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浩

(淮陰師范學院, 江蘇 淮安 223001)

【周恩來研究·周恩來與社會主義思想道德建設專題】

人的楷模：周恩來與核心價值觀教育的第一要義

汪 浩

(淮陰師范學院, 江蘇 淮安 223001)

核心價值觀的基本問題是怎樣做人及人與人關(guān)系問題，核心是對“人欲”的態(tài)度問題。周恩來是人的價值，即人的權(quán)利、義務、責任的最早覺悟者，也是人生價值最好追求者、踐行者、實現(xiàn)者。他的修身、齊家、治國路徑，尤其是關(guān)于革命領袖的抉擇，證明他不僅是一位革命家，更是偉大的智者。周恩來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的意義在于，他是一部書，一座碑，一面鏡。作為人，他最成功；作為人生模式，他最具典型意義；他的人生境界，完美而超凡脫俗。學習周恩來，必須堅持像周恩來那樣，“堅守樸實，追求崇高”，一以貫之。

周恩來；核心價值觀；教育

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涵蓋的基本問題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涵蓋三方面的基本問題，即國家、社會、個人三個層面的價值追求。國家層面追求“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社會層面追求“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個人層面追求“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其中個人層面是基礎，處于核心價值觀的核心地位。這是因為一切社會問題、國家問題，歸根結(jié)底是人與人關(guān)系問題。人是一切社會關(guān)系，包括國家關(guān)系的總和，所以，核心價值觀問題的基本點，或者說核心價值觀的基本問題，是人的價值觀問題，人的價值追求與價值選擇問題。

人的價值追求，受世界觀、人生觀的支配。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大致可以分為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世界觀，社會本位與個人本位人生觀。唯物主義的世界觀、人生觀認為世界是客觀存在的、物質(zhì)的，是相互聯(lián)系且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因此人們觀察問題的基本立場和基本態(tài)度是堅持物質(zhì)第一性，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堅持整體性、系統(tǒng)性、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人生態(tài)度是堅持集體主義和社會本位。唯心主義世界觀、人生觀，堅持精神第一性，堅持個人主義和個人本位，堅持孤立的、靜止的、形而上學的思維方法。二者的價值追求是相反的。一個追求社會中心，一個追求個人中心；一個是利他主義者，一個是利己主義者；一個淡泊名利，一個唯利是圖。因此，社會本位還是個人本位，利他主義還是利己主義，群眾至上還是自我至上，是一切為了群眾還是一切為了個人，是核心價值觀的基本問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本內(nèi)容是堅持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為核心內(nèi)容的，以為人民服務為根本宗旨的人生追求。

堅持社會本位、利他主義，與堅持個人本位、利己主義的人生追求，本質(zhì)上是一個人對“欲望”的態(tài)度問題。個人本位、利己主義者認為，世界上“萬物皆有備于我也”，因此他們是只知伸手的“索取者”；集體主義者、利他主義者認為國家是大家的，社會是大眾的。國家、社會需要每個人的關(guān)愛才能發(fā)展，國家富，才能家家富、人人富，因此他們的態(tài)度是奉獻，把奉獻放在第一位，把有限的生命融入無限的為人民服務。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核心價值教育倡導“存天理，絕人欲”。這是宋明理學的“絕欲主義”?！按嫣炖怼?，如果是尊重和遵循客觀規(guī)律，這當然是對的，但那時關(guān)于“天理”的認識是有時代局限的?！熬汲迹父缸幼印?，這種天理則是不對的?！敖^人欲”，則更是錯的?！叭擞笔强陀^存在，有人就有人欲，是不可“絕”的。西方資產(chǎn)階級倡導人性、人道、人權(quán)，強調(diào)自由、民主、個性解放，相對于“絕人欲”的封建專制主義，有革命的進步的一面。但個性解放過頭了，就又錯了。這就是說不能“自由”“解放”到損害國家、社會和他人的程度。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承認人性、人道、人權(quán)，但同時也承認不同社會歷史階段人性、人道、人權(quán)具體內(nèi)容的差異性。特別是關(guān)于人權(quán)的理解差異是很大的，不論在什么樣的歷史階段，盡管具體內(nèi)容不同，但對人權(quán)(本質(zhì)是人欲)一定程度的限制，則是共同的。越是文明的社會，這方面的限制越是細密，越是完善合理，這就是法治。很多人不懂得，自由不是放縱的結(jié)果，而是養(yǎng)成的結(jié)果，限制的結(jié)果，法治的結(jié)果。法治的本質(zhì)就是要保障每個人的“自由”“欲望”的實現(xiàn)，并且不會損害他人的“自由”“欲望”的實現(xiàn)。這是核心價值觀蘊含的最基本的價值理性。

總之，一切價值觀問題，本質(zhì)是對個人與他人，即個人“欲望”與他人“欲望”的態(tài)度問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本質(zhì)，還是《共產(chǎn)黨宣言》那句有名的話，共產(chǎn)主義是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1]。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享有者，同時又是社會的創(chuàng)造者、奉獻者。

二、關(guān)于周恩來核心價值觀問題的歷史考察

(一)少年周恩來的價值覺醒。

人的覺悟，低級階段是對人與動物界區(qū)別的感悟；較高層次是對人的社會責任的感悟；最高層次是社會理想的確立，并為之奮斗，終身不悔不渝。作為人，周恩來是早慧者即較早覺悟者。少小時，家道中落，在顛沛流離中領悟了人生的艱難，在困難中渴望社會或他人的幫助，由此感悟了助人的崇高和知曉社會之需求。1915年，他在一篇作文《論名譽》中寫道：“人之立于世，既不克效禽獸草木之自為生活，而必有賴于公眾之扶持，而服役之事，乃為人類所不可免?！盵2]47作為官宦家庭出身的少年，明白“服役”，也就是服務社會是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能自覺地踐行，難能可貴，而革命家、政治家也正是從這里起步的。學生時代的周恩來，從奉天東關(guān)模范學校起，對他身邊的“服役”之事，如他自己所說，“樂此不?！?。受到師生們鄙薄的校役——校內(nèi)勤雜工生病了，他都主動幫助打理。在南開中學時，他發(fā)起成立“敬業(yè)樂群會”，先后擔任多種學生社團負責人。在這些社團活動中，他積極、熱心、盡力，受到好評。他在一篇答友詢問的作文中寫道：“課外事務，則如蟲胃集，東西南北，殆無時無地而不有責任系諸身。人視之以為愚，弟當之尚覺倍有樂趣存于中?！盵2]62“凡朋友及公役事無不盡力”[2]插圖2，自覺樂在其中，不怕人譏其愚，笑其傻。相反，他認為只有這樣，“及乎長也，作事于社會，服役于國家……方能以其所學，供之于世”[2]9。

1911年暑假，他思念家鄉(xiāng)又無法成行，同學何履楨邀他一同去曾經(jīng)是中俄戰(zhàn)爭主戰(zhàn)場之一，奉天城郊魏家樓子過暑假。少年周恩來面對村東仍然沉睡的煙龍山，傾聽何家祖孫的義憤悲訴，內(nèi)心油然筑起救國圖興的夢想。就在此后不久的一天，周恩來面對東關(guān)模范學校同樣憂國憂民的魏校長的課堂提問“諸生為什么而讀書？”早已成竹在胸的周恩來，雖然當時只有13歲，卻說出了那個時代驚天動地的最強音：“為中華之崛起?！笨梢姡芏鱽砩傩r就能把人與人關(guān)系上升到責任的高度，是那個時代使然。

(二)周恩來的價值選擇、價值實現(xiàn)的人生歷程。

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一中國志士仁人傳統(tǒng)價值觀熏陶下成長起來的“創(chuàng)造性革命家”周恩來，較那些流芳千古的志士仁人毫不遜色。作為后來成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的周恩來，所具有的政治藝術(shù)大師的氣魄和情懷，完全超越了這種境界。這種超越是多方面的，下面僅就其中幾點試述之。

一是修身、齊家。周恩來修身堪稱完美。他寫于1943年的《我的修養(yǎng)要則》，我們把它說成共產(chǎn)黨人黨性修養(yǎng)的座右銘也不為過。作為領袖人物，能將自己的修身要則公之于世，自覺踐行，并讓天下人監(jiān)督，這種律己的“嚴”與“實”、“勇”與“信”，誰能出其右？

周恩來的“齊家”，特別是對婚姻問題的處理，更能彰顯他價值觀問題上的高風亮節(jié)。周恩來早年女友叫張若名，小周恩來兩歲，是覺悟社成員。五四時期與周恩來一同上街游行，一同被捕坐牢，一同出獄，又一同旅歐，在法國又一同參與組建少年共產(chǎn)黨，一同參與各種革命活動。旅歐前夕，覺悟社的其他同志，包括鄧穎超，都認為他們是“天生一對”。張若名天生麗質(zhì)，且富文采。在少共委的馬克思主義學習宣傳活動中，她因法文和口才好，常擔任主講人，且常有文章發(fā)表于少共機關(guān)報《赤光》。因其出眾，且又多出頭露面，終被警方盤問、追捕。而當時旅歐中共組織內(nèi)，一些持極左觀點者，又糾纏她的家庭出身和入黨動機不放，她因委屈和壓力憤而退出少共，聲明脫離組織但決不出賣黨的秘密。盡管如此，這對選擇獻身革命的周恩來，是個極大的打擊。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后，周恩來毅然向張若名說清楚，轉(zhuǎn)而向鄧穎超頻繁去信并求婚。幾十年后，周恩來向他的侄女周秉德提起這段往事：“我是認定馬克思主義，一定不變的，既然我誓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事業(yè)奮斗終生，并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我的終生伴侶，理所當然必須是志同道合的經(jīng)得起革命的艱難險阻的戰(zhàn)友。這一點，你七媽是當之無愧的?！盵3]146這使周秉德感受到“愛情不能承受之輕”。“我知道了瀟灑英俊的伯伯，為什么熱烈地追求長相并不出眾的七媽”，“愛情除了甜美之外，還有更深更豐富的內(nèi)涵”。[3]143愛情被世俗人認定是自私的，可在周恩來那里，卻是另一番情懷。

二是治國道路的選擇。人生價值的追求，究其一生，是人生道路的選擇?！爸螄教煜隆笔侵臼咳嗜说墓沧R。治國平天下，第一位的是信念和道路的選擇問題。周恩來早年受新文化的影響，接觸過各種社會思潮，曾請李大釗到天津宣講馬克思主義，曾赴北京向在北大任教的俄國教師柏列偉討教俄國革命的經(jīng)驗。東渡日本，曾受資產(chǎn)階級革命思潮的影響，信奉過“教育治國”“科學治國”“改良主義”，甚至想學日本的“帝國救國”。但經(jīng)歷五四運動的洗禮，特別是到歐洲后，對當時已經(jīng)發(fā)達的歐洲資本主義世界的實地考察，并在學習中“推求比較”，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和俄國革命的經(jīng)驗，驗證中國的實際，最終認定了馬克思主義和武裝奪取政權(quán)的革命道路，這就是他自己說的“我認的主義一定是不變了”[4]。從此信仰堅定，走完了他偉大的一生，實現(xiàn)他那治國平天下——“中華崛起”的偉大夢想。

但也正如他自己所說：“社會主義這條道路不是容易走的?！盵5]周恩來關(guān)于“治國平天下”的路徑選擇，經(jīng)歷過艱難曲折甚至一次次失敗的考驗。選擇社會本位的人生觀，無私奉獻的價值觀，對一個選擇唯物史觀的革命者來說并不難，難的是堅持和奮斗，百折不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不達目標決不罷休。周恩來的一生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這種價值選擇、價值追求的縮影。20世紀20年代初，他受盧森堡的影響，知道革命武裝的重要，但在大革命中，起初沒有認識共產(chǎn)黨人自己掌握革命武裝的必不可少，在南昌起義中，還打著國民革命的旗號。毛澤東的警示之語“槍桿上奪取政權(quán)”[6]，提醒了中國共產(chǎn)黨人，但革命武裝斗爭如何同土地革命相結(jié)合，成為中國革命道路選擇的一道坎。在南昌起義后南下途中，周恩來意識到應與當?shù)剞r(nóng)民運動相結(jié)合[7]，但因共產(chǎn)國際代表反對，未能堅持，這與毛澤東在秋收起義后直接“上山”建立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實踐上顯然有差距。他那時還有顧慮，認為歷史上“山大王”的農(nóng)民武裝割據(jù)，從來就沒有成功過。他在一定程度上還沒有擺脫“城市中心論”的桎梏。[8]190但在其后，周恩來處于中共中央實際負責人的位置上，他總結(jié)推廣朱毛紅軍武裝割據(jù)，傍著發(fā)展紅軍與紅色根據(jù)地的經(jīng)驗，特別是在1929年的《九月來信》中指出，“先有農(nóng)村紅軍，后有城市政權(quán)，這是中國革命的特征，這是中國經(jīng)濟基礎的產(chǎn)物”[9]，標志著他當時關(guān)于農(nóng)村包圍城市革命道路的探索，是“走在前列的”[8]269。從大革命失敗到中共六屆三中全會這一段，周恩來為恢復被打散并被破壞殆盡的黨組織，堅持六大路線，發(fā)動群眾，推廣朱毛經(jīng)驗，將武裝斗爭與土地革命相結(jié)合，為探索獨具特色的農(nóng)村包圍城市中國革命發(fā)展道路，嘔心瀝血，發(fā)揮了重大作用。正如《周恩來傳》中所指出的，周恩來實際主持下的中共中央為中共“從嚴重挫敗到走向復興”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8]220。

(三)領袖抉擇，是周恩來一生最重大抉擇。

中國革命道路問題的探索，最終集中于領袖的抉擇上。周恩來堪稱中共在這一問題上覺醒的第一人。第五次反圍剿的嚴重挫敗，再一次深刻地教育了包括周恩來在內(nèi)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必須有一個能適應中國國情，了解農(nóng)民，能領導中國農(nóng)民戰(zhàn)爭，能打仗且走自己路的領袖。在領袖問題上，周恩來一貫的態(tài)度是兩條：一是謙讓，如六屆三中全會，他與瞿秋白受命于共產(chǎn)國際，主持六屆三中全會，因他的謙讓，瞿秋白成了黨的總書記[8]271；二是聽命于共產(chǎn)國際，如黨的六大，選工人領袖向忠發(fā)，六屆四中全會選精神領袖王明，之后又選博古任臨時中央總書記。劉英說：“周恩來是誰當權(quán)就擁護誰”[10]。在共產(chǎn)國際說一不二的時期，周恩來別無選擇，這是他的黨性所在。被史家稱為最具獨立性的陳獨秀、李立三、毛澤東，也只能服從共產(chǎn)國際。遵義會議后，毛澤東、周恩來等人考慮讓張聞天當總書記，也是顧慮共產(chǎn)國際。但在領袖問題上，王稼祥、張聞天、周恩來是黨內(nèi)最早覺悟者，只是覺悟的程度，認識的深度上有差別。王稼祥、張聞天更多地是認為軍事指揮上需要毛澤東，要讓毛澤東成為全黨領袖，那是以后的事，因為直到1937年白區(qū)工作會議，張聞天不讓劉少奇批評王明政治路線，更不用說毛澤東成為真正的政治領袖。毛澤東推讓張聞天當總負責人，除共產(chǎn)國際因素外，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團結(jié)所謂“國際派”的領導人。周恩來則不同，遵義會議前后，周恩來深思熟慮，在遵義會議上全力推舉毛澤東，并在其后誠懇擁戴,使毛逐漸成為全黨領袖。張聞天對毛的擁戴和配合，不遜于周恩來，但在政治路線問題上，對毛澤東這個領袖認識的深度上略嫌不足。遵義會議后周恩來與博古有一次長談,中心內(nèi)容是勸博古主動辭去總書記職務，毛是最好的領袖和統(tǒng)帥，能打勝仗才能成為領袖，一切為了打敗蔣介石。[11]周恩來全力推舉黨內(nèi)地位和影響都不如他的毛澤東，并逐漸為全黨所認識和接受，這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生死抉擇，也是周恩來一生最重大的抉擇。金沖及談毛澤東和周恩來時指出，有毛澤東的正確領導，周恩來才能成為今天的周恩來。周恩來在遵義會議上的重大抉擇，代表全黨全軍，反映了黨心民意，成就了中國革命，也成就了他自己。就人生價值追求來說，堪稱典范，周恩來這一人生價值選擇告訴我們，一個人的價值追求，只有當其與國家、民族的命運抉擇相一致的時候，才更有意義，人生才能更加輝煌。周恩來關(guān)于人生價值的追求，證明他不僅是一位偉大革命家，更是一位偉大的智者。

三、周恩來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

核心價值觀教育是一個系統(tǒng)、長期、貫穿全社會的思想教育過程，一要榜樣，二要教材，三要鏡子。周恩來、周恩來業(yè)績、周恩來精神，就是最好的榜樣、教材和鏡子。

有許多周恩來研究專家，關(guān)注周恩來人生道路、成長模式的時代價值。美國羅達·威登堡的博士論文《創(chuàng)造性革命家周恩來》，就是著重探討周恩來旅日、旅歐，關(guān)注他成長道路的名著；英國著名漢學家迪克·威爾遜在《周恩來傳》中提出周恩來“四大謎”，其中主要內(nèi)容就是：周恩來出身官宦家庭何來革命動力，為什么會成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著名英籍華人女作家韓素音在《周恩來與他的世紀》中，直接說“為了下一代”寫了這本書。無獨有偶，日本橫濱大學教授矢吹晉翻譯編輯出版了《十九歲周恩來東京日記》，在大學生中推動學習周恩來活動。日本創(chuàng)價大學創(chuàng)立者池田大作，在國際上推行他的創(chuàng)價教育，他在大學生中親自宣講周恩來精神。他說實現(xiàn)創(chuàng)價人生，周恩來是“連接人心之人”，他是創(chuàng)價教育、“世界市民”教育中理想的人物典范。[12]。正是基于上述原因，著名黨史專家石仲泉大言至要地指出：“周恩來是一部書，一座碑，一面鏡”[13]。

(一)作為人，周恩來最成功。

有人說，周恩來做人最成功。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常常從立功、立言、立德這三個方面來評價成功人士。從立功、立言方面而言，周恩來未必是最好的，但從三個方面綜合考察，周恩來的確是最理想的。從做人的角度來說，人們歷來將人分為“君子”與“小人”。“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強調(diào)“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代表了“君子”的價值取向。成為職業(yè)革命家后的周恩來，在表達他的價值追求時引用了這樣的話：“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14]，全然是一種“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水之善利萬物而處之下”的姿態(tài)和情懷。有人以諸葛武侯比喻周恩來，稱其為“道德完人”。周恩來不可能沒有缺點錯誤，但梁漱溟說他“道德行誼”“無疵可指”[15]，韓素音說“絕不為了個人利益而讓別人遭殃的精神是周恩來的美德”[16]236。縱使周恩來有許多缺點，也不能掩蓋他美德的光輝。陳晉說，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將周恩來“塑造在人格的巔峰上”[17]。當然這些都可以說成是“頌揚溢美之詞”，但別忘了江澤民、胡錦濤代表中共中央對周恩來作出的歷史性評價。鄧小平主持的十一屆六中全會將周恩來排在毛澤東之后的第二位。特別是胡耀邦在淮安周恩來故居的題詞“全黨楷?！?，具有高度的概括性。2015年周恩來誕辰紀念日3月5日前夕，習近平在一個批示中指出：周恩來至今仍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正如其時一篇評論文章所說，是“永遠的榜樣”[18]。

在以怎樣做人為核心內(nèi)容的中國核心價值觀教育的歷史進程中，周恩來永遠是一位影響力、感召力、公信力，尤其是人格魅力最輝煌的榜樣。人的楷模，是周恩來與核心價值觀教育的第一要義。

(二)作為人生模式，周恩來更具典型意義。

羅達·威登堡、迪克·威爾遜、韓素音、矢吹晉這些國際著名專家關(guān)注周恩來的人生道路，是因為周恩來的人生道路更具典型性，這種典型性集中表現(xiàn)在：

第一，好的家庭教育指出了人生正道。周氏家族歷來有好的家風，周恩來更有好的家教。嗣母陳氏教他讀書做人，生母萬氏教他處事交往，乳母蔣氏教他懂得“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道理。臺灣著名家教幼教專家洪錦芳指出：“陪伴、榜樣、磨煉”是家教、幼教三大原則[19]。從這三方面說，三位母親做得都非常好。陳氏的陪伴幾乎是寸步不離；萬氏處理繁雜家務，調(diào)解復雜的矛盾，總帶著周恩來，使他從旁觀摩；蔣氏帶他去鄉(xiāng)下，讓他接觸社會，了解民間疾苦，都給周恩來留下極深的印象。

第二，較早走出家庭，投身社會，是人生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12歲那年，受家境與生活所迫，周恩來隨四伯父到奉天，開始他闖蕩人生的第一步。1946年他對美國記者李勃曼回憶這段歷史時說：“這是我生活和思想轉(zhuǎn)變的關(guān)鍵。沒有這一次的離家，我的一生一定也是無所成就，和留在家里的弟兄輩一樣，走向悲劇的下場。”[20]這雖然不是周恩來的主動選擇，但其后不久當他面對“當馬童”的選擇時，他考慮的是可以節(jié)省家里的支出，還可以有一點收入，又能學一點本領，以適應關(guān)外生活習慣，還能閑時讀書，“一石四鳥”。

第三，在時代洪流中歷練，永遠是人生之劍的磨刀石。周恩來出生后的家境，“當也當凈了，賣也賣完了，借也沒處借……簡直說是窮死了”[2]312。選定奉獻社會，實現(xiàn)民族復興的人生追求，沒有鍥而不舍的精神，是很難堅持下來的。東渡日本，西游歐洲，都是在多方資助下成行的。到了西歐，以天津《蓋世報》的撰稿人的微薄稿酬，維持一個職業(yè)革命家的生計，其艱辛是可以想象的。但他不僅考察了法國、德國，而且飄海來到議會民主發(fā)源地英國，以求對西方資本主義有一個全面深刻的了解。1924年春，他與王京歧在法國最早實現(xiàn)“國共合作”，指出中國國民革命與社會主義革命的關(guān)系，“不走到第一步，何能走到第二步”[8]95，提出中共統(tǒng)一戰(zhàn)線第一個重大理論，也從此奠定他中共統(tǒng)一戰(zhàn)線第一位領袖人物的地位。磨煉成就人生，26歲的周恩來便成為大革命時代“創(chuàng)造性的革命家”。

(三)作為人生境界，周恩來更具超越性。

核心價值觀教育，說到底就是為了證明共同價值的存在，指出人生正確的成長道路，給出一個可供人們效仿的人生發(fā)展模式。說周恩來榜樣，是書、是碑、是鏡，就在于他能給我們提供人生價值、路徑、模式所需要的一切。

關(guān)于周恩來的人生模式，至今人們研究不多。羅達·威登堡提出其動力是心理因素，破落的家境，給他以逆反心理；韓素音則指出其中國傳統(tǒng)的家族“長子”文化的影響，從小就有了“擔當”的意識；還有人指出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21]的歷練。但這些研究，都不足以認識周恩來人生模式的全部內(nèi)容與意義。

周恩來活到老、學到老、改造到老的修身模式屬于道德自我完善的范疇，但具有實踐性、民族性、超越性的顯著特征。

第一，關(guān)于實踐性。說起人生模式，西方心理學家提出“自我中心、自我選擇、自我設計、自我實現(xiàn)”，本質(zhì)是個人主義的“自我奮斗、自我實現(xiàn)”模式，處處離不開“自我”，卻不見社會實踐的蹤影。19世紀俄國大作家托爾斯泰通過文學形象宣揚一種“道德自我完善”模式，類似于佛家的遁世自我修行學說，也是一種唯心的脫離實際的“自我中心”模式。周恩來的修身模式不能說沒有受這兩種思想的影響，周恩來曾經(jīng)受母親信佛的影響，甚至主張過獨身主義，就是他寫的《我的修養(yǎng)要則》也多少可見這種痕跡。但周恩來的超越就在于揚棄了這種模式中突出的個人主義和脫離群眾、脫離實踐的傾向。他的“修養(yǎng)”時時事事以民族復興為目標，以服務大眾為宗旨，從不追逐個人的任何好處，從不脫離群眾和火熱的群眾斗爭，他是中共與群眾聯(lián)系最廣泛的領袖人物，這方面甚至受到過毛澤東的贊揚。他自小就懂得“寡欲”[2]347“新陳代謝”[2]335的道理，提醒自己要“自新不已”，要堅強，要“獨立勿若藤枝弱”[2]342。成為黨和國家領導人后，還說要“活到老，學到老，改造到老”。他不僅這樣說，而且堅持這樣做，一生如此，從不懈怠。

第二，關(guān)于民族性。周恩來的修身模式具有典型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烙印。這種模式較西方自我中心模式值得稱道的是，它貫穿著儒家社會本位的理念。周恩來吸納了傳統(tǒng)文化中的精華，從小就確立了“濟世窮”與“為中華之崛起”的志向?！爸螄教煜隆钡摹按笠唤y(tǒng)”思想，對周恩來成為馬克思主義者也有影響，因為這種社會本位意識與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社會學，尤其是強調(diào)集中統(tǒng)一的政黨學說，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但周恩來超越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境界?！靶奚怼R家、治國平天下”與西方“自我中心”模式的共同之處都強調(diào)“自我”，強調(diào)“自我奮斗”“十年寒窗，一舉成名”。但周恩來自小就悟出人必有求于社會，并推己及人，懂得助人與互助的道理，知道敬業(yè)必須樂群，必須把個人的成功建立在“樂群”即依靠群眾的基礎上，表現(xiàn)出他的胸襟更開闊，理念更科學，志向更遠大。

第三，關(guān)于超越性。周恩來的人生模式具有人的理念、社會理念、發(fā)展理念這三大理念的超越性。

關(guān)于人的理念的超越性。這主要表現(xiàn)在周恩來是“舍得”理念的最好領悟者和最徹底的踐行者?！疤煜聻樯嵴叩弥?，這是中國傳統(tǒng)人生哲學理念、政治哲學理念、核心價值的精華。這種很玄的理論，只有極少數(shù)的智者和哲人才能真正領悟，而真正踐行且成功者更是少之又少。董明珠說，一心想著自己，失去世界，一心想著他人，擁有世界，講的就是這個道理。梁衡的《大無大有周恩來》將周恩來人生的“無中生有”的理念詮釋得淋漓盡致，他說自《共產(chǎn)黨宣言》到周恩來100周年誕辰，這150年來做到大無大有的，周恩來是第一人。這種古老人生理念到現(xiàn)實人生的超越，周恩來更具震撼性、引領性、感召力。

關(guān)于社會理論的超越性。人類社會由合作始，斗爭繼，共享終。原始社會，生存環(huán)境惡劣，生產(chǎn)力低下，剛從動物群體走出來的人類群體，只能是部落式的群居群生，不合作則無法生存。隨著生產(chǎn)工具的進化，弓箭的發(fā)明，火的運用，特別是青銅器、鐵器的出現(xiàn)，生產(chǎn)力的提高和私有財產(chǎn)的出現(xiàn)，社會開始分化，奴隸制、封建制社會形態(tài)相繼出現(xiàn)。隨著近代科學技術(shù)的發(fā)明、機器和電、石油等新能源的使用，社會生產(chǎn)力極大提高，小農(nóng)生產(chǎn)方式逐漸為社會化大生產(chǎn)所替代，財富迅速向少數(shù)寡頭集中。社會分化加劇，社會矛盾激化，掠奪、戰(zhàn)爭、屠殺，本質(zhì)都是財富與資源的爭奪。財富的貪婪追逐帶來資源的掠奪性利用和環(huán)境的破壞，污染日趨嚴重，并成為社會問題。財富分配不均，造成大多數(shù)人的赤貧化，嚴重的社會不公，成為人類社會的火藥。資本主義的高級階段，資本投資，以錢生錢，比實體經(jīng)濟的生產(chǎn)方式賺錢更便捷。特別是網(wǎng)絡經(jīng)濟，生產(chǎn)力提高了，但網(wǎng)絡詐騙轉(zhuǎn)瞬間使千萬人破產(chǎn)，上百億資產(chǎn)眨眼間為極少數(shù)犯罪團伙所竊取。這一切把人類推向爾虞訛詐的大賭場。社會財富、資源的加劇競爭與掠奪，社會則加劇了分化，赤貧和難民的泛濫導致不法犯罪、恐怖主義接踵而至。馬克思以來的共產(chǎn)黨人創(chuàng)立共產(chǎn)主義學說，指出人類社會應走向共產(chǎn)主義，即建立在人自身全面發(fā)展基礎上的“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也就是人類命運的共同體，給出了掙脫人類發(fā)展命運魔咒的理想方式，一種合作、共生、共享的路徑。否則，人類的生存和發(fā)展除了走向毀滅則別無選擇。

但是，向著這條理想道路前進的過程充滿曲折和斗爭。在這曲折和斗爭的過程中，我們逐漸領悟了周恩來社會發(fā)展理念的超越性。這種超越性在于他從中國古典哲學中庸思想中汲取智慧，他深信顏師古所說的“中庸者，言政治和平也”，以及宋代哲學家張載“仇必和而解”的道理，不論是黨內(nèi)黨外、國內(nèi)國外，除了侵略者，他都主張團結(jié)合作，共同面對，共同發(fā)展。日內(nèi)瓦會議，他提出“求同存異”；周邊關(guān)系，提出和平共處；萬隆會議又提出和平相處；中日、中美關(guān)系，他提出擱置爭議、和平合作反霸和共同發(fā)展。他堅信不同的國家、民族盡管社會制度、意識形態(tài)、生活方式各有不同，除了應相互尊重之外，還一定可以找到“共同性”[22]，實現(xiàn)和平合作，共同發(fā)展。這種“共同性”，本質(zhì)上就是共同價值。周恩來不僅懂得斗爭，更懂得斗爭是為了找到“共同性”，這種關(guān)于“共同價值”的理念，就是周恩來社會理念的超越性。

人類有沒有共同價值？這本無問題。有人類就有人類的共同價值，否則就沒有了人與動物的區(qū)別，也就沒有了人類社會。社會矛盾存在同一性與矛盾性、斗爭性與協(xié)調(diào)性兩種形態(tài)，這兩種形態(tài)都同價值觀有聯(lián)系。也就是說，價值觀也有同一性與矛盾性、斗爭性與協(xié)調(diào)性的問題，重矛盾性、斗爭性并排斥協(xié)調(diào)性和同一性是誤解。習近平已經(jīng)指出這種共同價值的存在，結(jié)束了這個爭論。周恩來生活于重斗爭的年代，他能從那種斗爭的理念中，悟出中共后來總結(jié)出來的包容、合作、共生、共榮、共享的理念，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時代局限。

周恩來關(guān)于環(huán)境生態(tài)，關(guān)于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提出反對重復西方發(fā)達國家破壞環(huán)境、資源掠奪式利用的老路，提出勞動力和生態(tài)資源永續(xù)利用，包括人類自身也應該有節(jié)制發(fā)展的理念，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具有先進性。

“調(diào)和主義者周恩來”是對周恩來的誤解。有人說周恩來“老好人”“不倒翁”。出于“打倒中共最后一個偶像”周恩來之目的，《晚年周恩來》污蔑周恩來是“假君子，真小人”。就黨內(nèi)而言，也歷來有人包括毛澤東對周恩來重協(xié)調(diào)的價值選擇有微詞，但毛澤東另一方面又肯定周對敵斗爭堅決。還是韓素音關(guān)于周是“不倒翁”的解讀比較中肯：“看上去他前后左右搖擺，但事實證明他是堅定不移的?！盵16]462在“搖擺”中實現(xiàn)堅定不移的目標，這既是周恩來人生價值追求的縮影，也是他作為政治藝術(shù)大師、智慧化身的寫照。

作為榜樣，周恩來接地氣，有親近感，是易學的；但因為周恩來的超凡脫俗，如高山令人仰止，所以也難學。這個難，就在于堅持。毛澤東說：“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幾十年如一日，這才是最難最難的。”[23]這不僅道出了從平凡走向偉大的一般規(guī)律，就是用在周恩來身上也準確揭示了他堅守樸實、追求崇高的全部秘密。學習周恩來，創(chuàng)造有價值的人生，必須像周恩來那樣堅守樸實、追求崇高、一以貫之。

[1]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94.

[2] 周恩來早期文集：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

[3] 周秉德.我的伯父周恩來[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08.

[4] 周恩來早期文集：下[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453.

[5] 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下[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718.

[6] 毛澤東傳[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143.

[7] 劉伯承.南昌暴動始末記[M]//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28.

[8] 周恩來傳(1898—1949)：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

[9] 周恩來選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32.

[10] 何方，宋以敏，劉英憶延安歲月[J].炎黃春秋，2016(4).

[11] 石仲泉.遵義會議評價的科學歷史觀[J].中共黨史研究，2010(1).

[12] 高橋強.教育家池田大作心目中的周恩來[M]//周恩來與二十世紀的中國與世界(下).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1543-1545.

[13] 石仲泉.我觀周恩來[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374.

[14] 朱謙之.老子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84：41.

[15] 梁漱溟.周恩來總理——如我所知者[J].文史參考，2010(1).

[16] 韓素音.周恩來與他的世紀[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2.

[17] 陳晉.領袖與人格——周恩來傳讀后[J].讀書，1989(7-8).

[18] 本刊評論員.永遠的榜樣[J].黨建，2015(3).

[19] 為什么社會愈發(fā)達問題孩子愈多[J].報刊文摘，2014-10-10(4).

[20] 周恩來自述[M].北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2:3.

[21] 汪浩.周恩來：青少年教育的視角[M]//恩澤堂文稿：上卷.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58.

[22] 周恩來外交文選[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473.

[23] 毛澤東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61-262.

責任編輯：張 超

A84

A

1007-8444(2017)02-0134-07

2016-04-27

汪浩，研究員，主要從事哲學、中共黨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