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骨生香
簡介:重樓的出現(xiàn)教會林魚魚一個道理:人是不能隨地大小便的,萬一遇到一個死纏爛打、非要壯大土地廟的土地公公怎么辦?林魚魚在心中咆哮:神啊,你是穿越來的逗比嗎!
1.請勿隨地大小便
據(jù)說普陀山上的觀音廟很靈驗,需要祈福的人最好徒步爬天階,這樣更靈驗,因為心誠則靈。
剛求完姻緣的林魚魚按原路返回,花了兩個小時爬上去的她,再下來時腿都在發(fā)抖。
望著一眼望不到底的臺階,林魚魚咽了一口唾沫,這一腳踩空滾下去的話都得花一個小時。于是她格外放慢步伐,告訴自己不著急,來時急匆匆的,沒仔細欣賞普陀山風景,下山時就當看風景好了。
可是林魚魚速度一慢下來,身體出汗量就很少,而且她才喝掉一瓶礦泉水,所以現(xiàn)在很急——內急。
普陀山上只有兩處廁所,一個在山腳下,一個在山頂,她可不想走冤枉路回山頂再下來,而下山還得一個小時左右,她恐怕憋不住。
林魚魚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做賊般左右掃了一眼,然后躡手躡腳地離開天階,走進旁邊的樹林里。
走了大概二十米,林魚魚看見一個半米高的土龕,因為枝葉密布,看不清原來的模樣,如果不是林魚魚走近,也看不出那是個土龕。
普陀山上看到土龕,林魚魚覺得很正常,更何況是這種被棄的土龕。
不過眼下不是觀察土龕的時候,她確定周圍沒人之后,繞到土龕后開始“放水”。
“啊!”林魚魚松了一口氣,終于解放了,她站起來開始收拾自己。
突然土龕里冒出一股白煙,落地成人的模樣。
“晦氣!晦氣!”
重樓胡亂地拍著自己的身體,他在睡夢之中感到一股強大的晦氣沖破封印,辛好他跑得快。
林魚魚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冒出的人,她剛才怎么沒看見這土龕里還藏著個人?
重樓一回過頭,發(fā)現(xiàn)是一個女子,他就說什么晦氣那么強大,原來是女子的晦物,怪不得那么輕而易舉地打破他的封印。
他剛準備開口,用《婦德》、《女戒》來教導女子不應該隨地大小便,突然對方一拳頭打了過來。
“臭流氓!”林魚魚瞪了面前衣著奇怪的男子一眼,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土龕里住著的是昏睡了五百多年的土地公重樓,自從明朝一次發(fā)洪水,百姓紛紛來求神拜佛,身為一方神明的他,為了保護他的人民,耗盡元神挽救,結果陷入無盡的睡夢之中來修復元神。為了防止意外發(fā)生,他用最后的法力設下結界,沒想到被林魚魚一泡尿給破了。
重樓游蕩于人世間,他的土龕沒了人類的供奉,又被破壞了結界,已經(jīng)失去了作用。
望著川流不息的車子,行色匆匆的人群,重樓感到很陌生,他睡了有多久?怎么一覺醒來什么都變了?
重樓晃晃悠悠地飄過馬路,車子從他的身體穿過,他面不改色。沒人能看見他,而他現(xiàn)在需要找一個人。
那就是第一個看見他的林魚魚。
2.你帶走我吧
林魚魚終于回到家,累得差點兒趴下。泡了一個澡后,她打算早點兒睡。
就在上床的一瞬間,她看見一個穿著古裝的男子,衣袂翩翩,從她臥室的門里……鉆出?
而那正是下午她下山時偷窺她小便的男人。
“終于找到你了。”重樓看到林魚魚,高興自己的法術還是那么有效,剛一開口,“那個……”
林魚魚大聲尖叫起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比穿門術更驚悚的是她臥室里的試衣鏡里根本沒有重樓的相。
林魚魚抓起胸口的掛飾十字架,對著重樓大叫道:“妖魔鬼怪快走開!妖魔鬼怪快走開!”
重樓歪著頭,一臉好奇地看著她手里的東西。
林魚魚拍了自己一巴掌,一看他就是中國的鬼,上帝與佛祖根本不是一個人,他當然不怕了!
于是林魚魚害怕地閉上眼,哆嗦道:“小女子下午不是故意的,鬼爺放過我吧,我會每天燒紙錢給您的。”
重樓輕笑出聲:“鬼爺?紙錢?我不需要。”
林魚魚心想,完了,錢都不愿意要,看樣子這只鬼一定要報復下午她打她的那一拳。
于是她連滾帶爬地跑到廚房,重樓也跟著飄了過去。
重樓看見林魚魚背對著他,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著什么,他想湊近看,結果林魚魚“噌”地一下站起來,轉過身。重樓看見一張痛不欲生的小臉,嘴巴里塞著還未嚼完的大蒜,淚流滿面地沖他做出了“哈”的口型。
重樓面不改色,他并不討厭大蒜味,他只是覺得……這個不難吃嗎?
林魚魚一看他這都不怕,將嘴巴里的大蒜吐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哀怨道:“你帶走我吧!”
重樓憑空變出一個簿子,簿子自動開始翻頁,翻到一頁后停住,而他將那一頁的字捻起。
那是他所管轄地區(qū)人生老病死的生死簿,一旦一個人出生,簿子上就會顯示那人的生辰八字,人死后,字就會自動消失。他沒想到,他一覺醒來,簿子有那么厚。
他找出了林魚魚的生辰八字,字體發(fā)出的金色光芒照在他如玉的臉上:“這是你的生辰八字,我把它從生死簿中拿出,你不會再經(jīng)歷生老病死。從今天起,你得幫助我修復真身?!?/p>
重樓的真身早在明朝的那次大水中沖毀,他現(xiàn)在急需修復身體。
林魚魚一看自己小命保住了,忙不迭地點點頭,再看看在重樓手心里轉的自己的生辰八字,頭一次體會到自己小命攥在別人手里的感覺。
重樓看著頭頂?shù)碾姛?,愣了一下,低頭問這林魚魚:“現(xiàn)在……是什么皇帝當政,年號多少?”
林魚魚呆若木雞:“中華人民共和國,21世紀?!?/p>
3.泥雕小人叫逗比
林魚魚捏著黃泥巴,偷瞄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看著書的重樓,誰能想到,她居然遇見了神仙,還是土地公公?
因為她是他醒來后看見的第一人,所以只有她看得見他。
土地公公?林魚魚捏著手里的泥巴,揉出了一個圓臉的模樣。她現(xiàn)在在做一個浩大的工程——捏出重樓的真身。
……再添兩根胡子。
林魚魚揚揚得意地看著手里的半成品,重樓掃了她做的“真身”一眼,又掃了電視機旁邊放著的Hello?Kitty,嘴角一抽:“重做!”
林魚魚嘟囔著嘴:“這不是很像土地公公在人心目中的形象嗎?”不就是矮矬胖嗎?
“那是別人心目中的土地公形象,你得實事求是。”重樓翻了一頁書,歪著頭,修長的手指指著林魚魚手里的“他”道:“難道這么近的距離,你都看不清我長什么樣子嗎?”
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讓林魚魚嚇了一驚,她望著那漂亮的桃花眼,心撲通直跳,別過了臉:“實事求是都知道了,你學得挺快的啊?!?/p>
重樓瞬間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著書上的字笑道:“只是才看到改革開放,沒想到我這一睡,竟然過了五百年之久。”
他的話里略帶寂寞之意,林魚魚正想怎么安慰他幾句,沒想到他下一句興沖沖道:“害我錯過了那么多有意思的東西?!痹捯粑绰?,他拿著林魚魚的手機,開始玩起了“開心消消樂”。
林魚魚腹誹道:真是夠了,原本以為重樓會是一個嚴肅的土地公,沒想到本質是個逗比!
林魚魚重新捏了一個模子出來,遞到重樓眼前:“這樣可以嗎?”
重樓抬起頭,一臉驚艷的表情。那個小小的泥雕,栩栩如生地表現(xiàn)出他的模樣。
林魚魚得意地看著重樓,她可是學過兩年泥雕的。她摸了摸鼻子,看到重樓把泥雕拿到面前,向泥雕吹了一口氣,頓時泥雕跟活了似的,伸了一個懶腰,把林魚魚看得目瞪口呆。
“活的?”林魚魚忍不住去戳了戳泥雕的小臉。
那泥雕跟小狗般嗅了嗅她的指尖,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奶聲奶氣地抗議道:“好臭!”
臭?林魚魚一只手叉著腰,一只手指著泥雕罵道:“我那么香!你才臭!臭泥巴!”
泥雕小人不服,立刻反擊道:“你臭你臭你臭!”
林魚魚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剛準備給泥雕小人一點兒顏色瞧瞧,重樓搶先一步拿起那泥雕小人,一臉笑意:“好了,他不是真說你臭,他吃的是香燭貢品,凡人的氣息對他來說是褻瀆神明的污濁之氣?!?/p>
林魚魚不滿道:“你不是說捏你的真身嗎?這個怎么還能說話,還能頂嘴?”
重樓用食指撥弄著泥雕小人,引得小人咯咯直笑,看得林魚魚眼紅不已,明明是她捏造出來的,她才是親媽!
“這是我的真身,里面有我的一小部分元神,是我的一面,簡而言之,他其實就是我?!边@是他最重要的元神,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情感表達。
重樓環(huán)顧屋內一圈,視線落在了冰箱上面的香燭上。
林魚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解釋道:“我媽媽信佛,這香燭是之前來看我時買的,走的時候忘記帶回去了,所以就放在這兒,下次她來可以讓她帶回去?!?/p>
重樓不語,手指勾了勾,林魚魚就看見一根香燭飛了出去,穩(wěn)穩(wěn)地落到重樓手中。
她心想,果然是神啊,感覺像看仙魔大片似的。
重樓將香燭遞到泥雕小人眼前,小人嗅了嗅,立刻高興得手舞足蹈,小嘴一呼,香燭立刻被點燃了。
小人開始猛吸,表情跟吸大麻般享受,還發(fā)出心滿意足的感嘆,可愛得要命。
因為小人是按照重樓的模樣刻的,所以看著迷你版的重樓,林魚魚就像看見了重樓。
她突然伸出手摸向小人頭頂,笑瞇瞇道:“你這么可愛,以后就叫你逗比了?!?/p>
逗比?小人跟重樓一起疑惑地看著她,看著這一大一小一模一樣的表情,林魚魚心情大好,臉上笑開了花。
看到林魚魚這個表情,泥雕小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詞了,在地上抗議地跳著像是要打林魚魚,無奈個子太矮,打不到,越發(fā)惹得林魚魚咯咯直笑。
看著這兩人,重樓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感覺心里暖暖的,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4.封建迷信要不得
星期一,林魚魚照常去上班。
重樓一大早就看見她在捯飭這捯飭那,又是搭配衣服又是化妝,看她準備出門,他好奇道:“你去哪里?”
“上班??!”林魚魚換好高跟鞋,原本打開的大門突然被刮過的一陣風關住。
“看來你很有覺悟,這么快就準備上崗了。”
重樓已經(jīng)換好了一套衣服,白衣飄飄,嚴陣以待,肩膀上的“逗比”也跟他穿了一套一樣的衣服,兩個人像是穿著親子裝,表情嚴肅。
“你干嗎?”林魚魚狐疑地看著這兩個人。
“上班啊!”重樓將肩膀上的“逗比”扔到林魚魚身上,“吊炸天,上!”
自從昨天晚上重樓把剩下的書看完,他覺得林魚魚給泥雕小人起的名字——逗比,會毀了他高端大氣的神明形象,于是他重新給泥雕小人起了一個他覺得配得上他的名字——吊炸天。
“作為秘書,你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重新壯大我土地廟。我通宵研究了一下,現(xiàn)在的地價比較貴,建一個廟的錢你這個單身狗還付不起。不過……”
重樓喋喋不休地說著,林魚魚眼皮一耷拉,覺得他還是不了解現(xiàn)代文化比較好,這網(wǎng)絡詞用得還真溜的,“單身狗”一詞著實傷到了她。
“我們還是讓更多人來拜土地公,賺點兒香火錢吧?!?/p>
等等!林魚魚猛地反應過來,他以為她說的工作是這個?
她立刻將臉笑得跟朵菊花般:“神仙不是應該視金錢為糞土嗎?”她小命還在他手里捏著,不能直截了當?shù)貙λf“不”。
重樓摸著下巴,沉吟片刻道:“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p>
噗!林魚魚一口老血吐出。
“走吧走吧。”吊炸天扯著她的衣領,臉上露出對香燭意猶未盡的沉醉之情。
林魚魚哆哆嗦嗦地開口:“我的工作是公務員?!彼?,你懂的。
重樓疑惑道:“怎么?有沖突嗎?你現(xiàn)在是為神明工作,應該感到榮幸?!?/p>
“榮幸,榮幸?!绷拄~魚忙不迭地做狗腿狀,隨后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可是我是黨員啊!封建迷信要不得!”
“要不……”重樓湊近。
有希望!神明果然善解人意,救人民于水深火熱!
“為我服務吧!公務員不是神民的公仆嗎?”
林魚魚翻了一個白眼,不要亂改字眼好嗎?
于是乎,林魚魚被迫在大街上發(fā)起了傳單,這是重樓想出來的針對現(xiàn)代人民的宣傳方案。
“重樓土地公,A市的土地公,你好我就好。”
林魚魚穿著道袍,皮笑肉不笑地一邊說,一邊發(fā)著傳單。
天上,重樓歪著頭看著林魚魚,汗水打濕了她兩邊的頭發(fā),但她仍然沒說要休息一下。他心里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她明明嘴上說不要不要,但是還是愿意幫忙。
重樓隨手揮了一下,遠處的兩片云聚攏過來,他覺得不能做得太明顯了,就讓兩片云遮在林魚魚頭頂上。
這樣就好了,重樓心滿意足地笑了。
林魚魚肩膀上的吊炸天露出八顆牙,像個裝飾品般,一動不動。
這是重樓的人群定位戰(zhàn)略,吊炸天負責吸引三歲到三十歲的人群,而她被他安排負責吸引三十以上的人群。
真不知道他眼睛是不是瞎!
林魚魚腹誹了一句,重樓像是聽到她心中的話般,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邊發(fā)完了,我們去那邊吧?!?/p>
林魚魚又累又熱,重樓的這一句話讓她如遭晴天霹靂。她看著半空中悠閑自得地飄著的重樓,終于忍無可忍道:“我不干了!”
經(jīng)過的路人順著林魚魚的視線往天上一看,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后,丟給她一個像是在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眼神。
林魚魚欲哭無淚,真是夠了!
5.女孩子的身體真的好軟
林魚魚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熱門微博,那條微博發(fā)的內容正是幾天前她對著天空對重樓吼時的一組圖片。
因為重樓是神明,所以根本拍不到他,圖片上只有穿得奇怪的林魚魚對天空面目猙獰的樣子,下面還有一行大字——“打工女烈日下精分,論人民何時才能走向共同富裕!”
林魚魚兩眼一黑,差點兒昏死過去。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林魚魚一看來電顯示是部門經(jīng)理,嚇得不知道該不該接,猶豫了幾秒,她一咬牙,接通了電話。
“經(jīng)理?嗯,對,是我……不是!我沒有打兩份工!微博上是我……我沒有對不起黨……穿道服的是我……經(jīng)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什么?當網(wǎng)紅比公務員更賺錢?……喂喂喂!”
林魚魚郁悶地看著被掛斷電話的手機,她被炒魷魚了。
重樓湊到她面前:“你當網(wǎng)紅吧?!彼墒前央娫拑热萋牭靡磺宥?,那個經(jīng)理說她不如趁此機會當個網(wǎng)紅,做得好的話,比那個公務員的職位掙得還要多。正好關于網(wǎng)紅他也有所了解,在家就可以做,這樣一來,她還可以幫他壯大土地廟。
看著眼前一本正經(jīng)的俊臉,林魚魚瞇起眼,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字:“滾!”都是他害的!
吊炸天可憐兮兮地扯著她的衣服,林魚魚對著他就是一聲“哈”,吊炸天防不勝防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好重的人氣……
她現(xiàn)在心情不好,閑人勿擾!
林魚魚待在家里三天,一句話都沒有跟重樓說,趴在電腦前不停地投求職簡歷。
她不知道,她每次累極了趴在電腦前睡覺時,重樓都會輕輕地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靜靜地守著她,怕她發(fā)現(xiàn)異常,在她醒來之前又把她抱回電腦前。
吊炸天戴著口罩,自從那天起,吊炸天格外防著她。
“吃不吃飯?”吊炸天舉著牌子,然后忙不迭地換了下一張牌子,上面畫著一個箭頭,指著門的方向,然后費力地舉起最后一張牌子,上面畫著重樓的模樣,上面寫了一句話,“做好了,去吃吧。”
躺在床上的林魚魚被吊炸天憨態(tài)可掬的忙碌模樣逗笑了,都是一張臉,如果重樓能像吊炸天那么可愛就好了。
可愛嗎?門外的重樓摸了摸臉。
林魚魚逗著吊炸天,瞥了門外一眼:“他讓你來的?”
吊炸天一看沒準備答案,急得在桌子上團團轉,找紙筆。
林魚魚撲哧一笑,一把將吊炸天摟到懷里,這家伙真是可愛得要命!
門外,重樓的俊臉可疑地紅了。這個家伙能不能不摟那么緊,吊炸天就是他,他也有感覺的好不好!
不過……女孩子的身體真的好軟。
林魚魚出了臥室門,讓吊炸天趴在自己肩上,無視重樓,直接走到飯桌上。因為在賭氣,她原本不打算開口,但是看見一桌子飯菜,還是下意識地吃驚了,開口問:“這是你做的?”
重樓點了點頭,他壽命很長,在昏睡之前沒事時就是在人間閑逛,他雖然不食五谷,卻喜歡做菜。
望著滿桌的精致可口的菜肴,林魚魚心一動,口水差點兒都要流下來了,不過她突然反應過來,扭頭問道:“你是怎么買菜的?”不是別人看不見他嗎?
“我把菜變沒,再把錢在變進賣菜人的口袋里就行啦?!?/p>
“……”還真是好孩子,不白拿東西。
“看著很可口,就不知道味道怎么……”話音未落,重樓就夾了一筷子菜,然后塞進林魚魚口中。天上人間,還沒有人說他做的菜難吃!
林魚魚鼓著腮幫子,嚼著口中的東坡肉,那味道簡直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這個……”林魚魚佯裝著皺眉,不打算給重樓好評,卻突然打了一個激靈,“你怎么會有買菜的錢?”
吊炸天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重樓指了指林魚魚的房間:“吊炸天在你衣柜里的一個小盒子里發(fā)現(xiàn)的,還有幾張卡?!?/p>
林魚魚立馬奪過來,怒罵道:“你居然動我老公本!”
老公本?重樓錯愕了一下后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和“老婆本”是一個意思,開口道:“你現(xiàn)在是神明的人?!?/p>
林魚魚被他曖昧的語氣說得臉一紅,渾身不自在:“難道神明就能談戀愛了?”
“可以,但是不能和人類,因為人與神不可能天長地久?!敝貥穷D了頓,心想:作為神明的人當然是可以的。
林魚魚白了臉,為了掩飾內心的失落,她冷哼了一聲。
很久很久以后,她想,如果重樓當日知道她的心思,或許就不會放棄了。
6.她面試失敗了
林魚魚一方面幫重樓宣傳土地神,一方面投到茫茫大海的簡歷也終于有了消息。
這是一家小型企業(yè),職位是文秘,要求在后天下午兩點去面試筆試。
為了穩(wěn)妥地拿下這個位置,林魚魚做了很多功課,在網(wǎng)上收集了許多關于這家公司的資料。
到了面試那天,重樓突發(fā)奇想地也想跟過去,看看面試是個怎樣的東西。
“你想想,我去了,別人又看不見我,說不定還能幫你?!敝貥且T道。
林魚魚想了想,覺得有理,就帶上重樓了。
公司一開始是筆試,一起來面試的還有十幾個人。就業(yè)壓力大?。×拄~魚嘆了一口氣。
卷子發(fā)到手里,她開始安心答題,重樓一看沒他什么事,無聊至極,就在屋子里到處亂晃,反正沒有人可以看見他。
他知道林魚魚最近在找工作,因為她已經(jīng)跟神簽約,所以她的事業(yè)線是透明的,也就是沒有,他做了許多努力才改變現(xiàn)實,也看得出來她很重視這份面試,所以他想幫她。
過了幾分鐘,重樓轉了一圈回來走到林魚魚跟前:“你有好幾個選項跟別人不一樣,這個有五個人選A,這個有三個人選C,這個有八個人選D,這個這個……”
林魚魚額頭青筋暴跳:“閉嘴!”開放性選擇懂不懂??!
所有人包括監(jiān)考官齊齊看向她,林魚魚暗罵一聲,臉爆紅:“對不起。”
重樓趴在她桌前,無辜道:“你干嗎突然說對不起?”
還不是因為你!林魚魚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閉嘴。
重樓看林魚魚再也沒理她,繼續(xù)無聊地亂晃。
林魚魚寫完試卷后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幾分鐘,她正準備提前交卷,剛一抬頭就看見重樓寬大的衣袍即將弄倒監(jiān)考官桌子上的水杯。
林魚魚下意識地開口大叫:“小心杯子!”
重樓回頭,不解地看她,衣袍直接穿過杯子。
哦對,他的身體對物體來說是穿透的。
幸好??!林魚魚長呼一口氣,但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所有人用一種看神經(jīng)病的眼光看她,監(jiān)考官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客氣道:“林小姐,你的面試結束了。”
林魚魚的心“咯噔”一下,她面試失敗了。
回家的路上,林魚魚心情很不好,她突然發(fā)現(xiàn)重樓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她的生活了。因為只有她看得見他,很多人把她當成神經(jīng)病,她為此丟了工作;因為她能看得見他,她就得幫助他重新建立什么可笑的土地廟……
“最近還是沒有什么人上門祈愿,我們得重新制定……”
林魚魚疲倦地打斷他的話:“重樓,不是我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21世紀了,你還是現(xiàn)實點兒吧,土地公早已經(jīng)被人遺忘了?!?/p>
重樓臉色一白,這是林魚魚頭一次看到他這樣,莫名地有些心疼了,但一想他跟她不一樣,她還得正常工作,就狠下心繼續(xù)道:“你是神仙,而現(xiàn)在的人們大多已不相信鬼神之說了,即便他們相信,他們也只信觀音菩薩之類的,你為什么不放棄重建土地廟的念頭,享受一下逍遙神仙的日子呢?你又不需要像我一樣,為了生活而活著?!?/p>
重樓沉默不語,半晌后開口道:“除非人們先放棄我,不然我不會放棄的。”
“可是對于我來說,這已經(jīng)嚴重影響我的生活了,我也幫不了你什么忙,還請你另請高明吧。”
重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沉默不語。風吹起他寬大的衣袍,帶著蕭索的味道。
7.得道成仙的標志
重樓果然消失了,不過留下了吊炸天。
望著縮小版的重樓——吊炸天,林魚魚微微失神,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腦袋:“喂,你被人拋棄了,怎么還能那么開心?”
吊炸天難得沒說她臭,反而討好般地抱著林魚魚那根手指,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林魚魚心里空落落的,臉上雖帶著笑,笑意卻未達到眼睛里:“你這家伙,知道舍近求遠,臨時抱佛腳了啊。”
吊炸天蹭了蹭林魚魚的手指,小嘴一嘟,指了指冰箱上的香燭。
林魚魚啞然失笑,如果重樓的要求不是那么高,像吊炸天那樣好養(yǎng)活,她昨天也不會失控說出那樣一番話。
想來真是傷人。
B市,一座荒蕪的草叢里,一小堆土垛已經(jīng)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一縷白煙輕飄飄地落在土垛前面,幻化成人形,原來是素袍白衣的重樓。
他看著破敗不堪的土垛,嘆了一口氣,誰能想到,這也是一個神龕呢?
重樓進了神龕里,里面早已年久失修,岌岌可危,沒了人類的香火供奉,一切都在發(fā)生變化。
重樓找到了他的老朋友白澤,他已經(jīng)老得不成樣子,茍延殘喘地維持著最后一絲元神。
“你來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兒沒變?!卑诐梢稽c兒也不驚訝重樓容貌的未曾改變,五百年前的事情,他也曾聽說過。
重樓點頭。
看到重樓幾近透明的身體,白澤咳嗽了一聲:“原來你與我一樣……”
重樓沉默不語。
白澤嘆了一口氣:“好懷念過去的時光,只可惜……我們終將被人們遺忘?!?/p>
神明不是永遠不會消失,人們需要他們時,他們被制造了出來,人們不需要他們時,他們就會消失。
白澤經(jīng)過了百年時間,見證了門前的繁榮到頹敗,元神逐漸消散,而重樓卻在用五百年前所積累的功德維持早已破敗的元神。
“我舍不得?!敝貥谴鬼F(xiàn)在能感受到林魚魚抱著吊炸天在玩耍,她在笑。心里對她的悸動,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么溫暖的日子,他舍不得就這樣放下。
重樓親眼看著當年的好友元神散盡,神龕瞬間土崩瓦解,什么也沒留下。
站在原地,重樓久久沒有動靜。
重樓走后,林魚魚為了穩(wěn)定自己的心神,一心撲在了招聘會上。
有時招聘會人太多,難免被擠著,摔倒在地的林魚魚卻也感受不到痛,這種感覺好像她被人給穩(wěn)穩(wěn)地接住后輕輕放下。
她四下看去,沒有在人群里看見重樓的身影。
回到家里,飯菜準備好了,吊炸天在飯桌上手舞足蹈地歡迎她回來。
她一眼就看出飯菜是重樓做的,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喊:“你究竟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吊炸天卻在桌子上跳起來大叫道:“是我做的,我做的?!?/p>
林魚魚終于忍無可忍道:“你出來吧,我為之前說過的話道歉,你這樣做很讓我心里不安?!?/p>
重樓終于現(xiàn)了身,這一次他穿了一套全黑的衣服,他似乎皮膚更白了,白得幾近透明,若不是黑色衣服太過醒目,她幾乎看不見他在那兒。
“這是怎么回事兒?”林魚魚上前抓住他的手,這一次她也跟其他人一樣,直接穿過了重樓的身體。
重樓看到了她眼里的不安,笑道:“我馬上要到天庭任職了,當然要除去人間的塵氣,這是成為上神的標志。”
林魚魚心里咯噔一下:“你要離開了?”
重樓點頭:“恭喜我的話給我燒幾套西服,我聽說天庭現(xiàn)在跟人間同步接軌,我再穿著五百年前的衣服會被同事嘲笑的。”
林魚魚心情頓時五味雜陳,她抱著吊炸天,將他遞到重樓面前:“他是你的,你要帶走嗎?”
吊炸天一聽,立刻大哭起來。
重樓的真心和反應,他不能說,吊炸天卻都反映出來了。
重樓搖了搖頭:“不是現(xiàn)在,先留給你玩一段時間吧?!?/p>
說著,重樓的身體又透明了一分,他低頭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又看著林魚魚,笑道:“你會忘記我嗎?”
林魚魚差點兒流眼淚了,卻倔強地別過臉去,滿不在乎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很忙的好不好?哪有時間想你?!?/p>
重樓的眼神黯淡了,是啊,所有人都會忘記他的。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魚魚一眼,吸了一口氣,正色道:“你的生辰八字我放回去了,最后還有一句話我要說。”
“什么?”林魚魚摟緊了吊炸天。
“下次別隨地大小便?!?/p>
“滾!”
其實重樓想說,別再遇見一個像他這樣打亂你生活的人。
尾聲
林魚魚再也沒看見過重樓,她想,他大概是成仙去了。
自他消失后,吊炸天也漸漸精神萎靡,從一開始的活蹦亂跳到?jīng)]有力氣再動了。
“呼呼……”吊炸天拼命地呼氣。
林魚魚看他這樣心疼不已,他本是泥雕,但因為重樓的那一口氣,變得跟重樓一般,皮膚晶瑩如玉,現(xiàn)在卻慢慢恢復了一開始泥雕的顏色。
“你要吃香燭嗎?”林魚魚小心翼翼地問,吊炸天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呼氣,就像一個瀕臨死亡的老者努力吸著為了活下來的最后一絲空氣。
林魚魚連忙點燃了一根香燭送到吊炸天嘴邊,他卻沒有向往日一樣吸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兒?”林魚魚一下子哭了起來,“吊炸天,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吊炸天歪著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跟重樓當日的眼神一模一樣。
難得他也要離開她?林魚魚抱起他,看著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哭得撕心裂肺。
她喜歡重樓,可是不能說,他說過的,她是人,永遠不會與神長久的,所以她不敢說,她怕他一說,和他連朋友都沒得做。
最后,林魚魚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吊炸天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生動的面容漸漸凝固,幻化成最原始的泥雕。
林魚魚可能不知道,吊炸天其實就是重樓,吊炸天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重樓最本性的想法。
重樓死了,沒有了人類的需要,他永遠地消失了。其實他想告訴林魚魚,他不是要逼著她壯大土地廟,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離開她,舍不得那個溫暖的家,可是最后連他愛的人都要放棄他了,他就再也沒有理由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