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
歲月靜好,安之若素。打開記憶的閘門,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月那時光。
在一個晚霞漫天的秋日的黃昏,我從鄰家移栽了幾棵曲曲菜和蒲公英,把它們混種在門前長方形小菜池中的角落里。聽說這兩樣稀罕物是鄰人之母親自顛著小腳從田野間挖回來的,七十幾歲的老太太照顧它們比照料自個兒還要上心些。于是我便懷揣著一顆虔誠的心每天給它們松土、施肥、澆水,像照料自己的孩子一樣地呵護(hù)著它們。
幾天以后,曲曲菜在我的精心呵護(hù)下煥發(fā)了新的生機:原本蔫兒了的莖葉筆挺地立了起來,盎然的新綠直逼人的眼睛。我歡喜地湊上前去,掬一簇綠浪在手,享受嬌嫩的生命滑過指間的感覺。然而,被人們譽為“會飛的植物”的蒲公英卻綠意闌珊,蜷伏于地,奄奄一息,大有“寧死不易主”之勢。為此,我搖頭嘆息了好長時間。
又過了數(shù)日,我在菜池邊駐足觀望,倏忽間,一抹淡淡的新綠闖入眼簾,一片片羽毛狀的蒲公英的新葉從枯萎的舊葉旁斜伸出來,猶如一個個頑皮的孩子歪著小腦袋,在壞壞地笑。沒過幾天,小家伙們便長得根深葉茂,頭頂上開出黃色的花來,有的還在長長的花莖上擎起了一把把雪白的小傘。風(fēng)起的時候,潔白的絨毛便飛向四面八方,一簇簇,一團(tuán)團(tuán),白得撥人心弦,柔軟而溫馨。
第一場霜過后,菜池里所有的植物的葉子都枯黃了,曲曲菜也不例外,枯萎的莖葉匍匐在凄冷灰黃的地面上,昔日蔥蘢的生命竟然尋不見半點綠意,萬物肅殺的秋風(fēng)剝奪了它們生存的權(quán)利!然而我的蒲公英卻依舊煥發(fā)著生機,蒼翠的葉片間依舊孕育著給予人希望和勇氣的蓓蕾。
冬風(fēng)乍起,搖落一地的哀愁。我心愛的蒲公英最終也走向了衰亡,蒼黃的葉片間滲透出的絲絲縷縷的綠意竟是那么的卑微和渺小,令我這個多愁善感的人不由得哀嘆起生命的短暫和脆弱。
一個溫暖的冬日,我斜倚在門口觀賞風(fēng)景:一排排白楊樹光禿著身子呆呆地立在野地里,偶爾一兩只豆粒般的灰雀從楊樹的枝丫間匆匆掠過,停在一根電線上歇腳。一個頭發(fā)斑白的中年男子用力蹬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從我的身邊緩緩穿過。
“呀,快看,菜池里的小花!”
循聲望去,我吃了一驚,那個不很年輕的男人正立在我的菜池邊觀看,還不時地彎下腰身用手指輕輕地?fù)芘裁础?/p>
我不由得興奮起來,一個箭步奔向菜池,只見幾朵黃色的小花正盛開在積雪初融的冬日陽光下。它們靜靜地開著,是那樣的精神和燦爛,似乎要把那被耽誤的時光拽回來。它們小得令人心生憐憫,但那一個個純黃的花瓣所折射出的黃暈的光,卻讓人眼前一亮。
它們竟然是一朵朵的蒲公英花,盛開在一個被人忽視和冷落的旮旯!盛開在一個沒有花的時節(jié)!我的心被感動了許久、許久,我的眼睛不由得潮濕了,為了曾經(jīng)對它們的冷落,也為了今天它們給予我的回報,更為了一股頑強不息的生命力……
時過境遷,人去樓空,門前的菜池也變換了主人,但那叢蒲公英卻猶如一幀美麗的風(fēng)景鐫刻在我生命的相冊中,永遠(yuǎn)蒼翠,一直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