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fēng)語
【上期提要】路瑾年突然要帶杜唯微回家,這讓杜唯微緊張不已,她在學(xué)校和人打架的瘀青還在臉上呢!可路瑾年毫不在意,甚至因為她緊張的樣子,心里有點兒竊喜。
路瑾年的家在A市郊區(qū)的別墅群,地方偏遠(yuǎn)但環(huán)境清幽,適合住家和修身養(yǎng)性。
他的家不算大,沒有想象中那么奢華,反而中規(guī)中矩,似乎是為了保持低調(diào)。別墅外的花園內(nèi),有阿姨在掃地,也有園丁在修剪花草。
杜唯微跟著路瑾年踩著青石階往正大門的方向走,園內(nèi)的人見到路瑾年都客客氣氣地說“路少,你回來了”,但視線落在他身后的杜唯微身上時,不知道怎么稱呼。他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用任何言語,就確定了她的身份。
進屋后,路瑾年單手解開風(fēng)衣的扣子,很隨意地丟給了迎面而來的陳瑤。
看到他身后的杜唯微,陳瑤的目光暗了幾分。
杜唯微與陳瑤對視,她也怔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可不就是在學(xué)校丟錢讓她離開路瑾年的那位?
“路少?!标惉庰堄信d趣地看著杜唯微幾眼后才說,“你帶個女人回來,怎么也不跟李總說一下?”
“我喜歡當(dāng)面說?!?/p>
“路少,你也太任性了,隨隨便便帶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回來,李總……”
“陳管家……”路瑾年不耐煩地打斷她,語氣顯得很不悅,雙眉也緊蹙,“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我的事兒你還是少插嘴。”
被路瑾年堵了一句后,她原本還有很多想說的話,最終還是全部吞了下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李茉從樓梯上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音富有節(jié)奏,那一聲聲敲在地上,像是砸在了杜唯微的心尖上,讓她莫名心悸。
杜唯微朝著聲源看去,只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慢慢向這邊走來。她的頭發(fā)被高高地盤起,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濃淡相宜,看上去干練、強勢、果斷。
李茉輕蔑地掃了一眼杜唯微,又看向路瑾年,責(zé)備道:“你還知道回來?”
“你不是總抱怨我跟哥不娶老婆嗎?今天我?guī)眿D來見你,你是不是很高興?”
“媳婦?”李茉這才打量杜唯微,目光最后落在她戴著口罩和墨鏡的臉上,“長得丑不能看?”
杜唯微緊張地低下頭,面對如此有威嚴(yán)的婆婆,她一時間竟不敢說話。
許久后,李茉問:“什么學(xué)歷?”
杜唯微回道:“本科?!?/p>
“留過學(xué)嗎?”
杜唯微搖頭。
“父母是干什么的?”
“媽媽去得早,現(xiàn)在我跟爸爸在一起?!倍盼ㄎ⑤p聲說,“爸爸做些生意,我們……家境還算小康?!?/p>
“小康?”李茉冷笑一聲,而后又問,“你做什么工作?”
“還沒畢業(yè),暫時沒工作,但是我會寫點兒……”
她話還沒說完,李茉就轉(zhuǎn)臉看向路瑾年,毫不給面子地罵道:“你隨隨便便帶一個女人回來見我,我們路家的門是什么人都能進來的嗎?我說過,戲子和鄉(xiāng)間野雞你可以玩兒,但不要被我看見!”
路瑾年的臉色沉得可怕,杜唯微原本也很忐忑,但一聽到“鄉(xiāng)間野雞”,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她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面對這樣的侮辱自然不能平靜,沒等路瑾年說話,她就忍不住開口道:“伯母,我出生卑微不錯,沒有豪門小姐的背景也不假,可是工作沒有貴賤之分,人與人也沒有什么三六九等的劃分,只要不偷不搶不騙人,是演員也好,是窮姑娘也罷,你可以不喜歡,但無權(quán)侮辱!”
杜唯微當(dāng)面頂嘴,李茉怒發(fā)沖冠,雖面上還保持氣度,但語氣極其尖酸刻?。骸澳阕x的那點兒書就別拿出來賣弄了,大理道誰都會說,可現(xiàn)實就是,大街上的乞丐就得搖尾乞憐?!?/p>
“媽,你這么說,我這個戲子就難過了?!甭疯陱娜莶黄鹊卣f著,他滿臉帶笑,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話,卻帶著濃濃的威脅,“我不聽話,沒進入家族企業(yè)幫忙,一不小心當(dāng)了戲子,讓你不高興了,以后戲子見你就繞道,省得你煩心。”
說完,路瑾年從陳瑤手里扯過風(fēng)衣披在肩上,他一條手臂環(huán)住杜唯微的肩膀,手指在她的肩上拍了幾下,用動作來安慰她。
任何有自尊心的人,聽到這些話都會難過。
李茉說話句句帶刺,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杜唯微不一樣,她剛領(lǐng)教,自然不能從容應(yīng)對。
眼看著母子關(guān)系緊張,陳瑤想做和事佬:“路少,你好不容易回來,那就留下來吃個飯吧?!?/p>
路瑾年諷刺道:“戲子沒資格吃這里的飯?!?/p>
“媽——”與此同時,一道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
李茉聽到這聲音,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她立刻換上了滿臉的笑意,眼里也充滿了寵愛。
陳瑤立刻迎上前:“西顧少爺,你今天不是回學(xué)校了嗎,怎么回來了?”
“天氣不好,飛機航班取消了?!?/p>
杜唯微下意識地扭頭看去,當(dāng)她看到路西顧的臉時,整個人的腦子都空了,天和地仿佛扭曲在一起,她就站在整個混沌的空間不停地旋轉(zhuǎn),周遭的聲音在她耳邊都變成了轟鳴聲。
路瑾年,路西顧……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身體有些僵硬,環(huán)著她肩膀的路瑾年也感受到了她此刻的變化。
路瑾年的手收緊,目光沉得可怕。
“哥?!?/p>
“瑾年?!甭肺黝櫳锨埃劬σ恍?,看向了被裹得都看不到臉的杜唯微,再看他們親昵的樣子,笑道,“交女朋友了?”
路瑾年的手指一點兒一點兒地往懷里收,杜唯微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
“是老婆。”
路西顧笑容一滯,但很快恢復(fù)自然:“有擔(dān)當(dāng)呀,戀愛就是沖著結(jié)婚的目的,這是好事兒?!?/p>
像是為了宣示私人財產(chǎn)所有權(quán)一般,路瑾年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領(lǐng)證了?!?/p>
路西顧:“……”
“領(lǐng)證?”李茉像是地雷一樣炸開,原本她還能穩(wěn)住,這一刻卻控制不住了,“你把結(jié)婚當(dāng)演戲了是嗎?”
“我演了十幾年的戲,唯獨不會把婚姻當(dāng)兒戲。我從小看著你跟爸爸一直吵架,那時候我就發(fā)誓,我以后娶老婆絕對不要重復(fù)你們的悲劇,我要挑性格好的女人當(dāng)老婆?!?/p>
李茉氣得差點兒倒地不起:“你這是說我脾氣不好?”
路瑾年沒有正面回答李茉的話,而是篤定道:“反正這個兒媳婦,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大不了以后我們不回來。還有,以后不要讓你的人耍小手段,尤其是路上扇臉、學(xué)校塞錢的伎倆?!?/p>
丟下這些話后,路瑾年摟著發(fā)愣的杜唯微走了出去,完全無視身后氣得要發(fā)癲的李茉。
他們走后,李茉把陳瑤叫到書房訓(xùn)話,整個房間里都充斥著火藥味兒。
“當(dāng)初你不是說給了她一大筆錢,她收了,還說會離開我兒子嗎?”
陳瑤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解釋道:“她當(dāng)時確實承諾了,沒想到……沒想到……”隨后她又說,“這丫頭片子居然敢騙我!要不,我再找機會好好教她怎么做人?”
“教她做人?你打算怎么教?繼續(xù)跟上次一樣,然后再被抓住把柄……”李茉拍著書桌,氣沖沖地說,“接著讓這個小野雞跟瑾年告狀,再挑撥我們母子關(guān)系?”從路瑾年剛才的態(tài)度來看,他是站在“小野雞”那邊的,完全無視她這個母親的感受。
“那……那怎么辦?”
李茉一聽,原本就惱怒,這下更火得不行:“怎么辦?你還敢把問題拋給我?那我要你干什么?你的作用體現(xiàn)在哪里?”
陳瑤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好法子,只能低頭挨訓(xùn)。
“你私下給錢,威逼利誘讓她滾蛋這本身沒問題,但在路上演扇臉的戲碼,這是拉低我的檔次?!?/p>
“我就按照李總的吩咐給她錢,并沒有派人扇她臉,當(dāng)時我還問您,是不是您找人做的,您說沒有?!标惉幚^續(xù)說,“這種女人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李總您也別生氣了,就放任她吧。她就是個鄉(xiāng)下野雞,路少玩兒膩了,肯定會回來。再說了,如果路上扇臉這件事兒不是李總和我的意思,那做這件事兒的人肯定還會有下一步動作,您就等著看戲好了?!?/p>
聽她這么一分析,李茉的怒火才稍稍消了一些。
在她眼里,能配得上她兩個兒子的,只能是豪門大小姐,像杜唯微這種鄉(xiāng)野出身的人,她就是死也不會松口!
車內(nèi)氣氛有些壓抑,路瑾年一只手掌握方向盤,一只手支在窗戶上。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緒。冷風(fēng)不管不顧地灌了進來,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杜唯微思緒飄遠(yuǎn),很久都扯不回來。
許久后,杜唯微啞聲問:“你不是路老師對不對?”
路瑾年沒有立刻回答,詭異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話,聲音沉得可怕:“我從來都沒說我是?!?/p>
“那晚,我跟你說喜歡路老師,其實你就知道他是誰,你卻不告訴我?!?/p>
“跟你領(lǐng)證的人叫路瑾年,不是路西顧!”路瑾年加快了車速,像是在發(fā)泄自己滿腔的憤怒,“今晚這些話我就當(dāng)沒聽見,但你也別忘了你是誰的老婆!”
感受到了路瑾年的怒火,她也沒再多說一個字。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指責(zé)他什么,是她認(rèn)錯人,而不是他刻意誤導(dǎo)她。
她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路老師的身份,卻沒想到路瑾年比她更激動。
把杜唯微送到住的地方后,路瑾年沒進門就要走,而她此時腦子里也亂亂的,兩個人什么話也沒多說,就這樣對視幾眼后,一言不發(fā)各走各的路。
彼此轉(zhuǎn)身的一瞬,杜唯微咬著唇,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在努力平復(fù)情緒,可是本能的反應(yīng)她沒辦法克制。
而路瑾年也是神色憂郁,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很利索地拔出一根,用打火機點上,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那些紛雜煩擾如繚繞的煙霧,怎么也不能在瞬間驅(qū)散,通紅的煙頭在風(fēng)中顫抖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路瑾年,你真可笑,演了十幾年的戲,卻在此刻演不好一個“壞”角色。
第六章 深情不及久伴
下了一整夜的雨,終于在破曉時分收斂。
清晨的冷風(fēng)在這喧囂的城市吹著,還沒來得及干的地面,在飛馳的車子下顯得寂寥。
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貓屎咖啡店內(nèi),杜唯微找了一個內(nèi)外通透的地方坐著發(fā)呆,而坐在他對面的高浩拿著平板電腦在那里不停地打字。
好一會兒后,他把平板電腦推到杜唯微面前,說:“影視劇的大綱和人設(shè)都是這么寫的,我?guī)湍銓懥撕喗?、人設(shè)、大綱,你看看?!?/p>
杜唯微一邊攪拌咖啡,一邊出神地看著窗外。
“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再這樣我生氣了!”高浩眉頭擰得跟棉花團一樣,“我可是為了你的書在熬夜,你倒好,一直坐享其成?!?/p>
杜唯微這才收回思緒,然后低著頭道歉:“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失禮,可……”可她就是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她也不想這樣。
想把自己的小說改編成影視劇的人,是她。
拜托高浩幫忙的,也是她。
這一次,沈清歡買下了她的劇本,但因為題材限制不能過審,只能作為網(wǎng)絡(luò)劇來拍攝,也算是喜事一樁??墒?,對方要她在兩天內(nèi)交簡介、人設(shè)、大綱,她只會寫小說,對影視劇本的要求一竅不通,因此只能請求高浩指點。
高浩也算熱情,陪著她在這里奮戰(zhàn)一整夜,她卻渾渾噩噩,他生氣也在情理之中。
“真的對不起,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她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沒辦法克制,總顯露出無助的弱者姿態(tài),卻沒辦法拿定主意。
“我就隨口抱怨抱怨?!币娝裏釡I盈眶的樣子,高浩有些慌了神,讓女生哭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趕緊安慰道,“你要是有心事,那就慢慢想,這劇本前期的事情,我來,我來……”
“高浩,我舉個例子,只是例子……”杜唯微想找人說說心事,可又不想直接說出來,只能含沙射影,“你暗戀沈清歡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自己愛錯了人,會怎樣?”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假如你跟沈清歡分別了好幾年,后來再遇到她,卻把別的女人當(dāng)作是她來深愛,后來你又發(fā)現(xiàn)了,你會怎樣?”
“這個假設(shè)性的問題有點兒難回答?!备吆瓢欀碱^想了半天,然后抬頭問道,“難道這個主角是你?”
杜唯微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
“這喜歡的人怎么會認(rèn)錯呢?除非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备吆圃局皇请S口說說,但又像是明白了什么,“該不會是戀上雙胞胎兄弟這種狗血劇情吧?”隨后,他翻著眼睛,嘟囔了一句,“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的不少,路瑾年和路西顧就長得一模一樣。”
“這個,既然認(rèn)錯了,要看能不能彌補,要是誤會不深還能扭轉(zhuǎn)乾坤,要是泥足深陷就要看那個你認(rèn)錯的人對你如何了?!备吆瓢素缘貑枺懊芭曝泴δ愫脝??”
“好得離譜,認(rèn)識不久就送我房子,給我車開,無論何時都站在我身邊。可是他太優(yōu)秀,這些好來得太詭異,總讓我難以心安。”
沒經(jīng)歷風(fēng)雨得來的愛情,似乎很容易夭折。
不經(jīng)過久伴的結(jié)合,對方一切殷勤的付出都會讓人如坐針氈。
“你們女人就是喜歡胡思亂想。男人對你們好,你們怕有貓膩;對你們不好吧,你們又患得患失,怎么做都是錯。男人就是累,男人就是累,難道這就是男人犯的罪?”
調(diào)整了心態(tài)后,高浩慢吞吞地勸慰道:“認(rèn)錯人就認(rèn)錯人了唄,分開好幾年,再深的感情也淡了。既然現(xiàn)在的假冒產(chǎn)品對你寵愛有加,且沒有質(zhì)量問題,你就安靜地當(dāng)個瑪麗蘇女主吧?!?/p>
“可是他對我不了解,我們才認(rèn)識不久,他就又是給我這又是給我那,你覺得這……”
“停停停,還是那句話,你不要拿女人的思維來衡量男人。你看男人喜歡逛街嗎?看過有事兒沒事兒就購物的男人嗎?男人都在社會打拼,這也不買那也不逛,賺錢是為了什么?給女人花唄!”高浩敲著桌子,這會兒終于找到機會來“教育”她了,自然說得特別帶勁,“你不理解男人,看著女人花自己的錢,那股自豪的勁比賺錢還爽?!?/p>
“可不是很多男人都喜歡說‘?dāng)〖夷飪簜儐???/p>
“那些無能的人賺不到錢當(dāng)然要摳著花,能賺錢的男人從來不嫌棄自己的女人會花錢,反而覺得女人會花錢是自己有本事賺錢,心里樂呵著呢?!?/p>
這邏輯能成立嗎?她不是男人,所以不敢妄加評論。
但跟高浩聊了這么多,她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有些話悶在心里難受,說出來就舒坦多了。她很慶幸,自己還有一個可以傾吐心聲的朋友。
“別想著男人了,還是多想想你的劇本吧?!备吆瓢言掝}扯回正題,“這個人設(shè)你看一下有沒有問題?!?/p>
杜唯微接過高浩遞過來的平板電腦,兩人就著劇本開始聊了起來。
為了網(wǎng)絡(luò)劇的劇本,杜唯微除了上課,課余的時間全身心都撲在了劇本上。
至于她和路瑾年,自從那次兩人各懷心事分別后,他們便有一個多月沒再見面,甚至都沒有任何的聯(lián)系,哪怕是一個電話或者一條短信。
晚上,杜唯微將最新一集的劇本寫完后,肚子有些不舒服,一想到自己手機里的經(jīng)期軟件在早上提醒她今天“大姨媽”會光臨,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每次“大姨媽”問候她的時候,她總是會痛得死去活來,所以她買了一些止痛藥。不過醫(yī)生叮囑過,這種藥對身體的副作用很大,不是痛得快要死掉,最好不吃。
因此,她先是煮了熱姜湯喝了一碗后,便抱著熱水袋睡覺。
睡夢中,杜唯微感到身體涼得厲害,肚子痛得讓她身體彎成一只大蝦。那一波波疼痛像是浪潮,在她體內(nèi)沖撞,鉆心的痛迫使她醒來。
止痛藥……
杜唯微掙扎著爬起來,可是疼痛讓她難以前進,她努力地往前挪動,身下一滑,整個人翻倒在地,這一摔,痛得她幾乎心神俱裂。
她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前爬,冰涼的地板加劇了她腹中的疼痛感,她翻了一個身,平躺在地上,眼前一陣發(fā)黑,腦子也像是被什么糊住了。
此時此刻,她特別無助和心酸,要是有個人在身邊陪著她,哪怕是一秒,也能有片刻的慰藉。
這些年,她獨立慣了,不是她喜歡一個人,而是她根本沒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加上跟繼母和韓毅的微妙關(guān)系,她原本開朗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
良久后,她艱難地爬到床邊,伸手把手機抓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習(xí)慣,她給路瑾年撥通了電話,然而等了很久也沒人接。
她無力地垂下手,澀然一笑。
他怎么會接她電話呢?或許他們之間應(yīng)該就此結(jié)束了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鈴聲響起,她一怔,忍住了所有的痛,再一次抓住手機,模糊的視線看到了電話上“路瑾年”三個字,眼淚洶涌而出。
“抱歉,剛在演戲,沒辦法接電話。有什么事兒?”
“路……路……”杜唯微吸了一口氣,帶著哭腔說,“我……肚子疼?!?/p>
“你在哪兒?別墅還是學(xué)校宿舍?”路瑾年聽出了她急促的聲音和哀戚的語調(diào),似乎是遇到了特別大的困難,她嘴里的“肚子疼”肯定不是小毛病,于是說,“別怕,我馬上過來,馬上?!?/p>
“別墅?!闭f了這兩個字后,她就再也沒力氣說話了。
而那邊,還有一場重要戲的路瑾年,連個招呼也來不及打,換了衣服就匆忙離開,留下一群不明真相的劇組人員。
路瑾年趕到別墅時,面前的景象觸目驚心——
杜唯微蜷縮成一團臥倒在地板上,身下有斑駁的血跡,床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被子凌亂地掉落在地。
路瑾年心痛地將杜唯微抱到床上,再打120急救電話,可電話偏偏在此時占線,另一邊的杜唯微早就痛暈了過去,一點兒意識都沒有。
情急之下,他將杜唯微打橫抱起走出了別墅,隨后自己開車將她送去醫(yī)院。
夢里,杜唯微身體漂浮在波濤洶涌的海上,她一會兒被浪打翻,一會兒又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有一雙溫暖的手貼在了她的額頭上,隨后一路向下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片刻后,那能給她些許慰藉的暖意撤離,她躺在那里異常煎熬,整個人像是被放在了鐵板上一樣,下面是火在燒,而肚子上又像是壓了一塊千斤巨石,讓她覺得呼吸不暢又疼痛難忍。
很快,有人拿著溫?zé)岬乃旁谒亩亲由?,疼痛感又緩解了很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像是置身于鳥語花香的世界,暖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整個人都愜意了起來。
醒來后,杜唯微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一側(cè)頭,就看到趴在床邊睡著了的路瑾年。
他的睫毛很長,像是蝴蝶的翅膀。媽媽曾跟她說睫毛長的男人專情,而且對老婆很好,就像爸爸一樣。爸爸對媽媽確實很好,可她死后,他就再娶。
她知道,人不能總活在過去,可是感情這種東西,真的經(jīng)不起時間的沖刷,只有不斷地守候彼此,不斷地陪伴在彼此身邊,才能專情且長情。
這不是薄情,而是人性使然。
想到這里,她伸手想去觸碰他的睫毛,而就在這一秒,他睜開眼。
于是,她的手就這樣尷尬地懸在半空中,而他也直直地看著她,兩個人誰也沒先開口,無聲的靜默充斥著整個病房。
許久后,他抬起手,手指扣住她懸在半空中的手,十指交錯間,仿佛這一抓,就再也不想松開。他起身,嘴角扯出細(xì)微的弧度,好看的笑容掩蓋了此刻有些疲倦的臉色。
他沒說一些安慰的話,也沒說什么暖心的語言,就靜靜地看著她,千言萬語都不及此刻的溫情脈脈。
“路瑾年……”
杜唯微吸了一口氣,最終先開口,后面還想說什么,卻沒有頭緒。
于是,氣氛再一次變得微妙。
就在這時,查房的醫(yī)生推門而入,打破了寧靜:“病人醒了,沒什么大礙就可以出院了?!?/p>
路瑾年松開手,起身跟著查房醫(yī)生出門,隨后拿了醫(yī)生開的藥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送杜唯微回家后,路瑾年不讓她走動,只允許她躺在床上休息,縱使她說自己肚子不痛了也無濟于事。而后,他自己去廚房給她熬紅糖姜水。
醫(yī)生說,女人的生理痛暫時沒有特別好的藥物針對,很多女人在結(jié)婚和生孩子后,這種痛經(jīng)的癥狀會消失,但也有個別頑固的例子,可能這種痛要伴隨一生。民間常用的方法無外乎:喝熱的紅糖水,喝紅糖姜水,用溫水袋捂肚子。
熬好紅糖姜水讓杜唯微喝下后,他看著她睡著才去書房上網(wǎng)。他打開網(wǎng)頁,注冊了一個賬號,對著電腦半天敲出一行問題:老婆每個月的那幾天肚子疼,你們懂的,昨晚痛暈了過去,醫(yī)生開的藥看起來怪怪的,不敢給她吃。求各位婦女之友支著兒,在線等,挺急的。
他看過自己的助手小王在網(wǎng)上都是這么問問題的,那時候他覺得無聊,可是小王信誓旦旦地說:“群眾的力量是無法估算的?!?/p>
過了一會兒,網(wǎng)上熱情的“婦女之友”不斷地回答他的問題,什么常用藥啊,民間偏方啊,祖?zhèn)鞣▽氀?,?zhèn)店神藥呀,連減緩?fù)唇?jīng)的內(nèi)褲這種大招都有,跪求路瑾年采納成最佳答案。
路瑾年拿著紙和筆,將這些攻略和偏方全部記了下來。
接下來,他又出別墅買了一些菜和零食回來囤積,以防杜唯微醒來沒東西吃,最后他才開車去片場。
杜唯微起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她下床在房子里走了一遍都沒見路瑾年的影子,心里裝滿了失落。
這時候她肚子餓了,原本想折身拿錢包出門,卻見到沙發(fā)上放了一些零食,于是她隨手拿了幾樣先填飽肚子。她走到冰箱前,拉開門,看到里面塞滿了新鮮的蔬菜和瓜果。
拿著這些菜,她炒了幾個菜,想吃卻因為零食吃太多而沒有任何胃口。
許久后,她去書房準(zhǔn)備寫劇本。她移動鼠標(biāo),發(fā)現(xiàn)電腦處于屏保狀態(tài),看來路瑾年用過她的電腦,但是忘了關(guān)機。而任務(wù)欄顯示還有打開的網(wǎng)頁,點開來看,只見瀏覽器上面的問題還在,賬號提醒有上千條回答。
她好奇地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路瑾年問的問題是有關(guān)痛經(jīng)的??墒菫槭裁磿猩锨l回答?網(wǎng)友再熱情,也不會這么瘋狂。等她看到問題補充,她立刻了然。
補充:少爺有錢任性,被采納的網(wǎng)友請留下聯(lián)系方式,本人匯款幾萬聊表謝意。
她關(guān)掉網(wǎng)頁,路瑾年的臉在她腦海里越發(fā)清晰。
同一時刻,手機鈴聲響起,她拿起來一看,是陌生的號碼,接聽后,彼端傳來既溫和又好聽的聲音:“是杜小姐嗎?”
“你是?”
“我是路瑾年的哥哥,路西顧?!?/p>
杜唯微手一頓,整個人的神經(jīng)都緊繃了起來,她愣在那里,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路西顧主動聯(lián)系她?他怎么知道她的聯(lián)系方式?他找她是為了什么?還是他在那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可他就算知道了,他找她敘舊還是……
杜唯微無法猜測他的意圖,所以心緒便紊亂了。
“杜小姐?你在聽嗎?還是有什么不方便?”
“不,我……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杜小姐什么時候有空,能出來跟我聊聊嗎?”
杜唯微失笑道:“我們能聊什么?”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就你和瑾年的事情聊一聊?!?/p>
“我……”杜唯微原本想拒絕,可最終還是說,“讓我考慮考慮。請問這個號碼隨時都能聯(lián)系到您嗎?”
“是?!?/p>
“那如果我有空,您恰巧又在A市并有空閑的時間,我再約您,可以嗎?”
“可以?!?/p>
說完后,那邊似乎是禮貌性地等對方掛電話,最終,杜唯微選擇先掛斷。
將手機放在一邊,杜唯微雙手插進頭發(fā)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有人說相見不如懷念,因為那些你曾心心念念的人被你勾勒成完美無瑕的樣子,當(dāng)對方出現(xiàn)在你面前后,所有的缺點都展露無遺,那時候,對方的高樓形象會瞬間坍塌,你將不會再喜歡那個人。
她愛慕路老師七年,兩人離別六年。
最后,相見時,她依舊喜歡他。
可悲的是,她認(rèn)錯了人。
瞧,感情就是這么回事兒,你以為自己深愛著的人無可替代,可那個人不過是跟他長得一模一樣,你就迷失在旋渦里,彷徨又自以為是。
【下期預(yù)告】面對路西顧的邀約,杜唯微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路瑾年執(zhí)意要陪她一同前去,他知道哥哥優(yōu)秀,也知道杜唯微愛的一直都是哥哥,但是他才是她的老公啊……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下期《飛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