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維辛沒有什么新聞》作為一篇出色的新聞被同時選入了人教版和語文版的高中語文教材,且編者都將其放在了第一冊的“新聞和報告文學”的單元中。理所當然地,該課文的教學目標之一即為了解本篇新聞的寫作特點,尤其是其對于“客觀報道”與“零度寫作”傳統(tǒng)的突破。然而,若僅將該課文看做一篇新聞寫作的例文,就難免忽視其所具有的豐富的文學性。筆者發(fā)現(xiàn),眾多教學資料與文章對該篇新聞所使用的修辭手法各執(zhí)己見,莫衷一是。文學中的寫作技巧與修辭手法最終是為表現(xiàn)主題服務(wù)的,對修辭手法的不同理解將或多或少影響到對文本的解讀,因此,下文主要談?wù)剬Ρ酒侣勚械男揶o手法的思考,并從中簡要分析其所潛藏著的意蘊與情感。
首先,該篇新聞使用了反語的手法,新聞的標題、開頭前兩段、第八段、最后一段等的修辭手法應(yīng)為反語,而非反諷或詭諧。在筆者查閱的資料中,對“反語”一詞的解釋為“一種語言表達方式。在口語或書面語形式(詞語反語)中,通過字面上的意義使真實的意義隱藏起來或自相矛盾”[1]。新聞的開頭兩段說,陽光明媚是最可怕的、孩子快樂地游戲是噩夢、所有的綠草鮮花與和平溫馨景象都是不該有的,而且連續(xù)用了四個“不該”和兩個“永遠”加以強調(diào),和平溫馨是現(xiàn)在的客觀存在,作者的如此寫法是一種“間接的避免公開的贊揚或譴責的形式”[2],是要引起“事物的狀況與應(yīng)有狀況之間的差別,從而表現(xiàn)出一種‘哀而不傷的思想感情”[3]。盡管作者飽含著對過去罪惡的憤怒,但在他筆下所傳達的更多地體現(xiàn)為對這一丑惡歷史的傷痛、懺悔與反思,與此同時,他在奧斯維辛集中營事件已經(jīng)逝去多年的當下,警示著人們勿忘奧斯維辛、勿忘歷史。
反觀“反諷”一詞,《漢語修辭格大辭典》指出其定義為“利用想象的違反常情常理的情況,達到諷刺或批評的目的”[4],但本篇新聞既非嘲諷,也無諷刺之意,它所描述的更不是想象的、假想的事實。至于“詭語”,則是“有意用違反邏輯或有悖常理的、似是而非的話語來傳情達意,造成滑稽幽默、詼諧風趣效果”[5],本篇新聞毫無幽默滑稽、詼諧風趣之味,如果硬要用它的前半部分的定義來解釋,倒不如用“反語”的“哀而不傷”、“間接的避免公開的譴責”來得貼切合適。
其次,該篇新聞使用了對比的手法,如“毒氣室和焚尸爐廢墟上,雛菊花在怒放”等,表達了人們痛恨當年屠殺生命的法西斯匪徒,也昭示了生命與自由是不可抗拒和戰(zhàn)勝的。又如,集中營舊址的墻上,出現(xiàn)了許多當年死難者的照片,其中特別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可愛的年輕姑娘溫和地微笑著的照片——這對比尤為強烈,一個鮮活的生命,當年無數(shù)這樣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毫無人性的劊子手殺害了,所謂悲劇即是美的毀滅,這就是對比所產(chǎn)生的警策意義。
再次,這篇新聞使用了讓步的手法。所謂的“讓步”是指出次要之處或少數(shù)事實,更不用說那些主要之處和多數(shù)情況了,而在這篇新聞中,這一修辭手法的運用卻為大多數(shù)人所忽視。文中多次使用了讓步手法:如一個小的毒氣室已經(jīng)使參觀者感到特別恐怖,卻還有一個更大的;如導游無須多說,只消用手指一指就夠了,因為倘若展開細說,那更不得了了;如最后參觀者們用懇求的目光對解說員說:“夠了”,因為倘若全部看完,恐怕沒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如此的讓步手法以少勝多,以一當十,更增添了其文學表達效果。
最后,這篇新聞使用了側(cè)面描寫的手法,集中出現(xiàn)在第七至十五段的主體部分,即寫參觀者的過程與反應(yīng),而不正面描寫慘狀,因為參觀者感受到的恐怖即反映了慘狀的慘烈程度。而此側(cè)面描寫手法的特別表現(xiàn)是在第一、二段,情感強烈到任何和平、溫馨、幸福以及孩子嬉戲的景象出現(xiàn)在當年的集中營旁都覺得是突兀的、不應(yīng)該的,效果強烈到如此地步,足可見昔日人間地獄的極端恐怖。
綜上,《奧斯維辛沒有什么新聞》使用了以上四種修辭手法,這既是其對傳統(tǒng)新聞的突破之一,也是其具有文學性的具體表現(xiàn)之一,在解讀過程中需對其有清楚的把握才能有助于對文本的學習。
注釋:
[1][2][3]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第三卷)[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5.08:11.
[4][5]譚學純,濮侃.漢語修辭格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11:71-72、101-102.
高詩雅,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育碩士,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