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楠
〔摘要〕公元前2世紀張騫出使西域,中央集權國家開始正式開辟、經營絲綢之路,并將其逐步納入大一統(tǒng)的國家統(tǒng)治體系。絲綢之路戰(zhàn)略地位特殊,是歷史上中原王朝與北方勢力長期對峙,激烈爭奪的對象,為確保邊疆安全、政權穩(wěn)定,實現中央與邊疆的良性互動,經營絲綢之路,就成為關乎國家和邊疆安全穩(wěn)定的戰(zhàn)略國策。文章以絲綢之路開辟、鞏固時期的漢代為研究對象,從邊疆安全的視角出發(fā),探討了漢在絲路地區(qū)的布局、絲路安全防御、后勤保障等軍事措施,以期為邊疆安全治理模式的探討、“絲綢之路經濟帶”核心區(qū)域新疆的安全提供有益借鑒。
〔關鍵詞〕漢;絲綢之路;軍事保障與法律制度;邊疆安全
〔中圖分類號〕K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2689(2017)03-0061-05
維護“絲綢之路”①的安全和暢通是古代中央政府治理邊疆的重要策略之一。雖然,旨在針對絲綢之路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所采取的軍事措施并沒有專門而系統(tǒng)地出現在各種歷史文獻和資料中,甚至部分內容亦有缺失,但不可否認兩漢中央王朝為經略絲路沿線所采取的各項軍事制度,卻客觀地存在于古代絲綢之路產生、發(fā)展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并與其他政治、經濟、文化等措施相互配合,并隨著大一統(tǒng)中央王朝對絲綢之路管理的深入而不斷充實,有力地維護了邊疆的穩(wěn)定與發(fā)展。
一
(一) 絲綢之路的戰(zhàn)略地位與漢時絲路布局
地理環(huán)境對古代邊疆安全的影響一直客觀存在,從穩(wěn)妥處理中央與地方(或是民族政權)的關系、到合理配置邊疆與中央的兵力等,都體現古代政治家和軍事家們從地理環(huán)境的角度來考慮國家的整體戰(zhàn)略走向,對絲綢之路的經營和重視就與絲綢之路重要的地理位置有密切的關系,張騫出使西域使中原與西域的聯系上升到了國家層面,并且在與匈奴的競爭中,逐步發(fā)現了河西與處于“絲綢之路”核心地區(qū)的新疆(西域)②在地緣上的聯系:河西走廊是中央政府經營絲路的入口,東西連接著中原與西域交流的要道,南北方又據守著北方游牧民族和西南少數民族,顧祖禹對河西戰(zhàn)略軍事地位的概括為:“鎮(zhèn)河山襟帶,扼束羌戎……劉散言:武帝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隔蠟羌,裂匈奴之右臂?!盵1]。這種密不可分的地緣關系,決定了西漢以后的中原王朝對絲路的經營都是以河西——西域這個順序而進行的:西漢以河西四郡為通道,占領絲路南道,繼而向絲路北道進發(fā)、實現對絲路南北道的控制,統(tǒng)御整個西域的順序,有計劃布局了整個絲路的防線;河西被打通,中原與西域完成了空間上的對接,絲綢之路沿線作為中國的有機組成部分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功能??梢哉f,絲綢之路與中國政治的發(fā)展息息相關,其興衰與中國歷史的周期高度重疊。西漢武帝通過重兵駐守、構建軍事防御體系鞏固絲路地區(qū),在實施“斷匈奴右臂”的策略的過程中帶來了絲綢之路的通暢和邊疆的穩(wěn)定與發(fā)展,而邊疆地區(qū)也在絲綢之路的通達中保持了安定。
(二) 多元化的武裝力量
隨著中央王朝對絲綢之路軍事戰(zhàn)略的步步深入,其兵力部署也隨之展開,并在與絲路眾多民族勢力的博弈過程中不斷調整,更何況要贏得戰(zhàn)爭的勝利,實現對絲路地區(qū)的政治理想,歸根結底仍要以駐軍和合理的兵力駐防為基礎,這也是中央為確保絲綢之路安全暢通的最基礎要素。
元狩二年 (公元前121年)在酒泉、武威、張掖、敦煌設置河西四郡,駐重兵以保障河西的穩(wěn)定,更是為下一步進入西域而做好準備?!妒酚洝ご笸鹆袀鳌分杏涊d:李陵曾“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太初二年(公元前121年),為配合李廣利伐大宛,漢政府派強弩都尉路博德率兵一面加緊修筑防御工事另一方面增加十八萬戍卒駐守酒泉、張掖地區(qū),可見河西地區(qū)防御力量之重。
顯明隧戌卒河東郡口新里魏宜生,686[2](70)
肩水騎士口里大夫77.42[3](58)
觻得騎士萬年里77.39[3](58)
從以上漢簡中可以看出河西的駐軍主要有“騎士”和“卒”兩種,但凡對匈作戰(zhàn),河西兵力必承擔重任,可以說,河西兵力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漢匈戰(zhàn)爭的走向,“天漢二年和四年的大山之戰(zhàn)、余吾水之戰(zhàn),征和四年(前89)的燕然山之戰(zhàn)等都能體現河西駐兵的重要地位。[4](75)漢以絕對優(yōu)勢控制了通向西域的道路后,便逐步深入絲路腹地:從武帝太初三年起,從敦煌到樓蘭鹽澤修筑了亭、障形成重要防線,達到了控制絲路南道的目的。及至宣帝時西域都護府的設置、元帝時戊己校尉設置于車師前王庭,而逐步控制了絲綢之路南北方向的大多數交通要道。
沿著絲綢之路軍事防御的展開,西漢的兵力主要來源于邊郡、軍鎮(zhèn)“領護”機構和屬國統(tǒng)領的軍隊。
邊郡兵是漢代邊疆地區(qū)主要的兵力,由郡太守統(tǒng)領。邊郡兵為“常駐兵”,人數較多,從漢武帝開始擴邊,需要大量常備兵,西漢的邊郡兵大概是24萬~25萬[4],其數量根據邊疆形勢而變化。邊郡兵的主要任務為守護邊防,其中守護邊塞的被稱為戍卒包括燧卒、障卒和塞卒,一般由內郡的戍卒、馳刑徒和歸附少數民族士兵擔任[6]。平時,戍卒的主要任務是:巡邏、偵查敵情,做好記錄;若有敵情、舉烽報警;戰(zhàn)時則參加戰(zhàn)爭。邊郡兵多以騎兵為主體,如漢宣帝本始二年,漢有十幾萬騎兵參加了對匈戰(zhàn)爭。
屯田兵,主要指 “且耕且守”的軍事力量,一般史料中稱其為“田卒”或、“屯田卒”等。如居延漢簡記錄:
田卒魏郡,黎陽朝陽里,馮廣槍一,傳靡廣二升長,(113·1) [3](77)
作為屯田基本勞動力的士卒擔負著戍守邊疆和進行農業(yè)生產的雙重職責,如居延漢簡記載:
葆部界中民,田官畜牧者,見赤燔各便走近所亭障塢辟,馬馳以急疾為故(EJF3·80) [7](89)
體現了田卒配有武器,并且了解烽燧的信號,一旦有警示信號,屯田卒便就近加入“亭障塢辟”中進行防御。
屬國兵是漢邊防的重要的武裝力量,一般是指歸附于漢朝的少數民族士兵,由屬國都尉統(tǒng)領,擅騎射,如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驃侯(趙)破奴討伐樓蘭、姑師時,就是用了數萬屬國兵和邊郡兵而取勝的,這時的屬國騎兵多為五屬國匈奴降兵。
將屯兵是中央設在邊疆或軍事要地的常備部隊,屬于中央特派邊疆地區(qū)的部隊,與邊郡兵同時存在,不屬于同一個領導體系,但又相互配合,共同維護邊疆的穩(wěn)定。還有西域都護府等下屬的部隊,有固定的管轄區(qū)域履行特殊的軍事職能。
武帝后期,漢裁減大量邊防兵。《漢書·趙充國傳》提到漢宣帝時,西域兵力約有2萬人左右。
東漢的西域經營經營了“三絕三通”,相對西漢來說,東漢以“制匈奴,保河西”為其目的所在。這可以從延光二年的一次宮廷辯論中得到答案,當時敦煌太守張珰提出了經營西域的三策[8](2909),最后,安帝采納中計,以班勇為西域長史,柳中駐軍。可見,東漢在絲綢之路的武裝力量明顯少于西漢,特別是東漢后期“罷邊郡亭候吏卒”后,臨時征招來自“馳刑徒”以及邊地少數民族兵,軍事戰(zhàn)斗相對低,屬國兵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武裝力量上的缺口,加之,中央直轄執(zhí)行戍邊任務的屯駐營兵的增設,使得營兵的地位日益凸顯,于是,屬國兵和營兵成為東漢邊疆武裝力量的主力,并逐漸成為邊疆地區(qū)重要的政治力量??梢?,兩漢時期,邊郡兵、屯田兵,共同了維護絲路地區(qū)的安全與發(fā)展,屬國兵、將屯兵、營兵補充了絲路的兵力,體現了兩漢時期多元的兵力構成的特點。
二
漢在絲路地區(qū)修筑的以長城為主的防御工事,又稱漢塞。從眾多歷史文獻的記載中,我們不難得知漢朝打通從河西至塔里木盆地腹地樓蘭、輪臺、龜茲的沙漠通道,十分困難,如果沒有堅實的后援支撐,將隨時面臨被切斷后路的危險。以多功能、綜合性為特點的絲路軍事防御工事的推進是絲綢之路軍防體系中不可替代的一環(huán)。漢塞包括城障、亭堠,烽燧,亭障烽燧相望,構成了重要的軍事防線,并通過軍事化管理執(zhí)行任務。簡單的說,漢塞由兩大部分構成:一部分是基礎設施好比 “硬件”部分;另一部分則是這個體系的運轉過程,即軟件部分。
(一) 漢塞的基本構成
漢塞的基礎設施由城墻、城障、烽燧等構成。根據《漢書·匈奴列傳》“起塞……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巖石,木柴疆落,溪谷水門,……”的記載說明漢塞,據險置塞,因地制宜。城墻為主體,城障(障城)指土筑或石筑的小型城塞,通常為部都尉、候官、塞尉、候長等邊吏的治所,少則屯兵數十,多則數百,遇有匈奴入寇,可以和塞上亭隧和其他城障之間配合迎敵,一般建于地勢險要之處,或交通要道的城障都駐有兵馬,可防御匈奴進攻[9](24)。 烽燧中,“烽”指烽火、烽煙,“燧”指放信號和瞭望的建筑。絲路地區(qū)烽燧有依托長城墻體和獨立的兩種,用來觀察瞭望、傳遞消息[10];除了城墻、城障、烽燧之外,絲路漢塞體系中還有特意為防御游牧民族的進攻特點而設置的天田、虎落天田是在烽燧周圍鋪設的沙地,通過觀察沙面上的痕跡來判斷敵人或偷渡者的行跡;虎落是用荊棘等制成的尖刺狀防護帶。等其他的配套基礎設施。
(二) 候望系統(tǒng)級其運轉
候望系統(tǒng)是漢塞防御和偵察預警體系運轉的核心和主體。邊郡太守是負責候望系統(tǒng)的最髙長官,郡都尉或部都尉直接管理候望系統(tǒng),其所在地稱城。為方便管理,將漢塞依次分為若干段——部——烽燧,分設候官——候長——燧長管理戍卒。候望系統(tǒng)以應對匈奴的進攻為主要目的,圍繞著三種任務的展開:
一是候望偵查。候望系統(tǒng)以“謹候望”、“明天田,謹跡候望”,候望偵查是燧卒的主要任務,燧卒候望敵情并視烽警給予配合,是故西漢烽燧中有以“望”“察”為名,如:“望遠燧”、“望熹燧”等。燧卒通過“深目”和“望火頭”在隱藏自己的同時偵查敵情和適時的開展戰(zhàn)斗。“天田”是直接偵查敵人是否越境的人工沙田地帶,漢簡中稱為徼跡;“柃柱”和“懸索”攔截非法出入邊界的木粧和繩索,相互交叉形成類似今天的鐵絲網,并懸掛警示裝置,威懾敵人。此外,燧卒要將巡邏的結果記錄在案。出土簡牘中類似的記載很多。
二是舉烽報警?!芭e烽火”是燧卒工作的重點。漢代的烽火品約制度標志著其對烽燧的管理已經形成制度?!捌贰敝阜榛鸬钠贩N、品數是由中央頒發(fā)執(zhí)行的烽火制度,“約”是在地方郡、都尉府以烽火“品”為依據,轄區(qū)軍事布防特點出臺的區(qū)域性約定,是舉烽的基本法規(guī)結合。如《塞上烽火品約》就是居延都尉府的殄北、甲渠、卅井三塞的烽火規(guī)定,按照匈奴入侵的地點、時間、敵情等通過表(烽)、煙、苣、積薪進行舉烽預警,并要求三塞之間相互“如品”。掌握這些信號組合,快速準確的傳遞消息是烽燧戍卒的基本功。為了發(fā)揮烽燧作用,確保有效快速傳遞消息,烽燧的工作晝夜不能停,通常烽與表用于白天,苣火用于夜間,積薪則日夜兼用。
三是,抵御來犯之敵。根據舉烽報警的情況,戍卒還要隨時準備參加戰(zhàn)斗,為增強烽燧的軍事戰(zhàn)斗能力,烽燧有戶墼、辟門羨黎、自制羨薄“戶墼”用以閉門或加固塢門,每烽備300塊;羨黎是一種長滿針刺的沙地植物,作為阻隔敵人接近和破壞城門的物品;羨薄也是作為刺傷入侵者的武器布置于城墻上。和虎落等設施,同時還配備弩、矢、劍(刀)、方(戟)等武器??梢姡總€烽燧具備隨時參戰(zhàn)的條件和能力。
三
嚴耕望先生曾說:“交通為空間發(fā)展之首要條件……為一切政治經濟文化發(fā)展之基礎?!?[11]道路交通是國防和疆域擴展基礎,尤其對絲綢之路要道的爭奪一直是漢與匈奴爭奪西域的焦點。自張騫出使西域后,絲綢之路不斷擴展成了當時世界上最早橫貫歐亞大陸的國際道路,而維護絲路南北兩道的通暢事實上已經成為西域都護和戊己校尉的主要職責。另一方面,道路交通的安全與暢通,是中央王朝傳達政令、互通信息、對絲路地區(qū)進行有效統(tǒng)治的前提保障。
軍防體系中的郵驛系統(tǒng),最能體現服務軍事的功能。兩漢時絲路上的郵、亭(隧)、驛等多置于戰(zhàn)略要沖,且管理官員均為軍人,他們在傳遞郵書的同時,更擔負著偵查敵情和維護安全的職能;另一方面,漢代絲路地區(qū)的郵驛因其地處交通要道,又是國防前沿,故其運行、管理又具有不同于內地,[11]張家山漢墓出土的《行書律》規(guī)定警事郵專門用來傳遞緊急的軍情報告,靠近邊境及危險地帶不能設置郵,由士卒執(zhí)行傳遞文書情報;邊疆地區(qū),設郵的間隔可以靈活處理設置。正如《后漢書·西域傳》所說,“列郵置于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絕于時月” [8](2923)。絲路地區(qū)郵驛的設置及其軍事職能的發(fā)揮,是中央對地方進行有效管理的重要體現。
四
充足的糧食儲備和軍用物資的管理是保障軍隊作戰(zhàn)任務順利開展的重要基礎,故軍糧保障建設,倍受政府關注。在多年維護絲綢之路安全的過程中,基本形成了以屯田為基礎,物資輸轉和就地采買相結合的物資補給方式,和以糧倉和武庫儲備為內容的保障,為絲路地區(qū)軍事任務的開展發(fā)揮了積極重要的作用,更為絲路地區(qū)軍防體系的正常運轉提供了堅強的支撐,全力確保了絲路的暢通、邊疆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
(一) 屯田
大規(guī)模的屯田與中央政府絲路經略高度契合,不僅解決部隊給養(yǎng)的問題,還增加了可耕可戰(zhàn)的屯田兵,凡在絲路西域有所作為的王朝,無不開展屯田。兩漢時期,為了解決李廣利兩次西域用兵過程中出現的糧食供應問題,桑弘羊等人主張擴大屯田。漢宣帝時期,趙充國在“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 [13](2971)的奏疏中,強調了軍屯重要的戰(zhàn)略作用,宣帝準其在河煌地區(qū)屯田,并進一步將屯田發(fā)展北胥鞬,披(分)莎車之地莎車,學者認為可能是車師之誤。見王素《高昌史稿· 統(tǒng)治篇》、余太山等相關著作。,設置了都護轄下的屯田校尉,使屯田走向了制度化。
絲路屯田的步伐始終伴隨著兩漢對絲路和西域經營。兩漢西域屯田從天山南麓的輪臺、渠犁、焉耆、龜茲、伊循、樓蘭到靠近匈奴的車師前國,基本上與 “斷匈奴右臂”的戰(zhàn)略同步,特別是西域都護府設立后,屯田更是保障絲路政治穩(wěn)定、降低軍隊作戰(zhàn)和保障成本的最優(yōu)制度。[14](16);東漢屯田的伊吾、柳中、車師、樓蘭等地多位于絲綢之路要沖,亦是漢匈奴爭奪的重點對象,如“五爭車師”等戰(zhàn)爭。
(二) 糧食及物資的補給及保管
絲綢之路地帶,地理情況復雜,環(huán)境惡劣與中原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有較大的差異,在以自然經濟為主導的封建社會里,科技發(fā)展程度低,軍事物資的轉輸是軍隊主要的物資補給的方式,比如,李廣利伐大宛時“發(fā)天下七科適,載糒給貳師,轉車人徒相連屬至敦煌”。[13](2687)隨著中央王朝對邊疆的軍事活動的擴大,兵卒增多,內地轉輸艱難,運費成本高昂,而邊疆地區(qū)的物資儲備難以供給大部隊的所需,隨著絲綢之路的暢通,商品交換日漸發(fā)達。軍事物資補給模式從以輜重轉輸,逐步擴大到結合邊疆地區(qū)的經濟特點就地主動補給,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邊疆遠距離作戰(zhàn)帶來的物資補給困難,軍用物資的采買成為重要的補充。軍營開軍市,允許官兵交易,在戍卒通過互市貿易,在市場交易軍用物資比較普遍。此外,還有,行軍沿途和戰(zhàn)場就地補給的方式。著名的李廣將軍就 “善水草屯”、“人人自便”[15](2869)、依靠屬國的支援[13](3913),和繳獲匈奴的物資,如陳湯征康居,就應用敵人的糧食軍用,而立功[13](3020)。
絲路地區(qū)的軍糧儲備多以建立專用的軍倉為主,通過中央與地方調撥相結合的方式來實現。漢絲路地區(qū)廣設糧倉,其中就包括軍倉、郡縣倉等。各糧倉儲備內地郡縣運送來的,戰(zhàn)時由中央大司農統(tǒng)一調撥。如漢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 南匈奴又歸降東漢后,轉河東糧食二萬五千斛, 牛羊三萬六千頭資助之。其中,就有從軍糧調撥的。[16]漢簡中也有相關記錄:
載肩水倉麥小石卅五石輸居延75.25[17](133)
肩水部四年外胡食度511.16[17](619)
可見,邊郡地區(qū)的各級糧倉的儲備和調撥,保障了絲綢之路軍事體系的順利運作。
除此之外,軍需儲備是戰(zhàn)爭能否取勝的關鍵,以武器儲備為例,武庫是兵器存放的重地,除了在中央設置專門的武庫外,出于軍事行動的需要,邊疆地區(qū)也配置了武庫,如
五月甲戍,居延都尉德、庫丞等兼行丞事下庫城倉139. 13[17](230)
表明包括出庫、入庫、詳細備案管理在內都有嚴格登記溯源管理規(guī)章制度和有專人警衛(wèi)巡邏制度等。
五
事實證明,構建完備的軍事體系和軍事管理制度,有效保障了絲路的暢通和邊疆的安全。兩漢時期軍事的西漢設西域都護府建立后,絲綢之路暢通,社會穩(wěn)定,戰(zhàn)爭大大減少,直至西漢亡的60余年里,僅有兩次較大戰(zhàn)爭。中央王朝在維護絲路安全的實踐中,不斷完善了軍事制度,這些軍事制度更是廣泛且深刻地影響了中央王朝邊疆軍事體系的構建,而絲路游牧民族也在與中央王朝的的互動中,或積極、或主動地參與了大一統(tǒng)封建王朝的構建,并融入了中華民族。
前“海上絲路”時代,“絲綢之路”核心區(qū)域,在古代陸權時代政治板塊中對中國有著重要的地緣意義,今天的絲綢之路在國家戰(zhàn)略安全的特殊作用被再次肯定,“一路一帶”戰(zhàn)略的提出,正是國家層面對絲綢之路重要戰(zhàn)略地位的重新評估,并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我們今天面臨的同樣是大一統(tǒng)國家的絲路建設問題,尤其在絲綢之路核心區(qū)建設面臨著日益突出的非傳統(tǒng)安全因素的威脅,絲路周邊國家的政局動蕩和國家間矛盾及境內外“三股勢力”的影響,邊境地區(qū)境外宗教滲透、非法宗教活動、民族分裂活動等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日益突出,從古代大一統(tǒng)中央王朝經略絲路的軍事制度中取經,加強對邊疆現有的武裝力量建設、重視駐軍屯田的穩(wěn)定作用、依靠邊疆地區(qū)群眾的力量,加強邊疆國防基礎裝備和設施建設、構建起維護邊疆安全穩(wěn)定的重要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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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柯平)
Abstract: In Second Century BC, Zhang Qian was sent on a diplomatic mission to the Western Regions, centralized state had officially begun to open, operate and include the Silk Road in the unified national system of governance. The strategic position of the Silk Road made it the object of the Central Plains and the Northern Forces with longterm confrontation and fierce competition in history. To ensure the border security and political stability, realize the benign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central and the border areas, the management of the Silk Road has become the strategic policy of the security and stability of the nation and the border areas. Taking the Han Dynasty with excavated and consolidated period of the Silk Road as the typical object, from the frontier stable and development of perspective, the paper discusses united and central state—Hans strong military defense system: reasonable military layout,the armed forces,military defense fortifications,traffic and Yi Zhan, and system of military logistics guarantees, etc., With a hope to provide a useful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guidance for the active exploration of the frontier security governance mode, and the promo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Belt and Road”.
Key words: Han Dynasty; the Silk Road; the military security rules; the stability of the border are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