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悶悶
你我皆有形狀。這不算完結(jié)。最精妙的在形狀里的那個沒有形狀的形狀,比較高深的說法是無形。這個世間,每個人都以獨一無二的形狀存在,有人會反駁,雙胞胎如何解釋?切記,雙胞胎并不是完全一樣,細微處的不同依然有。曹雪芹說賈寶玉空有一身臭皮囊。皮囊是大家共有的,用香臭衡量,不免顯得簡單。實則,皮囊如何,終究是心在掌控。
心的多形狀,我們看不到,若是看到相信都會瞠目結(jié)舌。如天上的云地上的水,一陣圓一陣扁一陣方,無法有準確莫說長久,就是持續(xù)段落般的時間的形容都艱難。小說《怪音》里的老白,生活無憂,為何在物質(zhì)豐富的情況下,夜里時常聽見怪音,如魔鬼,久久消散不去。醫(yī)院無法診斷出,一切正常。奇怪的是,人明明是不正常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茖W來掃視人這個疙瘩肉,畢竟是有盲區(qū)的。比如精神、心理。就好像機器人再發(fā)達,也難有人的復雜。電腦手機即使再智能化,也難以代替人腦。人的復雜程度是不可思議的。用無形來形容最合適,用水做形象,柔軟到極致,可以穿越任何溝壑坎坷。世間的形狀有多少?應該是無數(shù)種。就拿老白來說,貧困時心的形狀與富裕時心的形狀,大相徑庭。這個變化的形成,不是直線般的平穩(wěn),也不是滄海桑田天翻地覆。是微風吹湖面泛起的漣漪,變化雖小,但個個不一。
老白聽到的那個糾纏不休的怪音,是他被物質(zhì)所奴役掌控造成的。其實,就是被世間看似迷人實則生硬扎人的欲望纏裹。物欲與精神間的蹺蹺板,理想狀態(tài)是平衡,達到美妙悠哉的境界。老莊思想里,有物化、被化、自化的意思。宇宙間的萬物,都是通過物化而存在。人由男女結(jié)合物化而來,人活下去由食物消化提供身體需要的能量。最厲害的是把握住那個最初的能化,這樣就任由變化,隨心而至。得了道,超然物外,可以逍遙游。人類終究難有此境界,可以說是注定被化。因此,我們永遠要為一些外在的東西奔波。尼采說,成熟不過是個性被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而圓滑。我們難以逃離世俗。怪音不是房子的緣故,更不是鬼神作怪。老白去過古寺,帶回幾片樹葉。后來發(fā)現(xiàn)只有一片新鮮,其余的枯死。老白驚訝,如何這片樹葉經(jīng)得起季節(jié)變化的凋落與寒冷。重新去古寺,拜訪僧人,得到解釋。和僧人喝完茶,到樹下放下那片新鮮的樹葉,回家。當天晚上,怪音微弱。第二天一早,帶上釣魚器具,走向小樹林包圍的池塘。寺中僧人給了老白精神上殘缺的部分,就此和外在物欲的傾斜程度有了一定調(diào)和。一切皆是心作怪。
人性的復雜,我們難以估量。并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因為所以可講。缺失是常有的事情。無形是大而化之籠統(tǒng)的說法,和說人性是復雜的一個道理。我們不僅要著眼大處,更要對精妙細微處挖掘。在無形里找有形,無邏輯里找邏輯。貪婪是一種形狀,性愛是一種形狀,生死是一種形狀。落葉歸根,每個形狀都有去處,不要過分強求。本來向左,偏要向右,這樣的悖逆只會招來無數(shù)的痛楚。老白的公司規(guī)模日漸變大,心卻在萎縮。越來越多的煩惱接踵而至,好聽的說法是操心無數(shù),不好聽的是想占有全部。開始不相信任何人,覺得只有自己最可靠。完全被外在的名利羈絆住。自然就難悵、不快樂。知足常樂后才能心如止水。做到這個太難。心的形狀無法估摸,變化莫測。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地調(diào)整那個比較合理的平衡。有人為此去深山隱居,有人上醫(yī)院治療吃藥,有人把自己關閉在自己狹隘逼仄的世界,有人崩潰告別這個世界……萬千形態(tài)難以看透。前進、后退、成功、失敗、痛苦、舒暢等,只有經(jīng)過才知曉,無法預測無法只向好的方向行進。無形的存在,方的、圓的、扁的、平的,我們始終在尋找那個最適合自己的形狀。生命終結(jié)時不免長嘆,尋找的那個合適的形狀,似乎就是沒有形狀,也就是無形。但我們沒辦法停住不去尋找,必須前行。這大概就是我們存活于這個世間所有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