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汶政
天還沒有完全亮,約摸五點鐘吧,房間外響起了“砰砰”的聲音,緩慢而又悠長,一定是母親正拄著拐杖下樓。
母親的腳傷了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照理講她應(yīng)該要臥在床上好好休養(yǎng),把那些雜事都先擱在一邊。然而她依舊和平時一樣,忙碌得就好像自己的腳從未傷過。
切菜,煮飯,洗碗,她依然包攬了幾乎所有的活。天還沒亮,廚房里就響起了榨汁機、煤氣灶工作的聲音,有時是一碗又稠又甜的黑米粥,有時是桂圓紅棗湯或是熱騰騰的蛋炒飯、炒年糕,總之我下樓時,總能嘗到溫度適宜的美味佳肴。偶爾我起得早了些,便在樓道里瞥見母親在灶臺前切好菜,扶著桌沿挪到冰箱旁取出食材,然后再扶著桌沿吃力地移回灶臺前。待一切準備妥當,她便拄著拐杖移步到另一個房間,像在激流中劃船,她坐在椅子上,把拐杖往邊上一靠,受傷的腳往桌子底下一伸,我才明白她有多么的累,她一定在喘息。
我很疑惑為什么以前沒有察覺到,或者察覺到了并沒有這樣的感覺,明明那時的母親更累——
我幼兒園時,母親每天騎著自行車送我上下學(xué),車輪子轉(zhuǎn)過兩圈,母親的腳便要蹬著腳蹬繞一圈,車子在小路上一邊前進一邊吱吱呀呀地響著。經(jīng)過坑坑洼洼的路面時,母親都會騎得格外慢,防止車后座上的我摔到地下去;經(jīng)過油菜花田或小河時,母親也騎得格外慢,那時,我會興奮地、出神地往兩邊瞧。我坐在車子后面,覺得母親是不會累的,因為漫長的路上,她對我總是有問必答。
后來,母親換了電瓶車,當然,我認為她還可以蹬得動自行車,只是這時我上學(xué)的地方更遠了。
每每從校門出來,我總能望見河邊柳樹下那輛電瓶車,車把手上掛著從菜市場買來的菜,車座上放一個小板凳,用繩子纏得死死的,剛好夠我坐下。母親載著我沿著一條熟悉的路回家。路上,她會跟我聊學(xué)習(xí)上的事,聊生活上的事。有段時間我比較愛打架,因為有同學(xué)總欺負我,母親就會開導(dǎo)我教育我,她說這些事情在生活中總是要經(jīng)歷的,而我要做的就是不卑不亢,寬容大度。從后視鏡里看到,母親總是微笑著,我以為母親從來不會悲傷。
而后幾年里,我從小板凳上坐到了車后座,母親對我說的話逐漸被我當作了嘮叨。直到現(xiàn)在,在學(xué)校住宿久了,我才愈加想要再坐在車上聽聽母親的嘮叨。
然而母親已經(jīng)拄上了拐杖。
她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挺過了七十來天了,生活中像這樣的事情總要承受的……
我看了看角落里那輛落滿灰塵的電瓶車,再一回頭,母親已一瘸一拐地挪到過道上,拄著拐杖,微笑著招呼我進去吃飯。
或許,我不在的時候,母親也會獨自垂淚,但是在兒子的面前,她似乎從來沒有倒下過……
評說
小作者也從“母親的堅強是為了孩子”這一角度來進行立意。文中的母親,受了腿傷,但是依舊忙里忙外。小作者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種種細節(jié),通過對一個個生活畫面的描繪,在點點滴滴中,刻畫出一個堅強的母親形象。
(浙江溫州中學(xué),指導(dǎo)并置評: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