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湖
逐斯年從她身邊走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丫頭,祝你好運啊?!?/p>
厲樓月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兩頰浮現(xiàn)紅云,逐斯年裝作什么都沒看見,揚長而去。
隨后,逐不悔緩步走了進來,冷若冰霜的目光始終黏在厲樓月的身上。她感覺到那一道令人如芒在背的視線,便深深地低下頭去,心里思索著該如何與這個位九五之尊的男人過招。
他始終沒有說話,走入屋內(nèi)正中,坐上那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手隨意地支著。厲樓月微愣了半會兒,而后終于跪下,道:“民女厲樓月,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绷x父說過的,先禮后兵。
他垂眸淡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她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一雙纖纖玉手猶如狗蹄,再看那表情,看似謙恭,實則不甘
“給你半個時辰,把自己清理干凈了?!苯K于,他開啟尊口,命令道。
厲樓月抬起頭,茫然地道:“?。俊?/p>
“朕鼻子不好,與臟東西相處,會得病的。”他看她的那個眼神,像是在嫌棄一團污穢似的。
“……”厲樓月心里存了一團火,他也不想想到底是因為誰,她才變得這么臟!
不過,面前這尊佛可是當今圣上,她不能輕易得罪,她還要留著小命回青州呢。
“沒聽清楚朕的話嗎?”他聲音微揚,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諷刺和輕蔑,可就算說著惡毒的話,眼神卻魅惑得令人移不開視線,且姿態(tài)翩翩,舉止高雅。
“回皇上話,民女在此并無換洗衣物,還是……”厲樓月話還未說完,便見他輕拍手掌,片刻后,四個丫鬟輕移蓮步走了進來,分別捧著一套淡紫蘭花刺繡領(lǐng)子襦裙、一雙繡白蓮花軟緞繡花鞋、一對紫玉鑲明珠流蘇發(fā)簪和一個綠玉鐲子。
厲樓月沒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她便帶著點兒氣,問道:“那要去哪里清理呢?”她特意將“清理”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逐不悔下巴輕抬,示意她到這屋中的烏木雕花刺繡屏風(fēng)后面去,這隨意的一個動作又是無限的風(fēng)情,連那四個伺候的丫鬟都紅了臉。
老天爺可真是,把這么好的皮囊給一個滿肚子壞水的人做什么?她一邊無奈地往他指定的地方走過去,一邊憤憤不平地想著。
在經(jīng)過他的身邊時,厲樓月忍不住斜眼看了他一眼,卻剛好被他捕捉到了,兩人目光交匯,她立即低下頭去,快步走到了屏風(fēng)后面。
只見屏風(fēng)后擺著一個大浴桶,浮起一層裊裊的白氣,水面還鋪著紅色的花朵。
厲樓月露出了歡心的笑容,數(shù)天沒有沐浴了,渾身已經(jīng)奇癢難忍,她早就想痛痛快快地洗一回了,于是,剛才那懊惱的心情一掃而光,她脫掉了身上的衣裳,將身子浸泡到了水里,水浸沒周身,只露出了白嫩柔滑的肩膀。
“哇,好舒服呀!”她閉上了眼睛,拿起水瓢舀著水往身上淋,那水拂過身子,她忍不住低吟出聲,享受著沐浴的美妙滋味兒,都忘記屏風(fēng)外面還有個高高在上的人在等著她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洗完了,于是滿足地舒了一口氣,對外面候著的丫鬟喊道:“可以進來了。”說著,便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然而——
卻見一道白影走了進來,她頓時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雙手護住身子,卻因為失去平衡腳底一滑,后腦勺砰的一聲砸在木桶邊上,痛得她直咂舌,眼淚都差點兒流了出來。
她將脖子以下的地方全部浸在水中??粗叩迷絹碓浇?,她急得雙頰通紅,緊緊閉著眼睛,喊道:
“皇上,圣……圣人言,非禮勿視,你乃一國之君,豈可做出有辱斯文之事?你你……”厲樓月說著說著,睜開眼卻看到逐不悔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原本冷淡的目光似乎閃爍了一下。
“??!”她終于忍不住了,尖聲叫喚道,“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我絕不會放過你……”她羞憤得臉紅耳赤,將自己蜷成一團,縮在水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女人,莫非我有;除卻朕的血親,這天下的女人都是朕的,自然也包括你,朕就算動你,又有何妨?”看著說了不過兩句客套話就露出本性的厲樓月,他淡淡地道。
“……什么天下女人,莫非你有?你你……簡直是一個昏君!荒淫無道!”厲樓月將身子又往下沉,連下巴都浸泡到了水中。
逐不悔走到浴桶邊,手掌支撐在浴桶邊緣。
“啊……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喊了。”她正尖叫著的時候,他手一揚,只見空中一物飛過,然后一件衣裳落到了她的頭頂上,她扯下來一看,他已經(jīng)走出去了。
她拍著胸口,松了一口氣,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將衣裳穿好了,帶著點兒惶恐走了出去,道:“我洗好了,可以走了吧?”
逐不悔聞聲抬頭,便看到一個女子站在他的跟前,跟先前乞丐似的模樣完全不同。她身上穿著那淡紫蘭花刺繡領(lǐng)子襦裙,猶如一株空谷幽蘭,白皙的面頰上,柳眉微揚,雙眼帶著點兒迷蒙之色,兩片玫瑰紅唇微抿。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道。
“民女厲樓月?!?/p>
“厲樓月?”逐不悔慢慢咀嚼著這個名字,當這三個字從他的嘴里一個字一個字被說出來的時候,厲樓月的心臟不禁輕顫了一下。
“來人。”這時,他淡淡開口,一聲令下,頓時房門大開,門外站滿了宮廷侍衛(wèi)。
只見眾人紛紛跪倒在地,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那為首的乃宮中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寶鏡堂,他走進屋中,身后兩個宮女手捧著龍袍,兩名太監(jiān)手捧靴帽,依次走了進來,跪在地上。
逐不悔站在原處,由另外兩名太監(jiān)上前為他褪去身上白袍,然后將這一襲明黃色龍袍穿于身上,再將墨玉般的長發(fā)束起,戴上冠冕,顎下系金色冠繩,接著便換上黑色繡龍紋靴。
歷樓月看著眼前的男人,此刻,他身上多了幾分身為帝王獨有的威嚴和氣勢,令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把刁民厲樓月押解回宮!”他下令道。
“是?!睂氱R堂將軍示意,兩名帶刀侍衛(wèi)即刻上前。
見這陣勢,厲樓月頓時嚇壞了。她一邊拳打腳踢著前來抓她的士兵,一邊對著逐不悔大聲道:“為什么要抓我?我雖然踢了你下檔一腳,但并沒有踢壞啊,你也只是疼了一下??!而且,那也是因為你先要對我行不軌之事,我焦急反抗才那樣的?!?/p>
厲樓月的話一出口,頓時,眾將士和眾奴才都驚呆了——皇上居然被這女子踢了下檔?
這——
厲樓月不知深淺,渾然沒有察覺到逐不悔已經(jīng)冷若冰霜的臉,繼續(xù)說道:“再說,這幾天你布下天羅地網(wǎng),把我當猴子耍,害得我東躲西藏,連餐飽飯都沒有吃過,這也算報仇了吧你——”
“給朕抓起來,把嘴巴塞上!”逐不悔咬著牙,聲音幾乎是從鼻腔中擠出來的一般,臉色難看極了。
“嗯——”厲樓月還想說話,但是嘴巴被那小太監(jiān)塞進來一團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她咿咿呀呀就是說不出話來,只能惱怒地睜著大眼睛瞪他!
他經(jīng)過厲樓月身邊的時候,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有沒有被你踢壞,試試才知道?!?/p>
厲樓月聽了,渾身一震,猛地抬頭,他這是什么意思?
回宮的路上,她被羈押著走在逐不悔的馬車后面,看到那皇城離她越來越近,躁動不安的心反而慢慢冷靜下來。
小時候,義父常對她說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她覺得很受用。
走了很久很久,當落日的余暉將整個世界渲染成金色,宮殿屋頂上的琉璃瓦泛起粼粼波光之時,他們終于回到了皇宮。
“皇上回宮啦——”只聽到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
隨后,宮門大開,只見文武百官、太監(jiān)宮女匍匐了一地,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焙袈曊鹛?,驚飛了那屋頂上的鴿子。
但是,逐不悔并未露面,那馬車從眾人中間的石雕御路上行駛而過,數(shù)月不見皇帝,盼著見上一面的人,希望再度落空了。
厲樓月仍舊被侍衛(wèi)羈押著走在他的馬車后面,從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行過,她的心突然被猛地揪了一下。
這時候,起風(fēng)了,天空中飄起漫天的櫻花,衣袍飛揚,花瓣落在發(fā)絲、肩頭、衣服上。
經(jīng)過數(shù)道宮門,穿越重重宮殿,最后馬車終于停了下來,厲樓月抬頭看,只見上方鑲嵌著三個金色的大字——華清殿。
恭候多時的太監(jiān)宮女們上前拉開馬車簾子,逐不悔終于下了馬車。厲樓月朝他看過去,只見落日的最后一點兒余暉落在了他的臉上,她恍惚間覺得像做了個夢似的。
宮燈亮起來了,一撥又一撥的人井然有序地從她的面前經(jīng)過,伺候逐不悔更衣、用膳,沒有人在意她的存在,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空氣。
終于,她快要挨不住了,今天她仍舊只吃了一個饅頭,走了那么遠的路,又在這兒呆站了這么久,連口水都沒有喝過,她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腳底有些發(fā)虛,身子輕飄飄的。
又過了好久,終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寢殿內(nèi)便只剩她和逐不悔兩個人了。逐不悔像終于想起她來了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她的身體已經(jīng)近乎僵硬,與他對視的目光也顯得渙散。
只剩一閃一閃的燭火,照耀著兩個人的臉龐。
“過來!”他站了起來,邪魅的眼神一閃,像招呼小動物一樣勾了勾手指。
厲樓月拖動麻木的雙腿一步一步緩慢地靠近他,突然,她腿一軟,身體往前一個踉蹌,猛地往他身上摔過去。
“啊——”她尖叫著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撲倒在他身上的情形。
但是——
逐不悔身形靈活地一閃,站在一旁氣定神閑地任由著她啪的一聲狠狠摔了個狗啃屎。
“……”她覺得整個鼻梁骨都被撞裂了一般,疼得緊閉著眼睛,眼淚直流。
他居然……
一股怒火在她的胸腔內(nèi)慢慢地累積——義父還說過一句話:是可忍,孰不可忍?
逐不悔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她的窘態(tài),好整以暇地道:“這么急著投懷送抱?朕最厭惡主動的女人了?!?/p>
她抬頭看著他的臉,這臉上分明寫著兩個字啊——欠揍。
她緊緊握著拳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著。
他蹲了下來,手指捏著她的下巴,仿佛覺得觸感很好似的,又多揉了幾把。他的臉離她好近,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頓時令她感到一些不適。
然后,他越發(fā)放肆,那手開始竟開始解她羅衫,她驚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他嘴角露出勾人的壞笑:“試試看,朕的命根子被你踹壞了沒有啊?!彼f著,不顧她意愿,已解開她衣襟。
厲樓月突然粲然一笑,如花的笑靨令逐不悔微怔了一下。
義父還說過:化主動為被動也是一種重要的策略。
于是,她推開他的手,站了起來,拍拍手道:“好啊,試試就試試,反正我也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兒,能拿皇上來練練,民女感到是個不錯的選擇?!?/p>
說著,她大膽地將雙手放在逐不悔的胸前,兩手捏了捏,然后淡定地道:“皇上還有待加強鍛煉?!?/p>
而實際上,她內(nèi)心的想法是:好結(jié)實的肌肉!隔著衣服都是這種手感了,想不到里面會是一副什么樣的光景。
她從小被義父收養(yǎng),后來義父叛國之時又將她交給羅忠撫養(yǎng),她是在男人堆里長大的,幾乎沒有接觸過女人,所以個性豪放,少有女兒家的矯揉之態(tài)。
“……”逐不悔一愣,什么,這個女人膽敢主動對他上下其手?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膽大的人!
“你竟然敢輕薄朕?”要知道,他最不能容忍女人對他主動挑逗。
厲樓月甜甜地一笑,道:“皇上,您這話怎么說得如此難聽呢?天下女人,莫非你有,我這也是在代表天下女人行使我等的義務(wù)嘛。”
“滾開!朕不許女人主動!”他的怒火被厲樓月挑起,他打開了她的手。
誰知,她又湊上前,雙手捏起他的臉頰,好像很陶醉似的道:“皇上的臉不錯。”
哼,你不是喜歡逗我嗎?我豁出去了,我也把你當猴耍耍!
逐不悔嫌棄地握緊她亂摸的手,將她用力地往外一推。她沒想到他突然這樣,一時沒有提防,輕呼一聲,一屁股跌倒在地,疼得屁股都要裂開了!
她惱火地瞪著他:“皇上所為,實在難稱君子之舉!竟然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動手!”
逐不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道:“手無縛雞之力?你是在侮辱朕的智商嗎?你都敢主動輕薄朕,摸這里摸那里了,還敢自稱手無縛雞之力?朕看你所為分明是一頭黃鼠狼?!?/p>
厲樓月本來很生氣,但是看逐不悔生氣的樣子,她突然笑了,她道:“原來皇上這么害羞呢。”
逐不悔臉色再變:“你在胡說八道什么?你——”
突然,他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的表情,緊接著一陣連續(xù)的咳嗽,然后胸口一陣急劇地抽搐,他十指一緊:
“噗——”
只聽到一聲響,他仿佛積在胸口已久的鮮血猝不及防地噴了出來,那些黑紅的液體順著他俊俏的下巴慢慢沾染了衣領(lǐng),襯得他絕美的面頰白了幾分。
“喀喀——”又是幾聲咳,額頭青筋突起,劇烈的喘息過后,他努力平息著起伏的呼吸,伸手將嘴角的血擦去,而他腳下的地毯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數(shù)朵刺眼的血花。
厲樓月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驚呼道:“皇上,你……你吐的是血?”
再看,他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她眼神一緊,下了判斷,他這是中毒了!
“瞎!難道是口水嗎?”逐不悔皺眉,沒好氣地看著這個蠢女人。
“我……我去喊太醫(yī)!”她急忙轉(zhuǎn)身要去喊人,她尋思著,現(xiàn)在這兒就他們倆,要是這皇帝有個三長兩短什么的,還不得要她償命?
“站??!喀喀……”但是,他卻喚住了她,“不必,太醫(yī)也早就習(xí)慣了。”
他坐在床邊,使勁地咳嗽,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樓月看著,只覺得觸目驚心:又咳嗽又吐血的,這么厲害,會不會死啊?
“厲樓月,朕不會死!”他瞪著她,擠出幾個字。
“那我來幫幫你——”她往他的身邊走過去,又在心里打著小算盤,既然他不會死,那如果她在他不舒服的時候幫助一下,沒準以后的日子會好過一些呢。
于是,她臉上擔憂的表情越發(fā)逼真,幾乎要掉出眼淚來了:“是不是很痛苦,我?guī)湍闩呐谋嘲??!?/p>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厲樓月,你想活就乖乖蹲著別動,想死就過來試試!”
她剛要伸手拍拍他的背,就被他唬住了。
“我想活?!彼敲磁滤赖娜?,怎么可能去找死?于是,她很明智地乖乖地蹲在他腳邊看他痛苦的樣子。
他渾身都在顫抖,臉色變得蒼白,口中的喘息逐漸變得粗重。
“喀喀……”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鮮血又噴了出來,有些還滴在了樓月的腳邊。
厲樓月終究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他如此,她忍不住道:“不叫太醫(yī)的話,就叫那位大將軍進來吧?”
“不必!”逐不悔狠狠地瞪了歷樓月一眼,道,“朕說了不會死,你不必擔心會連累你,你的腦袋只有朕才能取,其他人還沒有這個資格。”
心思被看穿,厲樓月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她紅著臉道:“可是你……好像很難受的樣子……要不,我?guī)湍氵\氣吧?這個我義父曾經(jīng)教過我,羅忠也教過我不少。羅忠是一個武術(shù)高手,以前負責(zé)保護義父安全的。他們都說運氣可打通經(jīng)絡(luò),有益無害?!?/p>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義父命令她不能學(xué)武功,否則跟著羅忠那么多年,她也能練就一身好身手的。
“喀喀——”他又咳了幾聲,然后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問道,“你不是為了輕薄朕?”
“哈,我要笑哭了!皇上把我當什么了?剛才我也是……也是被你氣壞了,才一時沖動,做出那樣的舉動,我又不是一個變態(tài)的人。”厲樓月見他這么說,臉漲得通紅。
“你看起來就是,喀喀——”逐不悔盯著她那雙時刻閃著算計光芒的眼睛,說道。
“哎呀,皇上,我是一個黃花大閨女,您是統(tǒng)領(lǐng)著天下女人的一國之君,您怎么還怕被我占便宜呢?”厲樓月真懷疑之前厚顏無恥地說著那句“天下女人,莫非我有”的是另一個人了。
“過來,喀喀,過來試試看吧?!彪m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是這種血一點兒一點兒地從身體里沖出來的感覺確實很糟糕。
厲樓月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神情嚴肅地道:“把衣服脫了?!?/p>
“……喀喀……”這回,逐不悔是被嗆到的,“你還敢說你不是——”
“脫了吧,皇上,您那聰明的腦袋里是用來裝天下臣民的,可不是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啊?!?/p>
這個女人,真是——膽大包天!
“皇上——”她望著他,眼神澄澈而堅定,似星辰般,令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她將手小心翼翼地貼在了他的背上,輕拍了一下。
逐不悔的身子輕顫了一下,這手竟有一種久違的溫暖,很久很久以前,他咯血難受的時候,也有一雙柔軟的小手貼在他的背上,為他順氣。
“一定要脫?”他問。
“是,羅忠曾經(jīng)對我多有囑托,運氣之時全身會熱氣蒸騰,須在空曠處,全身衣服敞開而修習(xí),使得熱氣立時發(fā)散,無片刻阻滯,否則轉(zhuǎn)而郁積體內(nèi),小則重病,大則喪身。”她說得一本正緊,毫無破綻。
也許是受了她眼神的蠱惑,也許是背后那股溫暖的感覺迷惑了他,又或許她那樣子確實不像在騙人,逐不悔開始動手解龍袍——
他纖長白凈的手指在衣服上游走,只見明黃色袍子滑落于腳下,接著,他雪白的褻衣又從肩頭滑落,頓時,他上半身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可以了嗎?”他櫻紅的嘴唇張開,聲音有些魅惑,樓月一時之間竟失了心魂——這男人身上天生擁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力,一旦被吸引便再也無法脫身。
“哦,可以了,坐下吧!”她點頭,收回有些失態(tài)的視線。
待逐不悔坐好后,她在他的身后盤腿坐下,伸手取掉他的頭冠,只見那瀑布般的黑發(fā)吹落下來。這男人不僅生得美,而且生得妖,這么坐著,發(fā)絲隨意散落,妖邪無比。
她定了定神,白嫩細滑的手撫上他的背,然后緩緩地閉上眼睛。
哇,他皮膚手感真的出乎意料地好,竟讓她有點兒愛不釋手的感覺。
感受著那雙柔軟的手在他的身上貼著,逐不悔只覺得血液上涌,一陣溫?zé)崴职W的感覺襲遍全身,他頓時心頭一熱。
他是怎么了?她明明在為他運氣,他在想些什么?而且他一向厭惡主動倒貼的女人。
她繼續(xù)為他運氣,他的身體漸漸發(fā)熱,身體的周圍升騰起一股白氣,體內(nèi)的血液似乎流動得更加暢通,他真的感到舒服了一點兒。
良久,厲樓月睜開眼睛,擦去額角的汗水,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道:“好了。”說著便翻身從床上下來。
逐不悔則取過他的白色錦袍,當著樓月的面穿了起來。
他穿衣的動作稍慢,一直用勾人的眼神望著樓月。錦袍加身,在燭火和月光的映襯下,他的側(cè)臉有種妙不可言的風(fēng)情。
“厲樓月……”衣服穿畢,他喚道,聲音慵懶而充滿磁性,已全然沒了方才的痛苦。
“皇上,運氣完畢后要適當休息,現(xiàn)在你就寢吧?!眳枠窃掠帜艘话押固嵝阎?。
“嗯。”逐不悔點頭,他倒是沒想到,這個丫頭還真有一點兒本事,她說她十幾年只練這一個本領(lǐng),看來所言非虛。
“那我……”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睡哪里呢,皇上?”
“與朕共處一室?!彼f道。
厲樓月聽了,傻呵呵笑了兩聲,一邊后退一邊說道:“呵呵,皇上您睡,皇上您睡……那個,您看,外面月色正好,我突然詩興大發(fā),想出去走走,作作詩,作作詩……作個什么詩好呢?呃……”樓月一邊念著,一邊往外走。
突然,逐不悔站起身,幾步堵到她的前面,長臂一伸,將急欲逃走的她拉入懷中。他這么一帶,她頭上的釵掉落在地,一頭墨玉般的青絲散落而下,又如瀑布般飛起,發(fā)絲拂過他的嘴角,曖昧的情愫頓生。
逐不悔一個旋身,將她壓在身下。兩人貼得好近,他濃濃的氣息將她緊緊包圍。方才那個撫著胸口吐血的男人不見了,現(xiàn)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危險腹黑的男人,一個心思難測的帝王。
“放……放開我……”樓月慌了,咽了咽口水,她扭動著被他壓住的身子,試圖逃開。
“別動!再動朕真要了你!”他突然粗聲制止,喘息聲漸重。
他的唇簡直已經(jīng)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不緊不慢,慢條斯理,絲絲氣息縈繞在樓月的周身。
“皇上,那咱們……就上榻吧,呵呵……”
跟他來硬的,只會死得更快,這是相處這段時間后,樓月對他的另一個認知。
“這就對了。厲樓月,不要試圖對朕有任何反抗,所有反抗者最后都死了?!?/p>
他把她拉到身邊,躺下,然后拉過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背過身去。
原來真的只是躺著,厲樓月松了一口氣。
他們背對著背躺著,明明很大的一張床,樓月卻覺得好擠好擠,動彈不得,她只能僵硬著身體,都不敢翻身,生怕碰到了逐不悔,然后被他以此為借口治她的罪。
“好擠……”背后,挑剔的男人發(fā)話了。
“嗯。”她贊同地點了點頭。快叫她去別的地方睡吧,嘿嘿!
“厲樓月……”
“嗯?”她心中竊喜。
“你還是睡地上吧,不要和朕擠在一起了?!?/p>
“什么?!”她笑容一僵,猛地坐了起來,看著身旁的男人。
“嗯,去吧,朕困了……”逐不悔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他睡著的時候像個孩子般純潔,睫毛長長的,但,心怎么就這么歹毒、這么刻薄呢?
厲樓月舉起手,握成拳頭,叫她上榻的人是他,現(xiàn)在嫌太擠叫她下去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想怎樣?。?/p>
“對皇帝不敬的人如今都尸骨無存了。”他閉著眼睛,悠悠道。
“……”忍吧!誰叫她現(xiàn)在在他的地盤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還是曉得的。
拳頭慢慢放了下來,厲樓月下了床,和衣躺在地上,對著他做了個超級大鬼臉,然后閉上了眼睛。
“咚!”不知道什么東西打了她的頭,她猛地坐起,只見一個橙子滾落到桌腳那里去了。
“你干嗎?!”她怒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轉(zhuǎn)過身去,朕不習(xí)慣被人看著睡覺。”
“……”她恨恨地轉(zhuǎn)過身!
“死變態(tài)!”她壓低聲音罵道。
“謝謝贊美?!?/p>
對于這不敬之詞,逐不悔竟也沒有治她個以下犯上的罪,反而道謝。
樓月抱著自己,縮成一團,不再理他,反正他是個變態(tài)。
床上的人,閉著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厲樓月……他在心中輕喚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