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子畫的生日
西昌國。
國都。
國王西東和王后郭花早已退位,隱居山水之間,享起了清福,西圓圓公主自然承襲了父親的王位。
按照老祖宗們留下的規(guī)矩,大家理應(yīng)尊稱西圓圓為女王。不過,西昌國上下卻還是習(xí)慣稱西圓圓為公主,畢竟整個大燕,也只有西昌國有這么一位武藝超群,相貌更是超群的公主,簡直堪稱大燕國寶。
經(jīng)過三年前諸侯一場混戰(zhàn),南燕早已一統(tǒng)中原,西圓圓青梅竹馬的好友南子畫,如今已經(jīng)貴為大燕王朝的皇帝,而西昌,自然成為大燕的屬國。
正值煙花三月,西昌王宮里的桃花開了滿樹。
這一日,西圓圓帶著她的鴿子南西,坐在秋千架上賞花,賞著賞著突然有驚人的發(fā)現(xiàn)——再過幾日,就是三月初三!三月初三這個日子本身,并沒有什么特別,特別的是,今年三月初三,正是南子畫十六歲的生辰。
作為朋友來說,南子畫過生日是件可以胡吃海喝的好事,可是作為屬國的國君,西圓圓就覺得頭疼。
大燕的各個屬國每年都要繳納貢品,并且都選在南子畫過生日的時候,也算是賀了這位年輕帝王的生辰。別的屬國為了拍馬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貢品單子貼在一起,簡直就是一部奇珍異寶百科全書,天上地下難得的寶貝無奇不有,奢侈到不行。
可是,西昌地少人多,八山一水一分田,種的莊稼自己都不夠吃,哪能找出什么寶貝拿去送禮。好在山中還有不少長得格外壯碩的野味,尚算可以拿得出手。
西圓圓命貼身的宮女小枇杷翻出了前兩年納貢的禮單,細細一瞧,不是野豬就是野鴨,十分沒有檔次,很是丟了西昌的份兒。
小枇杷聰明伶俐,瞧見西圓圓皺著眉頭,立刻就明白她的心思,笑著問道:“公主可是煩心今年的貢品?”
西圓圓點點頭,唉聲嘆氣:“小枇杷,你說有什么貢品,又高貴,又難得,看起來非常值錢,但其實花不了多少銀子呢?”
鴿子南西“咕”了一聲,耷拉下腦袋——這要求也太高了,恐怕是很難做到。
小枇杷做宮女前的一份工作,是在西昌國都一間著名的茶館里給客人煮茶,因此聽過南來北往的許多故事,裝了一肚子古靈精怪的點子,此時終于派上用場:“公主說的這件貢品,倒也不算為難?!?/p>
西圓圓和南西同時抬頭,殷切地瞧著小枇杷。
小枇杷得意地說道:“公主不妨親自作畫一幅,贈予咱們君上。公主的筆墨,自然是高貴難得,并且相當值錢。最重要是,咱們根本不用花錢……”
話音未落,西圓圓已經(jīng)興奮得蹦了起來:“小枇杷,你不去朝中做官,真是太可惜了!來人啊,給本公主筆墨伺候!”
二、西圓圓作畫
給南子畫送一幅畫這個主意,看起來確是不錯,可見小枇杷果真是個拔尖兒的小宮女??上В@個主意最終還是出現(xiàn)了問題,原因在于——拔尖兒的小枇杷對拔尖兒的公主西圓圓,缺少了一些了解。
西圓圓的父王西東雖然是個喜愛舞文弄墨的文人,但她母后郭花卻是個喜愛舞刀弄槍的女俠。很顯然,西圓圓繼承了郭花美貌的同時,也繼承了她粗獷的內(nèi)心,并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幾乎已經(jīng)達到看見書本就犯困,拿起毛筆就頭暈的境界。
宮里的小宮女們很少聽見“筆墨伺候”這四個字,“棍棒伺候”倒是很熟悉,因此好一陣手忙腳亂,方才在秋千架邊的青石條案上鋪開一張熟宣,擺上塵封許久的松花石硯臺,請出了從前國王西東御用的祥云羊毫筆,眼巴巴地等待西圓圓大展身手。
南西撲楞著翅膀,精神抖擻地盤旋了幾圈,表示對西圓圓作畫這件新鮮事,非常地感興趣。
落花如雪,春風(fēng)和煦,好一幅美妙場景。西圓圓捋起袖子,閉目沉思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揮起祥云羊毫,開始筆走龍蛇。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過去,西圓圓“啪”的一聲扔了筆,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小手:“大功告成,你們看看,怎么樣?”
“唰”的一聲,青石條案前瞬間擠滿了宮女太監(jiān)的腦袋,遠處執(zhí)勤的侍衛(wèi)們礙于工作,不能過來一飽眼福,急得直跺腳。
可惜,西圓圓預(yù)料中的喝彩聲并沒有響起,大家看完了畫很快默默地散開,各歸各位,掃地的掃地,澆花的澆花,表情異常嚴肅。
西圓圓忍不住問小枇杷:“怎么,我畫得不好么?”
小枇杷愁眉苦臉地看著西圓圓:“公主,你畫的這是……猴子偷桃?”
西圓圓花容失色:“天哪,小枇杷,我還以為你挺聰明的,怎么連我畫的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南西好奇地停在小枇杷肩膀上,打量著西圓圓的作品。小枇杷忍不住問道:“這……真的不是猴子偷桃?”
西圓圓正色道:“我畫的是南子畫對月吟詩——你看天上那一輪明月,你該不會覺得這是桃子吧?”
南西“咕咚”一聲栽倒,久久爬不起來。小枇杷哆嗦著說道:“公主真是……真是丹青妙筆,畫得好,畫得好。”
西圓圓志得意滿揮揮袖子,命人將自己的作品裝裱妥當,又略備了些野豬野鴨野兔子,作為貢品裝上了馬車。
趁著春光正好,西圓圓決定即刻出發(fā),親自上京,祝賀南子畫的生辰。
這一回的禮物,當真是不同凡響。
三、葉城的花魁
大燕的國都喚作葉城,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麗,在成為政治中心之前,以盛產(chǎn)各種名貴茶葉著稱。
馬車剛一進城門,西圓圓就聞到撲面的茶香。小枇杷由于職業(yè)原因,對茶葉始終抱有濃烈的感情,在激動了一路之后,終于達到興奮的頂點,恨不得全身上下都長滿鼻子,好讓她盡情聞個夠。
可惜樂極總是生悲,西圓圓和小枇杷痛飲幾碗涼茶之后,終于沉痛地發(fā)現(xiàn),她們把南西弄丟了。
小枇杷抱著腦袋,后悔不已。偌大一個葉城,要想找一只鴿子談何容易。何況南西近幾年營養(yǎng)過剩,很是發(fā)了點福,看起來膘肥體壯,萬一被做成鴿子湯……真是可憐可嘆。
西圓圓倒是很快淡定下來:“南西她聰明伶俐,跟在我身邊又學(xué)得很睿智,想必不會有事。她向來喜歡看美人兒,我聽說葉城有個花魁大賽,專門選出美人兒,好編排節(jié)目在賀新君生辰的國宴上表演,咱們不如去湊湊熱鬧,搞不好還能找到南西?!?/p>
于是,裝滿野味的馬車被安頓在客棧,西圓圓領(lǐng)著小枇杷換了平民的裝扮,極為低調(diào)地潛入了花魁大賽的現(xiàn)場。
這個花魁大賽果真是熱鬧非凡,環(huán)肥燕瘦各色的美人兒層出不窮,各路評委看得如癡如醉。西圓圓最愛熱鬧,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情緒高漲,上竄下跳,卻被小枇杷緊緊扯住袖子:“公主,人多眼雜,注意安全?!?/p>
話音未落,不安全的事情果然立刻發(fā)生。人群中忽然一片雪白刀光閃過,西圓圓隨著西昌第一劍客伯牙子習(xí)武多年,眼神銳利,慌亂中瞧見刀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子畫哥哥!”
竟然是便裝出行的南子畫。
那黑衣蒙面的刺客一擊不中,又是一刀,西圓圓正要出手相助,卻只見一襲紅衣飄過,一個手持鸞鳳剪的姑娘已經(jīng)與刺客斗在了一處。
這一番折騰,評委席上的白胡子大官們可算是發(fā)現(xiàn)了南子畫,哆哆嗦嗦跪了滿地,侍衛(wèi)們紛紛涌上,將纏斗的姑娘和刺客圍在了中間。眼見這刺客是跑不掉了,紅衣姑娘卻露出一個大大的破綻,肩上被刺客刀尖劃出一道口子。那刺客趁亂飛身而出,轉(zhuǎn)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西圓圓與南子畫許久不見,沒想到一見面就是刀光劍影。上次見到南子畫,還是三年前陳燕之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看來八字不合這回事,恐怕是真的存在。
南子畫倒仿佛沒這么多心思,徑直走到西圓圓面前,笑得同許多年前一樣的明媚,打趣道:“幾年不見,你又長個子了。今兒個早上,南西忽然飛進了宮,在朕的早膳里,呵呵,方便了一下,我就在想,大約是你來了。選花魁這么熱鬧的場面,你必定不會錯過,我便來瞧一瞧,沒想到,果真見到你了?!?/p>
小枇杷頭一回見到南子畫,唏噓了一陣,貼在西圓圓耳邊輕聲道:“這便是咱們的皇帝?生得好俊的面相。”
西圓圓“嘿嘿”干笑兩聲,向南子畫行了禮:“好久不見?!北緛碛型Χ嘣捪胝f,不知怎么,見到他就全都憋回去了。
跪了滿地的白胡子大臣終于忍不住,為首的一個向南子畫道:“陛下,這花魁之選……”
南子畫瞄了眼受傷的紅衣姑娘,道:“請?zhí)t(yī)給這位姑娘看看傷,治好了便封她做花魁吧。”
四、刺客嫌疑人
既然被南子畫逮到,客棧是住不了了,西圓圓和她的野鴨野兔子一道,被安頓在了接待貴客的寶華園,靜候國宴。
南西早就吃了個飽,四仰八叉地躺在高床軟枕上享福,卻被西圓圓揪著翅膀拎起來,咬牙切齒道:“你這小東西,剛到葉城就泄露了本公主的行蹤,你說,該怎么罰你?”
南西翻了翻白眼,“咕咕”兩聲,表示安撫。沒見過世面的小枇杷卻是大驚小怪地把寶華園翻了一遍,沖南西豎起了大拇指:“幸好你泄露了公主的行蹤,不然咱們哪能住上這么豪華的屋子?!?/p>
西圓圓無力地嘆口氣,倒在床上,卻忽然想起晚上的驚險一幕,問道:“小枇杷,根據(jù)你闖蕩江湖的經(jīng)驗,可能看出今晚的刺客是什么來頭?”
小枇杷揪著辮子想了想,分析道:“今夜小皇帝微服出宮,知道的人絕不會多。能在短時間內(nèi)布置下刺客的,我想整個大燕,統(tǒng)共不超過五個人?!?/p>
西圓圓從床上蹦了起來:“你倒是說說看,都有誰?”
小枇杷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左相顧遠,右相姜遷,這兩個前朝遺老,自是有這本事,不過這兩家忠心耿耿輔佐小皇帝的爹爹和爺爺好幾十年,沒什么造反的理由?!?/p>
西圓圓點點頭:“剩下的三個呢?”
小枇杷接著道:“第三個,自然是你和小皇帝從前的師父,武功天下第一的伯牙子,他來無影去無蹤,不過同樣沒有作案動機?!?/p>
西圓圓嘆道:“許久沒見過師父了……好吧,你說的第四個,該不會是我吧?”
小枇杷“嘿嘿”一笑:“正是公主。不過公主當然不會派出刺客,所以,我還是比較懷疑最后一個?!?/p>
南西飛上西圓圓肩頭,仿佛也對這最后一個嫌疑人很感興趣。小枇杷替西圓圓斟了杯茶,緩緩說道;“先帝南武一統(tǒng)中原,最得力的一員悍將,被封為伏波大將軍,名喚陸戰(zhàn)?!?/p>
西圓圓皺了皺眉:“我聽說過他的名號。此人與我母后和師父同門學(xué)藝,于行軍布陣極為精通,是不可多得的將才。不過,母后說過,陸戰(zhàn)野心極大……”
小枇杷道:“咱們都只是猜測,公主還是別多想了。小皇帝繼位不久,朝綱不穩(wěn)也很正常,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的。我倒是挺好奇今晚那位花魁姑娘?!?/p>
西圓圓說道:“那姑娘長得挺美,功夫也還不錯,當?shù)闷鸹拿枴!?/p>
小枇杷道:“我總覺得今晚的事有些太巧了。不過也可能是我評書聽得太多,導(dǎo)致想象力豐富……”
西圓圓打了個哈欠,說道:“南子畫從小運氣就好,命大得很,想必不會出事。如果真有人在打他的主意,這次賀他生辰的國宴,就是最好的機會。咱們不如安心睡覺,靜觀其變好了。唔,你可曉得那花魁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枇杷笑一笑,道:“名字起的倒是風(fēng)雅,好像是叫做——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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