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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國·歷史想象·文學譜系

2016-12-26 09:09張濤董子冰
文藝爭鳴 2016年7期
關鍵詞:王德威沈從文正義

張濤+董子冰

王德威在他的文章、著述中,不斷地批評從梁啟超到“五四”以來的文人學者,都欲借小說的“不可思議之力”來實現變革社會、強國富民的訴求。批評他們賦予小說難以承載的“歷史使命”,造成了現代中國小說(文學)獨沽“感時憂國”精神一味,而大大忽略了或全然不顧在“感時憂國”之外的“涕淚飄零”、嬉笑怒罵和“鬼魅敘事”,從而大大地窄化了現代中國文學發(fā)展的多重可能性。盡管王德威在批評“五四”先賢欲借“無用”之小說達圖強之“大道”,而其自己亦未能逃脫這一賦予現代中國小說“不堪忍受之重”的陷阱。雖然王德威借用小說之名,不是為了富國強民,但其欲借小說來想象、虛構現代中國歷史的宏圖偉志,絲毫不亞于他批評的那些先賢前輩。王德威曾經說過:“文學與歷史的互動一向是我所專注的治學方向?!痹谕醯峦磥恚骸靶≌f夾處各種歷史大敘述的縫隙,銘刻歷史不該遺忘的與原該記得的,瑣屑的與塵俗的。英雄美人原來還是得從穿衣吃飯作起,市井恩怨其實何曾小于感時憂國?梁啟超與魯迅一輩曾希望借小說‘不可思議之力拯救中國。我卻以為小說之為小說,正是因為它不能,也不必擔當救中國的大任。小說不建構中國,小說虛構中國。而這中國如何虛構,卻與中國現實的如何實踐,息息相關。”在王德威的論述中,無論是文學,還是歷史,就其相同點而言,它們都是一種敘述形式,都是一種話語方式。王德威所要探討的問題,是同樣作為敘述形式和話語方式的文學與歷史,兩者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文學是對歷史亦步亦趨的反映描述,還是超然于歷史之外的想象玄思?除此之外更為關鍵重要的,是“小說中國”或“歷史小說”與文學、歷史之間又有著怎樣的關系?其實,王德威所要探討的文學與歷史之間的辯證關系,從亞里士多德開始就已經受到西方思想家和批評家的矚目了。亞里士多德認為:“詩人的職責不在于描述已發(fā)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發(fā)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發(fā)生的事。歷史學家與詩人的差別不在于一用散文,一用韻文;希羅多德的著作可以改成為韻文,但仍是一種歷史,有沒有韻律都是一樣;兩者的差別在于一敘述已發(fā)生的事,一描述可能發(fā)生的事。因此,寫詩這種活動比歷史更富于哲學意味,更被嚴肅地對待;因為詩所描寫的事帶有普遍性,歷史則敘述個別的事。”文學敘述世界的可能性,歷史敘述世界的已然性??赡苄允欠窬捅纫讶恍詭в小捌毡樾浴薄罢鎸嵭浴保诖宋覀儾蛔鲛q爭。僅就文學與歷史的關系、歷史小說與文學、歷史之間的關系而言,它的復雜程度早已遠遠超過了“可能性”與“必然性”所能涵蓋的內容了。王德威通過梳理中西方學者關于文學與歷史關系的論述,提出了自己對于“歷史小說”的看法。在他看來,歷史小說介于“歷史”與“文學”之間,同時也兼有兩者各自的一些特點:

只要歷史小說仍屬于小說敘述的“一種”,我們就必須賦予它較史學更大的自由,能更自由地重組、歸結甚至戲劇化地增擴主題內容。但我們也可回過來強調歷史小說并不同于其他類型的小說。歷史小說的逼真寫實感主要肇因歷史的不可逆性,其先決條件就是把重點放在“獨特的”與“可能的”人物與/或事件上。換言之,亞里士多德式的“詩的或然性”與“歷史的必然性”在歷史小說中形成了一種糾結復雜的辯證過程,而這種辯證過程是讀者可以不斷加以調整的。

從王德威的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歷史小說的分析,仍然未能脫離亞里士多德有關“詩的或然性”與“歷史的必然性”的論述,只不過是他將文學與歷史之間的關系處理得更復雜了一些。除此之外,王德威對歷史小說的分析中,有一點似乎更值得我們重視,即他將讀者這一重要因素引入到了文學與歷史的復雜辯證關系中來。這讓本已復雜的兩者之間的關系,似乎更加繁復了。本來歷史小說該在文學與歷史之間保有一個“均衡點”,但因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讀者因素的介入,歷史小說再也難以保持原有的“均衡點”了。歷史小說到底該傾向于歷史,還是該靠近于文學,更多地取決于讀者的態(tài)度了。在此,我們該對王德威所說的“讀者”,做一個泛化的理解。閱讀文學作品的是讀者,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是讀者,進行文學批評的批評家、編撰文學史的文學史家,文學政策的制定者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管理者。都可列入讀者的范圍之內。當王德威在談論“小說中國”這一概念時,無疑他是將它當作“歷史小說”來看待的。而在他心目中的“小說中國”,與文學、歷史又有怎樣的一種關系呢?作為一個“讀者”,王德威使用“小說中國”時,又是如他自己所言是怎樣調整“小說”中國在文學與歷史之間的辯證關系呢?從王德威下面的這段話中,我們似乎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由涕淚飄零到嬉笑怒罵,小說的流變與‘中國之命運看似無甚攸關,卻沒有若合符節(jié)之處。在淚與笑之間,小說曾負載著革命與建國等使命,也絕不輕忽風花雪月、飲食男女的重要。小說的天敵兼容并蓄,眾聲喧嘩。比起歷史政治論述中的中國,小說所反映的中國或許更真切實在些。

從王德威的話中,我們似乎看到他更看重的是小說的“兼容并蓄”,既有關乎蒼生黎民的家國大事,也有升斗小民的日常生活。但是,如若我們仔細端詳一番就會發(fā)現,王德威看重的是小說中國與現實中國的“若合符節(jié)”之處。在這里,王德威將“小說中國”“歷史中國”與“現實中國”并置在一處。在“小說中國”與“現實中國”之間,在“歷史中國”與“現實中國”之間,哪一種話語方式敘述下的“中國”,更符合“現實中國”,更能“真實”地反映“現實中國”的千姿百態(tài)、千回百轉。對于王德威而言,他無疑是認為“小說中國”更能“真實”地反映“現實中國”,更符合“現實中國”的真情實景?!靶≌f中國”除了能夠“真實”反映“現實中國”之外,還可以揭橥“現實中國”的種種不義與不公,以求在“小說中國”中給千萬讀者一個正義的裁決。在此,又涉及了王德威有關“小說中國”這個命題的又一個面向,即“詩學正義”或“文學正義”。所謂“詩學正義”或“文學正義”,主要是指在現實社會中,公平正義無法通過正常的法律程序獲得,作家只能借助文學的形式,在文本世界中矯正現實世界的不義不公,給受到不公不義待遇者一個正義的裁斷,為含冤受屈者為其昭雪平反,讓涂炭生靈者罪有應得。然而,這也只是“詩學正義”在本文世界中的一廂情愿罷了。在現實世界中,“詩學正義”往往是虛弱無力的,它是一種“虛張的正義”。這也正如魯迅所言的那樣:“中國現在的社會狀況,止有實地的革命戰(zhàn)爭,一首詩嚇不走孫傳芳,一炮就把孫傳芳轟走了?!薄芭械奈淦鳌贝娌涣恕拔淦鞯呐小薄1M管王德威對“小說中國”寄予厚望,但是,“小說中國”中的“詩學正義”依舊難以匡正“現實中國”的不公不義。再退一步言,“小說中國”中的“詩學正義”,有時不僅不能匡正時弊,而且連它所“虛構的正義”也不得不屈服于強大的“現實中國”。所以,王德威在分析了《三俠五義》乖口《老殘游記》后,才會對“詩學正義”這一“虛張的正義”,在“現實中國”面前的無奈無力,唏噓不已:

白玉堂揮舞寶劍,踐行自身俠士的天職,而老殘卻是一名解除武裝的“文俠”,唯以筆墨捍衛(wèi)個人與社會的實體。白玉堂最終喪生銅網陣,未能破解這一巨型裝置的陰謀設計;而老殘寫下數量甚豐的藥方與指控之后,卻仍求在現已回天乏術的體制中,找尋求存之道。種種藥方與控告一旦遭遇到中國的痼疾與病變,便純屬枉然。

即便“詩學正義”不過是一場“虛張的正義”,但現代中國作家仍對于“小說中國”念茲在茲,持有極大的熱忱與希望。在這個意義上,王德威對于“小說中國”也寄予了厚望,“談到國魂的召喚、國體的凝聚、國格的塑造,乃至國史的編纂,我們不能不說小說敘述之必要,想象之必要,小說(虛構?。┲匾??!彼钪@“虛張的正義”的孱弱與無力,但他更在意這“小說中國”對于“終極真理”的強烈渴望,在意這“虛張的正義”所記錄下的“現實中國”的歷史與暴力。有了這樣的執(zhí)著的信念之后,王德威在他的論述中,一再用“小說中國”去揭橥、去質疑“歷史中國”的諸多不“真實”之處,用現代小說家執(zhí)念于對“終極真理”的探索以及在這一過程中所遇到的來自“現實中國”的種種屏障與阻礙,來反襯“現實中國”中的黑暗力量,同時也記錄下現代中國作家在“小說中國”與“現實中國”的辯證沖突中,所留存下的精神軌跡與心靈創(chuàng)傷:

假如革命詩學的底線,在于沖破迷障,彰顯終極真理,那么對五四以及后五四時代的中國作家而言,書寫就意味著一種渴望,渴望那真理彰顯時刻的到來。吊詭的是,書寫也可以是一種延宕,因為在預期革命到來的同時,書寫也銘刻了“當下”(“present”)一切腐朽現象的盤桓不去,雖然這“當下”早就應該褪入過去,成為歷史的一部分。至此,五四之后的大家如魯迅或茅盾等人以批判現實為名的作品盡管流行,仍然呈現一種負面的辯證。這也就是說,作家寫得越多,越是暴露了現實當下的不義不公,也越是暗示了革命尚未成功,終極理性、正義仍然付之闕如。書寫因此只能是一種自我否定的動作——一種對“真理并非如此”的命名式。

在上段引文中,王德威用“五四”和“后五四”的時間區(qū)分,來評說“革命詩學”所遇到的各種遭際。在此,“五四”的時間指向非常明確,倒是“后五四”的概括有些玄妙可言?!昂笪逅摹睍r代,從單純的時間上看,是指“五四”落潮以來一直到延續(xù)到今天的時間之流。但是,如果我們從這“后五四”時代所蘊含的“時間政治學”來看,就會發(fā)現“后五四”時代,經歷了兩個政權的更迭。而王德威所說的魯迅、茅盾等人的現實主義書寫呈現出了一種“負面的辯證”,也蘊涵了王德威對于黨派政治以及中國歷史變動的一己之見?!柏撁娴霓q證”一方面見證了現代中國作家追求“終極真理”的執(zhí)念與勇氣,另一方面王德威也借“負面的辯證”表達了自己的政治立場。只是這里的政治表達比較含蓄,在其他的文章中,王德威對于這種“文學政治學”所體現出來的文學、歷史與政治之間的互動與辯證,有著更為直接的說法:“所有這四個向度都指向了以‘五四為典范的中國現代文學傳統(tǒng),并暴露出其束縛:一種以驀仿為指歸的寫實主義典律,一種將利比多(libido)原欲意識轉向狂熱意識形態(tài)的沖動,一種寫作與革命的結合,還有一種以犧牲個人的夢與幻想為代價的、對歷史與真理的強求?!蓖醯峦鴮懹小稄摹邦^”談起——魯迅、沈從文與砍頭》一文,更是將這種“文學政治學”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王德威認為,在促發(fā)魯迅“棄醫(yī)從文”的“幻燈片”事件中,魯迅在斥責那些圍觀的麻木的看客時,他自身也是難脫“看客”的身份。魯迅之所以會在“砍頭”中看到國人病態(tài)的魂靈,就在于“他對砍頭與斷頭意象所顯示的焦慮,無非更凸出其對整合的生命道統(tǒng)及其符號體系之憧憬?!濒斞傅倪@種焦慮,其實就是一種不從容,它是來自于魯迅視文學為“為人生而藝術”的“功利主義”文學觀。同樣是面對砍頭,王德威認為,沈從文的表現則比魯迅從容平靜得多。這種從容平靜,不僅不能說明沈從文較之魯迅更麻木,反而倒是更能顯出沈從文“極敬謹沉潛的人道關懷……這不只因為萬頭攢動、爭看人頭落地的奇觀,道盡了中國人的麻木冷酷,也更因為那場景所暗示的荒謬氣息,帶出了一切禮儀及生命的崩頹與斷裂”。在王德威看來,與魯迅由“砍頭”所表現出來的“寫實”的批判不同,沈從文由“砍頭”生發(fā)出來的卻是“批判的抒情”。在提出了魯迅的“寫實”的批判與沈從文的“批判的抒情”之后,王德威將兩位作家的人生經歷、創(chuàng)作風格、政治立場與思想意識“糅合”起來,進行了一番“抒情的批判”:

魯迅在身體斷裂、意義流失的黑暗夾縫間,竟然發(fā)展出一不由自主的迷戀,一種與理性背道而馳的恣肆快感。奇詭曲折,令人三嘆。

沈從文書寫砍頭的故事,或許是借著敘述的力量,化解他不說也罷的生命創(chuàng)痛;但更重要的,因由敘述綿延不盡的寓言格式,他將破裂的、分割的眾生百相,組合起來。在意識形態(tài)狂飆的二三十年代,我們失落的終極信仰和生命寄托“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沈從文《邊城》結語)但對沈而言,處在或長或短的等待狀態(tài)里,哪怕是虛構的希望也還得有。生命還得過,命還得活,“故事”也還沒有到頭。故事就是延續(xù)生命的基石。

在王德威這段絢麗的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到他筆下的魯迅成了一個借著他人的(也包括他自己)身體與精神的創(chuàng)傷,來肆意地放縱、迷戀自己的心靈焦慮的“非理性”者。而王德威對于沈從文的論述著實足夠“抒情”。沈從文既節(jié)制了對于創(chuàng)痛的迷戀,又用意涵不盡的寓言道盡了民族國家、黎民蒼生的“眾生相”。更重要的是,沈從文用種種生命的寓言,抗拒著狂飆突進的意識形態(tài)(王德威沒有明言這種“意識形態(tài)”意指何為?但是,我們也可以看得出來,狂飆突進,既指“左翼”的意識形態(tài),更指“左翼”的激進主義政治實踐)而魯迅卻沒有能夠抵抗住革命潮流的沖蝕,卷入了意識形態(tài)洶涌的漩渦之中。首先,我們認為王德威以見識“砍頭”經歷為切入點,比較魯迅與沈從文文學觀念與精神心理結構,有其“新意”之處,但是也有其牽強附會之處,難怪有學者稱之為“胡攪蠻纏的比較”。借著這樣的比較,王德威一面訴說著魯迅與沈從文在文學上的放肆與節(jié)制,迷戀與自省,焦慮與從容之別,在這種“參差對照”的比較中,兩位作家的高低優(yōu)劣也溢于言表了;另一面王德威借著魯迅與沈從文的比照,在在欲說的還是文學與歷史、政治之間的復雜糾纏。在他看來,魯迅與沈從文代表了不同的文學道路,在這種迥異的選擇中,蘊含著文學、歷史、政治間的辯證關系。面對魯迅與沈從文所代表的兩種不同的文學道路,王德威又將何去何從,如何評說呢?他又是用他獨特的言說模式,含蓄地透露著他的“文學政治學”:

五四以后的作家多數接受了魯迅的砍頭情結,由文學“反映”人生,力抒憂國憂民的義憤。他們把魯迅視為新一代文學的頭頭。沈從文另辟蹊徑,把人生“當作”文學,為他沒頭的故事找尋接頭。因此他最吊詭的貢獻,是把五四文學第一“巨頭”——魯迅的言談敘事法則,一股腦兒地砍將下來。他的文采想象,為現代小說另起了一個源頭,而他對文學文字寓意的無悔追逐,不由得我們不點頭。

據李揚說,王德威是中文世界中第一個譯介??碌娜?,他翻譯了??碌摹吨R的考掘》(現在大陸通常翻譯為《知識考古學》)。從王德威的文章著述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受到??碌摹翱脊艑W”和“系譜學”的影響很大。??碌目脊艑W與系譜學理論,既有相似之處,又有不同之處。它們的共同之處在于“其一,二者都試圖在真實的復雜性中把握歷史事件,兩種方法都試圖打斷歷史連續(xù)性的巨大鏈條,倡導非連續(xù)性;其二,二者都試圖從一種微觀的角度重新考察社會領域。”兩者的主要區(qū)別就在于“考古學僅僅將自己的考察對象局限在話語本身,系譜學則將話語與權力的運作聯(lián)系起來,更多地強調話語的物質條件。”王德威在他的文學批評中,將“考古學”與“系譜學”的方法,比較完美地結合起來了。在他才華橫溢的論說中,著力關注因時代風云變幻,所導致的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非連續(xù)性”“斷裂性”。在談到現代中國作家?guī)煼W洲19世紀寫實主義遇到的悖論時,王德威說:“得力于歐洲19世紀寫實模式,‘五四主流作家的確表現出了與現代以前完全不同的話語,而且為小說家開啟了新的視野。諷刺的是,一旦取得通往他們心目中的現代(還是僅僅是西方?)之鑰,他們反而被自己的新發(fā)現所桎梏,再也創(chuàng)造不出自己的東西。借用西方,不但不曾解放他們,反而阻礙他們向現代跨進一步?!薄拔逅摹币淮淖骷?,激烈地反傳統(tǒng),欲與歷史徹底告別,他們開始以“世界眼光”師法西方。這是大時代所帶來的變動、非連續(xù)性。王德威運用“考古學”的方法,在在關注中國現當代文學中的“斷裂”與“非連續(xù)性”。王德威從??碌摹跋底V學”中,得到的最大的教益,恐怕就是他嘗試在文學批評中打通近代文學、現代文學與當代文學之間的時空界限,將這些文學作品、文壇現象聯(lián)通起來,構成帶有某種共性特征的“文學譜系”:他從魯迅的《狂人日記》談到朱天文的《荒人手記》;從老舍的喜劇作品起,一直分析到臺灣作家王文興、王禎和、李喬的創(chuàng)作,梳理出了中國現代小說中的“笑謔傾向”;從分析張愛玲到施叔青、李昂、西西、鐘曉陽、蘇偉貞的作品,王德威窺見了幾位女作家的現代“鬼”話;此外,還有從沈從文、宋澤萊、莫言、李永平的作品中,尋找出了他們的“原鄉(xiāng)神話”;從潘金蓮、賽金花、尹雪艷看中國小說的“紅顏禍水”形象的演變……凡此種種,王德威借用“系譜學”的視野,努力嘗試打通古今中外文學的發(fā)展流變脈絡,將作家作品進行“譜系化”“類型化”的區(qū)分。經過他的“系譜化”的分析,我們看到是從近代到現當代作家身上存留著的,不曾被時代的洪流所湮沒的共同文學議題和相似的精神血脈。再加之王德威絢麗酣暢的文風,讀起他的“譜系化”研究,更是蕩氣回腸、迷離玄幻。

王德威借用“系譜化”的方法,分析建構了現代中國作家的“文學譜系”和文學類型。他還借此方法,窺探出文學敘述(小說中國)與權力話語,在時代變換、政權更迭(話語的物質基礎發(fā)生了變化)的過程中,如何在懲罰與順從、規(guī)訓與反抗中如何小心游走、精彩博弈的過程。如果與前文提到的“文學政治學”相對,王德威借用“系譜學”方法剖析因“物質基礎”的變動而帶來的文學話語與權力話語關系的重組,則可稱之為“物質政治學”。其實,王德威分析現代中國作家的“文學譜系”所內含的一個意指,就是分析這種因“物質政治學”的變動,給作家的人生、創(chuàng)作帶來的錯綜復雜的影響。王德威在分析余華的《現實一種》時,就曾指出,“共和國文藝上承五四的寫實主義精神,建構了極富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現實主義。語言與世界、敘述與信仰的嚴絲合縫,是這一主義的特征。形式真?zhèn)蔚膯栴}其實著毋庸置疑,因為現實‘只有一種,而‘真的現實只能再現于‘真的形式中。1949年后,那‘真實的形式精益求精,終形成了識者所謂的‘毛語及‘毛文體。”在這種與變動后的物質基礎相皈依的傾向之外,還有一些作家在他們的作品表現出了對于變動后的物質基礎的質疑。王德威在分析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時,就指出“共和國的文學機制建立在歷史命定論的基礎上。無論是革命現實主義還是革命浪漫主義,小說敘事的過程與歷史敘事過程必須相互為用,共同指向一種烏托邦的歸宿。革命的路上也許波折重重,但歷史的進程終將推向必然的未來”。但是,《十八歲出門遠行》卻通過主人公對父親囑托的“顛倒”敘事,讓“表面的線性敘事因此多了一層循環(huán)的陰影”“余華的‘遠行故事真正顛覆了歷史上的‘長征敘事框架?!?/p>

從這些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系譜學”在王德威的學術思想中,絕對不是一個單一的“方法論”問題,它更牽涉到了一個“價值論”的問題。“系譜學”的視角體現了王德威于話語本身具有的“權力”性質的認識,同時也體現了文學話語作為一種權力與社會、政治權力之間的辯證關系。然而,就是在這種“系譜學”的學術鏡像中,王德威可能會把文學與、歷史、政治之間的辯證關系復雜化了。當他試圖將近代、現代乃至當代的一些作家,繪制成一個“文學譜系”的時候,也可能會大大地夸大了他們之間的“血脈相連”,“比如周蕾發(fā)明的‘原始激情以及王君自鑄的‘老靈魂‘拾骨者,就被反復運用于有關臺灣作家朱天心、舞鶴、黃錦樹、李永平等人的論述,這盡管顯示了這幾位作家的聯(lián)系,但也抹平了差異,最后只提取了理論預設的某些共性”。在王德威的“文學譜系”之中,由于其試圖打通中外古今作家間的“隔膜”,便運用豐富的文學史和文學理論的知識,在他選定的一些作家身上“架構”聯(lián)通中外古今作家文化血脈的“文學譜系”。在他的這種文學批評建構中,會存在著一種“不對稱性”,即“豐富的文學史知識與相對單薄的論述對象之間”的不對稱,正是這種不對稱的存在,就可能造成王德威對于一些作家、文本的“過渡詮釋”,從而造成他對“文學史譜系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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