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少強,魏冬冬
(貴州大學 歷史與民族文化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清代貴州土司區(qū)地震災害及其社會應對研究
代少強,魏冬冬
(貴州大學 歷史與民族文化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有清一代,貴州各地大小土司有的雖然改土歸流,然諸多府州縣仍然存在眾多土司,可謂“實土”流官區(qū)。查閱歷史典籍,在這些區(qū)域內,地震災害較多,嚴重地危害了社會的穩(wěn)定。對此,官方和民間采取了積極的應對策略,有利地支持了土司區(qū)的災后重建工作。
貴州;土司區(qū);地震災害;社會應對
有明以來,朝廷對貴州諸多土司進行了改土歸流,設置了流官府州,但在這樣的府州內仍保留著眾多中下級土司、土千總、土把總、土目等,繼續(xù)轄有領地,協助朝廷加強地方管理,如貴陽府有青巖土千總、大谷龍土千總、小谷龍土把總、羊腸土千總、底寨司正副長官等。此類情況,遍及貴州諸府州縣。這樣的府州縣,我們將其稱為“實土”流官區(qū)。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貴州地處喜馬拉雅山地震帶,地震頻繁,留下了諸多的文獻,引起了學界一定的關注,主要研究成果有《貴州地震歷史資料匯編》《貴州地震分布特征》《1875年桂西黔南地震考》《貴州地震歷史文獻及研究述評》等。以上諸類成果為我們展開清代貴州土司區(qū)地震災害救助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礎。為深入探討這一問題,這里擬從清代貴州土司區(qū)地震災害概況、社會應對諸方面展開分析,以求教于學界方家。
在元代建立土司制度前,鑒于貴州生態(tài)復雜,民族眾多,文化差異大,中央王朝對其實施羈縻制度,統(tǒng)治相對松散,故單獨的貴州之地震歷史文獻記載較少,多夾雜在周邊省份的典籍之中。目前,學界普遍認為貴州最早的地震記載為元武宗至大元年(1308年)六月丁酉“云南烏撒、烏蒙地”地震[1]30。文中“烏撒”即元代設置的“烏撒”土司地,清初吳三桂對此改土歸流后,設置威寧州,地當今貴州威寧、赫章一帶。
有明以降,中央朝廷對貴州土司逐次進行改土歸流,設置了諸多流官府州縣。鑒于統(tǒng)治需要,朝廷在各流官府州縣內,仍保留著眾多的原有土司。如大定府在清代還有悅服里以義安土目安氏、仁育里馬擺土目安氏、畢節(jié)縣五股田壩土目王氏、畢節(jié)縣龍昌坪土目安氏等近百家小土司;貴陽府仍有虎墜長官司、大平伐長官司、小平伐長官司、上克度土里目楊氏等。這些措施,強化了清廷對于貴州土司區(qū)的管轄。由于它們是流官區(qū)轄土司,故其地震歷史文獻較為豐富。
有清一代,貴州府州縣轄土司區(qū)見諸文獻之地震達48次。需要注意的是,這些都為對較大規(guī)模地震的記載。由于土司區(qū)可能存在隱瞞不報等情形,則發(fā)生地震的情況可能會更多。清貴州巡撫張廣泗言:“臣廣泗駐營口外,訪之夷人,據稱地動之事,亦所常有”“上年二月內,大小金川、霍耳、章谷各土司地方曾經地震,較之今歲尤重,傷斃番民頗多,緣系塞外土司不行具報,內地有司亦遂未經過問。”[2]122此外,清初貴州除土司區(qū)外,還有生界。生界是指中央王朝和地方官員不能對其進行有效管控的區(qū)域,當然有涉及其地震事宜者,則未能加以記載。
從對貴州土司區(qū)地震歷史文獻統(tǒng)計分析看,該區(qū)域之地震具有網狀分布、線狀集中的特點,多發(fā)生于織金—貴陽—盤縣—威寧地震帶。以上地帶,在明代時主要為水西宣慰司、水東宣慰司、馬乃土司、烏撒土司等領地,清庭對此改土歸流后,還置有諸多中下級土司,如大定府有法怯土目、法朗土目等,實為土司區(qū)。在貴州土司區(qū)48次地震中,以上地區(qū)波及次數分別為織金5次、貴陽6次、盤縣7次、威寧7次。多為中震、微震,亦有破壞性較大之強震。以光緒元年(1875年)地震為例,此次地震震級為6.5級,烈度為VIII度[3]304-305。該次地震震中位于今羅甸一帶。羅甸在清代以前為廣西泗城土司領地,清為羅斛廳,轄有羅斛土千總黃氏、羅化土千總黃氏、芭羊土千總黃氏、羅悃土千總黃氏、打拱土千總黃氏、昂亭土千總黃氏、膏亭土千總王氏、長流土千總王氏、羅敖外委土千總王氏、何往外委土千總王氏、芭圩土守備黃氏、繃亭土千總黃氏、羅磨土千總黃氏、羅央土千總黃氏、相亭土千總黃氏、羅球土千總黃氏、懷亭土把總黃氏、俸亭土把總黃氏、拱亭土把總黃氏、羅賴土把總黃氏、羅斛土外委黃氏等,亦為一“實土”流官廳地。查文獻,發(fā)現光緒元年(1875年)地震對貴州土司區(qū)影響甚重,詳見表1。
表1 光緒元年(1875年)貴州地震概況
由表1可見,此次地震波及范圍較廣,震級較高,破壞性強。今關嶺、水城、織金、三都、獨山、黎平等地均受到其影響。其蘊含的巨大能量,對自然地貌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使潭水變濁,并引發(fā)山崩、地裂、地陷等地質災害。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貴州土司區(qū)位于云貴高原,而該地域地表崎嶇,有“地無三里平”之稱,因此空氣對流旺盛,多氣象災害。又因此地降水季節(jié)不均勻,春、秋、冬季干旱多火災。所以清代這一區(qū)域的地震災害極其復雜,具有地震災害、氣象災害、火災等并發(fā)的危險。下以貴州土司區(qū)為例,加以說明之。詳見表2。
表2 清代貴州土司區(qū)地震等災害并發(fā)例舉
從表2可看出,這些復合災害,增加了地震等所造成的破壞力度,對各流官府州縣轄土司區(qū)各族居民的生命財產和社會經濟造成了重大的損失,這也增加了地震災害預防和救治的難度。值得一提的,對于這樣的災害,無論是政府抑或民間都有自己的應對措施。
貴州流官府州縣轄土司區(qū)地震頻繁,破壞性強。在對地震災害的應對過程中,這一地區(qū)之居民已積累出一套與地震有關的本土知識。如地震前氣象、水泉、昆蟲等常會發(fā)生一些異象,現代科學技術證明,這些地震前兆與地震有關,詳見表3。
表3 清代貴州土司區(qū)地震前兆例舉
地震前,水中的的氣體會減少,震后則會升高,地下水的水位亦隨之變化。前烏茲別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科學院地震研究所,根據以上現象首次提出了用水化學法預測地震的論斷,可見地震前水泉的變化與地震有關。此外,地層會有小量位移,因而引起地殼內部放電,電沖出地表后地磁場將會發(fā)生變化,動物有提前感知這種變化的能力[4]29。由表3可見,文獻記載中常將地震災害與震前水泉、動物等異常的特殊現象聯系起來,可知早在清代,或許更早時期生息在貴州土司區(qū)內的各族居民已經注意到了地震在發(fā)生前與各種自然異象之間的聯系,因此發(fā)掘、搜集這些資料,對當前我國地震區(qū)的災害預防有著積極的意義。
因為地震的破壞性影響,故貴州各土司區(qū)居民的生計方式與地震預防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就地震區(qū)言,當地的居民多不建高大的巨木或磚石建筑。因為一旦地震發(fā)生,這類建筑所導致的房屋坍塌會危及居民的安全,故他們的建筑用材多為竹子、茅草等輕質材料。如康熙《黔書》卷下《禳火》載:“黔之俗編竹覆茆以為居室,勾連鱗次,灶廩匽井無異位”[5]等。有的房屋甚為簡單,如歷史上黔西北地震區(qū)的彝族居民,早年多用披氈搭建帳篷。這樣的房屋結構,就是發(fā)生地震,也難以危及到人,可有效減輕壓死壓傷人畜的情況。
除民間的預防措施外,政府也積極培修倉儲體系等,以加強災后的社會救濟工作。乾隆《普安州志》卷20《賦役》載,州境“常平社倉積貯充盈”[6]。光緒《水城廳采訪冊》卷3《營建》載,水城廳“培修倉廒共三十有三間”[7]。如果發(fā)生破壞性地震,雖然震區(qū)倉廒亦會受損,無法正常發(fā)揮其賑災功能。但清代相鄰土司區(qū)之倉儲體系可相互調粟調銀,如在川西土司區(qū)之“打箭爐口外,百利、甘孜、綽倭一帶”于嘉慶十六年(1811年)八月初十日地震,打箭爐同知“于爐城帶領幣項,兼程前往該處地震地方,逐一履勘確察,分別撫恤?!盵2]163
此外,震后各級政府積極賑濟災區(qū)。如中曹長官司、青巖外委土舍等土司所在地貴陽,《清史稿》卷23《德宗本紀》載,光緒三年(1877年)夏四月“辛丑,賑貴陽地震災?!盵8]859又如民國《德江縣志》卷3《雜記》載,“水德江土主簿”所在地,“清光緒七年(1880年)辛巳五月十三夜地大震。二十三日淫雨。是年旱,大饑,貴陽糧道儲道臺裕立來縣辦賑”[9]等。值得一提的是,在清代應對土司區(qū)地震災害的過程中,已形成了較為穩(wěn)定的賑災辦法。如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四川土司區(qū)打箭爐地方地震,賑災辦法為,壓斃大小番民“照例每大口一名賞銀二兩,小口一名賞銀一兩,樓房每間賞銀一兩,平房每間賞銀五錢?!盵10]130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四川明正土司,革什咱土司地震,“著(著)照上年(即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打箭爐地震撫恤之例”“亦即加倍賞給”[11]28153??梢娗宕骷壵畬τ谕了緟^(qū)之地震災害救治十分重視。
有清一代貴州雖經改土歸流,但仍保留著眾多的土司。在各流官府州縣所轄土司區(qū)內發(fā)生的地震災害,對當地各族居民的生命財產與社會穩(wěn)定造成了重大的影響。對此,政府和當地各族居民采取了積極有效的應對措施,減輕了地震對其生產生活的影響。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學界對地震的研究還存在諸多的不足,要深化其研究,有以下幾點值得注意:第一,加強對各省及其毗連地帶地震文獻的搜集和整理,通過整體勘比,找出其間的規(guī)律,以為今天我國的生態(tài)建設、經濟發(fā)展、各種自然災害預防服務;第二,加強田野調查,最大限度地獲取民間留存的抗震、防震“本土知識”。第三,加強海外有關地震資料的翻譯工作,積極推動我國地震預防、災后重建體系的建設。
總之,歷史上,西南地區(qū)土司眾多,這一區(qū)域又為地震帶分布地,區(qū)域地震材料豐富,故加強這一問題研究,可以豐富土司學研究的內容。
[1][明]宋濂.卷 50 五行志[M]//元史.北京:中華書局,1976.
[2]《四川地震資料匯編》編輯組.四川地震資料匯編[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
[3]羅遠模,張曉東,徐祥.1875年6月8日貴州羅甸地震再考證[J].貴州地質,2009(4).
[4]黃贊.動物行為異常與地震災害預警[J].防災減災工程學院學報,2007(1).
[5][清]田雯.卷下禳火[M]//黔書.清嘉慶十三年(1808年)刻本.
[6][清]王粵麟.卷20賦役[M]//普安州志.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刻本.
[7][清]陳昌言.卷之3營建[M]//水城廳采訪冊.清光緒(1875-1908年)抄本.
[8][清]趙爾巽.卷 23德宗本紀[M]//清史稿.北京:中華書局,1977.
[9][民國]張禮綱.卷3雜記[M]//德江縣志.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石印本.
[10]國家檔案局明清檔案館.清代地震檔案史料[M].北京:中華書局,1959.
[11]新疆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高宗實錄卷1 431[M]//清實錄.北京:中華書局,2008.
[責任編輯:丹 涪]
K249.7
A
1674-3652(2017)03-0013-04
2017-02-11
貴州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基金“明至民國貴州地震及社會救治研究”(研人文2016022)。
代少強,男,河南濮陽人。主要從事西南環(huán)境史、災害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