障主力安全，隨后，跟著主力來到大庸城外的張家灣強渡澧水。敵軍在澧水設置了第一道封鎖線，發(fā)現(xiàn)紅軍突圍意圖后，依托堡壘進行攔阻，并派來飛機向水面上的浮橋掃射轟炸。擔任警戒的第6師隱蔽在岸邊橘樹林里，整整呆了一天。部隊又饑又渴。掛滿枝頭的橘子都成熟了，被敵機轟炸震落到地上，俯拾即是。廖漢生政委觀察四周，沒有一個人撿起來充饑解渴，表現(xiàn)出良好的群眾紀律觀念。就這樣，他們空著肚子離開了蘇區(qū)。在將近一年的長征中，年僅24歲的師政委廖漢生與前后兩任師長一起，帶領第6師英勇作戰(zhàn)，屢建奇功。

長征前期，紅2、6軍團忽東忽西，忽南忽北；三次試圖建立新的根據(jù)地又都不得不放棄，部隊行蹤可謂千回百折，變化莫測，有時師一級指揮員也不知道明天要往哪里走，只在出發(fā)前接到當天的宿營命令。不少人對于不停地走，不斷變換方位地走，越走離蘇區(qū)越遠，產(chǎn)生了厭煩情緒。廖漢生政委及時以強有力的政治工作，動員和教育全師指戰(zhàn)員，堅決執(zhí)行戰(zhàn)略轉(zhuǎn)移的方針，連續(xù)突破敵軍一道又一道封鎖線，挺進湘中，駐足黔西，回旋烏蒙，橫掃云南。時而擔任前鋒，斬關奪隘；時而擔任后衛(wèi)，阻擊追兵。

1936年的春節(jié)，紅二、六軍團攻占貴州甕安縣。第6師在甕安一個叫“豬場”的小地方吃完年飯，又向貴陽挺進。貴陽面30公里的扎佐一帶，敵軍構(gòu)筑了一道堡壘封鎖線。前衛(wèi)第6師避開堡壘和大道，在常人難以逾越的懸崖深澗之間探路而行。他們來到——道崖澗前，只見澗深數(shù)十丈，澗水不寬卻非常湍急，兩邊是陡峭的絕壁，一條溜索凌空飛架，上面掛著一個木斗，一次只能坐進去一個人，當?shù)厣矫窬褪怯眠@條溜索過來過去。廖漢生帶著師部人員一個接一個攀著溜索，飛身而過，大部隊繞到澗底再攀上來，巧妙地越過封鎖線，一舉攻克修文縣城。紅軍攻占修文、兵臨貴陽之勢，迫使敵軍一邊向貴陽收縮，一邊在烏江北岸布防，以防紅軍沿著千年前中央紅軍的老路北渡烏江，攻取遵義。賀龍總指揮又把從烏江上游鴨池河渡江的任務交給了前衛(wèi)第6師。廖漢生政委和郭鵬師長、常德善參謀長研究后，派師作戰(zhàn)參謀王紹南帶著師及各團的偵察隊，化裝成國民黨正規(guī)軍，闖進守江的黔軍陣地，占領了渡口，而后渡過烏江，進占黔西縣城，打開了黔西北的大門。紅2、6軍團在黔西、大定、畢節(jié)一帶鋪開攤子，建立了臨時根據(jù)地。4月上旬，紅2、6軍團來到云南的普渡河邊，計劃從這里過河后經(jīng)元謀北渡金沙江，直上四川。這條路線也是一年前中央紅軍北上的路線，敵人已有防備。先頭第4師強渡普渡河后受到前方敵軍反撲，紅6軍團準備渡河時與側(cè)面圍上來的滇軍接火，而從湖南、貴州一路尾隨的敵“追剿”各縱隊也緊迫不舍。我軍面臨陷入敵軍前堵后追兩面夾擊的境地。清晨，第6師剛剛經(jīng)過一整夜的行軍到達宿營地，準備休息?？傊笓]部派人飛馬跑來，向郭鵬師長、廖漢生政委傳達賀龍的命令：第6師立即原路返回，趕到六甲，最好趕過六甲，阻擊敵人追兵，掩護主力改道轉(zhuǎn)移。廖政委和郭師長當即決定：全師后衛(wèi)變前衛(wèi)，馬上出發(fā)，強行軍回師六甲，他倆分頭通知第16團、17團，同時派人通知后衛(wèi)第18團。他們邊走邊下達部署，邊進行動員：“估計時間、距離和敵我的行軍速度，很可能會在六甲與敵人打一個遭遇仗，一定要爭取先敵之利。這是一場關系全軍安危的戰(zhàn)斗，要不怕疲勞、不怕犧牲，堅決阻住敵人。上午，前衛(wèi)第18團果然在六甲與敵先頭部隊遭遇。敵人沒想到紅軍會突然殺一個回馬槍，措手不及。第18團一下子就消滅了敵先頭部隊，搶占了山頭有利地形。郭師長和廖政委帶著第16團、17團隨后趕到，展開了一場阻擊戰(zhàn)。這是第6師長征中打得最殘酷的一仗。敵軍一個旅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發(fā)動一次又一次的瘋狂進攻。第6師傷亡200余人，其中第18團釣政委楊秀山、參謀長陳剛負傷，3個營長傷亡2個，9個連長傷亡8個；第16團的參謀長和兩個營長犧牲，6個連長負傷；師長郭鵬也在指揮中負了傷。但是全師指戰(zhàn)員依靠靈活機動的戰(zhàn)術(shù)技術(shù)、深入有力的戰(zhàn)場鼓動、高昂旺盛的戰(zhàn)斗意志，頑強抗擊，血戰(zhàn)竟日，把敵軍死死頂住了，又在第5師增援部隊的配合下打垮了敵軍，保障了全軍安全轉(zhuǎn)移。天黑后，廖漢生帶領苦戰(zhàn)一天的部隊，掩埋了犧牲的戰(zhàn)友，抬著傷員，追趕主力。在一個岔路口，他看到賀龍總指揮等候在那里，親自為第6師指路。賀老總對廖漢生說：“你們6師這一仗打得苦，打得好?。　苯又?，他又交代說：“這一次我們的情況很緊張。明天敵人飛機來了都不要隱蔽，繼續(xù)行軍。能不能保住我們這些本錢，就看能不能甩脫敵人了?！贝稳眨?師擔任前衛(wèi)，急行軍南下昆明，攻占距昆明僅20公里的富民縣城，威逼昆明。當大批敵軍回救昆明時，紅 2、6軍團掉頭西去，甩開敵人，沿著滇西大道向金沙江上游急進。各師交替擔任前衛(wèi)，展開奪城大賽，幾乎是一日攻克一座縣城。4月18日夜，前衛(wèi)第6師來到祥云城下，先頭第18團只用半個小時就占領了縣城，活捉了敵縣長、團總以及2000多名團防隊員。師部進城后，廖漢生政委指示師政治部把那些團防隊員集中起來，宣傳紅軍優(yōu)待俘虜?shù)恼撸衣兜刂鞴倮魤浩雀F人的罪惡，講清當兵就要當紅軍的道理。經(jīng)過一天的工作，爭取了其中的1000多人參加紅軍，一邊行軍一邊訓練，很快就補充到部隊中。

長征路上，紅軍兵員的補充全靠各單位自己擴紅，哪個單位抓的俘虜多，擴紅工作搞得好，補充得及時，哪個單位的戰(zhàn)斗力就強一些，哪個指揮員的日子就會好過些。作為師政委的廖漢生，肩上理所當然地擔負著補充全師兵員的重大責任。在湘中的溆浦、貴州的黔西、云南的祥云，每到一地，廖漢生都組織全師各單位的宣傳隊、擴紅隊，深入到群眾中去，傳播黨的抗日救國主張，動員群眾參加紅軍。第6師先后吸收了3000多名工農(nóng)群眾參軍，使部隊在歷經(jīng)激烈戰(zhàn)斗和艱苦行軍后，能夠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保持著永不枯竭的戰(zhàn)斗力。

據(jù)當時統(tǒng)計，第6師長征出發(fā)時有3303人，過金沙江前后已減員1000多人，由于及時補充兵源，全師仍保持有3044人。為此，紅2軍團政治部在政治工作總結(jié)報告中，對第6師的擴紅成績給予了高度贊揚。

草地后衛(wèi)

渡過金沙江以后，紅2、6軍團進入了藏民區(qū)和雪山草地。敵軍的圍追堵截暫時沒有了，隨之而來的卻是從未遇到過的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廖漢生政委及時將全師政治工作的中心，由保證戰(zhàn)斗勝利轉(zhuǎn)變?yōu)橄驉毫拥淖匀画h(huán)境作斗爭。在風俗迥異的藏族地區(qū)，他教育部隊嚴格執(zhí)行黨的民族政策和紅軍的群眾紀律，尊重藏族地區(qū)風俗習慣，籌糧時要留下銀元或借條。在雪山連綿的康藏高原，他帶領政治干部組織收容隊，帶頭幫助體弱有病的同志背起“加槍”，把自己的騾馬讓給傷病員騎，每到宿營地安排好部隊后又返回去接應掉隊人員。5月中旬的一天，第6師擔任前衛(wèi)來到得榮縣城，原以為可以在這里籌到糧食，沒想到眼前的縣城竟然只有三棟破房子。被第6師捉到的得榮縣長，本是湖南長沙人，在這里當縣長居然要靠打草鞋賣來糊口。此地之窮，可想而知。從得榮出發(fā)后的一天，紅2軍團參謀長李達來到第6師，攤開地圖，指著一個小地方，下達了總指揮部的命令：軍團直屬隊已經(jīng)斷糧，第6師把糧食調(diào)劑給直屬隊，你們另外去這個地方籌糧，到達后不要回來了；沿金沙江上。部隊繼續(xù)行軍時，路邊擺好了籮筐。廖漢生政委帶頭來到蘿筐前，摘下糧袋，把里面本來就不多的青稞粉全部倒了進去，隨后全師同志依次走過，每過一個人就倒光一條糧袋。將這些糧食留給直屬隊。6師在李達參謀長帶領下到達指定地域，看到地里的青稞還沒有成熟，無法收割?；I糧未成，部隊繼續(xù)沿金沙江北上。7月初，紅2、6軍團在甘孜與紅四方面軍會合。紅2、6軍團和紅32軍(原紅一方面軍的第9軍團)合編，成立了紅二方面軍。紅二、四方面軍團結(jié)北上，相繼進入了草地。進草地前，賀炳炎接替郭鵬擔任了第6師師長。

綿延數(shù)百公里的水草地，預計要走十幾天，實際走了一個多月。第6師從甘孜出發(fā)時籌集不到足夠的糧食，每人只攜帶了一天半食量的青稞粉子就匆匆進入了草地，在第6師前面，紅一方面軍一年前就走過去了，紅四方面軍已是三過草地了，紅二方面軍主力也正在通過。前面的每一支部隊都經(jīng)歷了吃野菜、啃牛皮、嚼草根的困難境地，而走在最后面的第6師，遇到的困難自然更大。走了17天后，第6師來到有“草地上?！泵婪Q的阿壩，已經(jīng)無糧可籌，連宿營地附近的野菜都被采光了，留下的只是前面部隊無法掩埋的尸體。在這個“草地上海”，第6師一天就餓死了十幾個人。為了走出草地，從師政委到連指導員，每個政治干部都承擔起為部隊尋找食物的艱巨任務。第17團政委因為籌不到糧食被方面軍政治部撤了職，第18團政委董瑞林在外出給部隊籌糧的路上被冷槍擊中犧牲了。在這種情況下，糧食就是生命，糧食就是政治!

廖漢生政委根據(jù)在湘鄂邊山區(qū)游擊生活的經(jīng)驗，向部隊介紹哪種野菜有毒，哪種可以吃。有時候拿不準，他就自己先嘗一嘗，確實沒毒再推廣開來。他動員大家挖野菜，撿馬骨，尋找一切可以充饑的東西來吃。作為師的領導干部，廖漢生既要指導部隊找吃的，還必須解決自身的饑餓問題。一次，他和師長賀炳炎出去采野菜，跑了很遠才找到一點。天邊，烏云逐漸壓過來。賀師長看了看天，說道：“算了，回去吧，要淋雨了?！彼f：“回去今晚我們吃什么?再堅持一會兒吧。”結(jié)果，兩個人被大雨澆得濕透，總算采回一些野菜，摻上青稞粉子，熬了一鍋野菜糊糊充饑?？吹綆熼L、政委每天為解決部隊吃的到處奔忙，自己還常常餓肚子，戰(zhàn)士們十分心疼。一天，廖漢生什么吃的都沒有了，師部警衛(wèi)班不知從哪里找到一小塊牛皮，看上去像是一個草鞋底子，警衛(wèi)員們把它刮洗干凈，烤得焦黃，拿到他的面前，說：“政委，你餓了吧?快吃吧?！?/p>

廖漢生大發(fā)脾氣：“我餓，你們就不餓?為什么就該我吃?”“你是首長嘛，事情多，吃了好辦事情?！?/p>

廖漢生一聽更火了，狠狠地把幾個警衛(wèi)員罵了一通。他嘴上發(fā)著火，淚水卻悄悄地流下來，心想，大家都是20來歲的人，誰不餓呀，可是戰(zhàn)士們?yōu)榱苏疹櫴组L，寧愿自己餓肚子。這種階級感情實在是深啊!他們推過來，讓過去，誰也沒吃，而是把那塊牛皮留給了更需要的同志。作為后衛(wèi)，第6師擔負著收容前面部隊掉隊人員的任務。前面部隊的人掉隊了，在這里可以收容起來，而從這里再掉隊恐怕永遠也趕不上了，因此第6師竭盡全力不讓一個同志掉隊。第6師收容的掉隊人員，有紅二方面軍的，也有紅四方面軍的，甚至還有紅一方面軍的，可以說是整個紅軍的總收容隊。在收容的人員當中有一批紅四方面軍的小鬼。他們?nèi)诵×Ρ〉袅岁?，被收容后由師部帶著行軍。相處熟了，有的“小鬼”帶著稚氣對廖漢生政委說：“從前我們啥子也不曉得，后來張國燾主席教我們唱歌子，一唱就啥子也曉得了，毛周張博是機會主義逃跑?！绷螡h生聽后，用大量的事實向紅小鬼們解釋黨中央的北上抗日路線，說明：“中央紅軍北上絕不是機會主義逃跑，相反是為了擔負起抗日救國的重擔，走向抗日前線。你們看，我們今天不是正在沿著中央的路線走嗎?”正是依靠團結(jié)的力量和頑強的意志，廖漢生政委和賀炳炎師長帶領全師勝利走出了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