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偉莉
(西華大學 四川成都 610039)
從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看其國民性格
竇偉莉
(西華大學 四川成都 610039)
澳大利亞英語是英語的一種重要的地域性變體,它在詞匯層面的創(chuàng)新能夠體現(xiàn)澳大利亞國民性格。本文結(jié)合認知語言學中的范疇層次、隱喻和轉(zhuǎn)喻理論,從詞義延伸和構(gòu)詞兩方面對囚犯語言和動植物詞匯進行研究。分析澳大利亞英語中的詞義延伸和構(gòu)詞與澳大利亞國民性格之間的關系可以更好地幫助人們了解澳大利亞國民性格,也益于跨文化交流。
澳大利亞英語詞匯;國民性格;詞義延伸;構(gòu)詞
澳大利亞英語是基于18世紀的英國英語而衍生出的一種地域性英語變體。1788年,“第一船隊”載運大批流放犯和英國殖民者到達悉尼灣[1],由此掀開了澳大利亞歷史及澳大利亞英語嶄新的一頁。囚犯遷移把英國英語帶到了澳大利亞,但英語必須進行適應性的變革才能在一個全新的世界中生存下來。澳大利亞英語的母體是英國英語,但它在澳洲大陸歷經(jīng)了移植、借用和創(chuàng)新等過程。澳大利亞英語吸收了土著語,借用了美國英語和其他移民語言,成為了一門“多語源、多元化”的語言[2],同時,兩百多年的錘煉也使得今天的澳大利亞英語在語音、詞匯和句法方面獨具特色,雖是母體的繼承卻又呈現(xiàn)出鮮明的民族特點。據(jù)此,本文將從詞匯層面,以《澳大利亞英語詞匯專論》[2]和《麥夸里英漢雙解詞典》[3]為語料,選取囚犯語言和動植物詞匯作為研究對象,從認知語言學的視角挖掘詞義延伸和詞匯建構(gòu)中體現(xiàn)的澳大利亞國民性格。
認知語言學是一種新的語言研究范式,相較于傳統(tǒng)語言學而言,它的理論框架更具解釋力。從認知的角度研究詞匯不但能夠深入地揭示詞匯的意義建構(gòu)及其發(fā)展創(chuàng)新,同時,語言使用者的認知能力也在這一過程中得到顯現(xiàn)。筆者將介紹范疇層次、隱喻和轉(zhuǎn)喻理論,從而為從認知視角闡釋以囚犯語言和動植物詞匯為代表的澳大利亞英語詞匯及蘊含于其中的澳大利亞國民性格提供理論依據(jù)。
(一)范疇層次。
范疇化是人類在思考、說話、進行推理和創(chuàng)作等一系列高級認知活動時所具備的一種最基本的能力?!爸挥锌陀^世界能被范疇化或以范疇的形式表達出來,我們才可能較好地認識客觀世界?!盵4]人類為了充分了解客觀世界,必須采用有效的方式將客觀世界的相關信息儲存或記憶到大腦當中。通過分析、判斷和歸納,人們整理和組織了對世界的經(jīng)驗,并通過范疇化過程概括事物的性質(zhì)和關系,從而形成概念?!胺懂牷哂械燃壧攸c”[5],認知范疇的三個主要層次為上位層次、基本層次和下位層次。其中,基本層次范疇是認知的基本點和參照點,人們?nèi)粘=浑H時所使用的基本詞匯多對應的是基本層次范疇。上位范疇建立于基本層次范疇之上,往往依賴基本層次獲得屬性。另外,下位范疇是基本層次范疇的進一步分類,處在這個層次上的概念大多更具社會文化特征。具體領域里的特別現(xiàn)象,是事物更具體、更精細的劃分,所以往往采用下位范疇的詞匯來表征。然而,如果人類必須為命名每一個新槪念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簡單詞,人腦將不堪重負,同樣,人們通過解釋或下定義的方法來稱呼日常生活中不斷涌現(xiàn)的新鮮事物也是極為不便的。為了方便交流,人們往往依據(jù)已有的概念構(gòu)造新詞,即融合不同或相同范疇層次的概念去指稱新鮮事物或者更具體的事物,這樣可以耗費最少的認知努力卻獲得最大的信息量。作為認知語言學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范疇層次理論可以運用到語言構(gòu)詞中。我們可以把澳大利亞英語特色詞匯放在不同的范疇中,運用范疇層次理論對詞匯創(chuàng)新及其刻畫的澳大利亞國民性格加以分析。
(二)隱喻與轉(zhuǎn)喻。
人們根據(jù)范疇層次理論創(chuàng)造新的詞匯形式的同時,還不斷擴大已有詞匯的詞義范疇,賦予舊詞以新義。在詞義延伸的過程中,隱喻與轉(zhuǎn)喻起著重要的作用,引導人們從不同的視角重新看待熟悉的事物和經(jīng)驗。
Lakoff(1980)認為:隱喻無處不在[6]。隱喻是從一個概念域到另一個概念域的映射,使始源域的特點被系統(tǒng)地轉(zhuǎn)移到目標域上,后者因前者而得到理解?!坝纱思氨?、由表及里”的認知過程正是隱喻的核心[7]。人們總是依據(jù)他們熟知的、有形的、具體的概念來認知不熟悉的、無形的、抽象的概念,此時,隱喻就成為了人們對范疇進行概念化的工具。在語言表達方面,隱喻的使用滿足了人們求新獵異的需求,使得語言表達簡練,同時,隱喻讓舊詞不斷獲得新的隱喻義,其對舊詞新義的觸發(fā)是以兩者之間的相似性為基礎的,這種相似性在認知主體的推理過程中顯示出較大的主觀性。
Taylor(2001)認為轉(zhuǎn)喻是一種比隱喻更基本的意義擴展方式[8],它遵循鄰近原則和突顯原則。轉(zhuǎn)喻的喻體和本體之間的映射產(chǎn)生于同一認知模式中的概念域[9],它們通過概念層面上的鄰近而建立一種聯(lián)系。人們選擇喻體時,往往更加關注范疇中具有顯著特征的事物的一面并從它入手,去認知整體事物或事物的另一面。在詞義變化的過程中涉及到三種轉(zhuǎn)喻形式,即“部分代整體”、“整體代部分”和“部分代部分”,它們將分別引發(fā)詞義的擴大、縮小和轉(zhuǎn)移。
轉(zhuǎn)喻和隱喻都植根于人類的生活經(jīng)驗。概念隱喻和概念轉(zhuǎn)喻并不對立,兩者在構(gòu)造新詞和詞義延伸的過程中相互聯(lián)系,相互滲透,成為豐富語言的重要手段。認知主體有意或無意對詞匯進行隱喻化和轉(zhuǎn)喻化,其用意就是要擴展詞匯的意義以保持語言鮮活的生命力。同時,語言能力反映了認知主體的一部分認知能力。在詞匯層面,一個詞由基本義向其隱喻義或轉(zhuǎn)喻義拓展的過程能夠體現(xiàn)語言形式本身與認知主體心智的關系,所以對澳大利亞英語中的詞匯建構(gòu)和舊詞新義形成的內(nèi)在原因的分析能夠鮮明地刻畫澳大利亞國民性格。
“國民性格”,又稱“國民性”或“民族性格”,指“一個國家的國民或一個民族的成員之群體人格,是特定歷史階段一國國民或一民族成員所普遍具有的思想觀念、社會心理與行為方式的共同特征?!盵10]一個民族正是因為具有形象鮮明的國民性格才使得該民族與其他民族相區(qū)別。語言是一個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民族語言最能體現(xiàn)一國國民的性格特點。語言理論家洪堡特認為,“民族的語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語言,二者的同一程度超過了人們的任何想象?!盵11]一個民族的語言完整地保存了一國國民的生活痕跡,進而體現(xiàn)該國的人文精神和國民獨特的氣質(zhì)性格,這些個性特征自然會反映在最活躍的語言要素——詞匯上。然而,單個詞匯本身不足以反映一國的國民性格,只有在詞匯層面上廣泛存在著的一類現(xiàn)象才能夠體現(xiàn)其國民性格特點[12]。筆者認為,只有將詞匯置于其萌芽和成熟的歷史時期以及當時的社會文化體系中并加以認知解讀,而不是僅僅關注幾個特色詞匯的列舉,我們才能更好地認識語言的本質(zhì)和發(fā)展規(guī)律。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殖民時期、淘金熱時期、民族主義時期及現(xiàn)代時期[13],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的發(fā)展表現(xiàn)出不同的特征。澳大利亞英語詞匯在殖民時期開始成長起來,進而受到淘金熱的強烈沖擊,加速了它與英國英語的分離。在澳大利亞民族運動廣泛興起之際,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的獨特性受到重視,而如今更是在關注自身獨特性的同時強調(diào)與世界的融合。筆者考察澳大利亞英語中的囚犯語言和動植物詞匯,其中的詞義延伸和詞匯建構(gòu)涉及到大量的認知操作,這些澳味十足的詞匯頗具研究價值,因為它們不僅浸透了認知因素并且賦予了澳大利亞人多樣的國民性格。
(一)幽默樂觀。
始于1788年的英國罪犯流放制度持續(xù)到19世紀中期,期間大約有15萬犯人被放逐到澳大利亞東部。由于當時英國國內(nèi)的監(jiān)獄已人滿為患,所以航海家?guī)炜舜L發(fā)現(xiàn)的新的南方大陸——澳大利亞,自然成為了英國政府新的罪犯流放地。在這片荒蕪、貧瘠的土地上,囚犯們過著困苦的生活,他們?nèi)崭棺?,與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抗爭,卻往往溫飽不濟。在這樣的天然監(jiān)獄中,囚犯們常常強顏歡笑、自我解嘲來緩解生活和勞動中的愁苦,因為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自暴自棄只有死路一條[1]。囚犯們從英國英語中借用詞匯,并賦予其幽默、詼諧的新內(nèi)涵來宣泄胸中的不滿和無奈。囚犯們受盡了肉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但他們憑著頑強的斗志,樂觀地勞作和生活,在竭盡全力求得生存的同時,他們也保留并且發(fā)展了自己的文化和語言。下面,筆者先舉幾例囚犯語言對舊詞詞義在澳大利亞英語中的隱喻性或轉(zhuǎn)喻性延伸進行闡述,并透過舊詞新義的建構(gòu)窺見澳大利亞國民性格。
在澳大利亞英語中,早期的流放犯用sleep和rest等詞來調(diào)侃淪為階下囚這一不光彩的事,詞語的隱喻性使用使得文化程度不高的囚犯可以借用一個簡單的詞匯把服刑的經(jīng)歷和睡覺休息這種日常生活體驗相互聯(lián)系起來,找到兩者之間得以溝通的相似性。sleep是英國英語中一個普通詞匯,原有詞義為“睡覺、入睡”,然而,在澳大利亞英語中,sleep增添了“服刑三個月”[2]這一義項。那么,sleep這個源于英國英語的詞是如何在澳大利亞英語中延伸出新義的呢?我們可以在“睡覺”和“服刑三個月”之間建立起這樣的隱喻思維:一方面,囚犯們被流放到澳大利亞東部拓荒,每天長時間的、繁重的體力勞動使得他們得不到足夠的睡眠時間,同樣,三個月是個相對較短的刑期,許多罪犯需要服刑十二個月、兩年、五年,甚至有人被判無期徒刑。另一方面,人通過睡眠可以恢復體力,而囚犯在服刑結(jié)束之后能夠重獲新生。在這個例子中,囚犯只能獲得短時的睡眠以及醒后精力恢復,這些認知概念被映射到另一概念“服刑”上,sleep一詞的新義“服刑三個月”便可通過隱喻映射獲得。囚犯們雖飽受苦難卻仍樂觀向上,在他們眼里,服刑三個月只不過是睡一覺而已。再舉一例,囚犯們把“服刑十二個月”戲謔為rest(休息)[2]。rest的原義為“休息,放松”,是暫時停止活動,消除疲勞,使人的身心得到松弛,精力得以恢復的過程。如上文提到,囚犯們是因為違法犯罪而被流放到澳大利亞,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他們每天重復著高強度的體力勞動,雖然肉體上備受折磨,但十二個月的艱苦拓荒使得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去懺悔罪行、洗滌心靈并重塑人生。刑滿釋放后,這些人可以選擇回到英國親人的身邊,也可以繼續(xù)留在澳大利亞尋求更大的發(fā)展。本例中,休息時平靜、通順的心理狀態(tài)以及之后的重新振作被映射到抽象的囚犯刑期中,換言之,囚犯們對rest一詞的隱喻性使用使它擴展出新義以體現(xiàn)澳大利亞英語的獨特性。在殖民時代初期,一些英國英語中的普通詞匯在澳大利亞這一新環(huán)境中得到其隱喻義,成為描述刑期的囚犯俚語,比如snooze(服刑三個月)、dream(服刑六個月)、twist(無期徒刑),前面已作討論的sleep和rest只是其中兩例。
囚犯們借用風趣幽默的語言來表達他們渴望刑期早日結(jié)束的強烈愿望,同時也使郁結(jié)于胸的愁苦得以排解。他們已經(jīng)不畏各種折磨甚至死亡,即使“被絞死”,也不過是drop(落下)罷了[2]。drop作為動詞,在英國英語中的首要釋義為“to fall(落下,掉下)”,正是“部分代整體”的轉(zhuǎn)喻思維導致該詞詞義個性化,從而引發(fā)出澳味十足的新義?!疤幰越g刑”這一事件,包括一系列先后發(fā)生的分事件,例如,將人五花大綁、走向絞架、繩索套上脖頸、人落下、掙扎、頸斷而亡等,所有這些都可用分事件“落下”來轉(zhuǎn)喻。受刑者由于自重或墜重物而下落,脖子被繩索勒住直至斷氣,因此,“落下”可被視作是絞刑的核心環(huán)節(jié),用以代替整個絞刑的執(zhí)行過程。在流放地這個特定的語境中,drop一詞通過分事件轉(zhuǎn)喻整個事件(SUBEVENT FOR WHOLE EVENT)這種思維方式獲得新義用以描述囚犯們面對死亡的樂觀主義精神。囚犯語言的這種幽默中帶些譏諷的方式其實是早期流放犯對苦難生活的控訴,更深層次地講,它是澳大利亞式幽默的源頭。如果說澳大利亞殖民時期的歷史因素和社會文化是囚犯語言產(chǎn)生的土壤,那么只有認知因素才能闡釋囚犯語言形成的內(nèi)在機制。利用英國英語中的原有詞匯創(chuàng)造新義詞,這一過程幫助澳大利亞英語成長起來。大量的隱喻和轉(zhuǎn)喻思維融于其中,審視這些認知操作能夠揭示早期澳大利亞人通過語言了解世界的認知能力。以sleep,rest和drop為代表的極具澳大利亞本土特色的詞匯,它們在英國英語中是普通的、常見的,但早期的澳大利亞人卻在有意或無意中對它們進行了隱喻化或轉(zhuǎn)喻化。舊詞新義所展現(xiàn)的幽默和樂觀折射出澳大利亞國民性格,同時也說明了早期澳大利亞人善于觀察并且認同生存環(huán)境,這些特點我們再用下列動植物詞匯加以佐證。
(二)細致敏銳和積極創(chuàng)新。
在澳大利亞開發(fā)初期,英國殖民者和流放犯作為第一批移民先期來到這片大陸,這里四面環(huán)海,長期與世隔絕。這批移民接觸到了許多澳大利亞特有的動植物,除了沿用現(xiàn)成的土著語,他們還從英國英語中借用詞匯或者依據(jù)英國英語構(gòu)造新的詞匯形式來稱呼當?shù)靥赜械膭又参?。根?jù)從《麥夸里英漢雙解詞典》中搜集到的語料,筆者發(fā)現(xiàn):澳大利亞英語中存有大量借用原有英國英語詞匯擴展詞義和進行概念融合而產(chǎn)生的動植物詞匯,它們的出現(xiàn)與隱喻和轉(zhuǎn)喻思維密切相關。通過把兩個或多個不同范疇層次的概念結(jié)合起來,澳大利亞英語中產(chǎn)生了大量復合詞用以命名動植物,有些復合詞是概念的簡單組合,有些是隱喻和轉(zhuǎn)喻機制作用下的概念融合。這些澳味十足的動植物詞匯的創(chuàng)造充分顯示了澳大利亞人細致、敏銳的觀察力和高明的造詞能力,同時,它們對于形成澳大利亞英語的獨特性是功不可沒的。
澳大利亞英語中存在大量命名動植物的復合詞,它們是由英國英語中兩個或兩個以上位于基本層次范疇的概念組合而來的。不過,這樣的組合仍不能滿足巨大的需求,因此不同范疇層次的概念結(jié)合,即基本層次范疇與下位范疇的概念組合在動植物詞匯中也有發(fā)現(xiàn)。以復合詞的形式來命名,既能充分展示該物種的特征又方便人們記憶,筆者不得不佩服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的靈活實用。例如:
blue-eye(鯔銀漢魚);bottlebrush(瓶刷樹);mouse spider(布氏鼠蛛);poison-tree(海漆樹);tiger snake(盾鱗棘背蛇);umbrella grass(傘形草)
以上例子是基本層次范疇的概念相結(jié)合構(gòu)造的復合詞,用以指稱澳大利亞珍稀動植物。下面筆者再例舉基本層次范疇與下位范疇的概念組合:
dog-tooth tuna(犬齒金槍魚);flannel flower(緞子花);ribbon gum(多枝桉);spinifex bird(鬣刺草);yellow mullet(黃鯔)
另外,筆者在語料中沒有找到上位范疇概念的結(jié)合,在此就不必贅言。
部分命名動植物的復合詞是概念之間簡單直接的融合,概念與概念的簡單羅列清楚明了地展示出該物種的特征,人們理解記憶起來非常容易。然而,澳大利亞英語中還有一些復合詞的意義是不能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的,這部分復合詞的構(gòu)詞形式中包含隱喻和轉(zhuǎn)喻成分,其新義通過構(gòu)詞形式表現(xiàn)出來,這需要造詞者創(chuàng)新性的認知加工。這些描述性的復合詞立意新穎、生動貼切,讓人們不由自主想到第一批從英國前往澳大利亞的移民,他們崇尚大自然,敢于創(chuàng)新并且善于觀察。以下為此類復合詞的例子:
(1)藍泳蟹(blue swimmer)。藍泳蟹是澳大利亞一種可食用的螃蟹,體表呈青藍色,能長時間游水。在本例中,游泳者的好耐性和愛游水這兩個主要特點被映射到螃蟹上,展現(xiàn)了其生活習性,所以早期的澳大利亞居民用 “blue swimmer”來稱呼這種螃蟹。本例顯示了人類域(human domain)與動物域(animal domain)之間的映射。
(2)傘形草(umbrella grass)。傘形草是一種有圓錐花序的草。這種草的花序看上去像一把半撐開的傘,所以早期的澳大利亞居民用“umbrella”表示它的傘狀花序。本例顯示了物品域(object domain)與植物域(plant domain)之間的映射。
上述兩個復合詞中,復合結(jié)構(gòu)的某一成分借助隱喻認知手段由其基本義向隱喻義擴展。另外,整個復合結(jié)構(gòu)也可作為來源域,通過某一方面的相似性,來激活所要描述的目標域概念。見例:
(3)瓶刷樹(bottlebrush)。瓶刷樹是產(chǎn)于澳大利亞的一種紅千層屬植物,其穗狀花序類似洗瓶刷。外觀的相似把樹的花序與清洗瓶子的刷子聯(lián)系起來,觸發(fā)了該詞的隱喻義。本例同樣顯示了物品域與植物域之間的映射。
(4)成年雄袋鼠(old man)。本例顯示了人類域與動物域之間的映射。一個成年男子的突出特點,比如成熟和強健的體魄,被映射到雄性的成年袋鼠上。袋鼠是澳大利亞最具代表性的動物,種類繁多,因此早期的澳大利亞居民不得不創(chuàng)造很多詞語去稱呼不同種類的袋鼠,如羚羊袋鼠(antelope kangaroo)、大灰袋鼠(great grey kangaroo)、巖大袋鼠(hill kangaroo)、灰袋鼠(scrubber)。但是,這些表達仍不能充分體現(xiàn)他們對袋鼠深深的喜愛,所以指人的“old man”被直接用于稱呼袋鼠。
通過以上例子,筆者發(fā)現(xiàn)在澳大利亞英語中,很多與動植物相關的詞匯,其隱喻義的觸發(fā)與概念隱喻ANIMAL IS PERSON和PLANT IS OBJECT相關,它們各自激活一組對應關系。
早期的定居者喜歡選用英語中已有的植物詞來命名那些外觀與歐洲植物相似的澳洲植物。例如,oak(橡樹)、broom(金雀花)、cedar(雪松)等詞匯在澳大利亞英語中不僅保留了它們的原義,還可以用來指當?shù)氐臉浜蜆鋮瞇2]。在植物這一語義域中,下層概念轉(zhuǎn)變?yōu)樯蠈痈拍睿蛘哒f用部分概念表示整體概念,詞義范圍擴大。另外,澳大利亞是桉樹的原產(chǎn)地,澳大利亞英語中有很多指稱桉樹的表達,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含有單詞gum的復合詞。gum在英國英語中指那些粘乎乎的物質(zhì),與樹有關的義項為“樹膠”,進而在澳大利亞英語中延伸出了新義“桉樹”。從表示樹的一個部分變?yōu)闃溥@個整體,詞語的意義經(jīng)由概念轉(zhuǎn)喻PART FOR WHOLE得以擴展。再看以下復合詞的例子:
(1)blue-eye((鯔銀漢魚):澳大利亞的幾種淡水和咸水小魚,眼睛碧藍。
(2)red-eye(紅眼黑蟬):澳大利亞東部一種長著紅寶石色眼睛的黑蟬。
(3)whiteface(白頭鳥):澳大利亞中部及南部的一種白額小鳥。
概念轉(zhuǎn)喻BODILY FEATURE FOR SPECIES在這三例中發(fā)揮了作用,這些轉(zhuǎn)喻性的表達式非常生動地揭示了上面幾個物種最顯著的體貌特征。同樣,透過這些簡單、平實的詞匯,我們能看到早期的澳大利亞人細致的觀察力和他們在特殊的歷史時期中所選擇的隨意的處事態(tài)度,善于捕捉細節(jié)且思維又具隨意性的人是最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而早期就前往并定居澳大利亞的開拓者就是這樣的人?;趯δ竾囊缿伲苑该駷橹鞯淖钤绲耐鼗恼呤褂脧挠⒄Z中借用的詞匯并擴充其內(nèi)涵或者依據(jù)原有英語詞匯構(gòu)造新的復合詞去命名澳大利亞特有的動植物。同時,作用于動植物詞匯中的詞義延伸和構(gòu)詞方法更從側(cè)面突出了這批早期的澳大利亞人于拓荒墾殖中所形成的善于觀察、敢于創(chuàng)新的品質(zhì)。而且,早期澳大利亞人迫于環(huán)境和壓力選擇了隨性卻又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他們忙于勞作,但是也要盡力保留自己的語言以團結(jié)群體的力量,所以他們或積極借用原詞、擴充新義,或看似隨意地拼湊事物特征,利用舊詞構(gòu)造新詞,尤其是復合詞,去適應環(huán)境的變化。
(三)崇尚畜牧、以羊為重。
澳大利亞地勢平坦、土地肥沃、資源豐富,適合牲畜,尤其是綿羊的生長,因此素有“騎在羊背上的國家”之美譽。自18世紀末適應澳洲大陸氣候的新種美利奴羊繁育成功后,澳大利亞就與羊結(jié)緣,養(yǎng)羊業(yè)漸漸成為了一個有巨大活力的行業(yè)。羊是牧場的主角,許多原本與羊無關的英國英語詞匯也跟著羊沾光,在澳大利亞英語中延伸出新義,變成“羊”詞匯。以stranger和cobbler為例:
stranger原有詞義為“陌生人、外地人”,在澳大利亞英語中該詞延伸出新的隱喻義“離群走失的羊”[2]?!安皇煜ぁ笔悄吧撕屯獾厝说墓餐c,或是對人的不熟悉或是對環(huán)境的不熟悉,而一只離群走失的羊迷失了方向,在不熟悉的環(huán)境里它會感覺陌生、無助。養(yǎng)羊工人依據(jù)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將兩者之間存在的相似性運用隱喻手段表現(xiàn)出來,從而賦予了stranger一詞以新義。cobbler原有詞義為“修鞋匠”,而澳大利亞的剪羊毛工人把“羊毛皺起來很難剪的羊”[2]叫做cobbler。提到修鞋匠,人們會想起一個坐在街邊埋頭補鞋的人,他蓬頭垢面、衣服皺皺巴巴,這些認知概念被映射到“羊”上,cobbler一詞便獲得了新的隱喻義,剪羊毛工用它稱呼牧場里那些羊毛起了結(jié)、修剪起來有難度的羊。在上述兩例中,概念隱喻SHEEP IS PERSON幫助工人們建構(gòu)了羊的概念,換言之,工人們在長期與羊的接觸中形成了他們獨特的喻體,喜用人作為喻體來描述各種狀態(tài)的羊,這點恰恰說明了澳大利亞人對羊的尊重和喜愛,羊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類似的例子還有starver(因干旱而挨餓的羊)、gasper(因喉嚨里塞了草而呼吸困難的羊)、killer(拼命掙扎的羊)。這些原本指人的英語詞匯在澳大利亞英語中呼應著畜牧業(yè)的蓬勃發(fā)展擴展出新義,在澳大利亞人眼中,羊是活生生的人,是家人和友人。
另外,養(yǎng)羊工人還組合概念構(gòu)造了一些描述性的復合詞來表示患病的羊,由于疾病的癥狀繁多,工人們就用患病的部位來稱呼該種病羊,有臉部長滿白堊色粗毛的frosty face[2]、有因發(fā)炎導致蹄部壞死的footrot[2],還有因生理缺陷或寄生蟲使得腹部大面積掉毛進而影響發(fā)育的bare belly[2]。概念轉(zhuǎn)喻PART FOR WHOLE在這幾例中發(fā)揮了作用,澳大利亞的養(yǎng)羊工人拋棄原有那些結(jié)構(gòu)長而復雜的醫(yī)學詞匯而建構(gòu)了具有極高辨識度的復合詞來描述各種病羊,這個過程反映了工人們對羊的重視,他們害怕羊生病,所以必須對羊的各種病癥做到了如指掌。
兩百多年間,蘊含著澳大利亞國民性格的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經(jīng)歷了萌芽到發(fā)展壯大的階段,其發(fā)展過程是對英國英語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英語離開英國本土,來到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與之迥異的澳大利亞,一些詞匯保留原義,另一些在新環(huán)境中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因而詞義延伸和詞匯建構(gòu)的出現(xiàn)也是一種必然。澳大利亞國民的性格特征經(jīng)歷歷史變遷顯現(xiàn)在詞匯層面上,但對澳大利亞國民性格的理解不能僅僅局限于新詞義和新用法形成的外在原因?qū)用?,了解澳大利亞人對原有英語詞匯創(chuàng)造性的認知加工才能更有效地說明澳大利亞英語詞匯與國民性格之間的聯(lián)系。本文涉及到的囚犯語言和動植物詞匯作為澳大利亞英語詞匯的重要部分,不僅向人們展示了早期澳大利亞人的辛勤耕耘和聰明才智,對它們的認知分析更是為人們認識語言的發(fā)展規(guī)律和感悟滲透于其中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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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ralian National Personality Reflected in Its English Lexicon
Dou Wei-li
Australian English is an important regional variety of English,and its creation at the lexical level can reflect Australian national personality.With categorization,cognitive metaphor and cognitive metonymy as theoretical basis, the paper explores Australian English words related to convicts as well as animals and plants from semantic extension and word formation.An analysis of how Australian national personality relates to semantic extension and word formation in Australian English helps to enhance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Australian national personality,and it also promotes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ustralian English lexicon;National Personality;semantic extension;word formation
DH0
:A
:1674-5612(2016)05-0090-07
(責任編輯:賴方中)
四川省教育廳人文社科一般項目“澳大利亞主流媒體涉華新聞語篇的認知分析”(w15111224)
2016-04-11
竇偉莉,(1979- ),女,西華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