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韶明
大象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漢字文物大系》(全15卷)不僅榮獲第五屆中華優(yōu)秀出版物獎圖書獎。2015年6月,國家出版基金規(guī)劃辦公室也首次在新加坡世界書展成功舉辦國家出版基金規(guī)劃成果展,《中國漢字文物大系》名列參展的30種國家出版基金資助的精品圖書之中。同月,為了貫徹落實中央關于慶祝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成立60周年、西藏自治區(qū)成立50周年的重大決策部署,《中國漢字文物大系》又被國家出版基金管理委員會列入向新疆和西藏贈送部分基金成果的贈書書目?!吨袊鴿h字文物大系》的出版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
熱詞:中國漢字文物 編纂體例 國家出版基金
2015年2月,大象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漢字文物大系》(全15卷)榮獲第五屆中華優(yōu)秀出版物獎圖書獎。作為本書的責任編輯,回想起幾年來我社的兩任社長和編輯團隊、各部門同事以及各位作者為此書付出的心血,心里有許多感慨。
策劃緣起與圖書定位
《中國漢字文物大系》這套書能最終問世,緣起于我社申報2010年度國家出版基金資助。近年來,隨著我國考古工作的蓬勃發(fā)展,中國漢字文化的研究改變了以往單純依靠文獻資料的狀況,而關注考察和利用考古出土的有關器物資料,取得了一系列重要的成果。我社領導和編輯經過討論,認為我們有責任出版一部《中國漢字文物大系》,通過對歷代各類文物上所見漢字字形作窮盡性的梳理和展示,以呈現漢字的源流和發(fā)展演變的軌跡,促進漢字發(fā)展史研究的深入,展現中華文明的源遠流長和博大精深。
2010年7月,我社為《中國漢字文物大系》項目申報2010年度國家出版基金資助。申報獲得通過后,于2011年1月與華東師大中國文字研究與應用中心簽訂了出版協議,確定了各卷的作者人選,項目正式啟動。我社領導、編輯多次赴上海,與主編劉志基先生及各卷作者深入商討。經過反復的溝通、討論,我們對于本書的認識越來越明晰,對于本書的收字原則、資料引用規(guī)范和編纂體例等達成了共識。
本書定位:第一部系統(tǒng)收錄歷代各類文物上所見文字的原始形態(tài),并附具體語境,以全面呈現漢字形義源流和書體發(fā)展演變軌跡的實物文字資料整理類大型工具書。
收字原則:第一,除個別字形圖片可酌用摹本外,所選字形全部為拓本或照片,以系統(tǒng)呈現歷代實物文字的原始形態(tài),盡可能體現漢字形義發(fā)展演變軌跡,為文字學研究、漢字應用與教學提供第一手材料;第二,盡量反映字形視覺之美的豐富多樣性,為書法創(chuàng)作、欣賞和研究創(chuàng)建一個真實歷史字樣資源庫;第三,努力反映不同斷代和種類器物所附著文字的風格特征,為歷史、考古研究的某些門類和環(huán)節(jié),特別是文物鑒定研究,提供重要的參照物資料。
資料引用規(guī)范和編纂體例:所收字形,均給出其所出實物文獻載體的名稱、著錄、時代及相關語段的釋文。對于能突出體現文字某種形義變化發(fā)展的字形,以按語的形式在相關字形下作簡要說明,并在每字各字形收錄完畢之后,進行該字源流綜述。全書共15卷,前14卷按《說文解字》14卷540部首結構全書正文,擬立字目5000個,收字形圖片約5萬幅,最后一卷為索引和附錄。
突破傳統(tǒng)藩籬,編輯“開山之作”
這部書的特色,可從以下三方面來概括:
(一)本書首次將漢字作為一種文物進行解讀。漢字是唯一一種傳承到今天的人類最古老的文字。在目前通行于一般語言交際場合的諸多文字種類之林中,漢字又是唯一一種具有表意特點的文字。延綿數千年的漢字已構成中國人悠久歷史中的有機組成部分,融化于中華文化與文明的各個方面與各個層次。對于解讀中國歷史文化而言,漢字之本體具有極其重要的認識價值。正如陳寅恪所言:“解釋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睆倪@個意義上說,漢字歷史形態(tài)的本身就是一種最基本的文物。本書即是從此觀點出發(fā),對漢字的形態(tài)、意義、源流演變進行全面的梳理,多角度地展現了漢字作為文物所呈現的形態(tài)之美、意義之豐及源流變遷的多樣性。
(二)本書從縱、橫兩個維度呈現了漢字從甲骨文直至楷書定型的形義源流,以及同一斷代的不同文物載體上的漢字字形,既可視為一部大字典、一部漢字發(fā)展史,對于書法愛好者來說又是一部從殷商至唐代的字帖大全,是不可多得的臨摹范本集成。
(三)本書著力突破傳統(tǒng)“字匯”“文字編”的藩籬:所呈現之字形多出于今人摹寫,容易丟失諸多原始信息;它們或是斷代字編(如《戰(zhàn)國文字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或是專類字編(如《甲骨文編》《金文編》),所呈現的漢字資料不能貫通,無法反映漢字發(fā)展史長河的全部面貌;信息不全,只給字形而不附其所出文例,文字語境的缺失每每會模糊文字本體的面貌。本書融字形、釋文、源流說解于一體的編纂體例,給出了各個研究領域所需要的文字材料應具備的各種信息,其作用是此前各種斷代性、專類性的文字編所不具備的。
我們要編的,就是這么一部“開山之作”。
統(tǒng)一編纂體例,克服排版困難
由于我此前一直擔任華東師范大學中國文字研究與應用中心主辦的“CSSCI來源集刊”《中國文字研究》的責任編輯,與本書的各位作者很熟悉,對于編文字學圖書也有經驗,社領導指定由我擔任本書的責任編輯。能負責這么重要的一套大書,我的心情既振奮又緊張,但很快我就發(fā)現,這套書在排版、編纂、編輯等方面都遇到了始料未及的巨大困難。
在作者交稿前,考慮到本書采用了大量外掛字庫,常用的排版軟件恐怕難以應付,我提前安排排版人員用樣稿進行實驗。果然,不管使用哪一種排版軟件,要么無法避免亂碼的產生,要么達不到美編設計的排版效果。最后排版人員經過數月的反復摸索,嘗試了各種軟件,才找到了一種通常用于封面設計的軟件,它可以完美地解決以上兩個問題,但它會使得排版的時間成倍地增加,也給排版人員的改校樣工作帶來不少風險。也就是說,編輯必須在排版前,在電子文本中盡可能地把書稿里的錯誤全部改定,特別是數萬個使用外掛字庫的文字。
編纂方面的困難在于,按照最終確定的編纂體例所要求的標準,本書引用材料之廣、參閱論著之多、厘清理論之繁,都遠遠超出了各卷作者與選題設計者的想象。另外,本書的編寫,仰賴華東師大中國文字研究與應用中心用二十年時間開發(fā)、完善的從殷商甲骨文到中古唐宋楷書的十幾種各階段漢字數據庫,而作者們每分析一個字目時都往往要從十多種數據庫中調取資料,其耗時費力可想而知。加之作者們在編纂此書的同時還要承擔繁重的教學科研任務,導致作者往往不能如期交稿。而在作者陸續(xù)交稿后,通過對照原始資料仔細核對圖片與釋文,我發(fā)現書稿中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
書稿中的問題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與作者使用的數據庫有關的問題,又可以分為以下三種:
(一)書中的字形圖片及相關資料均出自作者們開發(fā)的數據庫,但這些數據庫在建立時由于掃描、截圖、釋讀、造字、編制外掛字庫等工作極為煩瑣,難免有一些圖片的出處或釋文出錯,或是一些字形圖片與所出釋文不相匹配。作者們在平時的教學研究中可以慢慢地發(fā)現并糾正數據庫中的錯誤,但在出版物中出現這些錯誤是不允許的。我在審讀某卷書稿時,通過核對原始資料,發(fā)現書稿中上百條秦簡的簡號其實只是數據庫中使用的原始序號,而作者由于研究領域所限而未能及時發(fā)現。
(二)書稿中,配合作者所用數據庫的外掛字庫共有28種(甲骨文7種,金文3種,古陶文3種,璽印文2種,貨幣文2種,楚簡5種,秦簡2種,其他古文字4種),這些外掛字庫使得書中的釋文能精確反映古文字的“隸古定”字形,但如果作者誤操作或者一時疏忽(如將某種甲骨文字庫誤設為另一種甲骨文字庫),該字就會變成完全不相干的另一個字,這種差錯往往是校對人員難以發(fā)現的。
(三)還有一個始料未及的問題——圖片質量問題。書中近5萬幅反映漢字原始字形的拓片和照片可說是本書的主體,我們在設計版式時就專門把圖片盡量放大,以使這些精美的甲骨文、金文等文字的細節(jié)纖毫畢現,可以作為書法愛好者臨摹用的字帖。然而,作者所使用數據庫中的字形圖片大多像素較低,只能滿足電腦閱讀,與出版要求相去甚遠,試印刷后存在嚴重的模糊、鋸齒現象。而要全面更新數據庫中的圖片將是一個曠日持久的工作,雖然有一些作者曾委派其學生用清晰的版本更換模糊圖片,但在更換過程中反而產生了一些新的差錯。
認真履行編輯職責,補漏勘誤保證質量
除以上與數據庫有關的問題外,另一類問題就是由于本書完全沒有先例可循,一些作者并未真正理解本書的編纂意圖,在字形的選用、釋讀和按語、源流綜述的寫作上存在一些偏差,比如有些字目下缺少必要的斷代字形,有時同一個古文字形被釋讀為不同的字目,或是源流綜述離開書中所收字形泛泛而談。經過與主編劉志基先生溝通,劉志基先生付出極大的精力對各卷書稿逐條認真審讀,補漏勘誤,并寫出詳細的修改意見。最后作者們都非常認真地作了修改,有數部書稿做了較大幅度的退修,有的還經過了兩輪修改,有效地保證了學術質量。
至于與數據庫有關的問題,為確保圖書質量,我決定自己動手,逐條核對圖片出處與釋文,并更換書中不清楚的圖片。我從作者處和其他渠道搜集了數百種清晰度高的圖片資料,在整整兩年的編輯過程中,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這部書的編輯工作中,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幾個小時。在編輯工作最繁重的時候,社領導果斷決定加強力量,聘任文字學專業(yè)人員擔任責編的助手。我和后來加入本書編輯工作的同事李小希密切配合,認真梳理每個字目的脈絡,對照原始資料逐條核對了幾乎全部圖片的出處及釋文,共替換了3萬余幅字形圖片。在更換某個字形比如某個金文時,我首先要根據書稿中給出的青銅器名稱和著錄號,找到這件青銅器的銘文,再根據書稿中給出的釋文找到銘文中的這句話,最后再找到這個字形,與原稿中的字形圖片比對無誤后再予更換。在這個過程中,我等于是核對了原稿中關于這個字形所出器物的名稱、著錄號、時代、釋文等全部資料,能及時發(fā)現問題。這使得更換圖片這個原本費時費力的“機械勞動”變成了一種充滿成就感的創(chuàng)造性工作。在此過程中,我對書稿和各種原始資料也越來越熟悉,對于一些書稿中缺失必要斷代字形資料或誤收字形等問題也能提出自己的見解。通過與作者們緊密聯系并取得認可,我為各卷書稿共增補了數百個字形圖片。
主編劉志基先生在本書的后記中,對編輯團隊的工作也給予了高度評價,他說本書的編輯團隊“不但細心負責地完成職責之內的事情,編輯職責以外的事也沒少做,比如逐個核對引文的出處與編號,替換清晰度不理想的圖片,乃至根據書稿中的某種線索增補若干字形等。嚴格講起來,此類工作本當由編著者承擔,然而,為保證編纂進度與編纂質量,這些他們都擔當了”。
回想那兩年緊張忙碌的日子,雖然我們在項目運行過程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但我們最終克服了困難,并在大型文字學圖書的編纂、編輯、排版方面積累了寶貴的經驗,我們有信心今后在出版此類圖書方面取得更好的成績,為文化的傳承和傳播做出更大的貢獻。
(作者單位系大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