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華
(連城縣教師進修學校,福建 連城 366200)
略論科學類文本和文學類文本的解讀差異
徐金華
(連城縣教師進修學校,福建 連城 366200)
科學類文本和文學類文本是中小學語文閱讀教材的主要文本。二者在解讀上存在差異,主要包括概念的準確和模糊、語義的單一和多義、外延的周密和含混、情感的內(nèi)斂和豐富以及修辭的慎用和常用等五個方面。
科學類文本;文學類文本;文本差異;文本解讀
在具體的教學實踐中,對科學類文本和文學類文本在解讀上的區(qū)別,很多一線教師難以把握,出現(xiàn)了以科學思維代替情感邏輯、把文學類文本上成科學類文本的亂象。因此,明確科學類和文學類文本概念內(nèi)涵,厘清兩者的區(qū)別,無論是在理論的研究還是在實踐的操作層面都很有意義。
科學類文本要求準確地界定概念的內(nèi)涵,為此常常用下定義、作比較的方法來闡述概念。如:“戰(zhàn)斗游戲得由兩個以上的個體參加,是一種社會行為”,就是用下定義的方法界定“戰(zhàn)斗游戲”的基本內(nèi)涵,接著以“戰(zhàn)斗游戲時,動物互相親密地廝打,看似戰(zhàn)斗激烈,其實極有分寸,它們配合默契,絕不會引起傷害”來補充說明;再接著以對比的手法,說明“戰(zhàn)斗游戲”和“戰(zhàn)斗”的區(qū)別。還有一種常用的方法就是列舉數(shù)字。人教版初中語文教材八年級上冊《中國石拱橋》,作者連用幾組數(shù)字,就把盧溝橋的建筑歷史、橋的長度和跨度說得一清二楚。文學的筆法更多是讓人產(chǎn)生想象和聯(lián)想,孫紹振說:“詩的虛擬性,決定了它的想象要自由得多?!保?]如“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化作科學語言就應該是蜀道有多長,有幾個彎道,傾斜度是多少;“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這是夸張,目的是暗指愁緒比白發(fā)還長,這就是文學類文本的魅力所在——不在于客觀的知識是否準確,而在于主觀感受是否獨特。在科學語言中,這就是癡人說夢。
科學語言的語義就是要準確、單一,不要引發(fā)歧義。例如:
大拱的兩肩上,各有兩個小拱。這是創(chuàng)造性的設計。(《中國石拱橋》)
“大拱的兩肩上”的“肩”字歷來為論者好評,就在于其表意極為準確,具有唯一不可替代的特點,換成“邊”,高度不對,換成“側(cè)”字,位置不對。
科學語言有時為了表意的準確、單一,寫作者不惜使用較為拗口的語言,使用多重定語或狀語來加以重重修飾,這是科學語言較多使用長句的原因。如一道經(jīng)典語用題對魔術的定義:
魔術是借助物理、化學原理或特殊裝置,以不易察覺的敏捷手法,使物體產(chǎn)生奇妙變化的一種雜技。
文段的核心是“魔術是雜技”,連續(xù)用了四個定語來修飾,把魔術和普通雜技區(qū)分開來,語義具有單一性。
而文學語言恰恰相反,它借用雙關、反諷等手法,打破語言的詞典義,使得語言具有多義性,形成張力。
如高鶚續(xù)《紅樓夢》雖然引發(fā)無窮無盡的爭執(zhí),但是,黛玉之死部分,卻普遍受到稱道。黛玉臨終前連呼“寶玉!寶玉!你好……”,究竟“好”在哪里呢?細究起來,是省略號用得好,無窮無盡的含義盡在不言中,形成語言的多義性。
第一層是埋怨型。清代評點家黃小田認為“必是‘你好負心’四字,作者故作不全語耳”;也可以理解為“你好狠心”,前一節(jié)“焚稿斷癡情”,黛玉已經(jīng)心如刀絞,為了迎娶寶釵還派人調(diào)走紫鵑和雪雁,真是好狠心呀。
第二層是寬慰型?!澳愫煤帽V亍薄澳愫米詾橹?,大體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黛玉對人生唯一知己的關懷和叮囑。
這里所說的外延是指概念的范圍,科學類文本中,范圍的界定都極為嚴密,以盡量縮小產(chǎn)生歧義的空間??破瘴氖沁@方面的典范,例如:
研究動物行為的科學家,按照動物游戲的形式,把它們分成三種最基本的類型:單獨游戲、戰(zhàn)斗游戲、操縱事物的游戲。
以簡潔的語言說明動物游戲的三種類型。
在文學類文本中,概念的范圍往往是極為含混的,因其含混,產(chǎn)生了朦朧美,進而引發(fā)多角度的解讀。如李商隱的《錦瑟》,就有悼亡說、自傷身世說和諷喻說等多重解讀。小說文本因范圍含混產(chǎn)生多義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促織》諷喻的是當朝之事,但時代寫的是明宣德間;《西游記》嘲諷了天宮的混亂和玉帝的昏庸,但喻指何人,讀者心知肚明;《紅樓夢》顯示當朝大廈將傾的預言,但官職和朝服都是明朝的規(guī)制。在寫實性較強的散文文本中,那種時代感強烈、政治傾向過于明確的散文,如《荔枝蜜》《天山景物記》等,盡管轟動一時,但逐漸淡出了讀者的視野,倒是那些時代感含混、主題朦朧的散文,往往成為經(jīng)典。如《故都的秋》。在科學類文本中,是忌諱以否定句來界定范圍的,郁達夫恰恰說“秋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以一個否定性的比喻句來界定秋。秋到底是什么呢?作者沒有明言,也不必明言,留待讀者自己去品味。所謂“名花”“美酒”應是具有高貴典雅的氣質(zhì)和姿態(tài)的,是“陶然亭的蘆花,釣魚臺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鐘聲”,是文人雅士、達官貴人休閑取樂之處?!豆识嫉那铩肥且砸粋€平民知識分子的視野欣賞秋色,作者筆底的“秋”不是“名花”,也不是“美酒”,而是普通老百姓皇城根的生活,是一聲鴿哨,是一朵淡淡的牽牛花。
科學類文本中當然也有抒發(fā)情感的時候,例如:
我國橋梁事業(yè)的飛躍發(fā)展,表明了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無比優(yōu)越。(《中國石拱橋》)
這是以橋梁事業(yè)為例,歌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
但是,科學類文本總體的情感取向是內(nèi)斂的,例如歌頌制度的優(yōu)越性,也只是點到為止,沒有大篇幅展開??傊?,理性的思維占據(jù)主導的地位。
文學類文本則要突破理性思維的束縛,常常出現(xiàn)“不講理”的時候:
秋天,這北國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話,我愿把壽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換得一個三分之一的零頭。(郁達夫《故都的秋》)
用壽命去換秋天,在經(jīng)濟學家的眼中,這是不等價的交換,也只有瘋子或者是詩人才做得出。
詩歌文本的情感更是到“蠻不講理”的地步,如漢樂府民歌《上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到山崩河絕、地老天荒,這位女子的情感是何等的強烈。
《竇娥冤》中竇娥臨行前許下三樁誓愿:血濺白練、六月飛雪和亢旱三年。在解讀文本時,有學生提出,說“亢旱三年”沒有懲戒到貪官,反而株連了普通的百姓。這是從理性邏輯的角度去分析的。但是,從情感邏輯的角度,“亢旱三年”主要是展示其冤情之深,正如孫紹振說的“情感邏輯是‘無理而妙’的,不同于科學的理性邏輯?!保?]不然,就會出現(xiàn)《背影》的“父親”翻過柵欄是違反交規(guī)、關羽“水淹七軍”是違背人權(quán)、“孫悟空大鬧天宮”是無視法制等奇葩解讀。
科學類文本也運用修辭手法,最常用的是比喻。如:
大拱由28道拱圈拼成,就像這么多同樣形狀的弓合龍在一起,作成了一個弧形的橋洞。(《中國石拱橋》)
這里把“拱圈”比喻成“弓”,突出其形狀的相似性。
柳樹的每個枝子上長著好些葉子,每片葉子兩筆,像一個左括號和一個右括號,那太細小了,可是他們也要細磨細琢地粘上去。他們簡直是在刺繡,不過是繡在銅胎上而不是繡在緞子上,用的是銅絲而不是絲線、絨線。(葉圣陶《景泰藍的制作》)
這里用兩個比喻。把柳樹的兩片葉子說成是左括號和右括號,突出其細長彎曲的特點;把掐絲工人的工作比喻成刺繡,贊賞他們的耐心細致和高超的工藝。
科學類文本中運用比喻等修辭手法,目的是還原一個真實的環(huán)境,把道理講得更清楚,把問題說得更明白,不帶太多的情感色彩,拒絕使用夸張的手法。
文學類文本中夸張則很常用?!帮w流直下三千尺”“白發(fā)三千丈”是夸張,沒有人會真的拿尺子去量;“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更是夸張,再高的樓也不可能摘到星辰的。
[1]孫紹振.文學的堅守與理論的突圍[M].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2015:281,48.
[2]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合肥:黃山書社,1989:1185.
[3]孫紹振.經(jīng)典文本的深層結(jié)構(gòu)[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2016:464.
(責任編輯:劉火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