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芬,何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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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刑事速裁程序:角色定位與改革前瞻
林喜芬,何斐明①
摘要:基于繁簡分流原理,刑事速裁程序在我國新刑事訴訟法實施后被作為一種“簡上加簡”的程序予以提倡。該程序模型旨在調整某些特定罪名的案件,且要求案件事實清楚、罪行輕微,被告人認罪、認罰,被告人與被害人達成和解,這與我國現(xiàn)行的簡易程序、輕案快辦、刑事和解等程序存在交叉,導致我國簡易化程序體系凌亂。刑事速裁程序在實體維度上應進一步拓展適用范圍,注重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強化律師的全程參與;在程序流程上應減少審前羈押,強化社會調查,完善審查起訴程序,試行精準刑量刑建議,構建一審終審模式,探索略式審理方式。
關鍵詞:速裁程序;角色定位;實體規(guī)則;程序規(guī)則
2014年6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關于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隨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lián)合下發(fā)了《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辦法》(以下簡稱《辦法》),刑事速裁程序在18個試點地區(qū)逐步推開。這主要是因為:一方面,我國近年來刑事案件數(shù)量持續(xù)走高、“案多人少”的矛盾日益加劇,案件積壓數(shù)持續(xù)走高。根據(jù)《中國法律年鑒》的統(tǒng)計顯示,2006年全國一審刑事案件的積壓數(shù)為1 066件,2011年,上升至5 741件,2012年迅速上升至10 219件,2015年繼續(xù)上升至2.77萬件。*參見中國法律年鑒編輯部《中國法律年鑒》,北京:中國法律年鑒社,2007年,第1065頁表2;2012年,第1065頁表2;2013年,第1210頁表2;2016年,第1231頁表2。另一方面,經(jīng)由1996年和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訂,我國刑事訴訟程序的正當化愈益加強,這在當前“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背景下更加凸顯,*參見沈德詠《論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中國法學》2015年第3期;龍宗智《“以審判為中心”的改革及限度》,《中外法學》2015年第4期;閔春雷《以審判為中心:內(nèi)涵解讀及實現(xiàn)路徑》,《法律科學》2015年第3期;魏曉娜《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法學研究》2015年第4期。而與之相對的,當前簡易化程序在實踐中并未起到應有的繁簡分流的功能。*參見左衛(wèi)民《中國簡易刑事程序改革的初步考察與反思:以S省S縣法院為主要樣板》,《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2012年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簡易程序公訴人出庭制度,全國也預先展開試點,但是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公訴人出庭的簡易程序仍然存在著庭前程序較繁,效率較低;庭審中公訴形式化,程序公正提升度不明顯的問題,短期之內(nèi)不應高估這項改革的成效。參見左衛(wèi)民《簡易程序中的公訴人出庭:基于實證研究的反思》,《法學評論》2013年第4期。因此,在當前的簡易程序之外,仍有設置一種更簡便但不失公正的新制度的需求。與以往司法試點不同,此次試點工作所依據(jù)的《決定》,其頒布主體是全國人大常委會,試點依據(jù)上具有合法性,*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的規(guī)定,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的決定是具有立法效力的,且根據(jù)《決定》的規(guī)定,“試點期滿后對于實踐證明可行的,應該修改完善相關法律”。從而避免了以往“無法依據(jù)下進行改革”的批評和爭議。*參見謝佑平,萬毅《法律權威與司法創(chuàng)新:中國司法改革的合法性危機》,《法制與社會發(fā)展》2003年第1期。這也賦予了各試點地區(qū)根據(jù)現(xiàn)實需要,適度突破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大膽改革的合法性和正當性。然而,以下兩大問題仍會困擾著今后刑事速裁程序的進一步完善:其一,自1996年以來,我國刑事程序簡易化之路歷經(jīng)“2012年簡易程序”“2006-2014年輕案快辦程序”“2012年刑事和解程序”等簡易化類型,當前試點的刑事速裁程序與這些簡易化程序類型到底是何關系,理論上亟需厘清;其二,隨著刑事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深入開展,各地模式層出不窮,內(nèi)容既涉及速裁程序的實體性規(guī)則,也涉及速裁程序的程序流程。未來刑事速裁程序究竟應如何開展,在刑事訴訟法和《決定》的框架下,如何構設契合中國司法語境的刑事速裁程序,這也是當下亟需探討的問題。
一、我國刑事速裁程序的定位:與現(xiàn)有簡易化程序的比較
在刑事司法領域,效率導向的程序制度,無論在中國還是在域外均存在多元化的構設,細致甄別其中的差疏與構設原理,乃是審視與定位我國刑事速裁程序的重要前提。我國刑事速裁程序與刑事訴訟法中的簡易程序,與高法、高檢、公安部的“輕案快辦”機制,與刑事訴訟法中的刑事和解制度,在適用條件上有何異同?相互之間是何關系?這些值得進行功能上的甄別考辨和制度上的模型歸類。
(一)刑事速裁程序是簡易程序的全子集,其適用范圍更小
中國刑事簡易程序在1996年模式之下,其適用范圍僅限于簡單輕微的刑事案件。*1996年刑事訴訟法第173條:(一)對依法可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單處罰金的公訴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人民檢察院建議或者同意適用簡易程序的;(二)告訴才處理的案件;(三)被害人起訴的有證據(jù)證明的輕微刑事案件。2012年刑訴法又對簡易程序作了大幅調整,改采被告人認罪模式,適用范圍不再限于簡單輕微案件。相反,只看“被告人是否認罪”“案情是否已查清”和“被告人是否接受簡易程序審理”,而不再區(qū)分輕罪和重罪,以及簡單犯罪和復雜犯罪。*基層人民法院管轄的案件,符合下列條件的,可以適用簡易程序審判:(一)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的;(二)被告人承認自己所犯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的;(三)被告人對適用簡易程序沒有異議的。因此,基層法院受理的可能判處25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案件,理論上均有可能適用簡易程序。
關于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根據(jù)《辦法》規(guī)定,對危險駕駛、交通肇事、盜竊、詐騙、搶奪、傷害、尋釁滋事、非法拘禁、毒品犯罪、行賄犯罪、在公共場所實施的擾亂公共秩序犯罪情節(jié)較輕、依法可能判處1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的案件,或者依法單處罰金的案件,符合下列條件的,可以適用速裁程序:(1)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的;(2)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承認自己所犯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的;(3)當事人對適用法律沒有爭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同意人民檢察院提出的量刑建議的;(4)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同意適用速裁程序的。*參見《辦法》第1條。《辦法》第2條:(一)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未成年人,盲、聾、啞人,或者是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的;(二)共同犯罪案件中部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指控事實、罪名、量刑建議有異議的;(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但經(jīng)審查認為可能不構成犯罪的,或者辯護人作無罪辯護的;(四)被告人對量刑建議沒有異議但經(jīng)審查認為量刑建議不當?shù)模?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與被害人或者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沒有就賠償損失、恢復原狀、賠禮道歉等事項達成調解或者和解協(xié)議的;(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違反取保候審、監(jiān)視居住規(guī)定,嚴重影響刑事訴訟活動正常進行的;(七)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具有累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等法定從重情節(jié)的;(八)其他不宜適用速裁程序的情形。此外,還規(guī)定了8類可能影響到公正審判的適用例外情形。可見,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乃是簡易程序適用范圍的全子集。一方面,速裁程序在適用案件上被限定在11種常見、多發(fā)的案件,且要求被告依法可能被判處1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另一方面,除了要滿足“案情查清”“被告認罪”“被告接受程序簡化”之外,還要求“被告認罰”。
關于刑事速裁程序與刑事簡易程序的關系,究其實質,兩者都是針對認罪案件的,只是前者相對更簡化。在此意義上,前者屬于后者的一部分,是從刑事簡易程序中再分流出來的一套更簡化的模式,它專門適用于“認罪”“已和解”“能即判”的案件,甚至可以將刑事速裁程序稱作簡易速裁程序。*參見熊秋紅《刑事簡易速裁程序之權利保障與體系化建構》,《人民檢察》2014年第17期。也因此,當刑事速裁程序與簡易程序均可適用于同一案件時,應優(yōu)先選擇刑事速裁程序。
(二)刑事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看似是“輕案快辦”機制適用范圍的全子集,但其實有細微差別
關于“輕案快辦”,2006年《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依法快速辦理輕微刑事案件的意見》提出了“輕案快捕”“輕案快訴”的理念,第3條規(guī)定了適用范圍:(1)案情簡單,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2)可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單處罰金;(3)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承認實施了被指控的犯罪;(4)適用法律無爭議。2013年,針對刑訴法修改和勞教制度廢止后出現(xiàn)的輕微刑事案件進入訴訟程序數(shù)量明顯上升的情況,一些地方對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開展實踐探索。以上海為例,上海市檢察機關先后下發(fā)了《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實施細則》《快速辦理輕微刑事案件的指導意見》,對輕案的范圍、辦案期限、專門辦案組織等提出具體規(guī)范意見,探索“四集中”(即集中受理、集中訊問、集中起訴、集中出庭辦案)和“三簡化”(即訊問筆錄模板化、起訴書與量刑建議書一體化、簡化案件審批手續(xù))等辦案模式,進一步提高辦案效率。*參見林中明,張佳楠等《上海探索輕案快辦工作機制》,《檢察日報》2014年5月31日。2014年4月,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聯(lián)合下發(fā)《關于依法快速辦理輕微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征求意見稿),將輕案快辦擴展至“輕案快偵”“輕案快審”。
可見,“輕案快辦”不僅像簡易程序一樣要求“案情已查清”和“被告人認罪”,而且要求“案情簡單”和“罪行較輕(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表面上看,“輕案快辦”的適用范圍似乎完全是簡易程序的子集,但是,考慮到“輕案快辦”的適用并不以“被告人同意適用輕案快辦”為限,換言之,其所適用的案件范圍還包括一些案情簡單、罪行輕微、事實清楚、被告人認罪但被告人并不同意適用輕案快辦的案件,而這部分案件并不在簡易程序的適用范圍內(nèi)。當然,實踐中這種情況并不多,畢竟,雖然公安司法機關可依職權啟動和推動“輕案快辦”,但是,如果不事先取得被告的同意,后續(xù)程序很可能快不起來,因此,“輕案快辦”也就無法實現(xiàn)??傮w上,“輕案快辦”的大部分內(nèi)容仍是簡易程序的子集。
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與輕案快辦的適用范圍,糾纏難辨。一方面,后者的主要范圍包含前者。其一,前者要求“罪行輕微”,被限定在11種常見、多發(fā)案件,且要求依法可能被判處1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后者要求“罪行較輕”,即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案件。其二,速裁程序不僅要求被告認罪,還要求被告認罰,“輕案快辦”只需要被告認罪即可。其三,“輕案快辦”并不以被告接受“輕案快辦”程序為前提,而只需公安司法機關職權采用即可,而速裁程序則必須以被告同意適用速裁程序為前提。但另一方面,兩者也存在以下差別:“輕案快辦”除了罪行要求較輕之外,還要求案情簡單,而速裁程序則不要求,也就是說,對于罪行較輕但案情較復雜(如詐騙、毒品)的案件,仍可適用?!拜p案快辦”的適用范圍卻并不囊括速裁程序的這部分案件適用范圍。
(三)被告/被害合意是刑事速裁程序的啟動前提,但刑事速裁程序與刑事和解制度僅具有交叉關系
在我國,刑事和解制度在刑事訴訟法領域有特定指涉,即201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新增設的4個特別程序之一——當事人和解的公訴案件訴訟程序,具體指在法定范圍的公訴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真誠悔罪,通過向被害人賠償損失、賠禮道歉等方式獲得被害人諒解、雙方當事人自愿達成協(xié)議,從而獲得從寬處理的程序。值得注意的是,從我國刑訴法上看,其一,刑事和解制度的目的,僅在于對某些特定案件允許基于訴訟參與者的合意對被追訴人從寬處理,即從實體上影響或改變國家刑罰權的固有實現(xiàn)方式。相反,訴訟參與者的合意是否可以從程序上影響或改變國家刑罰權的固有實現(xiàn)方式,如訴訟程序是否可以簡化,卻并未明確。其二,刑事和解制度的前提也并不限于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對于案件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的案件,也可以通過訴訟參與者的合意來影響或改變國家刑罰權的固有實現(xiàn)方式。*至少刑事訴訟法、公安部《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均未明確規(guī)定刑事和解應以事實清楚和證據(jù)充分為限,只是最高人民檢察院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增加了該條件。在此意義上,刑事和解制度其實僅與實體的變通相關,與程序的簡易無必然聯(lián)系。反之,簡易程序和輕案快辦也并不必然涉及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的和解。因此,簡易程序、輕案快辦與刑事和解制度也并無必然聯(lián)系。當然,兩種簡易化程序類型與刑事和解制度也并不相斥,在某些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同時符合刑事和解制度適用條件的案件中,也可以同時適用簡易程序(或輕案快辦)和刑事和解程序。
刑事速裁程序與簡易程序和輕案快辦不同,它還要求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間達成合意,如《辦法》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與被害人或者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沒有就賠償損失、恢復原狀、賠禮道歉等事項達成調解或者和解協(xié)議的,不適用速裁程序。*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辦法》第2條。在該方面,刑事速裁程序就與刑事和解程序產(chǎn)生了特殊的關系,即被告人與被害人達成合意乃是啟動速裁程序的前提之一。當然,刑事速裁程序與刑事和解程序也并不完全重合,兩者的關系可具體歸類為:其一,刑事速裁程序以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為限,因此,它與適用于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案件的刑事和解并無關系。其二,在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的案件中,刑事速裁程序既要求被告認罪,也要求被告認罰,而刑事和解制度僅要求被告認罪。此外,刑事和解制度適用于因民間糾紛引起,涉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分則第四、五章規(guī)定的犯罪案件,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以及除瀆職范圍以外的可能判處7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而刑事速裁程序僅適用于11種常見、多發(fā)案件,且要求依法可能被判處1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在這部分案件中,兩者有較大的交叉,交叉部分主要包括被告認罪、認罰,并同意適用速裁程序的,危險駕駛、交通肇事、盜竊、詐騙、搶奪、傷害、尋釁滋事、非法拘禁、在公共場所實施的擾亂公共秩序犯罪情節(jié)較輕、依法可能判處1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案件,對這些案件既適用刑事速裁程序,也適用刑事和解制度。
二、我國刑事速裁程序的實體規(guī)則構建
(一)在適用范圍上,在謹慎試點的前提下進一步擴大
根據(jù)《辦法》規(guī)定,刑事速裁程序主要適用于危險駕駛、交通肇事、盜竊、詐騙、搶奪、傷害、尋釁滋事、非法拘禁、毒品犯罪、行賄犯罪、在公共場所實施的擾亂公共秩序等11類犯罪中情節(jié)較輕、依法可能判處1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的案件,或者依法單處罰金的案件。此外,還規(guī)定了8類可能影響到公正審判的例外情形。應當說,試點工作將速裁程序的適用范圍限制在可能判處1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案件是謹慎和必要的,而且,實踐中也大多將速裁程序僅適用于一人一節(jié)的簡單犯罪。然而,考慮到我國大量輕微刑事案件都是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案件。以全國的數(shù)據(jù)來看,在2011年至2013年期間,全國法院生效判決判處的刑事被告人中,被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被告人每年平均約占總數(shù)的77.48%,*參見王超《刑事案件速裁程序的擴大化與程序保障》,《上海檢察調研》2016年第1期。各地的數(shù)據(jù)也大致如此。例如,深圳羅湖區(qū)檢察院辦理的輕罪(簡單)刑事案件大概占比70%以上。*參見孟昭文,邱伯友等《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的現(xiàn)狀分析》,《法學》2010年第3期。而實踐中,無論是從案件適用范圍上,還是適用比例上,都有較大的拓展空間。隨著試點經(jīng)驗的積累和總結,未來可以考慮將適用范圍逐步擴大到可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輕微刑事案件,也可以適用于一人多節(jié)、多人多節(jié)的簡單共同犯罪。經(jīng)由該拓展,可以充分發(fā)揮刑事速裁程序快捷、高效的特點,有效分流簡易程序案件,快速消化大量簡單案件,從根本上提高辦案效率。
(二)在適用條件上,應確保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
根據(jù)《辦法》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認罪并與被害人達成刑事和解乃是適用刑事速裁程序的前提。在司法實踐中,偵查人員為了獲取犯罪嫌疑人的有罪供述,往往會不恰當?shù)亟忉尫苫蜃龀霾环戏梢?guī)定的承諾,導致在后續(xù)訴訟階段經(jīng)常出現(xiàn)被追訴人翻供或對法律適用提出異議的情況。
為了保障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其一,在刑事速裁程序中,應加強檢察機關對偵查環(huán)節(jié)的介入與引導。一方面,公安機關在偵查活動中有對犯罪嫌疑人做出法律解釋和處理預判的客觀需求;另一方面,犯罪嫌疑人對自己即將面對的法律后果也迫切關心,在偵查階段希望公安機關能給予解答。但實踐中,公安機關超越偵查人員職權范圍的隨意許諾,最后往往不能兌現(xiàn),客觀上也造成了當事人對法律的曲解,影響了司法的公信力。為此,在刑事速裁程序中,可由檢察院提前介入,根據(jù)具體個案并結合辦案實際給出一個具體的量刑幅度,在賦予公安機關偵破案件“武器”的同時,又能有效限制公安機關的越權交易行為。
其二,構建多層次性的被追訴人具結簽字制度。被追訴人承認自己所犯罪行,對事實、證據(jù)、法律適用和量刑建議均沒有異議的,并簽訂具結書,這預示著被追訴人與司法機關對其案件的最終處理意見達成了共識,并自愿接受法律制裁。也正是因為被追訴人認可了相應的法律結果,因此,他們也能獲得法律上從輕處理的機會。但盡管如此,在速裁程序的試行實踐中往往會遇到一個問題,即被追訴人到底應在哪個訴訟環(huán)節(jié)具結簽字,在不同階段具結簽字的內(nèi)容是否一致。筆者認為,首先,在公安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愿意認罪服法的,可以結合公安機關偵查時的司法承諾,簽訂具結書或認罪書。由于公安機關的主要任務在于偵破案件,在偵查情況下做出的司法承諾應當相對寬松,犯罪嫌疑人的具結也可相對概括,為后續(xù)具結做好鋪墊。其次,在審查起訴階段,檢察院根據(jù)具體案情和社會關系的恢復程度,就法律適用做出更加具體的判斷后,與犯罪嫌疑人達成一致,由犯罪嫌疑人簽訂具結書。此時的具結對于事實、罪名、法律適用和最后量刑都應當是明確具體的。與此同時,檢察院與犯罪嫌疑人達成的擬處刑罰還應當告知被害人,以保護被害人的訴訟權益。
(三)在訴訟構造上,設立公設律師全程參與制度,保障被追訴人的程序知悉權
刑事速裁程序是最簡易的刑事程序,應當保障被追訴人最低限度的程序知情權和選擇權。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因為法律知識的匱乏,往往在司法辦案人員詳細介紹之后仍不能很好地領會適用速裁程序的法律后果,僅僅出于為了獲得從輕處罰而盲目認罪,可能為案件后續(xù)辦理留下風險,也不利于公平正義的實現(xiàn)。為了避免被告人有意或無意地落入此種弱勢地位,有必要加強被告人一方保障自身權益的能力。故此,《辦法》第4條設立了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制度,規(guī)定“法律援助機構在人民法院、看守所派駐法律援助值班律師。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申請?zhí)峁┓稍模瑧敒槠渲概煞稍蛋嗦蓭?。”但是,僅僅派駐律師是不夠的,未來應做到只要刑事速裁程序一啟動,就需要有律師全程參與,對于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聘請律師的,必須及時告知其律師該案件即將進入刑事速裁程序;對于犯罪嫌疑人沒有聘請律師的,為了充分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應當建立公設律師制度,在看守所、檢察院、法院派駐公設律師。一旦進入刑事速裁程序后,每個階段都應由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專門的公設律師全程參與,并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服務,實現(xiàn)覆蓋偵查、起訴、審判的全方面的法律援助,確保被追訴人的程序知悉權和速裁程序的正當性。
三、我國刑事速裁程序的流程設計
(一)刑事速裁案件的偵查:減少羈押與強化社會調查
其一,降低刑事速裁案件中羈押類強制措施的適用比例。在速裁試行過程中,羈押性強制措施仍被普遍適用,客觀上使偵查、檢察機關的案件報批和流轉占用了大量的時間,限制了速裁程序致力于縮短辦案時限的初衷。而且,實踐中還存在因審前羈押期限較長,導致法院被動量刑和“刑期倒掛”的情形。*參見唐敏《刑事案件速裁程序審理情況報告》,《上海檢察調研》2016年第1期。所謂“刑期倒掛”主要是指刑事案件經(jīng)過偵查、審查逮捕、審查起訴、審判等訴訟程序后,雖然沒有超過法定期限,但被告人判決前的羈押期限卻超過了法院判處的刑期,這又被稱為“刑罰透支”或“刑期透支”。*參見張耀陽,王從軍《“刑期倒掛”現(xiàn)象亟待解決》,《檢察日報》2011年1月17日??紤]到適用速裁程序基本上都是一些簡單輕微的刑事案件,大范圍地適用羈押類強制措施不僅不符合比例原則,而且會降低速裁程序的效率,為此,今后速裁程序的實踐運行,應切實貫徹“少押慎押”的刑事司法政策,進一步減少羈押類強制措施的適用。
其二,加強非羈押類強制措施的社會調查工作。由于當前很多城市的流動人口犯罪較多,對被追訴人社會危險性的調查往往需要委托外省市相關機關配合,這客觀上增加了社會調查的難度和工作量,導致法院收案后必須將有限的審理時間用于外省市被告人的社會調查,不少案件無法適用速裁程序的主要原因恰恰是公安機關忽視前科、自首、立功等量刑證據(jù)的調查。*參見顧曉敏《刑事速裁程序試點工作的探索與發(fā)展》,《上海檢察調研》2016年第1期。由于針對人身危險性的社會調查既是審前程序中適用非羈押類措施的重要前提,同時也是法院審判環(huán)節(jié)判處緩刑的重要依據(jù),因此,未來速裁案件應盡可能通過社區(qū)矯正信息管理平臺開展社會調查工作。
(二)刑事速裁案件的起訴:精密審查與精準量刑建議
其一,進一步完善速裁案件的審查起訴程序。刑事速裁程序的核心價值在于效率及迅速“案結事了”,*參見汪建成《以效率為價值導向的刑事速裁程序論綱》,《政法論壇》2016年第1期。但目前試點運行中,也存在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草率審查的情況。為了避免這種“粗放司法”的情況,未來刑事速裁程序,在檢察審查起訴中應當注重以下內(nèi)容:一是應當就認定事實、罪名及擬定的精準量刑建議訊問犯罪嫌疑人,掌握其對指控的犯罪事實、量刑建議及對適用速裁程序的意見,告知有關法律規(guī)定,并問明犯罪嫌疑人是否愿意繳納罰金、是否可能上訴等問題。犯罪嫌疑人沒有異議的,在律師的見證下簽字具結。二是著重審查被害人是否已經(jīng)挽回損失、是否表示諒解、調解協(xié)議是否是其真實意愿表示、對案件的處理和適用速裁有無意見。三是檢察院認為對犯罪嫌疑人可能宣告緩刑或者判處管制的,可通過社區(qū)矯正信息管理平臺先行進行調查評估。四是對適用速裁程序的案件,檢察院可以簡化案件審查報告,通過制作表格式報告簡要闡明認定的事實、證據(jù)概況和處理意見,并列明需要說明的問題,起訴書應詳細列明證據(jù)證明的事實和內(nèi)容。
其二,試行一種刑期確定的量刑建議機制,明確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程序優(yōu)惠”。在此前的公訴實踐中,量刑建議存在3種模式:一是概括式量刑建議,即建議在法定量刑檔次內(nèi)量刑;二是相對確定刑量刑建議,即在法定量刑檔次內(nèi)提出相對確定的幅度建議;三是絕對確定刑量刑建議,即提出某一特定的刑種和特定的刑期。在司法實踐中,較多采用的是相對確定刑的量刑模式。*參見林喜芬《論量刑建議的運行原理與實踐疑難破解》,《法律科學》2011年第1期。由于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前提是檢察院提供了量刑建議,因此,構建適合于速裁程序的量刑建議機制非常重要。由于概括式量刑建議不利于給被追訴人的認罪、認罰提供預期,因此,不適合速裁案件。然而,到底采取相對確定的量刑建議,還是采用絕對確定的量刑建議,學界仍存在爭議。一種觀點主張,速裁程序的量刑建議應采取浮動量刑區(qū)間,認為“精確的量刑建議固然有助于提高被告人對判決結果的可預測性,但是,從刑事訴訟規(guī)律而言,最終的量刑應當取決于刑事速裁的審判活動,而不是將刑事速裁變成橡皮圖章”。*參見吳宏耀《刑事速裁程序的創(chuàng)新與局限》,《上海檢察調研》2016年第1期。但是,筆者認為,刑期確定的量刑建議機制似乎更為可取。一則,這可以為被追訴人認罪、認罰提供更為明確的預期,讓被追訴人在放棄接受普通程序審理的訴訟權利的同時,獲得可預期的“程序優(yōu)惠”,同時也可以提升檢察機關在速裁案件中的能動性。二則,這并不存在“會剝奪法院量刑權”的擔憂。盡管檢察院的量刑建議是絕對確定的,但是,畢竟只是一種建議——通常情況下,法院在審理程序中只是審查被追訴人認罪、認罰和接受速裁程序的自愿性。但是,遇有檢察院的量刑建議確實偏離案件情形的時候,仍可以根據(jù)實際情況、根據(jù)法院系統(tǒng)的量刑指南進行相應的調整,甚至可以回轉為簡易程序或普通程序。
(三)刑事速裁案件的審判:一審終審與略式審理
其一,在審級機制上,構建一審終審制的審理模式。實踐中,刑事案件的上訴主要基于3種情形:一是技術型上訴。即部分處于取保候審狀態(tài)的被告人,或者部分判決后為了不到監(jiān)獄執(zhí)行或不愿更換監(jiān)房*實踐中,剩余刑期超過3個月的需到監(jiān)獄服刑,而且,看守所中已決犯和未決犯是分開關押的。的被告人為了延遲入監(jiān)時間,而技術性地提出上訴。這種上訴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大部分被告人隨后又提出撤訴,但上訴審法院仍需依法審查并出具同意撤訴的裁定書。二是博弈型上訴。即被告人對事實、情節(jié)、證據(jù)的認定都沒有異議,只是出于賭博心理,希望通過上訴利用“上訴不加刑”原則意圖獲得更輕的判決。三是不認罪型上訴。即被告人對事實、情節(jié)、證據(jù)的認定有異議而上訴,屬于本質性上訴。實踐中,速裁程序中的上訴主要是第一種情況。這就牽涉到是否應廢除速裁案件中被追訴人的上訴權的問題,對此,學理上主要有以下兩種觀點:一種是權利捍衛(wèi)說。該觀點認為,上訴權是刑事訴訟法賦予被追訴人的權利,不得剝奪。刑事案件事關被告人的人身自由和財產(chǎn)權,理應具有更強的嚴肅性。而且,剝奪被告人的上訴權,同時也會把檢察機關的抗訴權一并剝奪。由于實踐中輕微刑事案件的上訴率本來就非常低,因此,更應該注重維護這些上訴人的上訴權。*參見王俊《“刑事速裁程序”尚需明確的幾個問題》,http://fyydfy.chinacourt.org/public/detail.php?id=1369,2014年11月28日。另一種是權利放棄說。該觀點認為速裁案件中被追訴人認罪、認罰,并具結簽字,說明其對最終的裁判結果是自愿接受的,不存在需要行使上訴權的情況,在此意義上,上訴權也是可以有條件放棄的。
對此,筆者認為,第二種觀點值得關注,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可以對速裁案件實行一審終審制。首先,犯罪嫌疑人具結簽字后,一般不存在上述第二、三種上訴理由,而第一種上訴理由是對刑訴法賦予上訴權的濫用,應當通過監(jiān)管方式的改進和入監(jiān)時間的協(xié)商制度予以解決,不應當通過行使上訴權來浪費司法資源。其次,犯罪嫌疑人不得上訴并沒有突破程序正義的底線,速裁案件的程序正義,體現(xiàn)在訴訟參與的三方能夠自由表達意志,體現(xiàn)在律師的全程參與和保護被追訴人的程序選擇權等方面,而沒有必要再通過上訴權來進行重復保障。如果被告人在開庭前反悔,將導致速裁程序的回轉,依然可以保護其合法的訴訟權利。再次,“一審終審”并未剝奪檢察院的抗訴權,速裁案件的量刑建議均是由檢察院事先提出的,如果法院認為檢察院的量刑建議不恰當?shù)脑?,則可以轉為其他程序,此時也并不影響檢察院進行抗訴。當然,由于刑事訴訟法屬于基本法,“兩審終審制”不得擅自突破,但是,隨著速裁制度的逐漸完善,可以考慮通過立法解釋的方式對刑訴法相關條文進行修改,實行速裁案件的一審終審制。當然,即使刑事速裁案件實行“一審終審”,對于已生效的判決裁定,被追訴人仍可依法提出申訴,這既確保了判決的穩(wěn)定性,又保障了被追訴人有其他的救濟途徑。
其二,在審理方式上,探索一種略式審判程序。速裁案件的庭審環(huán)節(jié)主要以核實事實、證據(jù)、具結內(nèi)容、明確法律適用為目的,只要開庭時被告人依然認可具結內(nèi)容且同意適用速裁程序,就可以對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程序充分簡化甚至省略,但必須聽取被告人的最后陳述。在試點過程中,有些地方法院嘗試探索書面審理方式,規(guī)定提訊后直接作出判決,不再開庭審理。對此,一些觀點持否定態(tài)度,認為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可以簡化但不可以省略。*參見汪建成《以效率為價值導向的刑事速裁程序論綱》,《政法論壇》2016年第1期。但筆者認為,速裁程序本身就有別于簡易程序,而且,被追訴人對事實、證據(jù)和法律適用都予以認可——既認罪、又認罰,與公訴方不存在分歧。因此,完全可以大膽省略部分庭審環(huán)節(jié),今后甚至還可以發(fā)展為公訴人不出庭的模式或者書面審核模式,將刑事速裁案件的審理,作為檢察院和被追訴人達成的具結內(nèi)容的復核與確認。
此外,還應進一步明確速裁審理的回轉機制。目前《決定》和《辦法》中對法院通過速裁程序審理案件過程中遇到何種情況應放棄速裁審理,還不夠明確。*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辦法》第14條。其實,速裁程序的回轉程序與速裁程序的啟動程序同等重要。畢竟,速裁程序是以被追訴人放棄一部分訴訟權利且認同速裁程序為前提,因此,法院審理過程中發(fā)現(xiàn)案件不符合速裁程序的適用條件,應該及時停止適用,轉為普通程序或簡易程序。不適用速裁程序的情況除了《辦法》第2條所規(guī)定的一些情形外,還應包括:案件的事實、證據(jù)發(fā)生變化,不符合速裁條件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再同意適用速裁程序的;有附帶民事訴訟且尚未解決的;法院認為檢察院的量刑建議不恰當?shù)惹樾巍?/p>
四、結語
作為一項以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直接推動的試點改革,刑事速裁程序的改革合法性毋庸置疑,也被理論與實務界寄予厚望。畢竟,這是直接撬動中國刑事司法效率化的重要舉措——它既是對2012年《刑事訴訟法》中簡易程序的進一步分化,同時,也是對既有的其他簡易化程序模型(如輕案快辦、刑事和解等)的補充。然而,刑事速裁程序的提出、試點及未來入法,也不可避免地涉及一系列改革兼容性問題。本文中所提及的關于刑事速裁程序與其他簡易化程序類型的適用范圍界定問題,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否則,就會導致程序之間的冗繁、交錯,會耗散司法人員的辦案精力,損傷程序的原初價值。此外,刑事速裁程序的適用前提,乃是被告人認罪、認罰,這給中國刑事司法注入了更多的“協(xié)商性”因素。步履穩(wěn)健,可以提升中國刑事司法的效率;步伐過快,很可能就開啟了英美法系“辯訴交易”的閥門,而中國整個刑事司法體制是否能承載這一變革,還有待觀察。
(責任編輯廖國強)
基金項目:①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刑事錯案的認知與行為法學研究”階段性成果(15CFX028);四川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基地項目“刑事速裁程序:從法理到實證的考察”階段性成果(2015DJKT14)
作者簡介:林喜芬,上海交通大學凱原法學院副教授、博士(上海,200240);何斐明,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檢察院案管處處長(上海,200137)。
中圖分類號:D91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78X(2016)04—0124—07
China’s Criminal Speedy Trial Procedure: Role Orientation and Reform Prospect
LIN Xifen, HE Feiming
Abstract: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division between complex and simple cases, the speedy trial procedure as a further simplified one has been advocated since the implementation of new Criminal Procedure Law in China. The procedure model aims to adjust the cases related to certain crimes and require clear case facts, minor offenses, the defendants’ pleading guilty and reaching settlements with the victims. It overlaps with China’s current procedures such as simple procedure, speedy handling of minor crimes, and criminal mediation, and leads to the disorder of China’s simplified procedure system. The speedy trial procedure should enlarge its scope of application in a substantive dimension, emphasize the voluntariness of the defendants’ pleading guilty and readiness for the punishments, and strengthen the lawyers’ participation in the whole process. In the procedural process we should reduce pretrial detentions, strengthen social investigations, improve prosecuting-review procedures, try out precise sentencing recommendations, construct the mode of the first trial as the final, and explore simplified trial modes.
Key words:speedy trial procedure, role orientation, substantive rule, procedural ru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