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杰

（新疆師范大學(xué)西域文史研究中心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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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州輯略》史料來源探究（下）

孫文杰

（新疆師范大學(xué)西域文史研究中心新疆烏魯木齊830054）

摘要：作為清代較早的一部伊、西、庭地區(qū)通志，《三州輯略》全面而真實的反映了清代中期伊、西、庭地區(qū)的史實，在中國方志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對后世方志的編纂也有重要的影響。本文擬對《三州輯略》史料進行梳理，進而探討《三州輯略》史料的來源，以求教于方家。

關(guān)鍵詞：和瑛；三州輯略；史料來源

三、對清代奏折等檔案的利用

清政府統(tǒng)一中國后，為了加強對全國的控制、管理，提高國家機器辦事效率，在明代“題本”、“奏本”的基礎(chǔ)上將之進化為“奏折”，由大臣將上奏內(nèi)容直達圣前，皇帝御批后又直接發(fā)還給上折官員，不僅進一步鞏固了政權(quán)的統(tǒng)治基礎(chǔ)，行政效率也在客觀上得到了很大程度地提升，對清政府經(jīng)營國家政權(quán)有著積極的影響。這些上諭、奏折以及各皇帝的實錄，均屬于最直接、最原始的文獻史料，雖多為密情，一般人難以見到，但和瑛作為清廷久任邊職的重臣，不僅自己本身即是多件政事、奏折檔案的親歷者，而且其利用職務(wù)之便也能輕易見到這些第一手資料，這在他所編纂的《三州輯略》里有著明顯的體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官制門》、《庫藏門》、《倉儲門》、《戶口門》、《賦稅門》、《屯田門》、《廉俸門》、《糧餉門》、《馬政門》、《旌典門》、《學(xué)校門》等門類，幾乎貫穿全書，最大程度地保證了《三州輯略》史料之真實性、嚴謹性，如《倉儲門》（表1）：

表1　《三州輯略·倉儲門》史料來源

續(xù)上表

表1　《三州輯略·倉儲門》史料來源

通過上表內(nèi)容比較可以得知，《三州輯略》所征引的奏折資料，能夠與檔案奏折、《清實錄》、《嘉慶朝上諭檔》相關(guān)內(nèi)容互為印證，和瑛在編纂《三州輯略》時所引用的這些第一手資料，真實地反映了烏魯木齊地區(qū)當時的實際歷史。除此之外，《三州輯略》在編纂《營伍門》、《官制門》、《流寓門》、《庫藏門》、《戶口門》、《旌典門》、《學(xué)校門》等門類時，利用職務(wù)之便，也大量收集府衙檔案予以利用，這些府衙檔案當然也屬原始檔案，而和瑛在征引時，除了為適應(yīng)全書結(jié)構(gòu)而稍有調(diào)整外，幾乎未作改動，最大程度地保存了資料的原始性，而《清實錄》、《上諭檔》、《檔案館奏折》這些權(quán)威資料對其的印證，更證明了《三州輯略》史料的嚴謹性、可靠性與真實性。

四、親身調(diào)研與考證

為了取得更客觀、更準確的資料來源，實地調(diào)研與考證，是和瑛《三州輯略》的編纂過程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環(huán)。因為最準確、最詳實的數(shù)據(jù)和資料往往都是通過實地調(diào)查才能獲得，進而提高志書的質(zhì)量與可靠性，而和瑛在編纂《三州輯略》時也確實做到了實地調(diào)查與考證。他在嘉慶十一年返轡西域任職烏魯木齊都統(tǒng)伊始，即開始了對三州地區(qū)各種歷史情況展開調(diào)查，例如在調(diào)查烏魯木齊地區(qū)戶口情況時：“嘗詢嘉峪關(guān)吏，內(nèi)地人民出關(guān)者，歲以萬計。而入關(guān)者，不過十之一二?！保?］而類似“親歷”、“親至”、“嘗詢”在《三州輯略》中也不時出現(xiàn)，這均說明了該志史料的一個主要來源即是作者的親身調(diào)研，而實地調(diào)研也確實是《三州輯略》每一章最為重要的史料來源之一。

《三州輯略》中有關(guān)乾嘉年間烏魯木齊地區(qū)各地官員任職情況、寓新官員文人情況以及建置、營伍、臺站、烈士節(jié)婦、學(xué)校、營伍等方面均不厭其煩的詳列大量數(shù)字，真實而又準確地反映了烏魯木齊地區(qū)政治、經(jīng)濟、軍事、社會等各種歷史情況，這些史料一方面來源于府衙檔案，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源自作者的實地考察，因為只有通過實地考證，才會得到如此詳實的數(shù)據(jù)和資料。例如《糧餉門》，作者在編纂時，不僅注重調(diào)查新疆地區(qū)官兵糧餉的歷史和來源、官兵糧餉的具體發(fā)放方式及數(shù)額，甚至對烏魯木齊地區(qū)下面一個小縣官辦當鋪的具體情況也調(diào)查的清清楚楚：

古城官當鋪，截至嘉慶十一年年底止，應(yīng)存銀二萬八千一百四十兩四錢零。舊存銀二萬四千六百七十兩八錢零。新收利銀三千四百六十九兩六錢零。開除一年用，過銀四千一百一十四兩七錢。養(yǎng)贍鰥寡孤獨家口眾多人等，共享銀二千九百五十九兩五錢。補立倒斃，馬匹用銀一千五十九兩二錢。本鋪公費銀九十六兩。實在現(xiàn)存本利銀二萬四千二十五兩八錢零。［6］

《三州輯略·糧餉門》

即使是烏魯木齊地區(qū)官兵糧餉一個最小的來源之一：古城官辦當鋪，作者也對其詳細調(diào)查，準確記載，通過作者對古城官辦當鋪新、舊存銀具體數(shù)字的記載，我們也可以看到和瑛在編纂《三州輯略》時，不僅重視資料的詳實、繁復(fù)，更注重的是調(diào)查史料的現(xiàn)時性、準確性。

同時，《三州輯略》在征引前代典籍時，絕非是單純迷信古書而進行簡單的承襲和抄寫，而是在征引過程中，在前人典籍的基礎(chǔ)上，再次加以實地考證，最大程度地提高《三州輯略》史料的真實性，如《疆域門·北天山》：

《西陲紀略》云：伊吾郡北有天山，春夏積雪不消，一名雪山。匈奴謂之天山，過皆下馬羅拜焉。漢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二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于天山，得虜萬騎而還，即此地也?！对椭尽吩疲阂幻哿_漫山，出好米及金錢?！兑唤y(tǒng)志》云唐伊、西二州皆有天山，蓋東西二州千里之界也。今考哈密城北一百三十里雪山，即北天山，又名折羅漫山。茍不窮其山脈之所自來，皆臆說也。其山自葉爾羌西，西南蜿蜒而來，曰蔥嶺，至辟勒玉山分脈。其東南一支，繞和闐而東行。其西北一支，繞英吉沙爾、喀什噶爾之西，又北行，達布魯特境，東行繞烏什之北，又徑阿克蘇之北，又徑庫車、喀喇沙爾、吐魯番之北，綿亙七八千里，而至哈密。東北百余里為北天山，又百余里截然而止，則在巴里坤之東名鹽池山，伏入地中矣。此山為南路回疆，西路伊犁之分界，山陽為自哈密至葉爾羌南路，山陰則由巴里坤至伊犁北路也。其山之最大者，又隨地而異名。在葉爾羌者統(tǒng)名塔爾塔什達巴罕，直包喀什噶爾西北兩面。在烏什者名貢古魯克達巴罕。在阿克蘇者名穆蘇爾達巴罕，蓋冰山也，北通伊犁。在喀喇沙爾者名大、小珠爾都斯山。在烏魯木齊者名博克達山，即靈山，在哈密者名折羅漫山，又東，名鹽池山。此山之南，沙磧漫野，即希爾哈戈壁，所謂千里瀚海也。其山伏地千余里，至嘉峪關(guān)外沙州之東，突兀起頂。東行名祁連山，所謂南天山也，再東行，至洞素達巴罕，過脈東北行，至巴圖爾達巴罕，北分一支，至八寶山，形如蓮華，尊成岳體，乃西寧、涼州、甘州、肅州四郡之鎮(zhèn)山也。又自鎮(zhèn)素達巴罕東行，至野馬川之東景陽嶺。自南而北，東分一支，結(jié)涼州屬諸山；西分一支，與察罕鄂博過脈西行，至祁連達巴罕，過脈向北分一支，結(jié)甘州屬諸山。其自景陽嶺北行插一支，結(jié)中山，又名大王山。祁連山再東行，過松龍界，又環(huán)抱寶雞口，武功、太白、盩厔以東，總名終南山。再東，則又分支，東行為楚境諸山也。終南之東北為西岳華山。自黃河底過脈，北行為太行、中條山也，此南北天山之始末也。又蔥嶺，東南一支，繞東南行者，至和闐復(fù)分為二，其南行一支，東南行為西藏諸山，諸番部之山，南繞云南諸山也。其北一支，東行直達青海境之庫爾坤山，巴延喀喇達巴罕，北則為積石山，南則為三十九族諸山，直達打箭爐，為四川境之諸山。再東南，則為貴州境之諸山、湖南境之諸山也。其兩廣、江浙、閩中諸山，可以意會矣。此蔥嶺南干諸山之始末也。程子曰：山本同而末異。信然。其南路諸山，分載于各城山川條。［7］

關(guān)于北天山，歷史上許多古籍均有記載，諸如《元和郡縣志》、《新唐書·地理志》、《西陲紀略》、《大清一統(tǒng)志》、《西域圖志》等官私典籍均有記載，但和瑛通過對北天山的實地調(diào)研后，發(fā)現(xiàn)前人典籍均為“不窮其山脈之所自來，皆臆說也?！边M而在實地調(diào)研的基礎(chǔ)上，對北天山作了極為詳細的記載。實地調(diào)研，不僅可以獲得本地自然地理等方面概況，而且可以得到珍貴的原始資料，這對方志的編纂是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特別是在現(xiàn)代科技極為不發(fā)達的古代，更是顯得彌足珍貴。和瑛通過實地考證而得來的歷史資料，體現(xiàn)了其編纂方志的嚴謹精神。

五、對其他文獻的征引

和瑛在編纂《三州輯略》時，所征引的史料除了上述各種之外，還有一些其他史料來源，如占據(jù)《三州輯略》全書幾乎三分之一篇幅的《藝文門》。《藝文門》主要是漢唐清三代的詩詞文章，以乾隆年間的詩文為主，共搜集收錄了紀昀、洪亮吉、曹麟開等履新文人166題273首詩文作品，極具價值，比如第一次將紀曉嵐的《如是我聞》、《姑妄聽之》等筆記小說引入新疆方志體制，大量收錄曹麟開、洪亮吉以及和瑛本人反映清廷收復(fù)新疆之武功的詩作。這些詩文作品大多來自《閱微草堂筆記》、《洪北江全集》、《衍慶堂詩稿》、《堅白石齋詩集》等文人別集?！度葺嬄浴芬泊罅渴珍浫绮荀腴_等人后來文集不傳之作品，這些文人作品大多極具價值，為我們今天研究履新文人作品保存了珍貴資料，也為流寓文人對新疆的文化貢獻增添一重要史料。

此外，《三州輯略》還廣泛收錄三州地區(qū)的金石碑刻，如《漢張騫碑》、《漢裴岑碑》、《唐左屯衛(wèi)將軍姜行本勒石碑文》、《饋餉修路碣》、《庫爾喀拉烏蘇城工落成碑記》、《鞏寧城廟宇碑記》、《博格達山天池碑文》、《靈山天池鑿水渠碑記》、《迪化城關(guān)帝廟碑文》、《創(chuàng)建山西會館碑文》等碑刻，這些文字準確而又詳細的記載了烏魯木齊、哈密、吐魯番三地的歷史細節(jié)，其中，《饋餉修路碣》、《藥王廟碑文》等未見于他書，文獻價值、歷史價值極高。金石碑刻，是公認的原始資料，和瑛在編纂《三州輯略》對此加以收錄，非常值得肯定。同時，和瑛為了保存史料的第一手性，對此類史料直錄其文，當然也增加了《三州輯略》史料的真實性、準確性。

如前所揭，《三州輯略》的史料來源主要是清代之前典籍、清代官私方志、清代奏折檔、作者親身調(diào)研考證，以及文人別集與烏魯木齊、吐魯番、哈密三地的金石碑刻等其他史料，同時，和瑛在編纂《三州輯略》各門類時，均非單純依靠某一類史料來源，而是各種方式綜合運用，切實做到了“旁搜西史，爰成輯略，裒紀三州。”［8］因此，《三州輯略》每一門類史料均較為豐富深厚。并且，即使是征引前人典籍，和瑛也不是簡單的征引與承襲，而是在注重史料傳承性的同時，又能夠加以實地考察或者詳實考證，再次進行深度挖掘，根據(jù)實地、實時的情況糾訛補缺，既反映了某一門類史料的現(xiàn)時性，又最大程度地保存了史料的原始性、完整性，使其真實、可靠，更具文獻價值。因為《三州輯略》擁有真實可靠且價值較高的史料，所以其在新疆方志中具有較高的價值與地位，對后世新疆方志的編纂工作有著巨大的影響，成為研究清代中期新疆必備之書。

參考文獻：

［1］［5］［6］［7］［8］和瑛.三州輯略［M］.中國地方志集成·新疆府縣志（冊5）.南京:鳳凰出版社,2012:378,278,351, 100-105,7.

［2］和瑛.奏為體察新疆烏魯木齊等處地方浮收勒派積弊實在情形酌擬更正各款事［S］.國家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朱批奏折:04-01-23-0176-019.

［3］仁宗?；实蹖嶄洠ň?80）.嘉慶十二年五月庚午條［M］.北京:中華書局,1985.

［4］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嘉慶道光兩朝上諭檔（冊12）［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0:239.

作者簡介：孫文杰（1981-），男，河南沈丘人，新疆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獻學(xué)與西北史地。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清代新疆稀見史料調(diào)查與研究（11＆ZD095）”的階段性成果之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重點文科基地西域文史研究中心項目“和瑛西域著述考論（XJEDU040215C02）”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收稿日期：2016-01-12

中圖分類號：K9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69（2016）02-002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