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試析林同濟譯作《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中文學(xué)性與表演性的兼顧問題

2016-04-11 09:06:44
關(guān)鍵詞:表演性文學(xué)性

王 麗

(閩江學(xué)院 外語系, 福州 350000)

試析林同濟譯作《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中文學(xué)性與表演性的兼顧問題

王麗

(閩江學(xué)院 外語系, 福州 350000)

摘要:作為研究莎士比亞的著名學(xué)者,林同濟教授一生情系莎學(xué),他的譯作《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有其鮮明的特點和獨到之處。從譯作的文學(xué)性來看,林教授做到了形神兼?zhèn)湟谱g莎劇,形式上以詩體譯詩,努力還原其詩劇的原貌,體現(xiàn)了“形似”;語言上則基本采取了“歸化”的翻譯策略,盡可能移譯原劇獨到語言,再現(xiàn)原劇之神韻,力求“神似”。同時,努力兼顧原劇的戲劇表演性特征,譯文雅俗共賞,臺詞力求上口,力求可供演出之用??傮w上,他的譯作體現(xiàn)了譯者追求文學(xué)性與戲劇表演性兼顧的不懈努力。

關(guān)鍵詞:林同濟;《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文學(xué)性;表演性

Hamlet是莎士比亞戲劇和詩歌作品的巔峰之作,是世界文學(xué)史上的不朽巨著。從20世紀(jì)20年代以來,中國出現(xiàn)了一批卓有成就的莎劇研究專家和翻譯家,他們對中國的莎譯、莎評都作出了各自的貢獻(xiàn)。在莎劇翻譯方面影響較大的有朱生豪、梁實秋、孫大雨、卞之琳、林同濟、方平等,形成了莎劇漢譯的散體派和詩體派,前者的代表人物如朱生豪和梁實秋,后者代表人物如卞之琳、孫大雨、林同濟、方平等。21世紀(jì)以來,國內(nèi)又有幾部Hamlet譯本問世,如王宏印教授2012年出版的《哈姆雷特》譯本。這些譯者無一不是學(xué)貫中西,才華橫溢,譯筆精湛。他們的翻譯思想以及對原作的理解不盡相同,為漢語讀者貢獻(xiàn)了風(fēng)格各異、精彩紛呈的Hamlet漢譯本。

在世界范圍內(nèi),莎劇的譯本大致存在兩個類型,即閱讀本和演出本(translation for the page and for the stage)。演出本一般是以閱讀本為基礎(chǔ)根據(jù)演出要求進(jìn)行“二度創(chuàng)作”的舞臺表演腳本。[1](106)Hamlet雖作為世界名著被廣為閱讀,但從莎士比亞創(chuàng)作的初衷來看,它本是一部用于演出的舞臺劇本。從題材上來說,Hamlet可以說是詩劇,其主體是五步抑揚格的無尾韻格律詩;從語言魅力來說,莎士比亞似乎借該劇“來縱情嘗試發(fā)揮他當(dāng)時已達(dá)成熟的語言才力似的”[2](.5),該劇的語言風(fēng)格多樣,既形成了強烈的戲劇沖突,又塑造了豐富的人物形象。 目前Hamlet漢譯本中有代表性的譯本如朱生豪、梁實秋等譯本在文學(xué)性和表演性兼顧這方面的效果并不理想。[1](106)因英漢兩種語言的巨大差異和戲劇演出傳統(tǒng)的不同,漢語世界的Hamlet譯本大多數(shù)只適宜閱讀,不適宜上演。[3](13)

為了更好地研究林同濟的譯作《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本文選擇了四位20世紀(jì)比較具代表性的譯者的版本作為比較,分別是2002年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遠(yuǎn)東圖書公司出版的梁實秋譯《哈姆雷特》,1988年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朱生豪譯《莎士比亞全集》,2006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孫大雨譯《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以及2001年浙江文藝出版社卞之琳譯《哈姆雷特》。林同濟的譯作《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選用中國戲劇出版1982年的版本。Hamlet英文版本則選用2010年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的版本。筆者從文學(xué)性與戲劇表演性兼顧的角度,探討林同濟譯作《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區(qū)別于其他譯本的鮮明特點和獨到之處。

一、林同濟以詩體譯詩:力求“形似”,保留了原著的詩感

Hamlet劇中的文體分為韻文( verse) 與散文( prose)。據(jù)統(tǒng)計,Hamlet全劇共有3836行,其中2392行為無韻詩( blank verse)部分,約占全劇的60%。[4](50)無韻詩為英語格律詩的一種,每行五個長短格音步,共十個音節(jié)組成,每首行數(shù)不拘。無韻詩雖不押韻,但是有固定節(jié)奏,以五音步抑揚格(iambic pentameter)最常見,讀起來抑揚頓挫,和諧又有節(jié)奏。

1.林同濟的譯本以詩體為主,同時交織著散文。

相比散文體的譯文,林同濟注重以詩體譯詩,而“原劇用散文處,則還之以散文”[2](4)。這兩種不同的文體有利于讀者比較清晰地區(qū)分劇本中的敘事與抒情,因為 “在莎士比亞戲劇中,詩體一般運用于戲劇主要情節(jié)之中的貴族人物,而散體則多用于次要情節(jié)之中的地位較低的人物?!盵5](.99)林同濟很注重演出時的朗誦效果,翻譯時保留了原著的詩感。例如,第三幕第一場王子Hamlet有一段很長的獨白,堪稱全劇之經(jīng)典。原文是無韻詩(blank verse) ,每行十個音節(jié), 五音步抑揚格, 行與行之間并不押韻。在此只選取這段獨白開頭幾行:

To be, or not to be ---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先來欣賞一下梁實秋和朱生豪的散文體譯文:

梁譯:死后還是存在,還是不存在——這是問題;究竟要忍受這強暴的命運的矢石,還是要拔劍和這滔天的恨事拼命相斗, 才是英雄氣概呢?

(梁實秋,2002:135)

朱譯: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斗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 哪一種更高貴?

(朱生豪,1988:63)

梁實秋先生譯Hamlet傾向于“直譯”的方式(有時輔以少量注釋),他盡量忠實于原文,力求保存莎劇原貌。梁實秋認(rèn)為中文里根本沒有無韻詩的體裁,凡原文為無韻詩體,則譯為散文。他在自己翻譯的《丹麥王子哈姆雷特之悲劇》的《例言》中寫道:“……譯文一以散文為主,求其能達(dá)原意。至于原文節(jié)奏聲調(diào)之美,則譯者力有未逮,未能傳達(dá)其萬一,唯讀者諒之。”[6](11)因此,梁先生的譯文難免有時用詞拘謹(jǐn)拗口,稍欠韻律美,不夠通曉流暢。

朱生豪先生的Hamlet譯文主要采用的是散文體,更傾向于意譯,力求保持原作的“神韻”,用詞華美、優(yōu)雅流暢,基本保留了原著風(fēng)貌,較多體現(xiàn)了當(dāng)時漢語的特色。他在1947年出版的《莎士比亞戲劇全集》的《譯者自序》中提到,“余譯此書之宗旨,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圍內(nèi),保持原作之神韻,必不得已而求其次,亦必以明白曉暢之字句,忠實傳達(dá)原文之意趣;而于逐字逐句對照式之硬譯,則未敢贊同。”[7](203)朱譯的散體部分,和原作一樣有很強的文學(xué)性和節(jié)奏感,鋪陳明顯,文氣很足,不時閃爍出耀眼的光點。[8](xvii)在Hamlet眾多的漢譯本中,朱生豪翻譯的《莎士比亞戲劇集》是迄今為止公認(rèn)的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版本,對莎劇在中國的普及推廣做出了很大貢獻(xiàn)。

從上面兩句譯文的比較中不難看出, 梁譯刻意遵從了原文“whether…or…”這一句型,而且兩個分句略顯冗長拖沓,平鋪直敘,于形式和韻律上未免是一種詩意的喪失。朱譯則放棄原文形式,靈活翻譯,讀來氣勢磅礴,節(jié)奏感更強。難怪吳潔敏、朱宏達(dá)稱朱譯莎劇“簡直是詩化了的散文,或者是散文式的詩。”再來對比一下其他幾位譯者的詩體譯文:

孫譯:

是存在還是消亡,問題的所在;

要不要衷心去挨受猖狂的命運

橫施矢石,更顯得心情高貴呢,

還是面向洶涌的困擾去搏斗,

用對抗把它們了結(jié)?

(孫大雨,2006:66)

卞譯:

活下去還是不活: 這是問題 。

要做到高貴,究竟應(yīng)該忍氣吞聲

來容受狂暴的命運矢石交攻呢 ,

還是該挺身反抗無邊的苦惱 ,

掃它個干凈?

(卞之琳,2001:71)

林譯:

存在,還是毀滅,就這問題了

道德哪樣算高貴—— 忍在心中,

容受那欺人命運的箭傷槍挑,

還是拔起刀,向那海翻潮涌來的磨難

搏斗了,一了百了。

(林同濟,1982: 72-73)

在翻譯莎士比亞無韻格律詩的問題上,孫大雨最早堅持以詩譯詩。[9](69)在《莎士比亞的戲劇是話劇還是詩劇》一文中,他認(rèn)為應(yīng)該在漢語中創(chuàng)建無韻詩這種體裁,即不押韻而有格律的詩行。1934年,他試著用每行五個音組,每音組由兩三個漢字組成的方法來翻譯莎劇的無韻體詩,開創(chuàng)了以“音組”譯詩的先河。他堅持認(rèn)為:“莎劇原文是大體上用格律的素體韻文寫的戲劇詩或詩劇,譯成中文也應(yīng)當(dāng)呈現(xiàn)它本來的面目……若變成散文的話劇……便完全喪失掉原作的韻文節(jié)奏,面目全非了?!盵10](10)他認(rèn)為不應(yīng)當(dāng)抹殺掉莎劇作為詩劇的本來性質(zhì)。

卞之琳受孫大雨啟發(fā),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規(guī)律性特點,考慮到漢語中沒有音步,設(shè)計了他的新詩格律: 以“頓”代替原文中的“音步”,以一定數(shù)的“頓”成行。他的譯文在分行上也盡量接近原文,在較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文的節(jié)奏。卞之琳指出“頓”是按重音劃分的。但中文是單音節(jié)語言,每一個重音都與其前后的相對輕音組成一個意群,所以從語義上講,每一“頓”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小意群。[11](94)卞先生在“形”上要求以頓(音組)代步,韻式依原詩,亦步亦趨。[12](49)

林同濟認(rèn)為,莎劇的“素韻詩雖不押韻,開始卻是用了特別謹(jǐn)嚴(yán)的一行五步的抑揚格,以保證一定明顯的節(jié)奏感…… 應(yīng)當(dāng)使用等價的形式,把每行五步( 包括陰尾式)的格律妥予保留,借以保存那普在的基層節(jié)奏感?!盵2](3-4)因此,他堅持忠實原文的五步抑揚格(iambic pentameter),最大程度上移譯莎劇無韻詩。

以上三位譯者都做到了譯文與原文行數(shù)相等,然而卞譯和林譯在譯文的詩行順序方面與原文保持一致,原文在哪里換行,譯文也在哪里換行,盡量保持原詩的形式,孫譯則沒有達(dá)到嚴(yán)格意義上的對等。孫譯的“要不要”和“顯得”這兩個詞,似乎有刻意追求“以音組譯詩”之嫌,讀來氣勢有所削弱。孫大雨認(rèn)為,“原文格律韻文部分每行可分為五個音步,我所要求的譯文也可分為五個音組……莎劇我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這樣翻譯,才是得體的忠實翻譯?!盵10](10)

相比之下,卞譯和林譯更顯示了譯者嚴(yán)謹(jǐn)?shù)挠迷~,流暢的文筆,直譯和意譯交替使用,拿捏的恰到好處。加之節(jié)奏起伏, 高昂激越,朗朗上口,一氣呵成,準(zhǔn)確地再現(xiàn)了原作五步無韻詩的氣韻,不遜色于原文。

上面這段無韻詩是劇中Hamlet王子一段非常有名的內(nèi)心獨白的開頭幾句,此時心理活動的描寫對于這個人物形象的塑造非常關(guān)鍵。無韻詩在莎劇中所發(fā)揮的作用主要是用來表達(dá)戲劇主要情節(jié)中貴族人物的抒情或者內(nèi)心獨白,有別于散文部分多用于敘事或用于次要情節(jié)之中的地位較低的人物。詩體譯文從整體形式和單句格律來說,保留了原文的文體意味,相比散文體譯文,更能傳達(dá)原劇想要達(dá)到的戲劇效果。由此可見,除了譯者對原作品的理解會產(chǎn)生譯文的差異,譯者的翻譯思想也會直接影響譯文的風(fēng)格和形式。

2.林同濟的譯文不僅保留了莎劇的節(jié)奏感,而且注重押韻,主張“保留音步,韻腳散押”。

林同濟在《例言》中寫道:“押韻的作用,說到底,無寧也是表達(dá)節(jié)奏的一媒介……運用韻腳散押法來機動表達(dá)那流動應(yīng)機的段的波浪之起落……這辦法也正符合中國詩歌重韻傳統(tǒng)的要求,一面繼承了元曲京劇的古典形式而進(jìn)一步解放押韻的形式,一面也適應(yīng)了我國當(dāng)前一般自由體歌詠發(fā)展的大勢而易于得到聽眾的接受?!盵2](3-4)他認(rèn)為押韻更為大眾所喜愛。在這一點上,林同濟明顯不同于孫大雨、卞之琳等譯者,他們的詩體譯文主張 “嚴(yán)格以音組代音步,避免用韻”[13](103)。

來看第二幕第二場王子Hamlet的一段獨白的節(jié)選。面對父親被殺害、叔父篡位、母親改嫁,他一面整日想著替父報仇,一面又猶豫不決,精神恍惚,行為怪誕,時常自言自語。為了證實叔父弒君篡位的罪行,他安排伶人演了一出戲。從這段獨白可以看出,他看戲之后內(nèi)心感到特別羞愧。

Why,what an ass am I! This is most brave,

That I,the son of a dear fathermurder’d,

Prompted to my revenge by heaven and hell,

Must,like a whore,unpack my heart with words

And fall a-cursing,like a very drab,

A scullion! Fie upon’t! foh!

About,my brain!……

林譯:

咦,我這蠢驢子,真體面堂皇了——

我,被害了的親愛的父親的兒郎,

天堂地獄都催著我報仇,可偏偏

一副奴才相,空話排遣我心傷,

喃喃詛咒,好一個邋遢婆娘;

不要臉的,滾你的蛋吧,呸!

孫譯:

哎也,我真是好一頭蠢驢!多出色,

我啊,親愛的父親給人兇殺了,

上帝和魔鬼都要我報殺父之仇,

而我卻窯姐般,用空話啯啯發(fā)泄,

來一場咒罵,活像個街頭的娼婦,

一個賤婢!

呸呸!轉(zhuǎn)動吧,腦筋??!

(孫大雨,2006:63)

朱譯:

—— 嗨,我真是個蠢材!我的親愛的父親被人謀殺了,鬼魂都在鞭策我復(fù)仇,我這做兒子的卻像一個下流女人似的,只會用空言發(fā)發(fā)牢騷,學(xué)起潑婦罵街的樣子來,在我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了!呸!呸!活動起來吧,我的腦筋!

(朱生豪,1988:60)

梁譯:

怎么,我真是一條蠢驢!慈父被人殺害,我這個為人子者,受了天地的鼓勵要去為父報仇,如今竟像娼婦似的空言泄憤,像村婦賤奴似的破口咒罵,這未免太勇敢了!啊,呸!呸!我的腦筋,快快興起!

(梁實秋,2002:129)

卞譯:

咦,我好蠢啊!我這樣真算得英勇啊,

明知道親愛的父親被人家謀殺了,

天堂地獄都在喚兒子去報仇,

我偏要學(xué)下流女人用空話泄氣,

學(xué)潑婦,不知羞恥,大罵起街來,

簡直像婊子!

呸呀呸!開動吧,我的腦筋!

(卞之琳,2001:66)

這段原文是無韻詩,其特點是每行十個音節(jié),五音步抑揚格,行與行之間不押韻。梁譯和朱譯采用的都是散文體,都對原文的結(jié)構(gòu)做了一點調(diào)整,將 “This is most brave”譯在了結(jié)尾,使得譯文更加流暢達(dá)意。而孫譯、卞譯和林譯均采用的是與原文相仿的詩體,盡可能保留原文中的節(jié)奏。所不同的是,在詩體譯文的格式方面,押韻和節(jié)奏一直是林同濟所特別看重的;而孫大雨和卞之琳則緊扣原文形式,遵循原文格律,嚴(yán)格以音組代音步,沒有用韻。

林同濟在《例言》的最后一點中寫道,“中國文藝史上有了悠長的歌劇傳統(tǒng)——從元曲到近代的京劇、地方戲曲。在另一端,則也有了現(xiàn)代話劇的產(chǎn)生。但在兩者之間,卻完全沒有可供朗誦的詩劇這一類型。這是一個大缺陷。我們是否有理由認(rèn)真的展望,通過認(rèn)真的莎譯,詩劇作為一種文藝類型、文藝體裁,可以有效地介紹到中國,再通過一段時期的改造適應(yīng),還可以在中國扎根結(jié)果,填補中國文藝史上的一塊大空白?…… 詩劇是特別適用于表達(dá)英雄時代的氣息的?!袢盏男轮袊峁┝伺嘀苍妱〉奈滞粒響?yīng)會見到一種相應(yīng)的詩劇之誕生!”[2](6)這正好體現(xiàn)了林同濟教授翻譯的目的——將該劇搬上戲劇舞臺,并嘗試為新中國翻譯可供舞臺表演的詩劇。

二、語言上力求“神似”:盡可能移譯莎劇獨到語言,再現(xiàn)原劇風(fēng)貌

林同濟在《例言》中寫道,“如何把莎劇的獨到語言盡可能地移植到譯本中來,這是莎譯者所面臨的關(guān)鍵難題?!彼谄渲刑岬叫蜗笤~語問題,“莎翁運用形象詞語,是同他每一劇本整體的氣氛醞釀,主題烘托,人物塑造等等都有極其密切而微妙的聯(lián)系的。因此,譯者有特別責(zé)任對劇文中每一形象詞語,仔細(xì)體會,認(rèn)真處理。如果等閑使用‘意譯法’來塞責(zé),那就不僅犯了修辭上偷工減料的過失,乃更是冒著破壞全劇內(nèi)容有機組成的危險的?!盵2](5)

例如,在第三幕第二場,王子Hamlet疑心是國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故意讓戲班為國王和王后表演。在表演開場之前,他便開始裝瘋賣傻。國王問他這些日子過的怎樣,他回答道:“Excellent,I’faith; of the chameleon’s dish. I eat the air, promise-cramm’d. You cannot feed capons so.”在這短短幾句的回答當(dāng)中,莎士比亞借用了chameleon這一形象詞以及capons這樣粗俗的形象語言,為觀眾和讀者呈現(xiàn)了一個語無倫次、裝瘋賣傻的Hamlet。以下是幾位譯者的翻譯:

林譯:可不是,再好沒有了。簡直變色龍過日子,三餐吃空氣,填得諾言滿肚皮-您喂小閹雞,也沒這么便宜。

(林同濟,1982:81)

孫譯:絕好,當(dāng)真;進(jìn)些石龍子的伙食:我吃的是空氣,給空氣塞滿了肚子:你也不能這樣喂閹雞吧。

(孫大雨,2006:74)

朱譯:很好,好極了;我過的是變色蜥蜴的生活,整天吃空氣,肚子讓甜言蜜語塞滿了;這可不是你們填鴨子的辦法。

(朱生豪,1988:70)

梁譯: 很好,真的;吃的是蜥蜴的糖食;我吃的是空氣,被空話塞飽了;你喂閹雞也不能這樣罷。

(梁實秋,2002:149)

卞譯:挺有味道;一日三餐都是變色蜥蜴的飲食。我吃的是空氣,給空話填滿了肚子。要拿來喂蠢鴨子,可喂不肥。

(卞之琳,2001:79-80)

首先,從形象語言的翻譯來看,幾位譯者對chameleon這一形象詞,無一例外均采用直譯法予以保留;但對capons這一粗俗的形象語言,林同濟、孫大雨、梁實秋三位譯者均保留了原文“閹雞”這一形象;而朱生豪和卞之琳則舍棄了“閹雞”,代之以“鴨子”。卞之琳在該頁譯文的頁腳加注:“傳說變色蜥蜴只吃空氣。鴨子(原文小閹雞)也是‘填’肥來宰的,也代表愚蠢。多弗·威爾孫解釋哈姆雷特等于說,‘即使鴨子(原文小閹雞)不會蠢到吃空氣長得胖?!盵14](80)

其次,劇中王子Hamlet所說的“of the chameleon’s dish. I eat the air, promise-cramm’d”,梁實秋先生在翻譯中注釋為“俗傳蜥蜴以空氣為食料。哈姆雷特所謂 ‘被空氣塞滿’或系指第一幕第二景國王所說哈姆雷特將繼王位之事而言。但王位應(yīng)由選舉,國王固無權(quán)佐之也?!盵15](303)然而,對于“promise-cramm’d”一詞,幾位譯者采取了不同的處理方式。孫大雨譯為“被空氣塞滿了肚子”,則“promise”的意義盡失;梁實秋譯為“被空話塞飽了”,卞之琳譯為“給空話填滿了肚子”,把“promise”譯為“空話”,等于是將隱含的意義明晰化透給讀者和觀眾,并且與王子Hamlet故意裝瘋賣傻的初衷不符。試想,如果Hamlet直接用“空話”一詞來搶白質(zhì)問國王,則說明他神智相當(dāng)清醒,極易暴露出他并未瘋傻的真相。朱生豪將“promise”譯為“甜言蜜語”,似乎與該詞的意義相去甚遠(yuǎn)。林同濟直譯為“諾言”,并未明白說出“promise”就是指國王的空頭諾言好比變色龍三餐吃空氣,把肚皮填滿,實則是在暗諷第一幕第二場國王空頭承諾Hamlet將繼承王位之事,這樣的處理正符合劇情以及Hamlet當(dāng)時有意為之的心理狀態(tài)。對比之下,不難發(fā)現(xiàn),林同濟的翻譯可謂字斟句酌,既形象鮮明,又生動傳神。

林同濟在《例言》中寫道:“主人公哈姆雷的語言,在其內(nèi)在自有的一貫風(fēng)格中,還呈現(xiàn)出因時因地而不同的多樣化:有正常時的語言,裝瘋時的語言;有極崇高的哲者語言以至極鄙俗的粗漢語言。隨著每一情境的遷移,他的語言色調(diào)亦產(chǎn)生劇變。俄而沉痛、激昂,俄而抑郁、邃遠(yuǎn),俄而親摯,俄而矜持;潑辣,粗暴,隱晦,澄澈……幾乎應(yīng)有盡有,而使用的文體亦復(fù)不一而足。莎翁在這里好像著意通過哈姆雷的口吻來縱情嘗試發(fā)揮他當(dāng)時已達(dá)成熟的語言才力似的。……因此,譯哈劇,更必須特加小心翼翼地逐場逐段鑒別其風(fēng)格。”[2](5)

從句子整體效果上來講,林同濟真正做到了其在《例言》中所強調(diào)的“譯者有特別責(zé)任對劇文每一形象詞語,仔細(xì)體會,認(rèn)真處理?!彼屑?xì)揣摩劇情和人物的性格以及心理活動,對形象語言靈活謹(jǐn)慎處理,因此他的譯文讀來既流暢自然,朗朗上口,又符合人物的心理和劇情氣氛。

再如,在第三幕第二場,王子Hamlet疑心是國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故意讓戲班為國王和王后表演,并為他們設(shè)計了臺詞用來刺激國王。國王看了戲生氣離去之后,Hamlet和廷臣Guildenstern有這樣一段對話:

HAM: Ah, Sir, what of him?

GUIL: Is, in his retirement,marvellous distemp’red.

HAM: With drink, Sir?

GUIL: No, my lord, rather with choler.

HAM: Your wisdom should show itself more richer to signify this to the doctor; for for me to put him to his purgation would perhaps plunge him into far more choler.”

先來看看林同濟的譯文:

哈姆雷:好呀,先生,王上又怎么了?

基登士敦:他回到寢宮,怪不適意的。

哈姆雷:喝多了酒嗎,先生?

基登士敦:不,殿下,動肝火了。

哈姆雷:您通知太醫(yī)去,才更顯得您聰明有辦法。找我來給他些清涼散,也許要更把他送進(jìn)肝火里去了。

(林同濟,1982:89)

這段對話中的最后一句話“for for me to put him to his purgation would perhaps plunge him into far more choler.”的翻譯,耐人尋味,頗值得探討。這句話典型的修辭特色是押頭韻(Alliteration),這對漢譯者來說可謂一大挑戰(zhàn)。以下是其他幾位譯者的翻譯:

孫譯:你要是通情識趣的話,該把這事去告訴御醫(yī):因為若叫我去替他清除郁結(jié),只會使他更加惱怒。

(孫大雨,2006:81)

朱譯:你應(yīng)該把這件事告訴他的醫(yī)生,才算你的聰明;因為叫我去替他診視,恐怕反而更會激動他的脾氣的。

(朱生豪,1988:79)

梁譯:你應(yīng)該把這事通知他的醫(yī)生才對;若要我去下藥洗刷,更要使他發(fā)怒了。

(梁實秋,2002:167)

卞譯:你應(yīng)該去找他的醫(yī)生,才顯得你見多識廣;要叫我去給他下藥,只怕清滌不了他的內(nèi)結(jié),反而更加激動了他的肝火。

(卞之琳,2001:89)

原文中“put him to his purgation”指的是醫(yī)生給病人施行催泄?!癱holer ”一詞本義為“膽汁”,引申為“憤怒,肝火”。 林同濟沒有使用‘意譯法’來塞責(zé),他認(rèn)為那樣會“犯了修辭上偷工減料的過失”。故在此句中,他采用“清涼散”這一具有通瀉三焦之熱之功效的中藥方劑,正好與“肝火”二字相呼應(yīng)??紤]到譯者所處的年代背景,這樣的歸化譯法更容易引起當(dāng)時中國讀者和觀眾的共鳴。 再來看其他譯者對“put him to his purgation”一詞的譯法。孫大雨意譯為“替他清除郁結(jié)”, 朱生豪和卞之琳都采取模糊化處理,分別譯為“替他診視”和“給他下藥”,梁實秋譯為“下藥洗刷”,雖然意思不差,但“洗刷”二字未免欠斟酌。

由于漢英兩種語言的不同,原文押頭韻的修辭手法很難在譯文得以體現(xiàn)。然而,對比其他幾位譯者,唯獨林同濟的譯文中,第二句的五個分句末尾自成一韻,從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修辭上的這一缺憾。譯文朗誦起來一氣呵成,氣勢鏗鏘有力,能夠傳達(dá)出Hamlet裝瘋賣傻的外表之下,實則對國王滿懷的憤怒和心底暗暗的諷刺,這也正好暗合了他回答國王的問候時說的那句反話:“可不是,再好沒有了?!?/p>

再如,在第三幕第二場戲中戲部分,戲中的國王在死去之前勸戲中的王后要活下去,再嫁如意郎君,王后說:

“在我的心里,這種愛就等于大逆。

有了第二個丈夫,我永遠(yuǎn)落地獄,

殺害頭個丈夫的,才嫁第二次?!?/p>

(林同濟,1982:85)

聽完之后,王子Hamlet有一句旁白:“Wormwood, wormwood.”以下是幾位譯者的譯文:

林譯:苦賽黃連,苦賽黃連了!

(林同濟,1982:85)

孫譯:苦艾啊,苦艾!

(孫大雨,2006:77)

朱譯:苦惱,苦惱!

(朱生豪,1988:74)

梁譯:苦也,苦也!

(梁實秋,2002:157)

卞譯:苦黃連,苦黃連!

(卞之琳,2001:84)

莎劇Hamlet的語言特征之一是大量使用隱喻,包括一些與植物有關(guān)的、具有英語文化表征意義的隱喻。[16](85)Wormwood是一種植物,叫做苦艾,味苦,可入藥及制酒,多用來比喻苦惱。朱生豪和梁實秋舍棄了wormwood這一植物隱喻形象,譯文做了明晰化處理,分別譯為“苦惱,苦惱”和 “苦也,苦也!”。孫大雨采取直譯法,保留了原文“苦艾”這一隱喻形象;卞之琳將之替換為“苦黃連”。設(shè)想一下,如果此時王子Hamlet口中說出“苦艾啊,苦艾!”或者“苦黃連,苦黃連!”這樣一種植物的名字,未免于戲劇情節(jié)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有讓觀眾跳戲之嫌。而且,觀眾未必就能體會出原文隱喻形象所寓含的文化含義,因此這樣的譯法恐怕難以傳達(dá)Hamlet此時苦惱的心情。因為對劇場觀眾而言,“戲劇語言是瞬間的,只能通過聽覺和視覺理解舞臺上的語言,他們不可能像閱讀一樣自主地控制時間,對語言進(jìn)行思索?!盵1](107)

與其他譯者不同的是,林同濟將此句做了本土化處理,將原文的隱喻形象替換為中國人熟悉的“黃連”,并且巧妙地借用了中國一句歇后語 “啞巴吃黃連---- 有苦說不出”,將這句臺詞譯為“苦賽黃連,苦賽黃連了!”其實,中國的傳統(tǒng)戲劇中也不乏這樣的例子,比如地方劇種黃梅戲 《小辭店》就有一句唱詞:“這才是啞巴吃黃連苦在心梢,苦在心梢?!绷滞瑵淖g法更加口語化、通俗化,更容易拉近觀眾距離,增加舞臺演出效果,并且準(zhǔn)確傳達(dá)了當(dāng)時王子Hamlet的心理狀態(tài)和語言特點。這既體現(xiàn)了他 “把莎劇的獨到語言盡可能地移植到譯本中來”,又體現(xiàn)了他嘗試“將中國傳統(tǒng)戲劇中的口語成分融入他的翻譯之中,使譯本更對中國觀眾的胃口”之努力。趙守垠在《林同濟教授與莎學(xué)》中寫道:“按照他的主張,作為英國文學(xué)的瑰寶與英語最高成就之一的莎劇的中譯,應(yīng)以忠于原文而又富于中國氣派的辦法來處理,即既要酷似原作神韻與人物氣質(zhì),又要富集中國文字音韻之美,做到瑯瑯上口,情暢意達(dá)而傳神……”[17](89)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林教授對劇中形象語言的翻譯可謂字斟句酌,慎重處理,其譯文中不乏精彩之處和巧妙的再創(chuàng)造,生動傳神、妙趣橫生,語言更加注重自然化、形象化和表演性。

三、譯文臺詞力求上口:力求可供演出之用,兼顧原作的文學(xué)性和表演性

林同濟在《例言》中寫道:“莎翁的詩劇是為演出而寫的,因此也應(yīng)是可朗誦,可朗朗上口的。譯者在語言上應(yīng)有的追求目標(biāo),理亦當(dāng)用上口的語言來再現(xiàn)原有的詩情詩味。兩者如果不得兼,譯本最低度的造詣似乎力當(dāng)力求上口,力求可供演出之用。只想自覺默閱的散文,卻不免有負(fù)莎劇原有的用意和本質(zhì)。”[2](5-6)

例如,第四幕第五場御前大臣之子Laertes 面對發(fā)瘋之后的Ophelia時的兩行獨白:

Thought and affliction, passion, hellitself,

She turns tofavour and to prettiness.

林譯:

悲哀,痛苦,磨難,和地獄本身,

一到她嘴里,都化為嫵媚宜人。

(林同濟,1982:124)

孫譯:

悲傷和痛苦,苦痛,以至于慘怛,

她都幻化成嬌柔,變性得可喜。

(孫大雨,2006:112)

朱譯:憂愁、痛苦、悲哀和地獄中的磨難,在她身上都變成了可憐可愛。

(朱生豪,1988:109)

梁譯:她把憂郁,痛苦,哀情以至于地獄的自身,都變成可愛的美麗的了。

(梁實秋,2002:227)

卞譯:

憂思,苦惱,悲痛,甚至于地獄,

她都會點化成溫柔,點化成愛嬌。

(卞之琳,2001:126)

原文這兩行獨白為無韻詩,并沒有押韻。朱譯和梁譯為散文體,林譯、卞譯和孫譯都為詩體。卞譯和孫譯仿照原文的語言形式,亦步亦趨,以頓(音組)代步,且無韻腳。與之相比,林譯第二行譯文在形式上作了靈活處理,并且兩行末尾詞押韻,讀之如行云流水,和諧悅耳,流暢自然。這樣的譯文無疑體現(xiàn)了林同濟在《例言》中提到的“譯者……理亦當(dāng)用上口的語言來再現(xiàn)原有的詩情詩味?!?/p>

Hamlet這部劇作原本就是莎士比亞為了戲劇演出而創(chuàng)作的。從整體效果上來講,林同濟做到了仔細(xì)揣摩劇情和人物的性格以及心理活動,因此他的譯文讀來富于詩趣和節(jié)奏感,而且更符合人物的心理和劇情氣氛。把他的譯作搬上舞臺,臺詞流暢自然、朗朗上口,易于觀眾欣賞和喜愛。

此外,林同濟的譯文雅俗共賞,最大程度兼顧了作品的文學(xué)性與表演性。他注重借鑒漢語中的口語、方言土語、中國古典戲劇等元素。他的學(xué)生士達(dá)說:“他跟我提到元曲,提到《桃花扇》,不妨試用元曲的語言來譯莎士比亞?!盵18](36)

例如,在第五幕第一場有一段掘墓人甲的唱詞,是在墓地一邊刨坑,一邊哼唱出的。

A pick-axe and a spade, a spade,

For and a shrouding—sheet;

0, a pit of clay for to be made

For such a guest is meet.

林譯:

鏟了一鏟,刨一刨,

鋪下了裹尸里的大白布,

嘿,造她一座黃土窯,

好叫來客享清福。

(林同濟,1982:140)

朱譯:

鋤頭一柄,鐵鏟一把,

殮衾一方掩面遮身;

挖松泥土深深掘下,

掘了個坑招待客人。

(朱生豪,1988:122)

梁譯:

一鋤,一鏟,又一鏟,

還有一層裹尸衣;

啊,挖下一個黃土坑,

為這客人很適宜。

(梁實秋,2002:253)

卞譯:

來一把鋤頭啊,一把鍬,一把鍬。

翻開它黃土啊一堆,

掘一個泥坑啊,請客人進(jìn)里頭,

住起來挺美啊挺美。

(卞之琳,2001:141)

孫譯:

一啄鋤,加上一鐵鏟,一鐵鏟,

有那一張包尸布,

掘上個壙坑啊,掘上個壙坑,

這樣個客人好來住。

(孫大雨,2006:126)

這是掘墓人一邊刨坑,一邊哼唱的一段唱詞。原文用的是abab韻腳,富有節(jié)奏感,幾位譯者均采取了不同程度的押韻。不同之處在于,林同濟的歸化譯文,借用了“黃土窯”、“享清?!边@兩個中國人熟知的形象化語言,使得這段唱詞俚俗味十足。以第二行為例,朱譯“殮衾一方掩面遮身”更加書面語,偏雅,更像是文人的詩句,不太符合掘墓人的粗人身份;而且,從舞臺表演的角度,林譯“鏟了一鏟,刨一刨”這句,并未完全仿照原文形式,而是靈活翻譯,重復(fù)了“鏟”和“刨”這兩個動作,比起朱譯“鋤頭一柄,鐵鏟一把”, 更能體現(xiàn)出掘墓人鏟土刨土的動作相互協(xié)調(diào),更加具有節(jié)奏感和動作感,因此舞臺表演效果更佳。孫譯的“一啄鋤,加上一鐵鏟,一鐵鏟”和 卞譯“來一把鋤頭啊,一把鍬,一把鍬”刻意仿照原文格式,顯得文字拖沓,動作性和表演性大打折扣。

林教授對這段唱詞的翻譯正好體現(xiàn)了“莎士比亞本人通過第三幕第二場王子Hamlet之口主張‘以動作配合臺詞,臺詞配合動作’的戲劇表演原則?!盵1](111)

再如劇中第五幕第一場掘墓人甲的另一段唱詞:

But age, with his stealing steps,

Hath clawed me in his clutch,

And hath shipped meintil the land,

As if I had never been such.

林譯:

不料老年偷走來,

一把抓得我緊緊。

說塞就塞到土里去,

從沒把我當(dāng)做人。

(林同濟,1982:139)

孫譯:

可是老年啊,它偷偷地來到,

已經(jīng)把我攥住了不放,

它將我拖上船,送進(jìn)了內(nèi)地,

仿佛我從不曾那樣。

(孫大雨,2006:125)

朱譯:

誰料如今歲月潛移,光景催人急于星火;

兩腳挺直一命歸西,世上原來不曾有我。

(朱生豪,1988:121-122)

梁譯:

但是老年偷偷走過來,

一把將我抓過去,

將我送到土里來,

好像我從來不曾這樣的。

(梁實秋,2002:251)

卞譯:

想不到老年啊一轉(zhuǎn)眼就來到,

早把我抓住了不放;

坐不了幾天船,就把我拖上岸;

我只算白活了一場。

(卞之琳,2001:141)

首先,從修辭的譯法來看,原文“age, with his stealing steps, Hath clawed me in his clutch”一句使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朱譯將原文修辭替換為“光景催人急于星火”。其他幾位譯者均采取直譯法,保留了這一修辭。其次,從押韻的處理來看,幾位譯者均采取不同程度的押韻處理。林譯仿照原文,第二和第四行末尾押韻;朱譯用的是abab韻腳,四字節(jié)奏八字句。

再者,從遣詞造句的風(fēng)格上來看,原文中掘墓人的歌詞通俗樸直,帶有些許逗趣的口吻。朱譯十分精彩,工整對仗,但偏于文雅,書面語感覺較強,不太符合掘墓人的身份和其粗魯憨直的語言風(fēng)格。綜觀朱先生翻譯莎劇的整體語言風(fēng)格,其譯筆流暢、文采飛揚,語言上偏于雅和書面化。然而,Hamlet劇中的人物語言風(fēng)格多樣化,每個人物的臺詞既體現(xiàn)了其職業(yè)、身份、性別、性格等的不同,又體現(xiàn)了人物在不同的戲劇氛圍中的情緒和心理狀態(tài)。原劇本身就是雅俗交織、口語和書面語混雜。如林同濟所說,譯者有特別責(zé)任對劇文每一形象詞語,仔細(xì)體會,認(rèn)真處理,盡量再現(xiàn)原劇的語言風(fēng)格,因此不能一味求雅。

最后,從譯文的形式上來說,孫大雨和卞之琳追求借鑒原劇的形式, 譯文以頓(音組)代步,亦步亦趨,在形式上與原文歌詞保持一致。尤其是第三行“And hath shipped meintil the land”,這兩位譯者為仿照原文韻式而刻意為之,分別譯成了“坐…船…拖上岸”和“…拖上船…送進(jìn)內(nèi)地”,讀起來比較刻板生硬,有“因形害義”之嫌,不容易為中國大眾接受。因此,從整體效果來看,林譯的唱詞風(fēng)格更加貼切,而且朗朗上口,韻律感強,更具舞臺演出效果。

文學(xué)翻譯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再現(xiàn)原作的藝術(shù)價值與詩學(xué)功能。不管是把Hamlet作為文學(xué)名著來翻譯,還是作為戲劇來翻譯,都要“讓讀者通過語言即可識別角色身份、性格特征、跟蹤戲劇沖突情節(jié)進(jìn)程,甚至能夠想象出舞臺上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盵8](xviv)這段文字的翻譯,從角色的語言風(fēng)格到民歌形式,都體現(xiàn)了林同濟的譯作中追求莎劇文學(xué)性和表演性兼顧的努力。

綜上所述,《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體現(xiàn)了林教授形神兼?zhèn)湟谱g莎劇的不懈努力,尤其是對原劇詩歌翻譯方面內(nèi)容與形式相統(tǒng)一的孜孜以求。德國文藝批評家希勒格樂曾說:“一個嚴(yán)謹(jǐn)?shù)淖g者,不僅會移植一部杰作的內(nèi)容,而且懂得保存它的形式的優(yōu)美和原來的印象,這樣的人,才是傳達(dá)天才的信使?!?/p>

另外,從《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這一劇名的翻譯手法,也可看出林教授為戲劇演出而翻譯的初衷。劇名補充“丹麥王子”和“悲劇”這兩個詞,對于觀眾和讀者來說,可謂見名知義,一目了然。同時,這一劇名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中國老百姓耳熟能詳?shù)闹瘎 陡]娥冤》。因此,這樣的翻譯對于這一莎翁名劇當(dāng)時在中國的傳播和演出或許更為有利。林教授的譯文語言雅俗共賞、形象傳神,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容易貼近當(dāng)時的中國觀眾。從其譯作中不難看出,林同濟教授終其一生致力于莎劇的翻譯、演出以及普及方面所做出的不懈努力。

參考文獻(xiàn):

[1]王曉農(nóng).論莎劇漢譯中文學(xué)性與表演性的兼顧問題——以王宏印《哈姆雷特》譯本民歌漢譯為例[J].浙江外國語學(xué)院學(xué)報,2014,(3).

[2]莎士比亞,著.丹麥王子哈姆雷的悲劇[M].林同濟,譯.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2.

[3]黃國彬.解讀《哈姆雷特》——莎士比亞原著漢譯及詳注[M].北京:清華大學(xué)出版社,2013.

[4]韋靜.從無韻體詩到有韻之文——淺談朱生豪譯《哈姆雷特》無韻詩的韻律特征[J].劍南文學(xué), 2009,( 6).

[5]李春江.譯不盡的莎士比亞:莎劇漢譯研究[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2010.

[6]莎士比亞,著. 丹麥王子哈姆雷特之悲劇[M].梁實秋,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 1936.

[7]莎士比亞,著.漢姆萊脫[M].朱生豪,譯.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2.

[8]莎士比亞,著.哈姆雷特[M].宏印,譯.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2.

[9]裘克安.略議莎劇的漢譯問題[A].莎士比亞評介文集[C].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6.

[10]孫大雨.莎士比亞的戲劇是話劇還是詩劇[J].外國語,1987,(2).

[11]黃覺.從文化翻譯的角度看梁實秋、卞之琳的《哈姆雷特》譯本[J].文藝?yán)碚撆c批評,2011,(4).

[12]李偉民. 撐住殘秋唯此花——林同濟與莎士比亞[J].外文研究,2013,(3).

[13]藍(lán)仁哲.莎劇漢譯的形式追求——探討莎劇素體詩的移植[J].四川外語學(xué)院學(xué)報,2005(6).

[14]莎士比亞,著. 哈姆雷特[M].卞之琳,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1.

[15]莎士比亞,著. 哈姆雷特[M].梁實秋,譯.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 臺灣:遠(yuǎn)東圖書公司,2002.

[16]王曉農(nóng),丁佳玉. 莎劇 Hamlet 漢譯本譯文的歷時變化研究——以朱生豪、梁實秋、王宏印和黃國彬譯本對植物隱喻的漢譯為例[J].外文研究,2014,(2).

[17]趙守垠.林同濟教授與莎學(xué)[J].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81,(2).

[18]朱世達(dá). 我的老師林同濟[J].炎黃春秋,2005,(7).

(責(zé)任編輯:翟瑞青)

On Compatibility Between Literary Merits and Stage Effect in LinTongji’s Chinese Translation of Hamlet

WANG Li

(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Minjiang University, Fuzhou 350000, China )

Abstract:Professor Lin Tongji was a well-known scholar of Shakespeare study. His Chinese translation of Hamlet has its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and unique featur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ry merits, Lin managed to achieve the goal of resemblance both in spirit and in form in his translating Hamlet. As to the form, he chose to render the verses in original play into verses in Chinese and tried his best to reproduce the poetic charm of the original play, which reflects likeness in form. As to the language, he basically adopted the translation strategy of domestication, and was highly faithful to the unique charm of original language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effect of likeness in spiri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age effect, Lin also took into account the theatrical features of the original play to suit both refined and popular tastes and used catchy lines for the purpose of stage performance. Generally speaking, Lin’s translation of Hamlet reflects his tireless efforts of pursuing the compatibility between literary merits and stage effect.

Key words:Lin Tongji;Hamlet;literary merits;stage effect

收稿日期:2016-05-12

作者簡介:王麗(1981-),女,福建福州人,碩士,講師,主要從事英漢語言文化與口筆譯方面的研究。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605(2016)03-0124-09

猜你喜歡
表演性文學(xué)性
音樂的文學(xué)性探究——以李斯特《旅行歲月》為例
樂府新聲(2022年3期)2022-11-21 08:39:06
毛澤東詩詞文學(xué)性英譯研究
論《阿達(dá)拉》的宗教色彩及其文學(xué)性
河北畫報(2021年2期)2021-05-25 02:07:02
關(guān)于表演性朗讀在小學(xué)語文課堂中的運用
課外語文(2021年30期)2021-01-02 03:37:56
《洛麗塔》與納博科夫的“文學(xué)性”
梁亞力山水畫的文學(xué)性
小學(xué)語文課堂表演性朗讀的運用策略
小學(xué)語文課堂表演性朗讀的運用策略
18世紀(jì)以來西方新聞業(yè)的文學(xué)性與政論性傳統(tǒng)
合唱表演性和審美性及其相互關(guān)系初探
河池市| 玉环县| 汉中市| 靖州| 玛沁县| 文昌市| 涡阳县| 越西县| 五家渠市| 名山县| 固安县| 永丰县| 贵州省| 合作市| 陵川县| 朝阳市| 许昌市| 廉江市| 桐梓县| 蓬安县| 镇雄县| 玉溪市| 嵩明县| 潼南县| 巴南区| 漯河市| 黔南| 名山县| 兴化市| 特克斯县| 万州区| 鄂尔多斯市| 稷山县| 东兰县| 青铜峡市| 湘潭市| 墨江| 滦平县| 建宁县| 徐水县| 阿荣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