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王昕雨

緩行在秋季的火車

文丨王昕雨

國慶出游。因為時間充裕，我們一行人便選擇了搭乘火車。

每次乘坐帶著窗戶的交通工具，就愛坐在窗邊獨想。喜歡體驗看與被看的感覺，就像在《斷章》里的一般：“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p>

起初，大家并未被窗外的風(fēng)景吸引，都低頭玩著手機(jī)。慢慢地，紅日從對面的山脊爬上山頂，染紅了整個世界，金色的陽光仿佛透過窗戶的反射變得更加耀眼，點亮了整節(jié)車廂。

列車緩緩地行駛在山間，我們也似乎嗅到了一絲“人煙味”。窗外是一幢幢的房子，有高有低，參差不齊，各有各的特色，而屋頂冒出的青煙也消逝在了天空里。小狗時常耷拉著尾巴趴在門口，人們也喜歡帶著自己家的小凳子在別人家里閑聊。如此愜意的生活，讓奔波在城市生活中的人們羨慕不已。

一轉(zhuǎn)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大片田野，麥子換上了淺黃的新裝，每根麥稈都擎起了豐滿的麥穗。農(nóng)民挽起褲腿，把腳浸入濕潤的泥土，牽著牛，在農(nóng)田中悠悠地行走。初初一看，仿佛是某個畫家，隨意幾筆畫上去的，但凝神間，又覺得如此真切。陽光里的發(fā)絲，墨汁般浸濕的衣裳，都似乎細(xì)膩到了極致，但要辨認(rèn)的時候，車已經(jīng)過去了，腦海里只留下一個動態(tài)的秋一般疏淡的影像。

時間如漏斗中的沙子，流動著，我們來了些睡意。再次睜眼卻是被列車的一陣長鳴驚醒。我們都互相望著對方，滿臉疑問。列車往西駛?cè)?，西邊的天空不知何時布滿了火燒云，我們從椅子上站起來，擠到窗戶邊。只見那火燒云還在向我們的頭頂擴(kuò)散，仿佛有人揮舞一塊無比巨大的五彩幕布，紅彤彤，金燦燦，輝映萬物，籠罩四野。尤其是遠(yuǎn)方山頂與天空的交接處，就像爐火一般燃燒著，猶如一條龍在天邊馳騁，璀璨，輝煌，神秘，卻又深邃莊嚴(yán)。而火車正朝那開去，開去火燒云，開去山那邊，天那邊，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我激動起來，烈火燃燒著我焦躁不安的心——在這輛行駛在秋天，又朝著秋天行駛的列車上，我經(jīng)歷著前所未有的精神的洗禮。平時，這種時刻也是存在的，在陽臺，在街道，在臥室的窗戶前，那朝向西天的一瞥，只是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從未讓我如此深深地迷戀過，感動過。

列車越行越遠(yuǎn)，又經(jīng)過一池湖水。湖面還留著大地和天空的余光，樹旁的落葉也交相輝映地鋪在道路上，世界仿佛也回歸那最初的模樣，寧靜、祥和。晚陽似乎還在留戀湖面的風(fēng)光，湖水也變得溫柔。而我那顆為夢想焦躁的心也平靜了許多。隨著列車上廣播的響起，我們到了，互相拍拍身邊的人提醒他們拿好自己的行李，不緊不慢地下了列車。

停下腳步，站在這陌生的土地上，覺著這是世界上最喧囂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安靜的地方——城市與鄉(xiāng)村的交接地帶。身前是城市人的忙碌奔波，身后是農(nóng)民們享受麥子豐收的喜悅。動與靜，喧囂與安靜，每到新的地方都會體驗一次，感受著這兩種極端，而這種感覺在秋天的意境里顯得更加淳厚而余味綿長。

同伴輕輕地拍了下站在原地愣住的我，我們繼續(xù)往前趕路。拖著疲憊的身軀，找到了住所，便很快進(jìn)入夢鄉(xiāng)。隱約聽到窗外葉子的沙沙聲，那是夜送給你的歌曲。

清晨，一夜秋雨敲窗，世界又是新的世界，我們伸伸懶腰，告訴自己，新的一天又來到了。

我在這濃濃的秋色里不可自拔。而這美，似有夏花絢爛，又如春色靜美，也有冬天的純白。

秋天，如此醉人的季節(jié)，一如往常。

點 評

火車與秋天的搭配，在標(biāo)題的八個字中，就顯示出一種特別的韻致。因為是火車，才有緩行的可能，也只有在緩行中，才有可能對秋天產(chǎn)生更為真切的感悟。

當(dāng)然，這種感悟也是緩緩切入的，從山間的“人煙味”，到田野上的淺黃的麥子和悠悠的農(nóng)民，再到西天輝煌燦爛的夕陽，作者所展示的不單單是一幅幅極具秋意的畫面，更是對生活對人生的由淺入深的思考，更是思想由醞釀到爆發(fā)的過程。因而，秋一方面是作為“季節(jié)”的秋出現(xiàn)的，另一方面則是作為人與自然互動的載體出現(xiàn)的，前者可感，后者可悟，這樣，一次簡單出游，便有了與眾不同的意義和價值。

同樣，這種感悟也是緩緩?fù)顺龅摹嫔系挠喙?，窗外葉子的沙沙聲，還有一夜秋雨敲窗——作者無意于延續(xù)高潮，而是讓某種情緒自然而然地消退，看似不留痕跡，實際上卻是更為深沉地留存下來，成為一種影響人生的力量。

由緩緩切入，再到緩緩?fù)顺?，這輛火車駛過秋季，也駛進(jìn)秋節(jié)，于是，作者心靈的疆域因此而拓寬，起點與終點之間也有了極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