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凝

（鐵道警察學院偵查系　河南　鄭州　450053）

刑事偵查中的模糊性問題研究

肖凝

（鐵道警察學院偵查系河南鄭州450053）

在現(xiàn)場勘驗和現(xiàn)場訪問工作中，偵查人員繪制現(xiàn)場示意圖所使用的比例以及訪問所獲得的信息都具有一定的模糊性。這種模糊性問題普遍存在于刑事偵查工作之中，而造成這種問題存在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應注意“精確”和“模糊”的優(yōu)勢互補，正確處理刑事偵查中的模糊性問題，把偵查所獲信息盡量精確化，并充分發(fā)揮人的創(chuàng)造性，確?？傮w上的精準度，從而提高偵查決策的質量。

刑事偵查模糊性精確度處理

在自然界與人類社會中，有許多的事物和現(xiàn)象是處于中介過渡性質的，顯示出亦此亦彼的特點和屬性。這種由亦此亦彼性所引起的外延判斷和劃分上的不確定性，人們將其稱為模糊性。模糊性是自然界、人類社會中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刑事案件偵查的過程中也不例外，同樣普遍存在著許多類似的模糊性問題。

一、刑事偵查中的模糊性問題普遍存在

在犯罪現(xiàn)場勘查實踐工作中，繪制犯罪現(xiàn)場示意圖比繪制犯罪現(xiàn)場比例圖的幾率要高很多?，F(xiàn)場示意圖，是按照人們視覺習慣的大致情形，將犯罪現(xiàn)場及現(xiàn)場上各種物體的形態(tài)、位置、以及相互間的關系按模糊比例繪制成的一種現(xiàn)場圖。其中存在有幾處現(xiàn)場及現(xiàn)場和有些物體、痕跡的距離及大小均可用實際數(shù)字標明，如列車、線路有幾處現(xiàn)場，現(xiàn)場間的距離通常采用這種方式［1］?，F(xiàn)場比例圖，是嚴格按照一定比例將犯罪現(xiàn)場的形態(tài)大小和現(xiàn)場上物體、痕跡的位置以及相互間的關系縮小繪制成的一種現(xiàn)場圖。這種圖的比例關系一般根據(jù)現(xiàn)場的范圍及偵查實踐的需要來靈活掌握，其多用于案情復雜、重大的現(xiàn)場。在一些初學者的意識中，常常會形成示意圖“沒有比例”的錯誤概念。這種思維對刑事偵查工作非常不利，很有可能會造成在繪制現(xiàn)場圖時，對現(xiàn)場物體相互間的比例形成繪制的隨意性，由此就會給沒有到過犯罪現(xiàn)場的人員傳遞不準確的信息。從小處看，可能僅僅是存在圖面的視覺不適；從大處看，有可能使人費解，甚至導致偵查工作過程中出現(xiàn)失誤而影響到刑事案件的偵破。

舉一個現(xiàn)場繪圖工作中常見的例子：如需要畫一張犯罪現(xiàn)場的桌子，再在桌子上畫一個茶杯，結果“茶杯畫的和桌子大小差不多”（見下圖a），無論是誰，看后都會肯定地說“畫的不對！”因為，人們生活中茶杯的概念比桌子小，而且小的多！即便示意圖不需要一個準確的比例，但茶杯大小的體積概念也絕不可能與桌子的體積相仿，更不可能比桌子大。也就是說，“茶杯”與“桌子”的比例，在人們的大腦中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的模式，既然是習慣模式，我們在繪制犯罪現(xiàn)場示意圖時，就要把習慣模式通過“示意”反映出來，以便達到犯罪現(xiàn)場示意圖的最終目的（見下圖b）。

這里的“示意”，就是把繪圖人在犯罪現(xiàn)場所獲得的具體信息通過相應的圖形形象化的表現(xiàn)出來，即犯罪現(xiàn)場實際物體的簡化、縮寫。既然是形象化的“示意”，就必須能讓看圖者一目了然的認識到犯罪現(xiàn)場存在著“一個茶杯和一個桌子”，且必須是“茶杯和桌子”，而不是抽象畫。至于“茶杯與桌子”的大小，在示意圖中則沒有具體的數(shù)據(jù)和比例，“差不多”就行了。但“差不多”應符合人們的習慣模式意識：“茶杯比桌子小得多。”這里的“差不多”即是一個模糊性的概念。其實在刑事偵查工作過程中，存在著許許多多“差不多”的問題，這些許許多多看似“差不多”的問題，對每一位負有責任心的偵查人員和指揮人員常常會造成困惑，如何正確認識和處理這些問題，就是本文欲以探討的中心內容。

圖a圖b

近四百年來，科學的發(fā)展越來越崇尚描述的精確、嚴格和定量，摒棄描述的模糊、不嚴格和定性。1883年，大物理學家開爾文（L.Kelvin）給這種方法論觀點以這樣的表述：“在物理科學中，學習任何論題關鍵的第一步是尋找它的數(shù)值計算原理和與之有關的一些性質的測量方法。要懂得一點東西，就必須設法把這件東西測量出來，并且把它表達為數(shù)字。相反，當你不能把它測量出來又無法把它表達為數(shù)字時，你對這件東西的知識是貧乏而又不充分的，知識可能開始在你的頭腦中出現(xiàn)，但無論如何，你的思想還未進入科學的境界［2］?！睘榱吮苊饨o學界同行以“思想還未進入科學的境界”的壞印象，科學家爭相遠離模糊的、不嚴格的、定性的工作，越來越追求精確化、嚴格化和定量化。

這種現(xiàn)象在所難免的會影響到刑事偵查相關理論的形成。實踐中，往往有人只注意精確化的研究，而忽視了模糊現(xiàn)象的研究，因此一些關鍵性的模糊問題卻沒有得到適當?shù)摹⑼咨频奶幚?，以至于直接影響到案件偵破的順利進行。例如“價廉物美”這個概念就是個模糊性概念，在不同人的大腦里形成的認知也各不相同。同樣一雙標價1000元的國內名牌皮鞋，明星們認為“很便宜”，但一位白領或公務員則認為“差不多”，而一個西北山區(qū)的農民卻會說“太貴了”！之所以存在這種現(xiàn)象，是因為不同收入群體的人，思維中經濟價值概念的差距也較大。所以，“物美價廉”孤立的認識就是一個模糊性的概念。同理，當偵查員詢問一位刑事案件中的知情人是否知曉嫌疑人眼睛的特征時，知情人可能回答：“大眼睛”。所謂“大眼睛”也是一個模糊性概念，從未有人給出過“大眼睛”的具體數(shù)據(jù)，多大的眼睛才算是“大”呢？其實在實踐中人們往往是這樣判斷的：如果兩個人擁有幾乎同樣大小的眼睛，在大臉盤人的臉上，這個眼睛就顯得“小”，但在小臉盤的人臉上，卻被定義為了“大眼睛”。又如另一案例：警方查緝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指揮員告訴偵查員要查緝的犯罪嫌疑人有兩個，特征是“一高一矮”。偵查員們認真仔細的查驗所有“一高一矮”同行的人，但是仍然讓犯罪分子從眼皮底下溜走了。除了查緝戰(zhàn)術及查緝能力的問題，偵查員對“一高一矮兩個人”的認知和理解也存在差異，因為這“一高一矮兩個人”的概念仍然屬于模糊性概念。此外，還有如“長頭發(fā)”、“高個子”、“年輕人”、“高低眉”、“結巴嘴”、“漂亮女人”、“習慣動作”等信息，都是具有模糊性的。

二、造成刑事偵查中存在模糊性問題的原因

有一個古老的希臘悖論：“一粒種子肯定不叫一堆，兩粒也不是，三粒也不是……另一方面，所有的人都同意，一億粒種子肯定叫一堆。那么，準確適當?shù)慕缦拊谀睦?？我們能不能說，123585粒種子不叫一堆，而123586粒就構成一堆？”誠然，這個問題非常難以回答。因為“一?！焙汀耙欢选彪m然是有區(qū)別的兩個概念，但這種區(qū)別并不是突變的，兩者之間不存在明確的、量化的界限?？梢哉f，“一堆”這個概念本身就帶有某種程度的模糊性［3］。刑事案件偵查過程中，模糊性問題的存在不可置疑，許多問題的精確度也是有局限性的。例如“一個禿頂?shù)哪腥恕保d成什么狀態(tài)？是額禿、頂禿、顳禿，還是全禿？那么，為了更好地在偵查工作中對犯罪分子施以精準、及時、有效的打擊，我們有必要弄清刑事偵查中模糊性問題的實質。

通過研究，模糊性問題的存在主要是源于以下六個方面的原因：第一，所獲現(xiàn)場信息不充分。刑事偵查工作實踐中，由于在遺留、演化、收集過程中各種因素的影響下，犯罪現(xiàn)場勘查所獲得的信息往往是殘缺不全的，加之偵查人員主觀上對信息的認識不到位，客觀上勘查設備及勘查技術滯后，所以獲得的犯罪現(xiàn)場信息呈模糊狀態(tài)。第二，犯罪行為實施時環(huán)境條件的隨機性。犯罪分子實施犯罪行為時，必然要受到現(xiàn)場環(huán)境條件的制約和影響，現(xiàn)場環(huán)境因素的隨機性形成了犯罪行為的時間及行為情節(jié)的不確定性，從而導致目擊者、知情人，甚至受害人等相關知情人員對與犯罪相關信息的感知殘缺不全。第三，問題類屬邊界的不清晰。認識問題的類屬是認識問題的基礎，由于對犯罪行為性質的認識條件的不確定性，導致認識問題類屬的不確定性。例如黑幫、黑社會、黑惡勢力的類屬界限，在實際的界定中比較模糊，因此就難以區(qū)別。第四，認知概念或命題的不確定性。概念是人們用于認識和掌握自然現(xiàn)象之網(wǎng)的紐結，是認識過程中的階段。而某些概念的多義性，是造成人們無法說清相關問題本質的根本原因，也是人們對相關概念問題認識模糊、認識錯誤的重要原因。例如“晚上”這個時間概念，具體講的是20點鐘，還是22點鐘，客觀上并沒有準確的定義。第五，測量、推理、運算存在誤差。當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的鞋印時，偵查人員常會通過減去鞋子的放余量，然后用赤腳長計算嫌疑人的身高。由于形成、判斷、測量或計算的誤差，必然導致結果的誤差。刑偵工作中，有許多情況都存在類似因素的影響，由此所得出的結果存在模糊性就在所難免。第六，描述或刻畫的不精確。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刑事模擬畫像的基礎通常是基于目擊者對嫌疑人的描述，而目擊者描述的準確與否，影響的因素較多。除了接觸嫌疑人時間的長短、目擊時光線的好壞、相隔距離的遠近等自然條件之外，與目擊者本人的感覺器官是否正常，以及個人心理狀態(tài)、情緒、愛好與嫌疑人的社會關系等方面都有一定的關系。同時由于模擬畫像的經驗和技巧及畫像者自身對目擊者所提供信息的認識、判斷等因素的影響，必然會導致模擬畫像的結果存在模糊性。

三、如何正確處理刑事偵查中的模糊性問題

（一）努力做到“精確”和“模糊”優(yōu)勢互補

在信息化引領警務變革的今天，科學化的信息技術將在一定范圍內提高偵查系統(tǒng)的智能化和精確化程度，許多偵查員更加追求刑事案件偵查過程中認識的精確度。事實上，準確的信息的分析仍然是基于“模糊+精度”的分析。這是因為對于智能化案件偵查信息系統(tǒng)的決策數(shù)據(jù)的依據(jù)有兩個來源：一是科學理論、經驗知識和指揮員的自由裁量權；二是多種渠道收集的犯罪信息?？茖W的理論、經驗知識和偵查指揮員的判斷是定性的，其中包含著很大的主觀性，要準確量化是很困難的。而在第二個方面，信息化偵查是在各種信息高速流動的狀態(tài)下進行的，信息量大且真假難辨。此外，偵查方案通常都是由偵查指揮員根據(jù)自己的知識、經驗和智慧制定的，其本身更是具有模糊性的。

應該說刑事案件中的模糊問題是絕對且普遍存在的，而精確性只是案件偵查目的所需要，是相對的、有條件的。當然，在偵查人員的努力下，在一定條件的基礎上，追求一些問題的精確性也是可能的。所以說，模糊性與精確性是一對相互矛盾、相互聯(lián)系，同時在一定條件下還可以相互轉化的刑事案件偵查中的認識現(xiàn)象。因此，要提高信息化條件下案件偵查的精確度，必須合理把握“精確”中的模糊性，使“精確”和“模糊”有機的結合，優(yōu)勢互補［4］。這樣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

（二）正確處理刑事偵查中模糊性問題的方法

第一，應把能夠精確的信息盡量精確化。通過加強勘前處置、現(xiàn)場訪問、實地勘驗等每一個實際操作環(huán)節(jié)，全面提高所收集犯罪信息的可信度。指揮員應充分調動每一位偵查員的主觀能動性，同時提高技術人員對信息設備使用的熟練度，發(fā)揮出相關高科技設備的積極作用，促進人機信息的高效融合。還應進一步調動并發(fā)揮偵查員的主觀能動性，籌劃出多個偵查方案，并結合計算機模擬研判系統(tǒng)對這些方案可行性做出的結論進行認真分析和綜合判斷，從而提高偵查決策的精準度。

第二，不能將模糊性問題強制性地精確化。偵查過程中所獲取的犯罪信息較為龐雜且數(shù)量巨大，如果強制地將一些模糊性信息賦予明確的類屬，人為地把模糊問題簡化為只追求“清晰度”，勢必會造成相反的后果。科學的方法應該是承認發(fā)案和偵查過程中各種因素的模糊性和偶然性，用元素對集合的隸屬度方法，把相關問題分層次進行認識并逐步厘清模糊性問題，可以使偵查中的模糊性問題得到最佳的處理。

第三，應充分發(fā)揮人的創(chuàng)造性。信息化偵查的背景下，各種數(shù)據(jù)平臺和智能決策系統(tǒng)被廣泛應用。然而創(chuàng)造性是人類所特有的能力，是人腦邏輯思維和形象思維相結合的產物。即使是智能化偵查作戰(zhàn)平臺也絕不可能具備再創(chuàng)造的能力。只有充分發(fā)揮人的創(chuàng)造性，才能更好地發(fā)揮計算機的邏輯思維，把人腦功能與計算機的功能相互結合，從而實現(xiàn)人機優(yōu)勢互補，制定出科學系統(tǒng)的偵查方案。

第四，應努力達成總體的精確性。偵查方案的制定要充分吸收和利用信息化作戰(zhàn)平臺及專家系統(tǒng)等信息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輔以偵查指揮員的主觀決策，并通過模擬仿真系統(tǒng)、實戰(zhàn)演練等推演所獲得的定量結果進行偵查“知識”的綜合集成，從而最大化的實現(xiàn)“人機結合”，達到總體的定量認識，以保證全局偵查方案的精確性。

［1］蔡新建.鐵路犯罪現(xiàn)場勘查［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4：133.

［2］苗東升.論系統(tǒng)思維（三）：整體思維與分析思維相結合［J］.系統(tǒng)辯證學學報，2005（01）：1-5.

［3］饒云松.淺談模糊數(shù)學［J］.科技咨詢導報，2007（10）：226.

［4］張繼偉，陳屹峰，李源令.“精確”和“模糊”優(yōu)勢互補［N］.解放軍報，2006-07-25.

肖凝（1981—），男，鐵道警察學院偵查系講師，法律碩士，從事刑事訴訟法學、偵查學研究。

D925.2

A

1007-9106（2016）08-0073-04

*本文為2016年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經費項目“高鐵危行案件研究”（2016TJJBKY0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