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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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盛開，蝴蝶自來——新化支教日記節(jié)選

鄭鼎杰

2014年8月的最后一天，一輛中巴車把岳陽市教育局直屬學校的16位老師送到了婁底市新化縣。我的目的地是田坪鎮(zhèn)中心小學，距離縣城還有近60公里的盤山公路，這里位置偏僻，資源匱乏，在這個群山環(huán)抱的小學校，我的支教生活開始了。

2014年9月25日星期四晴

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沒有睡好覺了，體力透支得厲害。上午三節(jié)連排課，上完第二節(jié)課后，我趴在講臺上想小憩一會，借此恢復些體力。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摸我的臉，小手涼涼的、輕輕的。抬頭一看，是我們班上的米情緣，她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小臉忽地紅了，用我?guī)缀趼牪坏降穆曇魡枺骸袄蠋?，你累了嗎？”我連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老師不累，就是有點睜不開眼睛。沒什么的，你和同學玩去吧?！甭犖疫@樣說，她幾乎是不易察覺地輕輕松了口氣，一轉(zhuǎn)身就跑得沒影子了。

唉——，這個可憐的孩子，父親幾年前外出打工沒回來，留在家里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就變傻了，小女孩平時很少跟同學說話，經(jīng)常一個人在教室里發(fā)呆，雖然上小學四年級了，可還認識不了幾個字。我不禁對她產(chǎn)生了同情心，買了一些學習用品給她，想讓她感受到愛的溫暖。沒想到她怎么也不肯收。孩子為什么不肯接受呢？難道是我善意的舉動傷害了她的自尊心？怎樣的幫助才是孩子們樂意接受的呢？

前一段時間我在班上進行了一次小測驗，自己出錢買了許多學習用品獎給孩子們。我的獎勵方法很特別，只要這次考試的分數(shù)比上次考試的分數(shù)多10分就能得到獎品，上次有的孩子考試打了十幾分，這次打了二十幾分都得到了獎品。當我宣布獲獎名單時，很多孩子都驚呆了，像米情緣這樣的孩子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能得到獎品吧，每個孩子上來領(lǐng)取獎品的時候同學們都送上了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不僅這樣，我還買了許多小零食，獎勵給那些上課發(fā)言次數(shù)多的學生。這些小“絕招”真的很好用，既充分調(diào)動了學生們的學習積極性，又不露聲色地幫助了我想要幫助的孩子，還融洽了我和學生之間的關(guān)系。下課后，學生總是圍著我，不是扯扯我的衣服就是拉拉我的胳膊，甚至有學生跟我開玩笑說：“鄭老師總是買東西獎勵我們，有一天你會破產(chǎn)的！”我假裝苦著臉說：“蒼天呀，大地呀，我馬上要破產(chǎn)了，你們別進步了行嗎？”“不，我們要進步！”說完大家全都笑了。

2014年11月4日星期二陰轉(zhuǎn)小雨

沒想到，今天洞氮小學的李明英校長帶隊到田坪鎮(zhèn)中心小學來看望我，這著實讓我感動不已。其實在這里待久了，真的很孤單，對家的思念像野草一樣瘋長，白天與學生在一起，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到了晚上，寂寞似乎要把我吃掉一樣。雖然房間里唯一的電器“電熱水壺”一直陪伴著我，那也無法趕走我的孤獨呀。

因為寂寞，所以特別想找親近的人來訴說。雖然李校長早就跟我聯(lián)系過了，說要來這里看看我，可我一直沒有答應，因為這里山路不好走，加上條件艱苦，我怕他們來了無法招待。但他們還是經(jīng)過一天的顛簸，帶著許多課外書籍和體育運動器材來到了學校。整個學校頓時變得像過節(jié)一樣熱鬧。中心學校的領(lǐng)導和我們小學的領(lǐng)導也全來了。晚飯過后，校領(lǐng)導把李校長一行人安排在了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旅館住下了。

一切平靜下來后，李校長悄悄地把我拉到她的房間問我：“你在這里怎么樣？我要聽實話?！蔽页了剂艘粫赫f：“在這里怎么樣我不好說，如果我再回到洞氮小學你安排什么工作我都會覺得那是小菜一碟。我在這里每周有17節(jié)課，外加3個30分鐘的早自習，共有20節(jié)課，每天還另外給孩子們補兩節(jié)課，除了當班主任教四年級語文及四年級副科外，我還要上五年級兩個班的《思想品德》和《生命與健康》。我們班有55個孩子，而五年級兩個班每個班有六十幾個孩子?！崩钚ｉL聽了，好半天才說：“你辛苦了?！蔽倚α艘幌拢骸安?，也不能這樣說，農(nóng)村老師缺得厲害，大家?guī)缀醵际翘幱谶@樣一種工作狀態(tài)下，再說支教是我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我就要承擔，就要堅持，就要對它負責?！崩钚ｉL又望了我一會說：“沒想到你這個生在城里長在城里的人竟能吃這樣的苦！”

晚上，李校長想留我在旅館里住一晚，因為那里條件畢竟好一些，還能洗上熱水澡。我執(zhí)意走了，明天我還有一天的課要上呢，我們班數(shù)學老師的丈夫在婁底動了大手術(shù)，她必須去照顧他，學校里的教師奇缺，沒有人能夠給她代課，她走后，班上就只剩我一個老師了，要獨自一個人包攬全部的課程，而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持續(xù)一個星期了。

2014年11月27日星期四小雨

天氣越來越冷，支教時每人發(fā)了一床化纖被子，這時感覺它像紙一樣薄，晚上山風刮得呼呼地響，凍得我蜷縮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今天我決定跟康校長提一下，看看學校能不能給我增加一床棉被。如果不行我也不怪他，因為學校畢竟條件有限，他們已經(jīng)竭盡全力把最好的給了支教教師，平時也總是噓寒問暖的。

還沒打上課鈴，康向紅校長就來到了會議室，我還來不及開口，他就說：“鄭老師，天氣越來越冷了，給你買個電烤爐吧！”我一聽連忙擺擺手說：“不用，怪費電的，只要給我加床棉被就好了，舊的也行。”康校長一聽馬上說：“鄭老師，沒關(guān)系，你要一床多重的被子？12斤還是14斤的？”“12斤的足夠了，太感謝了?！碑斘疑贤暌还?jié)課后，發(fā)現(xiàn)會議室里放了一床嶄新的大棉被。

晚上，天依然很冷，下著雨雪，山風依舊刮得很兇，還吹著口哨，但我的被窩暖暖的……

2015年1月24日星期六雨夾雪

前幾天我六點鐘起床，六點半鐘乘車經(jīng)過一個半小時的跋涉去田坪鎮(zhèn)浪江小學監(jiān)考，昨天全鎮(zhèn)的中小學教師又冒著雪來到新化縣十一中進行了集體閱卷，在我眼里跟高考組考工作有得一比的期末考試結(jié)束了。去年剛接手時，我們班51個學生參加了上學期期末考試，有19個不及格，當時我給自己制定了一個工作目標，爭取將自己接手后的期末考試不及格人數(shù)控制在個位數(shù)之內(nèi)。因為我知道，語文學習是一個積累的過程，不能一口吃成個大胖子。今天看到成績單，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全班只有三個學生沒有及格，一個59分、一個58分、一個55分，自己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其實，校領(lǐng)導早已經(jīng)對我的工作進行了肯定，在年底的大檢查中，通過中心學校領(lǐng)導的多次抽查、評比、打分，我以絕對的優(yōu)勢獲得了學校“三模范”教師的光榮稱號，而全校獲得這項殊榮的僅僅有兩位教師，這讓我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上午發(fā)完手冊，下午我收拾東西，坐車回岳陽。汽車搖搖晃晃地走了30多分鐘突然停住了，車門口站上來一位60多歲的老大爺大聲對著車子里面喊：“鄭老師，鄭老師……”我從車門后伸出腦袋一看，是康英才的爺爺，忙問：“康爺爺，什么事？”“這個給你帶回去，我放在門口這兒了，我孫子上學考試從來沒有及格過呀，這次及格了，謝謝你啊，老師?！薄安挥貌挥?，你帶回去吧?！蔽也缓靡馑嫉卣f。但是，車上人太擠了，我根本動不了身，老人邊說邊退了下去……全車的人都用羨慕的眼神望著我，售票員連忙把放在車門口的袋子提了上來，放在駕駛員旁邊的玻璃窗旁，車門“哐”的一聲關(guān)上了，繼續(xù)帶著整車歸心似箭的人前行。

我轉(zhuǎn)過頭來，向車窗外望去，雪還在下著。康英才的爺爺身上落滿了雪花，肩膀上已經(jīng)濕透了，他站在這里等我多久了呢？

（作者單位：岳陽市洞氮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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