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豐

知行合一
——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與實踐探析

李艷豐

李漢俊不僅是我黨早期工人運動思想的開拓者，還是工人運動具體實踐的領導者和參與者。在日本接受馬克思主義以后，他在研究與翻譯馬列著作的過程中，通過對中國工人階級現狀的分析，結合國際工人運動的發(fā)展情況，逐漸地產生了自己的工人運動思想。同時他還把自己的工人運動思想通過輿論宣傳、組織工會以及參與罷工等形式付諸于實踐，并在實踐中不斷發(fā)展完善。從 “不知”到 “知”再到 “知行合一”，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對指導建黨前后工人運動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的工人運動實踐更是對后來工人運動的組織和發(fā)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李漢??；工人運動；思想；實踐；知行合一

一、由“不知”到“知之”：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形成

1.日本社會主義思潮的影響

1902年，李漢俊東渡日本留學。1918年畢業(yè)于東京帝國大學。也正是在此求學期間，李漢俊師從日本著名的馬列主義經濟學者河上肇。在河上肇的影響下，李漢俊開始廣泛涉獵馬列主義經典著作并進行研究，對馬列主義有了通俗的理解并接受其思想，成為了我國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之一。也正是從這時起，李漢俊就開始關注工人階級和工人運動。早在1915年，李漢俊與湖北同鄉(xiāng)詹大悲共同翻譯了佐野學作的《勞動者運動之指導原理》 （該譯文后發(fā)表在1919年9月5日至7日上海的《民國日報》副刊《覺悟》上）。李漢俊在日本期間對馬列主義的學習和研究，為他日后工人運動思想的形成奠定了最初的思想基礎和理論來源。

2.中國工人階級的悲慘境遇

從“洋務運動”開始到19世紀20年代，中國工人的數量不斷增長，階級基礎不斷穩(wěn)固。但工人一直以來遭受著最嚴重的剝削，處于最悲慘的境遇。1918年末，李漢俊學成歸來定居上海。在這個中國當時最大的工業(yè)城市，他看到了中國工人在“糞溺湘雜、瘡毒滿身似的黑地上”，飽受疾苦?！斑@種景象，大約誰也以為是地獄的景象，決不是人間所有的?！雹僖贿吺琴Y本家們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另一邊是中國工人的衣食無著、朝不保夕，李漢俊看到了社會的極度不公：“勞動者是社會生活及文明之母……而他們反食不能飽、衣不能暖，居不能避風雨，做一天工僅能保一天的生命，一失去了勞動機會，眼睜睜就有凍死、餓死的危險?！雹谶@種強烈的刺激促使他那最初感性的正義感最終變成了理性的革命信念。

3.十月革命的影響

十月革命的一聲炮響，為我們送來了馬克思主義。十月革命的勝利，讓我國知識分子和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真切地感受到工人階級所展現出來的偉大力量。1919年9月5日至7日，李漢俊在上海《民國日報》的副刊《覺悟》上翻譯了日本學者山川菊榮的《世界思潮之方向》一文。文章熱情謳歌了十月革命，肯定了十月革命勝利的歷史意義。③后來他通過對相關俄國革命資料以及俄國工人運動報道的研究，更加重視中國的工人運動。在馬列主義關于工人運動理論和十月革命工人運動經驗的指導下，結合中國工人運動實踐，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逐漸萌發(fā)、發(fā)展和成熟。

二、由“知之”到“行之”：李漢俊工人運動實踐

實踐反映思想，思想指導實踐。隨著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變得逐漸深入，他逐漸認識到工人階級的力量與歷史使命，工人運動實踐也變得更加堅決。

1.側重輿論宣傳，啟導工人覺悟

李漢俊早期的工人運動實踐是從輿論宣傳開始的。他通過在報刊雜志上發(fā)表各種關于馬克思主義工人運動理論的文章，啟發(fā)工人覺悟。1919年6月8日，李漢俊參與《星期評論》的創(chuàng)刊工作，是《星期評論》的“三駕馬車”之一。在這期間，《星期評論》對工人群眾中影響深遠。中共早期領導人李立三曾回憶說：當時最占勢力的是新青年社和星期評論社。④瞿秋白也在《中國黨史綱要大綱》中，將李漢俊主辦的星期評論稱為“中國共產黨成立的細胞之一”。⑤一年時間里，李漢俊在刊物上發(fā)表了包括《強盜階級底成立》、《渾樸底社會主義者底特別底勞動意見》等在當時有影響的文章40多篇。星期評論?？?，李漢俊又參加創(chuàng)辦《勞動界》。在發(fā)刊詞《為什么要印這個報》中，李漢俊指出： “我們印這個報就是要教我們的工人曉得他們應該曉得他們的事情?！雹捱@表明李漢俊創(chuàng)辦《勞動界》的目的就是希望所有工人都明白是什么使他們處于如此境地，他們如何才能擺脫受剝削壓迫的地位。那就是只有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用科學的革命理論武裝工人群眾，才能獲得工人的境遇改善直至最后的解放。同時李漢俊也十分重視借鑒國際工人運動來指導中國工人運動。僅1920年他就發(fā)表了《俄羅斯同業(yè)組合運動》、《法國“勞動總聯(lián)合會”會章》、《I·W·W 的沿革》、《I·W·W的概要》等譯文，其中較為詳細地介紹了俄羅斯、法國、美國的工人運動狀況，包括它的組織機構、斗爭方式等。這些為當時廣大工人群眾了解和借鑒國際工人運動的先進經驗，指導本國工人運動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李漢俊的輿論宣傳在我黨對工人運動輿論引導方面做出了有益嘗試。

2.參與工會活動，加強組織領導

李漢俊不僅利用報刊啟發(fā)工人、店員等的覺悟，在建黨前后還十分注重加強工人運動的組織領導工作。他曾派李中、李啟漢分別組織機器工會和紡織工會。⑦1920年4月2日上海船務棧房工界聯(lián)合會成立時，李漢俊、陳獨秀到會祝賀和支持聯(lián)合會的成立。1920年10月3日上海機器工會召開發(fā)起大會，李漢俊被聘為名譽會員，11月21日工會正式成立，李漢俊到會支持，這是共產黨上海早期組織領導下的第一個工會。1921年5月13日在赤塔華工會召開的一次報告國際工會聯(lián)合會遠東局中國部變更事宜的會上，李漢俊被推舉為臨時主席。1922年10月，在黨的領導下成立的全國第一個省一級總工會——湖北全省工團聯(lián)合會成立，李漢俊當選為教育委員會主任。1923年1月30日晚，李漢俊不顧危險帶領學生任開國等4人赴鄭州參加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不久他們一行又與陳潭秋、惲代英、施洋等乘車到鄭州，參加總工會的成立大會。乃至在其脫黨以后，李漢俊也沒有放棄和離開對工人運動的支持。1927年初李漢俊任湖北省教育廳長，他依然大力支持工農運動，在湖北省召開的首次工代會上，稱贊“農工是世界解放的鑰匙”，“在革命的過程中農工是主力軍”。⑧可見李漢俊始終重視工運的組織領導工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3.推動工運發(fā)展，總結經驗教訓

李漢俊在參與和指導工人運動時，對取得的勝利從來不吝贊美之詞，同時也注意總結經驗教訓。1921年2月，上海法租界的電車工人因為要求資本家增加工資，于28日、3月3日舉行了兩次大罷工，迫使資本家讓步，罷工取得了勝利。對此李漢俊立即在報紙上發(fā)表了《我對罷工問題底感想》和《法租界電車罷工給我們底教訓》兩篇文章，熱情地謳歌了電車工人的斗爭精神。同年12月7日，漢口的六七千人力車夫舉行大游行，反對資本家提高租金，經過斗爭，迫使資本家答應了工人的條件。李漢俊也于1922年1月3日發(fā)表了《漢口人力車夫罷工底教訓》一文，他在文中希望工人不僅應該覺悟到要得到生產關系上的“支配權”，而且要得到政治上的“支配權”。他用自己最熟悉、最有利的武器投身于工人運動，推動了工人運動有目標、有針對性的發(fā)展。通過對以往的工人運動的經驗教訓總結后，李漢俊鼓勵、號召青年學生到工人群眾中去，與工人相結合。他曾對一個叫劉弄潮的學生說：“研究馬克思主義，不能光從這些經典著作里尋找，主要是投身工人運動中去，做到言行一致?！雹崂顫h俊對這些經驗教訓的總結不僅完成了自身工人運動思想的修正，也對后來中國共產黨的工人運動發(fā)展提供了理論基礎和經驗支持。

三、李漢俊工人運動探索的特點

1.重視知行合一

李漢俊向來主張知與行相統(tǒng)一，不僅注重理論的探討，更要進行實踐，重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社會革命才有希望。1919年9月，他在《時局怎么樣》一文中說：“解放和改造，是要從努力和奮斗當中去求，冥想是不中用的……拿出創(chuàng)造的真精神來，去作大破壞，大建設的功夫。中國人的生命，才有復活的日子?！雹馑J為要想取得社會改革的成功，就不能只靠空想、不能只是空談理論，而必須行動起來，用自己的努力去創(chuàng)造條件。社會革命需要理論聯(lián)系實踐，工人運動的開展更需要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李漢俊于1920年創(chuàng)辦了《勞動界》并任主編，開拓了馬克思主義與工人運動結合的最早的嘗試；同是因為這種思想的指導，1922年5月，他應武漢學聯(lián)之邀請在漢口舉行的國際勞動紀念會上演講勞工運動史，鼓勵學生投身無產階級運動；還是因為這種指導思想，1923年初李漢俊對武昌高師社會系的學生說：“我們講社會問題，光講些理論知識，若不與實際相結合，體會是不深刻的?！?可見知行合一這一理念貫穿他整個工人運動探索的始終。

2.強調階級斗爭

李漢俊歷來十分重視階級斗爭理論，強調斗爭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內涵，也是社會革命成功必須堅持的。他在文章中指出：馬克思主義有唯物史觀、經濟學說和社會民主主義，而經濟斗爭學說猶如一根金線將這三大部分從根本上縫起來，使“其為一個完整的大的組成部分”。?對于工人運動來說，李漢俊認為“近代產業(yè)底發(fā)生，其必然的結果，一定產生資本家與無產階級底對立。”?資本家不會無條件地接受工人的要求。必須讓所有的工人明白：只有團結起來，與資本家作斗爭，才能取得工人運動的勝利，才能維護工人階級的利益。因此在工人運動的問題上，他一直堅持階級斗爭是工人運動的最好的手段，也是實現目的的必然手段。1922年，他曾在文章中寫到：社會組織底變革是要人底意志底——或為其表現的階級斗爭來實現。?從這些都可以看出強調階級斗爭思想深深植根于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之中并在工人運動的實踐中逐漸成熟了。當然李漢俊在“二七運動”以后因客觀條件的限制也采用了一些合法斗爭，也正因如此，一些人也把李漢俊視為“合法馬克思主義者”。但是縱觀整個李漢俊工人運動思想與實踐的整個過程來看，他始終是強調階級斗爭的，只是不放棄有利條件下的合法斗爭。

3.提倡知識分子與工人聯(lián)合

李漢俊始終十分注重提倡中國的工人運動應該實現知識分子與工人群眾的聯(lián)合，他認為只有兩者結合起來才能取得社會革命的勝利。李漢俊在譯作《世界思潮之方向》的譯后附志中指出我們應建立俄國式的民黨、革命黨，中國的革命者應該到知識分子、工人中去。?這是他第一次公開宣揚他的知識分子與工人相結合的觀點。而在上海發(fā)生了工人的罷工之后，李漢俊的這一觀點就更加成熟。他在《上海最近的罷工風潮》一文中指出：我們自身應該從精神上打破“知識階級”四個字的牢獄，圖“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的一致團結，并且一致努力，對于體力勞動者知識上的開發(fā)做功夫，然后社會的改造，方才有多少的希望哩！?他希望知識分子要深入到工人中去，了解工人，了解工人運動，用所學的理論來指導工人運動，同時在運動中豐富、發(fā)展、修正理論，通過與工人的聯(lián)合來推動工人運動的發(fā)展，這樣工人運動才能有機會取得更大的勝利。就李漢俊個人來講，就是知識分子與工人聯(lián)合的典范。

四、李漢俊工人運動探索的歷史功績

1.奠定了組織基礎

李漢俊通過對馬克思主義以及工人運動理論的宣傳、對國際工人運動相關情況的介紹以及親自投身參加工人運動，對建黨前后的工人運動起到了很大的影響。工人運動開始逐漸出現并開始發(fā)展，也取得了一些罷工的勝利。在馬克思主義的影響下以及早期黨組織的領導下，工人運動逐漸從簡單的經濟斗爭向政治斗爭過渡，逐漸組成了工人聯(lián)合組織——工會。在工會的組織下，工人更加團結和具有紀律性，同時有了更明確的目標。工人階級不再是各自為戰(zhàn)，為日后工人運動的發(fā)展提供了組織和人員保證，也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提供了強大的組織保證。

2.提供了理論準備

李漢俊作為最早一批關注中國工人運動的馬克思主義者，在黨對中國工人運動的支持和領導方面，從思想理論和組織構架上開展了開創(chuàng)性的探索與實踐，為后來黨領導工人運動奠定了理論基礎。李漢俊的工人運動思想經過其具體的實踐，在實踐中檢驗了思想的正誤和成色，使其工人運動理論在實踐中不斷地修正和推進，這也為日后中國共產黨領導工人運動指導思想的形成和具體的工人運動實踐提供了十分寶貴的理論準備。特別是李漢俊在宣傳輿論實踐上的成效使中國共產黨認識到無論是工人運動甚至是整個社會革命的開展黨都必須站在輿論宣傳的制高點，掌握輿論的主動權，用科學的思想教育群眾、發(fā)動群眾、爭取群眾、引導群眾。李漢俊工運實踐留給我們的另一個經驗是要把工人群眾組織起來，由中國共產黨來領導，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形成一支吃苦耐勞、政治可靠、紀律性強的階級隊伍。

3.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

李漢俊針對當時的工人學生運動也經常在刊物上發(fā)表文章予以指導，如《金錢與勞動》、《籌辦〈店員周刊〉的信》等諸多文章，運用相對通俗易懂的語言宣傳了馬克思主義工人運動理論。同時李漢俊還親自參加各種工人集會，并進行大會鼓動和發(fā)言。這些活動不僅啟發(fā)了工人階級的覺悟，加強了工人階級的組織性和目的性，同時也通過這些活動影響，向那些關注工人運動的知識分子、學生、普通群眾宣傳了馬克思主義理論以及工人運動思想。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工人運動所取得的勝利，使馬克思主義逐漸被人民群眾所熟悉、所接受、所運用?？梢哉f李漢俊工人運動探索促進了工人運動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結合，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大眾化。

綜上所述，李漢俊不僅是中共早期工人運動的思想先驅，還是中共早期工人運動的實踐者，他在建黨前后一系列的工人運動思想探索和行為實踐，為中國共產黨后來領導和開展工人運動提供了豐富的理論指導和寶貴的經驗支持。

注釋：

① 李漢?。骸杜艿絻鹊夭疟犻_眼睛么》，《新青年》第9卷第1號，1921年5月1日。

② 李漢俊：《優(yōu)待學生與優(yōu)待勞動者的意義及可否》，《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20年3月18日。

③?田子渝：《中共一大代表叢書——李漢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58頁。

④ 李立三：《黨史報告》，轉引自《中共黨史資料選編》，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209頁。

⑤ 瞿秋白：《中國黨史綱要大綱》，轉引自《中共黨史資料選編》，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200頁。

⑥ 李漢?。骸秳趧咏纭返?冊，1920年8月15日，轉引自《共產主義小組》 （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84頁。

⑦ 李達：《李達自傳》，《上海日報》1920年10月6日。

⑧ 漢口《民國日報》1927年1月5日。

⑨ 田子渝：《李漢俊》，武漢出版社2004年版，第119頁。

⑩ 李漢?。骸稌r局怎么樣》，《星期評論》第16號，1919年9月21日。

? 趙春珊：《“二七”憶往》，《長江日報》1980年2月10日。

? 李漢?。骸堆芯狂R克思學說的必要及我們現在入手的方法》，《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22年6月6日。

? 李漢?。骸稖啒愕咨鐣髁x者底特別底勞動運動意見》，《星期評論》第50號，1920年5月16日。

? 李漢?。骸段覀內魏问怪袊幕靵y趕快終止》，《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22年1月1日。

? 李漢?。骸渡虾Ｗ罱牧T工風潮》，《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19年10月26日。

（責任編輯 張衛(wèi)東）

K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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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089－04

李艷豐，湘潭大學毛澤東思想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湖南湘潭，41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