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芳
摘 要:
本文分三部分:一是陳垣與岑仲勉學(xué)術(shù)交誼述略;二是分析陳垣對岑仲勉著《元和姓纂四校記》的作用;三是有益的啟示,陳、岑的交誼是淡薄名利的君子之交,值得我們永遠學(xué)習(xí)。
關(guān)鍵詞:陳垣;岑仲勉;傅斯年;學(xué)術(shù)交誼;《元和姓纂四校記》
一、陳垣與岑仲勉學(xué)術(shù)交誼述略
陳垣(1880—1971)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學(xué)大師,出生于廣東新會縣石頭鄉(xiāng)富岡里一個藥材商人家庭。青年時期畢業(yè)于廣州光華醫(yī)學(xué)專門學(xué)校,并留校任教。在醫(yī)學(xué)雜志上發(fā)表大量文章,宣傳現(xiàn)代醫(yī)學(xué)衛(wèi)生知識及醫(yī)學(xué)史。參加孫中山領(lǐng)導(dǎo)的同盟會,從事反帝反封推翻清王朝的革命活動。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后,他當(dāng)選眾院員,于1913年至北京定居。他對從政不感興趣,轉(zhuǎn)而從事學(xué)術(shù)研究和教育事業(yè)。在宗教史、元史、校勘學(xué)、歷史文獻學(xué)等領(lǐng)域貢獻卓著。1922年起任輔仁大學(xué)副校長、校長、北京師范大學(xué)校長,直至逝世。①
岑仲勉(1886—1961)出生于廣東省順德縣桂州里村的一戶開米店的普通商人之家,自幼受中國古典文化的教育,誦讀四書五經(jīng)。1912年12月畢業(yè)于北京高等專門稅務(wù)學(xué)校。畢業(yè)后在上海海關(guān)工作,為了反對袁世凱稱帝,返廣州參加倒袁工作,任兩廣都司令部財政科科長。其后雖在各機關(guān)任職十余年,但心中卻向往教育及學(xué)術(shù)研究。1923年以后十余年間,曾業(yè)余致力于中國植物名實參訂和植物分類學(xué)研究。經(jīng)陳垣推薦,1937年7月,進入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48年7月,回到廣州,入中山大學(xué)文學(xué)院歷史學(xué)系任教,至1961年逝世。岑仲勉在隋唐史、??睂W(xué)、邊疆史地與民族、中西交通史等領(lǐng)域作出巨大貢獻。②
陳垣和岑仲勉 ,這兩位廣東同鄉(xiāng),都非史學(xué)科班出身,靠自學(xué)成才,在各自的研究領(lǐng)域作出卓越貢獻,成為史學(xué)名家。他們相交20多年,但從未晤面,他們的學(xué)術(shù)交誼是學(xué)術(shù)界的一段佳話。從現(xiàn)有資料看,陳垣與岑仲勉的交往開始于1933年。他們的交往是通過劉秉鈞。1933年4月16日,劉秉鈞致信陳垣:
援庵夫子:昨晤仲勉(按:即岑仲勉)先生,曾將館事向之陳述,伊甚為感謝大人引用之厚意。不過仲勉還有懇求大人者,即請大人將北平文化機關(guān)之名目及主事者詳列示下,又該機關(guān)等有無支干薪者。蓋仲勉先生意欲自己設(shè)法謀一兼職,使將來在平方館事上有伸縮之馀地,非謂二百五十元以上之生活費尚不足之故也。如何,乞即示復(fù)。敬候道安。生秉鈞敬啟。四,十六。③
據(jù)此信編者附注,劉秉鈞,廣東新會人。1932年輔仁大學(xué)史學(xué)系畢業(yè)。時為廣州圣心中學(xué)訓(xùn)育主任。時岑仲勉任圣心中學(xué)教務(wù)主任兼教員。1933年5月31日,圣心中學(xué)致信陳垣:
援庵先生大鑒:龍門名重,久切欽遲。昨由劉君(按:即劉秉鈞)傳示手書,獎飾過當(dāng),恭讀之下,以赧以懼。敝校同人等今后自當(dāng)努力上進,希于一得。惟僻在南服,時虞孤陋,終恐有負期許耳?!妒バ摹范硇杏谑罴俑犊?,滿欲借助鴻題,使價增十培,不情之請,先生或見許乎?專泐布臆,佇候福音。敬請道安。圣心中學(xué)校同人拜啟。二十二年五月三十一日。④該年12月6日,岑仲勉致函陳垣:
歲首郵呈敝校??ò矗褐羔倜惝?dāng)時任教的圣心中學(xué)所辦的刊物《圣心》),由劉君秉鈞轉(zhuǎn)傳溫獎,慚恧莫名。嗣以敝同人不情之請,復(fù)承慨允題簽。拜賜之馀,既喜聲價之借重龍門,益恐荒疏而貽譏獺祭。二期手稿,夏末早付手民,適因輟業(yè)轉(zhuǎn)移,遂稽時日。頃印刷甫竣,別由郵附呈十部。故都貴僚好有不視為紙簏中物者,望為分致。淺學(xué)技癢,輒效喧呶,尚幸世而正之。⑤
這說明1933年“歲首”,由劉秉鈞把《圣心》??慕o陳垣,陳垣復(fù)信后,又有圣心中學(xué)致信陳垣,請陳垣為《圣心》刊物題刊名。最后才有岑仲勉于1933年12月6日致信陳垣。 1934年1月22日,岑仲勉又致函陳垣:
奉十二月二十日惠書,夾陳君寅恪手緘,獎譽備至,慚汗交并。適校期將屆結(jié)束,未及即復(fù)。南中學(xué)務(wù),向無起色。私立者限于經(jīng)費,不能嚴格以求,更有得過且過之感。舊京為昔遊地,每懷曩跡,再切觀光,惜一時尚未能成行耳。《圣心》業(yè)即續(xù)寄十部,想早登記室。陳君緘附繳,便祈代達感意也。⑥
這說明陳垣收到岑仲勉的《圣心》刊物之后,曾轉(zhuǎn)給陳寅恪閱。陳寅恪閱后,1933年12月17日致陳垣函:
久未承教,渴念無已。岑君(按:岑仲勉)文讀訖,極佩(便中乞代致景慕之意)。此君想是粵人,中國將來恐只有南學(xué),江淮已無足言,更不論黃河流域矣。寅近作短文數(shù)篇,俟寫清后呈正。所論至淺陋,不足言著述也。⑦
這就是岑仲勉致陳垣函中所言“夾陳君寅恪手緘”。從此信可知,陳寅恪對岑仲勉評價甚高。
陳垣對岑仲勉評價如何?陳垣收到岑的來信及《圣心》之后,曾于1933年12月20日致函岑仲勉,回信沒有保存下來。但1933年5月24日,陳垣在致兒子陳約的信中,說及此事。
昨日接圣心中學(xué)寄來《圣心》一冊,汝見過否?其中佳作,美不勝收,尤以岑仲勉先生史地研究諸篇切實而難得。粵中有此人材,大可喜也??上淝谥袑W(xué)耳。又見有張國華、馬國維、沈谷生諸先生文藝之作,皆老手。又有黃深明先生才廿三歲,詞采亦佳。誰謂粵無師友,如此諸人,不過在圣心中學(xué),推之其他各校,則粵中實大有人在也。謂粵中無大圖書館,則岑先生又從何處閱書耶?如此看來,汝欲在圣心謀一席,恐不容易。汝如未見此冊(非賣品),當(dāng)即覓一冊閱之,即知其內(nèi)容也。⑧
由此可見,陳垣像陳寅恪一樣對岑仲勉在《圣心》發(fā)表的史地研究諸篇贊賞有加,并推薦給兒子陳約閱讀。1933年6月3日,陳約在致陳垣信中說“《圣心》未得見(按:陳垣25日批復(fù)曰:廿四日已寄汝一冊)”⑨??梢婈愒珜Υ说闹匾?。
陳垣愛才若渴,把《圣心》分別寄給當(dāng)時史學(xué)名家如胡適、傅斯年、顧頡剛等。胡適稱“岑仲勉的《〈水經(jīng)注〉卷一箋?!?,當(dāng)然遠勝一切舊校。其附錄五件,尤為有用。但其中亦有未盡人意處。”⑩顧頡剛于1934年3月19日復(fù)信陳垣說:“承贈《圣心》第二期,謝謝。岑仲勉先生地理學(xué)至深佩甚。能由先生介紹,請其為《禹貢》作文否?不勝盼切,匆上,敬請道安?!保?1)而岑仲勉1934年6月22日致信陳垣云:“《禹貢》重在國地,與勉最近探討不同,率爾操觚,恐無當(dāng)處?!保?2)傅斯年是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1934年2月17日,傅斯年致函陳垣:
承賜《圣心》季刊,至佩。其第一冊猶可求得否?岑君(按:指岑仲勉)僻處海南,而如此好學(xué)精進,先生何不招其來北平耶?日內(nèi)當(dāng)走謁侍教,專此,敬叩著安。(13)
而1934年11月24日,岑仲勉致陳垣函云:
前奉孟真(按:傅斯年字)所長弛函,以尊處《圣心》之介,來滬約見,嗣復(fù)驅(qū)車走訪。臨行時囑赴寧參觀圖書,來月中或抽暇一走也。(14)
岑仲勉1937年受聘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專職研究員。我們從岑鐘勉致陳垣的書信中知道,整個過程,陳垣都參與其事。1934年12月21日信云:“在寧譚話中,孟真先生頗有援引入所之表示并詢志愿,當(dāng)時唯唯應(yīng)之”(15) 。1936年9月21日信云:“孟真先生適有書來,寄下拙著單行本,俟到時另郵呈正。傅先生意仍主勉入教育界,然此事總利害各參半,容當(dāng)熟思之耳”(16)。1937年4月9日信云:“孟真先生近有書來,云得尊處推轂,約專任研究”。(17)
我們在《傅斯年遺札》中查到了1937年4月2日傅斯年致岑仲勉的信,略云:
數(shù)月前奉上一書,具陳弟等數(shù)年來擬約大駕到本所或其他學(xué)術(shù)機關(guān),而謀之未成之經(jīng)過,想早達左右矣。茲以本所有在國外研究滿期返國者,經(jīng)費上遂騰出若干可以設(shè)法周轉(zhuǎn)。上周赴北平,與陳寅恪先生商量此事,皆以為當(dāng)約先生惠來本所,以為弟等之光寵,以贊本所之事業(yè),茲敢陳其梗概。
一、 此次決定聘任先生為專任研究員,此職為本院研究人員之最高級,八年以來,除一個例外不計,敝所未嘗有此聘任。(外任者則有之)
二、 薪捧與同事商定為月三百五十元。本所設(shè)置之始,同人薪額皆低,以后逐漸加薪。茲以加薪一事,不易常行,故今竭其能力,定為此數(shù),(三百元以上加薪事本極少。)以此時本所經(jīng)費論,后來加薪之可能性極微,此與以前諸例不同者也。
三、區(qū)區(qū)之?dāng)?shù),本不足以答高賢為學(xué)術(shù)致力之勞,然此等機關(guān),能力有限,待遇較薄于大學(xué),亦今日各國之通例也。若論研究之方便則非大學(xué)所能比,研究員不兼事務(wù)者,全部工夫皆是自己所有也。
四、專任研究員之著作,除通俗文字外皆交本所發(fā)表,(亦偶有例外,則因有特殊理由,如為讀者較多,有時在國外發(fā)表。)不另給酬,此本院常規(guī)之一。
五、本所各專任職員,依院章不得兼任院外有給職務(wù)。
……數(shù)年積願,今日始能出之于口,幸先生鑒其愚誠,不我遐棄。又此意弟在北平時,曾以商之于援庵先生,得其同情許可。
又專任研究員,每年度之研究計劃,例與本組主任商妥后行之。第一組主任為陳寅恪先生。(18)
同年5月18日岑仲勉致信陳垣云:“昨孟真先生赴陜,電約在站晤談(按:時岑在陜西潼關(guān)任職),備悉臺從會竣返平,至慰。聘書聞下月乃可發(fā),研究計畫須與主任商定。寅恪先生常見否?便見時懇略代一探(如何方式),俟接約后再通問也。郵寄清華想必能達”(19)。同年6月1日信云:“頃南京已寄來聘書,擬下月初就職。寅恪先生郵址,盼能日間見告”。(20)
岑仲勉1937年7月初到南京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任職。7月14日致陳垣信云:“頃讀致孟真先生書,知尊處喬遷。邇?nèi)胀夥丈鯋?,闔潭受驚否?暑期多暇,或南行否?念念。勉五日晚即已抵京,因卜居奔走,致未修候,日間仍多在所中,賜教祈由所轉(zhuǎn)更便。專此上達,順候撰祺”。(21)
由此可見,岑仲勉能夠進入歷史語言研究所,陳垣、陳寅恪在促成此事中起了巨大作用。
1946年2月3日,陳垣致長子陳樂素信中有一句話:“一個人第一要有本領(lǐng),第二要有人提拔。有本領(lǐng)而無人提拔,不能上臺,有人提拔而無本領(lǐng),上臺亦站不住也”(22)。岑仲勉進入史語所及以后在中山大學(xué),在學(xué)術(shù)上作出巨大貢獻,證明陳垣這句話是一句至理名言。
陳垣對岑仲勉的提攜,還表現(xiàn)在對岑仲勉著作的發(fā)表上。陳垣任輔仁大學(xué)校長20多年,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他對學(xué)生鄭天挺、翁獨健、陳述等反復(fù)講過這樣的話:“現(xiàn)在中外學(xué)者談漢學(xué),不是說巴黎如何,就是說日本如何,沒有提中國的。我們應(yīng)當(dāng)把漢學(xué)中心奪回中國,奪回北京。”(23)陳垣在輔仁大學(xué)創(chuàng)辦《輔仁學(xué)志》,發(fā)表高質(zhì)量的學(xué)術(shù)論文,是他“把漢學(xué)中心奪回中國,奪回北京”。構(gòu)想的組織部分?!遁o仁學(xué)志》1928年創(chuàng)刊由陳垣主編,在發(fā)刊詞中,首先在學(xué)術(shù)方法上,推崇中國傳統(tǒng)的考據(jù)學(xué),說“百年以往,乾嘉諸老努力樸學(xué),極深研幾,本實事求是之精神,為整理珍密之貢獻,三古文史燦然大明?!钡?,另一方面,
并不因此而食古不化,相反,為了適應(yīng)時代要求,又積極地鼓勵學(xué)者努力發(fā)掘新材料,開辟新領(lǐng)域,采用新方法,提倡中外學(xué)術(shù)交流與合作。“然則欲適應(yīng)時代之要求,非利用科學(xué)方法不可。欲闡發(fā)邃古之文明,非共圖歐亞合作不可。昭昭然也?!薄拔崛思瘸袦贤ㄎ幕姑?,發(fā)揚時代精神,復(fù)冀椎輪為大輅之始,揭櫫斯志甄綜客觀材料?!保?4)把刊物的使命定位在“溝通文化”,可謂繼承了輔仁大學(xué)奠基人英斂之確立的辦學(xué)精神: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會通中西。(25)
《輔仁學(xué)志》自1928年12月創(chuàng)刊,至1947年終刊,前后近20年時間共出版15卷21期,發(fā)表論文近150篇。作者既有陳垣、沈兼士、余嘉錫、張星烺、劉復(fù)、倫明、朱希祖、楊樹達、英千里、常福元等名家、大師,也有魏建功、容肇祖、唐蘭、周祖謨、岑仲勉、啟功、陳樂素等中青年學(xué)者。主編陳垣對論文的取舍以其是否符合刊物宗旨及論文的質(zhì)量為標準。對勤奮好學(xué)的中青年學(xué)者的扶植與提攜,促進他們的成長起了重大作用。岑仲勉在《輔仁學(xué)志》發(fā)表幾篇高質(zhì)量的學(xué)術(shù)論文,使他聲名鵲起。
1934年4月17日,岑仲勉致函陳垣:“校務(wù)瑣碎,日爾鮮暇,姑就擬議中之《漢書 · 西域傳》校釋,擇其稍完整者《康居》、《奄蔡》二篇,錄呈斧正,復(fù)祈為分致。如其無當(dāng),覆瓿可也?!保?6)我們查1934年《輔仁學(xué)志》第4卷第2期,發(fā)表岑仲勉的《漢書西域傳康居校釋》和《漢書西域傳奄蔡校釋》兩文。后來,岑仲勉把他從1930—1959年間陸續(xù)寫成的研究西北史地積累的成果,集成《漢書西域傳地里校釋》,由中華書局出版。在該書《康居·奄蔡、粟弋附》的注釋中說:“拙著《漢書西域傳康居校釋》(《輔仁學(xué)志》四卷二期),本篇大旨相同,惟材料已大半添易?!保?7)在《奄蔡》校釋中,涉及到欽察族,學(xué)界爭論甚大,國際漢學(xué)界如伯希和等亦參與討論。1934年6月22日,岑仲勉致陳垣信中說:“再者,奄蔡即欽察,《黑韃箋注》早略說明,伯希和亦謂欽察之名已見九世紀撰述,更無害于前說之成立。惟檢柯史(按:指柯劭忞《新元史》),只著庫莫奚后人一語,來得太突兀,或屠記(按:屠寄《蒙兀兒史記》)更有詳說(聞似在卷三)。而中大、莫氏(按:指莫伯驥)均無其本,不知除道園碑之外,更得信憑否?擬懇飭檢節(jié)鈔此段見示?,F(xiàn)雖有附帶論文之稿,未敢遽爾露布也?!保?8)顯然岑仲勉在《輔仁學(xué)志》4卷2期發(fā)表的《漢書西域傳奄蔡校釋》在學(xué)界引起不同反響,故致信陳垣,“懇飭檢節(jié)鈔此段見示”,即提供岑手頭所缺之資料,以便他就不同意見進行辯駁。同年同月27日,又致信陳垣說:“上周曾復(fù)乙緘,計達左右。茲將改稿數(shù)紙另郵付呈,尚祈費神飭照刪改,無任禱盼?!保?9)此事應(yīng)是指《再說欽察》一文。他在《漢書西域傳地里校釋》中說:“伯希和之Coman(馮譯庫蠻)考,大意以為其名不見歐洲古史,余嘗辨之(自注:見拙著《再說欽察》)?!?(30) 陳垣想岑仲勉提供??薄对托沾邸返母寮凇遁o仁學(xué)志》發(fā)表,岑仲勉1936年10月14日復(fù)函曰:
《姓纂》稿過繁,或有妨篇幅。如不棄瓦礫,則略有數(shù)短篇可供采擇,茲別附乙目?!?/p>
草目
漢書西夜校釋:此是校釋之一,頗謂一得,原擬俟全書刊布。大意以為西夜即塞之異譯,而乾陀羅亦見于后書。有此則佛教入華時間問題似可上推西漢,而休屠金人等可研究也。
外蒙古地名四個:大意就于都斤、他人水等(已見《輔志》作再詳細之研究。)
新唐書(突厥傳)擬注一篇:此為拙稿《突厥集史》之一篇。清儒專唐書者少,竊謂舊、新不能偏廢,而新書溢出之史料似不可不先考其本據(jù)。所謂注者,即注其本據(jù)。
再說欽察:前年寄奄蔡稿后,知伯希和主欽察(屠、柯)即庫莫奚之說,即再作詳細駁論。
漢書地理志序列之臆測:《漢書集注》有此討論否?
已上各稿,尚須一度修正。如承摘出,稍暇當(dāng)整理錄呈。惟可否之間,總不必客氣耳。(31)
我們查《輔仁學(xué)志》5卷1、2合期(1936年)發(fā)表岑仲勉《再說欽察》一文,此文當(dāng)然與陳垣提供材料有很大關(guān)系,姜伯勤也說:“陳垣先生對岑仲勉的工作更是十分關(guān)注,如岑先生的《再說欽察》等文,就是奉援庵先生的函詔而撰寫的?!保?2)1937年《輔仁學(xué)志》第6卷第1、2期合期,發(fā)表岑仲勉的《漢書西夜傳校釋》和《跋突厥文闕特勤碑》兩文。1936年11月19日,岑仲勉致陳垣信云:“又,丁麟年《闕特勤碑釋跋》,想文字無多,不審?fù)忾g購得否?如尊處有庋藏,極盼賜下一讀也。”(33)同年12月14日信又云:“接手示,諸荷教益。闕特勤碑跋,系據(jù)容媛金石目五,題日照丁麟年(黻臣)輯移林館刻本。今承示東本,后署日照丁氏移林館金石文字。蓋同是一書。惟鈴木跋稱日照丁輔臣,輔黻相近,黼黻義近,或鈴木跋有訛歟?此種擬即留下,該價多少,乞示悉奉璧?!保?4)說明此文與陳垣關(guān)系很大。1946年,《輔仁學(xué)志》14卷1、2期合期發(fā)表岑氏《陳子昂及其文集之事跡》一文。
我們還必須指出,20世紀30—40年代,日本發(fā)動對中國的侵略,輔仁大學(xué)的辦學(xué)經(jīng)費日趨緊張,《輔仁學(xué)志》為了節(jié)省經(jīng)費,一是把每年的兩期合為一期,二是幾位老先生申明不要稿費。啟功回憶說:“學(xué)校經(jīng)費不足,《輔仁學(xué)志》將要???,幾位老先生相約在《學(xué)志》上發(fā)表文章不收稿費?!保?5)岑仲勉投稿《輔仁學(xué)志》也不收稿費。1935年10月14日致陳垣信云:“今春承惠稿費,覺有未安。……聞年來受環(huán)境影響,私校多支絀,稿費尤不愿濫領(lǐng)?!保?6)1937年2月26日致陳垣信云:
本日奉貴校注冊課通知,有五卷一、二期(按:指《輔仁學(xué)志》)稿費算訖等語。
勉前經(jīng)聲明不敢受酬,故屢次投稿,今若此,是意鄰于貪,固非初衷,且跡近妨礙言路也(借喻)。無已,謹擬如次:
甲、 可不支出,則充支出。
乙、 為他方面計,如須支出,則擬懇賜贈《萬姓統(tǒng)譜》乙部(修綆目似有其名,
標價約三十金。此只合而言之,因未知采登若干種),以助勉一簣之功(稿費數(shù)不及,或市上無其書,此議均請取消)。馀則購圖書移送貴校圖府,庶勉不至盡食前言,而受賜者在學(xué),或庶幾不傷廉也。(37)
可見岑仲勉投稿《輔仁學(xué)志》,既是陳垣對他的提攜,也是對陳垣工作的支持,而其行動與輔仁老輩是相一致的,深得陳垣的信賴。
陳、岑交誼深,岑仲勉不客氣地請陳垣購書、借書。1936年12月31日致陳垣函云:
前上復(fù)緘計達。茲有請求者:
一、月前閱《潛夫論》(王氏漢魏本),訛錯頗多。繼購一《叢刊》本。亦復(fù)如是。
聞《湖海樓叢書》中有汪繼培箋,如對五德志二章有詳細箋校,乞代購乙部,否則可免置議。因馀書皆非急要之本也。
二、《中國學(xué)報》五期(見《國學(xué)論文索引》),有陳漢章上灌陽唐尚書論注新唐書,頗欲一閱。惟此是多年舊報,恐不易覓。輔大如有庋藏,厚賜假讀。
三、年前輯法顯、義凈年譜,本意合玄奘為三。翤見劉氏繼作,故置之,玄奘出國,自以葉護為先決問題。葉護非必統(tǒng)葉護,尊論(按:指陳垣《書內(nèi)學(xué)院新校慈恩傳后》一文之論)不易。至奘之享齡,尚有疑問,多年未釋。《嶺南學(xué)報》之譜,亦無新表見。偶檢《國論索引》三編,《東北叢鐫》十七、十八兩期更有陳氏譜乙篇。該志出版尚近,能轉(zhuǎn)坊賈代覓兩本否?
以上均非急急,不過趁年暇順為請求耳。(38)
岑仲勉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研究《墨子》,至1956年完成《墨子城守各篇簡注》一書,1958年由中華書局出版。岑仲勉把該書寄給陳垣。陳垣于1958年7月5日致信岑仲勉:
久未得消息,忽奉到大著《墨子城守各篇簡注》一冊,知起居安吉,至以為慰。在今日朋友輩中,出版著作堪稱為多快好省者,閣下實其中之一人,敬仰之至。謹先復(fù)謝,并頌文祺!弟陳垣。(39)
由于陳垣與岑鐘勉有深厚的友誼,相知甚深,1961年10月7日,岑仲勉逝世,陳垣是岑仲勉教授治喪委員會成員之一,并于10月9日致函岑仲勉家屬,吊唁岑仲勉逝世。(40)
二、陳垣與岑仲勉著《元和姓纂四校記》
中國記錄氏族世系之書,起源甚早,《世本》記黃帝以來到春秋時列國諸侯大夫的氏姓世系,已亡佚。魏晉南北朝時社會重門閥,士族為了維護其世代相傳的優(yōu)越地位,以區(qū)別于庶族寒門,譜牒成為重要的工具之一,于是譜牒之學(xué)廣泛流行。魏晉南北朝重視門閥的風(fēng)氣,到唐代尚未完全消失,唐人仍講究譜牒之學(xué)?!对托兆搿分幾刖褪敲髯C。
《元和姓纂》,據(jù)《四庫全書總目》載:“唐林寶撰。寶濟南人。官朝議郎、太常博士。序稱元和壬辰歲,蓋憲宗七年也。寶,《唐書》無傳,其名見于《藝文志》。諸家書目所載并同。(41)” 林寶,約經(jīng)歷了唐德宗至穆宗四朝,做過同州馮翊縣尉、太常博士、沔王府長史等官,當(dāng)時即以擅長姓氏之學(xué)知名。輯本《唐語林》卷二說:“大歷已后專學(xué)者?!献鍎t林寶?!贝藭裆写媪謱氉孕颍疲?
元和壬辰歲(七年),詔加邊將之封,酬屯戌之績,朔方之別帥天水閻者,有司建苴茅之邑于太原列郡焉,主者既行其制,閻子上言曰:“特蒙渙汗,恩沾爵土,乃九族之榮也;而封乖本郡,恐非舊典?!币钊眨现^相國趙公(按:指趙國公李吉甫):“有司之誤,不可再也,宜召通儒碩士辯卿大夫之族姓者,綜修《姓纂》,署之省閣,始使條其原系,考其郡望,子孫職位,并宜總輯,每加爵邑,則令閱視,庶幾無遺謬者矣。”寶末學(xué)淺識,首膺相府之命,因案據(jù)經(jīng)籍,窮究舊史,諸家圖牒,無不參詳,凡二十旬,纂成十卷,自皇族之外,各依四聲韻類集,每韻之內(nèi),則以大姓為首焉。朝議郎、行太常博士林寶撰。
該書王涯序云:
趙公嘗創(chuàng)立綱紀,區(qū)分異同,得之于心,假之于手,以授博聞強識之士濟南林寶。寶該覽六藝,通知百家,東漢有書之能,太常當(dāng)?shù)涠Y之職,其為述作也,去華摭實,亡粗得精,條貫稟大賢之規(guī),網(wǎng)羅盡天下之族,雖范宣子稱其世祿,司馬遷序其先業(yè),若揭日月,備于縑緗,昭昭然蔑,以加此矣。以涯嘗學(xué)舊史,繆官綸閣,授簡為序,不敢固辭,無能發(fā)揮,承命而已矣。(42)
岑仲勉在引錄林寶序、王涯序之后說:
綜上兩節(jié)而剖解之,知《姓纂》之修、實根于下述各情狀。
1.《姓纂》系奉旨而作,與私家撰述不同。
2.《姓纂》之綱紀異同,間由李吉甫指授。
3.《姓纂》因邊臣疏辨,封乖本郡而作,則各姓原系,自不能不參據(jù)一般傳述及私家牒狀,以免將來之爭辨。
4.《姓纂》系專備酬封時省閣參考之用。
5.唐代封爵頗濫,求免有司之再誤,其書不能不速成。
6.憲宗謂子孫職位總緝,則無職位者不必其入錄。
以上六節(jié),于《姓纂》體例,饒有關(guān)系,非先洞察其要,未可與尚論林氏之書也。林氏謂二十旬而成書,王涯序則作于七年十月,以此推之,其始事約在七年三月。(43)
該書詳載唐代族姓世系和人物,于古姓氏書頗多征引,因而也保存了一些佚書的片斷。體例以皇族李氏為首,然后按四聲韻部系姓氏。唐代崇尚門第,家譜往往攀附望族自重。
《姓纂》取材包括私家譜牒,故所述族姓來源未必都翔實準確。但著名唐史專家黃永年指出:
1.此書在兩《唐書》有列傳的人以外記錄了大量人物的姓名和世系,有些還注明他做過什么官,不僅可以增補兩《唐書》列傳的不足,在研究唐代文獻遇到生疏的姓名時也可試翻此書來查考。2.《新唐書》里有個宰相世系表,大體同于此書,而又有增補(表記到唐末,而此書只到憲宗元和時),有些地方與此書還有詳略出入,應(yīng)該互相校補。3.此書所記唐代部分的世系比較可靠,唐以前特別所謂古代某某人之后則多出于子孫貴顯后偽飾,和南北朝隋唐碑志之侈陳世系同樣不盡可信。(44)
宋代以后,門閥世系在實際生活中已不甚起作用,因此《元和姓纂》明初以后即失傳?,F(xiàn)可見的版本有5種。
1.清乾隆修《四庫全書》,四庫館臣從散見于《永樂大典》中的《元和姓纂》輯錄出來,并進行校勘,仍按自序及《新唐書·藝文志》等所云,分為十卷(《四庫提要》作十八卷,黃永年認為“當(dāng)系筆誤”)。(45) 可稱為“四庫本”,《永樂大典》采錄的《姓纂》,已不完整,而且割裂原文,《四庫》輯本也有遺漏。
2.嘉慶七年(1802)孫星衍據(jù)《四庫》本和洪瑩同加??焙罂?,稱為孫、洪校本,此本較為少見。
3.光緒六年(1880)金陵書局據(jù)孫、洪本重刻,稱為局本,這個本子較為流行。
4.民國三十七年(1948),上海商務(wù)印書館出版岑仲勉著《元和姓篡四校記》。岑仲勉說:“今取名四校記者,竊以為四庫輯自大典,清臣所校,一校也。孫、洪錄本刊布,始附入輯佚,二校也。羅振玉就局本成??庇浂恚R??!保?6)而岑氏本書為四校。四校記所注重者有四點:芟誤(正輯本訛誤)、拾遺(補輯本脫失)、正本(移輯本冒文)、伐偽(辨后人附益)。本書的缺點是不全錄《姓纂》原文,使用時仍需置孫刻或局刻本查對。該書晚出,后來居上,功力最深,收獲也最大。所以,黃永年在講《唐史史料學(xué)》時說:“對于現(xiàn)代著作也是如此,凡是給有史料價值的文獻作???、注釋、訂補、輯佚、以及提供其他有用史料的,如唐長孺先生的《唐書兵志箋證》、岑仲勉先生《元和姓纂四校記》等,都應(yīng)該講到?!保?7)黃永年講《元和姓纂》專門介紹了岑氏《四校記》。岑氏《四校記》出版的當(dāng)年,王仲犖發(fā)表書評曰:“考知歐陽修呂夏卿作《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迄元和之季,大概本自此書,千載矜異之巨著,一朝得知其所從出,顧不大快人邪!”(48)復(fù)旦大學(xué)教授陳尚君說:“《四校記》成書于岑先生學(xué)術(shù)研究的鼎盛時期,采用窮盡文獻的治學(xué)方法,致力于該書的芟誤、拾遺、正本、伐偽,程功之巨,發(fā)明之豐,校訂之曲折,征事之詳密,堪稱其一生著述中的扛鼎之作,也是中國近代古籍整理工作中可與陳垣先生?!对湔隆凡⒘械牡浞吨??!薄啊端男S洝返囊饬x已遠遠越過對一部書的校正,其揭示的大量漢唐人物線索為這一時期的文史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礦藏,稱其為人事工具書也不為過?!?(49)
5.1994年中華書局出版《元和姓纂(附四校記)》,系以岑氏《四校記》編入正文,并附姓氏索引、人名索引,最便使用。
陳垣對岑仲勉著《元和姓纂四校記》起了什么作用呢?
前面說過,陳垣早知道岑仲勉在從事《元和姓纂》的??惫ぷ?,想把他的部分成果在《輔仁學(xué)志》發(fā)表,岑仲勉以“《姓纂》稿過繁,或有妨篇幅”為由,提供其他稿件供陳垣選用。現(xiàn)在保存在《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中陳垣與岑仲勉的來往書信42通,有19通談到《姓纂》。我們分析這些書信,陳垣對《元和姓纂四校記》起的作用主要是提供大量圖書資料及解答疑難問題。
陳垣身處北京,又任輔仁大學(xué)校長,自己的藏書又豐富,為岑仲勉借閱或購買大量圖書資料。
1936年7月7日,岑仲勉致函陳垣云:
惟旬前因牟君(按:指牟潤孫)說之觸引,現(xiàn)方作《姓纂》之校記乙篇,專就局本(按:指金陵書局本)勘斠,條數(shù)或尚比羅氏(按:指羅振玉)多一半,故未暇及也。猶有瀆求者,勉所購《雪堂叢刻》,其《姓纂》校記下適缺一頁(即董孔史等一頁),擬懇飭草鈔乙紙見惠,庶得對勘。(50)
1936年7月18日,岑仲勉致陳垣信云:
啟郵包,知慨以校庫本(按:指陳垣校過的四庫本)見假,如獲瑰寶。竊謂吾人求學(xué),雖未必確有心得,要須貢其所見所聞以為群助。拙稿正謄至上聲之半,現(xiàn)擬再為修正,把庫、洪本(按:指《元和姓纂》之四庫本及洪瑩校本)不同處暨尊批采入,藉光篇幅,或亦大君子所許乎?唯庫、洪兩本異同仍未盡明,下舉數(shù)端,亟待明教:
一、 各卷下所記某聲某韻是否庫本原文?
二、書眉楷字,當(dāng)是校庫本之文,間有尊筆行書(單字)者,是否漏校補上抑依羅校之說(例如卷一,一頁之下信郡,書眉有行書“都”字)?
三、就牟君文看,似洪本“據(jù)秘笈新書補”者,皆洪氏補入,非庫本所有。但如卷二董姓,書眉稱,“董狐二字增”,則是洪氏所謂據(jù)補者,亦非洪補矣。然則,“據(jù)·秘·笈新書補”六字,庫本有否?其余各條,洪稱據(jù)補而書眉無校文者,是否均庫本所有?
四、普通所謂洪校注而書眉無校文者,似皆庫本所有,而為修書諸臣之注(恐未必是《大典》原有注)。若然,則洪氏之校注極少極少,然否?
五、牟君謂洪本于姓視庫本例在某姓之后(某姓大公板刻不明),書眉未說及。
已上不過略舉拙見,有未及處,并祈一一賜悉,厚幸厚幸。(51)
陳垣把自己使用的”校庫本“寄給岑仲勉參考,而岑氏將“尊批采入,藉光篇幅,或亦大君子所許乎?”高情厚誼,難能可貴。關(guān)于陳垣以四庫本與洪本相校,作出的發(fā)明,余嘉錫在《四庫提要辯證·元和姓纂》中說:“以《姓纂》在今日盛行洪氏本,故附糾之如此,其以之與庫本校出脫誤者,吾友陳援庵也。(52)”
1936年9月19日,岑仲勉致陳垣函云:
《姓纂》一書,實有詳注之必要,然茲事固不易言,是在合力,故其人(史無傳)有散見他書者,亦如竹頭木屑,不忍竟棄,略附校記中。約計稿本當(dāng)可十萬字(八萬至少),不審《輔志》能容得否?校事本早畢,但近又泛覽唐集十?dāng)?shù)種,亦間有一二難問,
可資解答,故遲遲也?!洞蠊珗蟆穼逸d余氏其人,謂有詳注稿,認識否?(53)
1936年10月26日,又致函陳垣云:
此次校勞考(按:指陳垣為他代購之趙鉞、勞格撰《郎官石柱題名考》),只及石刻,不及補遺,石刻中又只限《姓纂》有世系之姓。校時不及一一檢頁數(shù),現(xiàn)只就檢索表漏列者代填,今日由郵寄上。《大典》影本(按:指宋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永樂大典影印本)未見,《提要》謂《姓纂》散見千家姓下,然則今影本當(dāng)可見若干條,然否?又《姓纂》無獨孤系,而勞考屢引《姓纂》,且屢注云原書誤入《辨證》三十五。誤入二字,頗費思索,能飭摘錄此見示否?又《大典》為分韻類書,是否如舊日韻書以一豎(——)代韻腳,或偶見此例否?諸待明教,先此鳴謝。……
《姓纂》本稍遲再璧。(54)
陳垣對以上問題作了回答,所以岑仲勉同年11月7日致信陳垣云:
奉教暨《大典》、《辯證》等,始恍然于”誤入“二字之解釋,緣初未悟《辨證》亦出《大典》也。鄧(按:指鄧名世)旨在補正,鄭(按:指鄭樵)旨在厘分,初以《氏族略》為通行書,經(jīng)前人從事,頗不注重。兩校后乃取而逐條比對,所獲竟比他書為多,殊出望外。然由此知成功多寡,固不必專恃珍刊秘籍也?!掇q證》乙冊,因便順校乙過,如館中暫無需用,能賜觀全豹更佳(約借十天),否亦不必勉強?!洞蟮洹氛渴先肟?,《廣韻》入范,《通志》入上聲,獨輯本《姓纂》以入十二侵,殊不合。又后漢大司農(nóng)湛重一語,非敘姓源,竊嘗疑之。今觀《大典》,《元和姓纂》上猶有豫章二文,似是《大典》倒錯耳。館存四五十本,倘無大姓,一二日當(dāng)可校畢?!?/p>
承贈大著二冊并謝,《辯證》、《大典》隨璧。(55)
陳垣給岑仲勉寄去代購的由趙鉞草創(chuàng)、勞格續(xù)成的《郎官石柱題名考》、《唐御臺精舍題名考》和《古今姓氏書辯證》永樂大典影印本,對岑仲勉?!对托兆搿贩浅V匾?,信中言及以勞考?!缎兆搿贰!豆沤裥帐蠒q證》是宋鄧名世及其子鄧椿年“貫穿群書,用心刻苦”而成?!端膸烊珪偰俊吩疲?/p>
其書長于辯論,大抵以《左傳》、《國語》為主。自《風(fēng)俗通》以下各采其是者從之,而于《元和姓纂》抉摘獨詳。又以《熙寧姓纂》、《宋百卿家譜》兩書互為參校,亦往往足補史傳之闕。蓋始于政宣而成于紹興之中年,父子相繼以就是編,故較他姓氏書特為精核?!吨熳诱Z類》謂名世學(xué)甚博,姓氏一部,考證甚詳,蓋不虛也?!螘r紹興有刊本,今已散佚。《永樂大典》散附千家姓下,已非舊第。惟考王應(yīng)麟所引原序,稱始于國姓,馀分四聲,則其體例與《元和姓纂》相同。今亦以韻隸姓,重為編輯,仍釐為四十卷,目錄二卷。其復(fù)姓則首字為主,附見于各韻之后。間有征引訛謬者,并附著案語,名為訛謬焉。(56)
今人著名文史學(xué)者陳尚君認為“《辯證》是對漢唐以來姓氏譜牒書進行系統(tǒng)清理編纂并作事實考訂的集大成著作,足以代表宋代譜學(xué)的最高水平。”(57)
本書對于岑仲勉?!对托兆搿返囊饬x在于它的優(yōu)長之處。其優(yōu)長處表現(xiàn)在下列四點:1.廣泛征引了不同時代、不同類別但與姓氏相關(guān)的古代文獻。這些文獻在本書得以保存,雖是吉光片羽,但仍可在輯佚補正、??薄⒈?zhèn)挝墨I方面,具有很高的價值;2.對一些大姓的世系源流、支派分布以及郡望數(shù)量的記載較其他姓氏書更為精確、翔實;3.根據(jù)“近事”、“近詔”、名族家譜以及作者之“所見聞”,增補考訂了一些姓氏,為后人留下了難得的史料;4.補充了一直未被著錄的姓氏40馀姓。(58)故岑氏得此書如獲至寶。1936年11月25日致陳垣信云:“羅氏(按:指羅振玉)雖據(jù)《辯證》補佚,尚有漏略復(fù)誤,今閱三冊,已得數(shù)條,將來擬匯合刪定,并作一總目?!保?9) 12月7日又云:“前上數(shù)緘,有所請益,又附還《辯證》拾冊,計均達。此次校《辯證》所獲亦不尠,《姓纂》有而《通志》無者,約七十姓,勘以《潛夫論》、《廣韻》等,約去其半。今得宋本存目,則見《辯證》者,又約三分二,其存疑者不過十姓上下耳?!缎兆搿酚袩o錯誤,最要略知其人時代?!保?0)
岑仲勉在??薄缎兆搿分?,有疑難問題必請教陳垣,并懇請在北平購買相關(guān)圖書。1936年9月5日,致信陳垣云:“去年曾在滬商務(wù)見有《漢書》無傳人名檢索(恍惚如此),頗可助??薄缎兆搿分?。昨去函購,竟謂無之,怪極。便祈費神轉(zhuǎn)圖書館查出原名,示知一一。……日來稍暇,漸理舊業(yè),《姓纂》四部,已竣其三?!派杏姓埵旧倘吨帲?dāng)俟畢業(yè)時也?!保?1)同年11月19日信又云:“日來忙于整理,又《姓纂》工作未竟,只略涉序例?!度莆摹饭虩o力購,然每讀一唐集,于《姓纂》校正,不無小補?!保?2)
更值得一提的是1936年11月25日致陳垣信云:“奉《十經(jīng)齋集》暨《辯證》。月前讀陳毅官氏中,屢引沈氏,檢叢目又不知出自何種,正欲有所請教,不期先有以詔我也?!保?3)而在《元和姓纂四校記》卷末附錄三《沈濤書元和姓纂后》中說:“去歲秋從?!缎兆搿?,陳前輩援庵以抄本《十德齋文集》卷四寄示,亟將此文錄出,涉誦乙過,知近人羅振玉氏據(jù)《金石錄》所補佚文,前此數(shù)十年,沈氏多已拈出,其用功至足敬也。篇中略有訛奪?!??!倍宋氖稹懊駠辏樀箩倜阕R。”(64)信和文的時間吻合,此文中的《十德齋文集》,應(yīng)是《十經(jīng)齋文集》之誤?!妒?jīng)齋文集》為清人沈濤(約1792—1855)著作。孟憲鈞《民國以來藏書家刻書舉隅·周叔弢》一文說:1936年10月,周叔弢先生刊印嘉興沈濤撰《十經(jīng)齋遺集》,封面刊記曰:“丙子歲七月建德周氏刊?!鄙驖治饔?,清浙江嘉興人,一生著述甚多,主要有《十經(jīng)齋文集》等十?dāng)?shù)種,各書均有道光刻本,但傳本稀少,原本難得一見。周叔弢先生摯友勞?。ㄗ趾V文)是浙江桐鄉(xiāng)人,勞氏與嘉興沈氏有姻親關(guān)系,勞氏發(fā)愿刊刻沈氏遺著,以廣流傳。周叔弢先生出于對老友的友誼之情,乃出資刊刻了這部《十經(jīng)齋遺集》。陳垣所提示的《十經(jīng)齋集》卷四《書元和姓纂后》,系清儒自孫、洪之后,羅校之前有關(guān)《姓纂》研究最集中、最重要的一份學(xué)術(shù)文獻。(65)可見陳垣寄來的材料何等重要,岑仲勉“亟將此文錄出”。
1937年1月14日,岑仲勉致陳垣函云:“汪箋大體甚佳,如汪用之子續(xù),勞用之金石,陳用之魏志,合沈氏書后,清儒治《姓纂》之成績,殆已見六七。惟張澍注《風(fēng)俗通》姓氏,以時考之,亦應(yīng)引及。二毛叢書多史地本,價亦不昂,擬懇代覓一部。因函購或受欺,故敢奉勞也。叢鐫二冊,原只得奘譜之半,勉意留俟暇日溜覽,亦祈囑坊賈代覓本,或多或少,所不計也?!保?6)同年1月29日致信陳垣云:“修綆書已寄來。受欺者時有缺本,故敢奉勞。張著雖是可傳,惟裁擇斷制,大不如汪氏?!秾ぴ础贰ⅰ侗嬲`》,聞其名而未知,行本若非單行本者,又不能不乞諸左右矣?!保?7) 1937年2月26日信又云:“前上乙緘,乞便覓《尋源》、《辨誤》(想不易得),……張輯《風(fēng)俗通》引《姓纂》可廿條,均與今本及《通志》、《辨證》引文異。自序謂是早年所為,似總在洪本刊行而后(張生乾隆卌六)。不知其未見,抑竟未對勘也。此等來歷,疑出自《統(tǒng)譜》,或牟君所謂明陳士元《姓觿》者。然明人多偽,似不能不慎用之。《姓纂》修稿過半,頗欲得《集古目》一勘。琉璃廠邃雅齋有其名(署價三元),暇懇電話一詢,或略優(yōu)厥值何如?類書文中用——代子目之字,明人已有之,究不知昉自何時,尊鑒宋元本類書有此款式否?諸乞見教為盼?!保?8)
岑仲勉信中懇請陳垣購買之《潛夫論》、《尋源》、《辨誤》、《風(fēng)俗通》、《統(tǒng)譜》等書,都是??薄对托兆搿肥种匾臅?。
東漢王符之《潛夫論》,據(jù)《四庫全書總目》:《潛夫論》十卷,江蘇巡撫採進本。今本凡三十五篇,合敘錄為三十六篇。卷首讚學(xué)一篇,論勵志勤修之旨。卷末五德志篇,述帝王之世次。志氏姓篇,考譜牒之源流。(69)《潛夫論》舊刻以《湖海樓叢書》的清汪繼培箋註本為善,舊稱“引證詳核,深得旨趣”。所以岑氏信中說“聞湖海樓叢書中有汪繼培箋,如對五德志二章有詳細箋校,乞代購乙部。”(70)閱過陳垣代購之書后,說“汪箋大體甚佳?!?985年,中華書局新編諸子集成(第一輯),收入《潛夫論箋校正》,由西北師院彭鐸據(jù)以標點分章,彭鐸的附註置于《汪箋》之后。在《志氏姓篇》,彭鐸按曰:
“吹律定姓,肇自軒轅,胙土命氏,傳之唐世,由來尚矣。中葉以降,譜牒湮沉,溷冒因仍,眛其初祖,重以古今遞嬗,南北遷移,聲有轉(zhuǎn)訛,字多增省,重悂貤謬,治絲而棼。蓋在昔已病奇觚,后來幾成絕學(xué)。考姓氏之書,《世本》最古。繼是有作,則節(jié)信(按:節(jié)信為王符之字)此文及應(yīng)劭《氏姓篇》、賈執(zhí)《英賢傳》之類,卓爾見稱。次則林寶《元和姓纂》、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王應(yīng)麟《姓氏急就篇》、鄭樵《通志·氏族略》諸書,并傷齟齬。明季以還,又不下十馀部,群相蹈襲,自鄶無譏。凌氏《統(tǒng)譜》,更為妄作。清嘉慶中,武威學(xué)者張澍,尋潛夫之墜緒,慕仲遠之博聞,為《姓氏五書》,刊行者有《尋源》、《辨誤》二種,雖不無瑕颣,實洞見本原,李慈銘所謂涼士之杰出者也。今校正此卷,則有取其說焉?!保?1)
彭鐸此段按語,把古代姓氏之學(xué)的源流敘述得十分清楚,岑氏請陳垣代購之書,也是此學(xué)之重要者。
岑仲勉在《元和姓纂四校記》附錄二《張氏四書姓纂引文之檢討》中說:
武威張澍氏著姓氏五書,傳刻于今者,祇《姓氏尋源》、《姓氏辨誤》二種,合其早年所輯《世本》及《風(fēng)俗通·姓氏篇》,即余所謂張氏四書也。四書征《姓纂》常出今本外,剔去趙、鄭、鄧、羅、凌諸家所引而后,其姓全不為今本著錄者馀百條,著錄而詞義差異者數(shù)十。孫氏校序有云:“此外有宋謝維新《合璧事類·類姓門》亦引古代姓纂,按其詞有引《通鑒》云云,則不盡林氏原書”,然則張氏所據(jù),豈為宋末類書歟。……間嘗裒而次之,審而辨之,則覺大概可分為十類:(一)可信為佚文者……。(二)可證今本之冒文及補闕者……。(三)可證今本之訛奪或刪略者……。(四)真?zhèn)位祀s者……。(五)為后人轉(zhuǎn)錄之訛者……。(六)姓纂本無專條,殆后人誤會而析立者……。(七)似后人根據(jù)姓纂而引申或附釋者……。(八)與《通志》相混者……。(九)可疑者……。(十)斷為偽文者……。(72)
可見張澍這幾種書的重要性。
至于《統(tǒng)譜》,即《萬姓統(tǒng)譜》?!端膸烊珪偰俊罚?/p>
《萬姓統(tǒng)譜》一百四十六卷,附氏族博考十四卷,直隸總督采進本。
明凌迪知撰?!鋾怨沤裥帐戏猪嵕幋危苑铝謱殹对托兆搿罚詺v代名人履貫事跡案次時代,分隸各姓下。又仿章定《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名為姓譜,實則合譜牒傳記而其成一類事之書也。古者族系掌于官,……。秦漢以下,姓私相記錄。自《世本》以下,纂述不一。其存于今者,惟林寶、鄧名世、鄭樵三家。馀皆散佚。然散見他書者尚可考見,不過明世系,辨流品而已。迨乎南宋,啟剳盛行。駢偶之文,務(wù)切姓氏。于是《錦繡萬花谷》、《合璧事類》各有類姓一門。元人《排韻氏族大全》而下,作者彌眾。其合諸家之書勒為一怢者,則迪知此編稱賅備焉。其中龐雜牴牾,均所不免。至于遼金元三史姓氏,音譯失真,舛訛尤甚。然蒐羅既廣,足備考訂。故世俗頗行用之亦未可盡廢也。前別有氏族博考十四卷,大旨皆本之《氏族略》,無大發(fā)明。以其與原本相附而行,今亦姑并錄之焉。(73)
由此可見《萬姓統(tǒng)譜》對于校勘《元和姓纂》也很重要。
關(guān)于《集古目》,1937年3月5日致陳垣信云:“昨上一函計達?!都配浤俊芬延尚藿幪眉牡?,請不必再飭他坊代覓,特此布達,并頌撰祈?!?4 由此可知,《集古目》即《集古錄目》。《四庫全書總目》云:
《集古錄》十卷,通行本。
宋歐陽修撰。……古人法書惟重真跡。自梁元帝始集錄碑刻之文為《碑英》一百二十卷,見所撰《金樓子》。是為金石文字之祖。今其書不傳。曾鞏欲作《金石錄》而未就,僅制一序存《元豐類稿》中。修始采摭佚遺,積至千卷。撮其大要,各為之說。至嘉祐治平間,修在政府,又各書其卷尾。於是文或小異,蓋隨時有所竄定也。修自書其后,題嘉祐癸卯。至熙寧二年己酉,修季子棐,復(fù)摭其略,別為目錄。上距癸卯蓋六年,而棐記稱錄既成之八年,則是錄之成當(dāng)在嘉祐六年辛丑。其真跡跋尾則多系治平初年所書,亦間有熙寧初者。知棐之目錄,固承修之命而為之也。諸碑跋今皆具修集中。其跋自為書,則自宋方松卿裒聚真跡,刻于廬陵。曾宏父《石刻鋪敘》稱有二百四十六跋,陳振孫《書錄解題》稱有三百五十跋,修子棐所記則曰凡二百九十六跋,修又自云凡四百馀篇有跋。近日刻《集古錄》者又為之說曰,世所傳集古跋四百馀篇,而棐乃謂二百九十六篇。雖是時修尚無恙,然續(xù)跋不應(yīng)多逾百篇,因疑寫本誤以三百為二百。以今考之,則通此十卷,乃正符四百馀跋之?dāng)?shù)。蓋以集本與真跡合編,與專據(jù)集本者不同。宋時廬陵之刻,今已不傳,無從核定,不必以棐記為疑矣。(75)
岑仲勉用歐陽修之子棐編的《集古錄目》中的碑刻跋尾??薄对托兆搿?,所以陳垣代購的《集古錄目》猶如雪中送炭。
1937年4月9日,岑仲勉致陳垣信,說收到孟真來信,史語所擬聘他為專任研究員。他把《元和姓纂四校記》書稿的內(nèi)容大體向陳垣作了匯報,以后還要不斷修補。(76)4月26日又致信云:“月來得暇,或先作一弁言,稿竣當(dāng)錄呈指正。辱在愛末,此次用功復(fù)多承教益,茍獲問世,尤愿求賜一序,以增光寵?!保?7)
傅斯年于1939年4月17日致函岑仲勉云:
《全唐詩文札記》三冊,弟讀畢歎服之至,如是讀書,方可謂善讀書,方不負所讀書,此應(yīng)為一組(按:指史語所第一組)助理諸君子用作矜式者也。竊以為史學(xué)工夫,端在??笔妨希壬肯滤?,雖限于全唐詩文,然而此等工夫之意義,雖司馬涑水之撰《通鑒考異》,錢竹汀之訂廿二史異同,何以異焉。況其精癖細密,觸類旁通,后來治唐史者得助多矣。流徙中有此,誠不易事,謹當(dāng)編入《集刊》,是亦弟之光寵也?!蘸蟆缎兆搿沸3?,必為一時之偉著,無疑也。(78)
三、陳、岑之交給我們有益的啟示
我們從陳垣與岑仲勉20多年的學(xué)術(shù)交誼中,得出幾點教益:
(一)他們出身相似,并非史學(xué)科班出身,都是靠自學(xué)成為史學(xué)名家,靠的是刻苦努力,靠的是實事求是的科學(xué)方法,即繼承乾嘉的樸學(xué)成就又能吸收西方的科學(xué)方法,與時俱進 ,視野開闊,走出自己的學(xué)術(shù)道路。
(二)一絲不茍的嚴謹學(xué)風(fēng)。這種學(xué)風(fēng)對時下浮躁急功近利之風(fēng)是有力的鞭撻。
(三)他們之交是淡泊名利的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是難能可貴的。誠如1937年4月26日,岑氏致陳垣信云:”人生世上,說來說去,總不外名利兩途。利則積多年經(jīng)驗,已置度外。即不為名,而獻所學(xué)以供商量,亦期守先人遺志也。(79)
(四)尊師重道。陳垣對岑的提攜不遺余力,岑對陳十分尊重。在信或文中常稱陳垣為”陳前輩援庵“。(80)他們雖然不是師生關(guān)系,但中國傳統(tǒng)的師道尊嚴,在他們身上都有深刻的體現(xiàn)。
(五)兩位前輩留給我們兩筆財富:一是物質(zhì)財富,就是他們豐碩的著作,二是精神財富,就是他們?yōu)樽非罂茖W(xué)真理而孜孜不倦地奮斗的精神。這兩筆財富,我們都應(yīng)該加以繼承和弘揚,為今天我們實現(xiàn)偉大的民族復(fù)興的中國夢而奮斗。
【 注 釋 】
①陳智超:《陳垣學(xué)案》,見氏著《陳垣——生平、學(xué)術(shù)、教育與交往》,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1910年版,第121—123頁。
②關(guān)于岑仲勉傳記,參考姜伯勤:《岑仲勉》?!吨袊穼W(xué)家評傳》下冊,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299—1325頁;《岑仲勉學(xué)記》,向群、萬毅編《岑仲勉文集》,中山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版,第1—6頁;《岑仲勉》,《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歷史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2年版,第65—66頁。陳達超:《岑仲勉先生傳略》,《岑仲勉史學(xué)論集》,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1—10頁。
③④⑤⑦⑧⑨(11)(12)(13)(14)(15)(16)(17)(19)(20)(21)(22)(26)(28)(29)(33)(34)(36)(37)(38)(39)
(51)(53)(54)(55)(59)(60)(61)(62)(63)(66)(67)(68)(70)(74)(76)(77)(79)
《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三聯(lián)書店2010年版,第454、455、568、398、970、971、200、569、409、571、571、578、584、586、586、586、1136、569、569、570、579、580、575、583、580—581、586—587、573—574、574、575—576、576、579、580、578、579、579、582、582、582、580、583、584—585、585—586、585頁。
⑥《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第568頁。查岑氏在《圣心》第一期(1932年)發(fā)表的文章有14篇:《唐代阇婆與爪哇》、《唐代大食七屬國考證——耶路撒冷在中國史上最古的譯名》、《掘倫與崑侖》、《暮門》、《苫國》、《西域記》、《亞俱羅》、《末羅國》、《Zaitn非刺桐》、《Qninsai 乃杭州音譯》、《憇野》、《〈拉苑特史〉十二省研究》、《明代廣東倭寇記》、《朱祿國與末祿國》。在《圣心》第二期(1933年)發(fā)表的文章有17篇:《〈水經(jīng)注〉卷一箋?!?、《晉宋間外國地理佚書輯略》、《阇婆婆達》、《奇沙國》、《廣府》、《阿軬荼國》、《波凌》、《〈翻梵語〉中之〈外國傳〉》、《麹氏高昌補記》、《南海崑崙與崑崙山之最初譯名及其附近諸國》、《〈諸蕃〉占城屬國考》‘《黎軒語原商榷》、《王玄策〈中天竺國行記〉》、《義凈法師年譜》、《法顯西行年譜訂補》、《栁衢國 致物國 不述國 文單國 拘萎密國》、《再說大食七屬國》(見二十世紀中國史學(xué)名著,岑仲勉著《隋唐史》附《岑仲勉著述要目》,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672—675頁)。1962年岑仲勉將在全國報刊發(fā)表的關(guān)于中外史地的文章結(jié)集成《中外史地考證》一書,由中華書局出版。以上文章絕大部分收入該書,可見文章質(zhì)量之高。
⑩杜春和等編:《胡適論學(xué)往來書信選》(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56頁。
(18)(78)王汎森、潘光哲、吳政上主編:《傅斯年遺札》(第二卷),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15年版,第603—604、727頁。
(22)陳智超編注:《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第1136頁。
(23)桑兵:《晚清民國的國學(xué)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201頁。
(24)《輔仁學(xué)志弁首》,《輔仁學(xué)志》(第一卷)第一期,1928年12月。
(25)孫邦華著:《身等國寶,志存輔仁——輔仁大學(xué)校長陳垣》,山東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226頁。
(27)(30)岑仲勉著:《漢書西域傳地里校釋》(上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261、274、279頁。
(31)《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第575頁。此信原定寫于1935年10月14日。項念東定為1936年,見氏著《20世紀詩學(xué)考據(jù)學(xué)之研究》,安徽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291頁。詳說見本文第二節(jié)。
(32)姜伯勤:《岑仲勉》,陳清泉等編:《中國史學(xué)家評傳》(下冊),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319頁。
(35)啟功:《夫子循循然善誘人》,陳智超編《勵耘書屋問學(xué)記》(增訂本),三聯(lián)書店2006年版,第139頁。
(40)劉乃和等著:《陳垣年譜配圖長編》(下冊),遼海出版社2000年版,第789頁。
(41)(56)(69)(73)(75)永瑢等撰:《四庫全書總目》(下冊),中華書局1865年版,第1143、1147、772—773、1154、733頁。
(42)(43)(46)(52)(64)(72)(80)林寶撰《元和姓纂》(附四校記),中華書局1994年版,2012年第三次印刷,第1—2、11—12、37、1742、1709—1712、1644—1645、1709頁。
(44)(45)(47)黃永年:《唐史史料學(xué)》,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版,第121、121、3頁。
(48)王仲犖:《關(guān)于岑仲勉元和姓纂四校記》,載《學(xué)原》,第二卷第七期,第95頁。
(49)(57)陳尚君:《漢唐文學(xué)與文獻論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537、569頁。
(50)《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第573頁。此信原定寫于1935年7月7日。信的內(nèi)容是說因牟潤孫的文章觸引,而作《姓纂》校記。岑仲勉在《元和姓纂四校記·自序》中也說:“民二十五年(按:即1936),見報載牟氏?!缎兆搿肥?dāng)?shù)條,念其中訛文極多,非數(shù)紙可盡,乃摘其涉姓源處之屬文字錯誤及顯而易見者,摘校若干,藉便覽讀,久之,覺未滿意,則又旁推于各姓人物,如是再三擴展,蓋不止于四次??币印!保ǖ?7頁)我們查《大公報·圖書副刊》135期,民國二十五年\[1936]\6月18日,載牟潤孫《注史齋讀書記》一則《元和姓纂》十卷(見氏著《海遺叢稿》初編,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239—242頁)。由此可見,此信應(yīng)是寫于1936年。岑氏開始??薄对托兆搿芬彩鞘加?936年。以此信為標準,《陳垣來往書信集》(增訂本)原編為1935年6月18日、7月7日、7月18日、9月19日、10月14日、10月26日、11月7日、11月9日等8通信,都應(yīng)定為寫于1936年。詳細考訂請參閱項念東著《20世紀詩學(xué)考據(jù)學(xué)之研究——以岑仲勉、陳寅恪為中心》,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三章及附錄。
(58)(宋)鄧名世撰、王力平點校:《古今姓氏書辯證·前言》,江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1—15頁。
(65)項念東:《20世紀詩學(xué)考據(jù)學(xué)之研究》,第294—295頁。
(71) (漢)王符著,(清)汪繼培箋,彭鐸校正《潛夫論箋校正》,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401—40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