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慶余
(作者單位:江南大學人文學院)
遺山集諸本詳考*
顏慶余
遺山集的流傳情況,與陶集、杜集、韓集、白集等相比,并不算復雜,然而,遺山集諸多傳本的具體特征、沿承關系和完整譜系,尚未得到詳實的考察。姚奠中主編《元好問全集》(2004年增訂本),廣泛搜羅眾本及其異文,卻未能理清諸本的關系和異同,并且忽視現(xiàn)存最古的刊本。狄寶心《元好問詩編年校注》(2011年),簡明地將傳本分成全集系統(tǒng)和詩集系統(tǒng),對于各傳本只是提及,未作具體的描述。著者所撰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以及后來修改發(fā)表的論文(2012年),比較完整地描述遺山集諸傳本的源流關系,但仍然失之簡略。
基于此,本文的主要任務是,對遺山集諸本(尚存和已佚)逐一考察,撰寫翔實的版本敘錄,描述各本的具體特征、相互之間的傳承和變化,并構建完整而準確的版本譜系。這一考察的目標,不僅是為遺山集的校勘提供版本方面的參考,也是從文獻方面呈現(xiàn)遺山詩文在元明清時期的接受史。
1. 中統(tǒng)本
《遺山先生文集》四十卷,交城張德輝類次,蒙古中統(tǒng)四年(1263)東平嚴忠杰刊本。卷首封龍山人李冶中統(tǒng)三年(1262)十月序、陳郡徐世隆序,卷末濟南杜仁杰后序、曹南王鶚中統(tǒng)四年癸亥(1263)七月后引。
此本已佚。諸家序引,具載明刊本。版式特征,據學者推測,保留在翻刻的明刊本中。
刊刻者,李、徐、王三家序引所稱“東平嚴侯弟忠杰”,是元東平行臺嚴實第五子,“嚴侯”指的是襲職的次子嚴忠濟。遺山與嚴侯父子交往頗多,集中有《東平行臺嚴公神道碑》《東平行臺嚴公祠堂碑銘有序》《約嚴侯泛舟》詩,其他詩文如《東平府新學記》等,也多次提及。
此本付刻的底本是嚴忠杰所得元好問家藏稿本全集。李冶序稱:“求得其全編,將鋟之梓?!毙焓缆⌒蚍Q:“求其完集,刊之以大其傳云?!蓖貔樢喾Q:“即其家購求遺稿,捐金鳩匠,刻梓以壽其傳?!睆奈墨I來源上說,此本是完全符合作者之意的權威刊本。
中統(tǒng)本刊行于遺山歿后五六年,此前遺山集的流傳情況,李冶序提到:“其遺文數百千篇藏于家,雖有副墨,而雒誦者率不過得什一二,其所謂大全者曾莫見焉?!笨芍也馗灞就猓篱g已有傳抄本。至于這些無名的傳抄本對遺山集的流傳有無影響,是完全無法確定的。
嚴忠杰所刻文集包含詩十四卷和文二十六卷,一向并無異議。然而清人施國祁提出:“考徐序有評樂府語,則新樂府五卷,當并入刻,或別自為卷,至明刻乃削去?!?《元遺山詩集箋注》卷首《例言》)徐世隆序確實提及“樂府”,不過并未明確說明中統(tǒng)本包含詞集,只是在論述造物之文時泛泛談到:“故為詩為歌為賦為頌為傳記為志銘為雜言為樂府,兼諸家之長,成一代之典,使斯文正派,如洪河大江,滔滔不斷。”并且徐序中的“樂府”,未必指詞,也可以是古樂府詩。明清以來著錄中統(tǒng)本的書目、翻刻的明刊本序跋,也從未提及詞集。因此,施國祁的推論不能成立。
2. 至元本
此本已佚。段引載明刊本。版式特征,據學者推測,保留在翻刻的明刊本中。
至元本所收詩多于中統(tǒng)本,乃曹之謙“續(xù)采所遺落八十二首”搜集之力。二者間的具體差別,晚清莫友芝已有考述:“遺山全集,凡四十卷,交城張德輝所類次,中統(tǒng)壬戌嚴忠杰刻之,在曹刻前六年。其詩居十四卷,凡千二百七十八篇。曹本次敘悉同,唯卷析十四為二十,又增多五言古詩十二篇,七言古詩四篇,雜言三篇,樂府二篇,五言長律一篇,五言律七篇,七言律三十四篇,凡增八十四篇,分續(xù)各體之末,合千三百六十篇,為不同耳?!?(清)莫友芝:《郘亭遺文》卷三《遺山詩集跋》,清咸豐至光緒間刻《影山草堂六種》本。
遺山詩的總數,據這兩種出于家藏稿本的權威刊本,應是1280首(或莫友芝所計1278首),再加上曹之謙所輯82首(或莫友芝所計84首),凡1362首。傳世也有一些集外的佚詩,數量不多,大抵保存在方志等載籍中,因此總數應當相差不遠。然而,遺山門人郝經在《遺山先生墓銘》中卻記載:“以五言雅為正,出奇于長句雜言,至五千五百余篇。為古樂府,不用古題,特出新意以寫怨恩者,又百余篇?!?墓銘石本的文字如此,而《郝文忠公陵川文集》卷三十五收此墓銘,無“五”字。墓銘末尾記大德四年(1300)立石,可見郝經當日撰寫墓銘時,遺山集的中統(tǒng)本、至元本皆已行世。清人趙翼由此指出:“郝經作《遺山墓志》,謂其詩共五千五百余篇,為古樂府以寫新意者,又百余篇,以今題為樂府者,又數十百篇,是遺山詩共五千七百余篇。今所存者,惟康熙中無錫華希閔刻本。魏學誠作序,謂其購得善本而鋟之。卷首載元初徐世隆、李冶二序,于元世祖,仍抬起頂格,是必仿元初刻本。然詩僅一千三百四十首,則所存者,只五分之一而已。豈元初嚴忠杰等初刻時,即為刪節(jié)耶,抑華氏翻刻時刪去耶?……不知世間尚有全集否?當更求之?!?《甌北詩話》卷八《元遺山詩》)
郝經的記載和趙翼的統(tǒng)計,從中統(tǒng)本和至元本的來源和數量看,顯然不可采信。這里補充莫友芝的相關考辨:“郝經志遺山墓,謂其詩至五千五百余篇,為古樂府,不用古題,特出新意者,又百余篇,用今題為樂府揄揚新聲者,又數十百篇。校此本篇數,乃溢出四之三。而忠杰刻全集,有李冶、徐世隆、杜仁杰、王鶚四序,并謂忠杰就其家求得完帙,而遺山《自題絕句》云‘千首新詩百首文’,蓋即晚年定集所作,特舉成數,與今傳者未為懸殊。然則郝志兩‘五’字,蓋一二字之偽,曹本即是元詩足本,不必援郝志誤文見疑也?!?《郘亭遺文》卷三《遺山詩集跋》。
3. 至順本
《遺山詩集》二十卷,元至順二年(1331)余謙???。卷首余謙至順二年三月十一日序。
此本已佚。未見書志著錄或學者提及,可見其流傳湮晦。清中葉尚有傳本,道光初,施國祁箋注遺山詩集,曾從歸安楊鳳苞(1754—1816)假讀一舊鈔至順本,所謂“架閣本”。道光三十年,張穆校刊遺山全集,自序已稱:“而元黃公紹選本,穆又未之見也?!庇嘘P此本的有限情況,僅見于施國祁《元遺山詩集箋注》卷首《例言》的介紹以及所附余謙序。余謙序亦僅見于施注本附錄,今人所編《全元文》亦不及收錄。
此本卷數雖與至元本相同,而據施國祁所見,收詩僅七百余首,并非一本。余謙序稱此本出于邵武黃公紹手抄,而黃抄本出于何本則不可確知,大抵是出于中統(tǒng)本或至元本的選本。施國祁《例言》曰:“蓋選本也?!边x錄情況已不可考,而施國祁《例言》引楊鳳苞語曰:“此集七律不載《岐陽》,七絕不載《論詩》,棄取已失當,他何論耶。”
余謙序曰:“予為補其殘闕,正其謬誤,凡閱月而告成。”可見黃抄本付梓前經過余謙校訂,并留下若干校語,如施國祁《例言》所引:“其《移居八首》注云:元本止七首,今仍之?!毙S嗁|量并不讓人滿意。這條校語后,施國祁指出余謙將八首誤作七首的錯誤:“乃以‘故書堆滿床’句,上接‘尚有百本書’句,為一首。豈知八首各用一韻,無轉韻者,誤也?!?/p>
余謙序又曰:“至篇什次第,悉依原本。匯付剞劂,俾海內騷雅共珍之?!泵鞔_聲明??静桓淖凕S抄本的次序。而施國祁《例言》指出:“樂府次首卷,余略同。”樂府置于首卷,與中統(tǒng)本、至元本置于古體之后、近體之前不同,這大概只能歸諸黃公紹的改動。
以上元刊本,凡三種。
1. 汝州本
《遺山先生詩集》二十卷,明弘治十一年(1498)沁水李瀚序刊本。卷首李瀚弘治十一年四月序、段成己引。每半葉十行,行二十一字,大黑口,雙魚尾,四周雙邊。
此本今存。公藏書目著錄多本,如國家圖書館藏周叔弢舊藏本、上海圖書館藏華亭封氏簣進齋舊藏本、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藏清王士禛批本(殘)、臺北“國家”圖書館藏徐康跋本、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藏唐翰題跋本等。
此本是舊本重刊。據李瀚《重刊元遺山先生詩集序》:“近奉命巡按河南,復取家藏詩集,屬汝州知州高士達刻行之?!彪m然沒有明言家藏何本,從版本流傳情況看,重刊的應該是至元本。后世藏家的誤認或考辨,也證實這一點。
晚清唐翰題藏本有手跋曰:“元槧元印本,紙墨與予所藏《戰(zhàn)國策》吳氏校注至正十五年第一刻本同,若黃氏士禮居所稱之本序有舛錯者,則校注之第二刻也。世人不察,以黃氏所稱為元刻,不知已落第二義矣。此等元刻最易交臂失之,故特書于冊首。丁卯重九又記?!贝吮竞蠼泤侵仂洹㈤L尾甲遞藏,現(xiàn)藏于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館藏書志指出此本實是明刊汝州本:“今李序已為黠估抽去,唐翰題遂定為元刻,函外書簽有日本長尾甲手題‘元槧元遺山集,雨山草堂珍藏’,則沿唐氏之誤也?!?《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86頁。
唐翰題誤將抽去重刊序言的汝州本當成元槧元印本,這說明汝州本在重刊時盡可能保留至元本的版式特征。莫友芝《影山草堂六種》之《郘亭遺文》卷三著錄耕釣草堂影抄汝州本,也提出:“此之細行密字,蓋猶元式也?!鼻『锰坪差}手跋也提及這一影抄本:“《遺山集》有密行小字本,不分詩體。曾見獨山莫偲老案頭影抄本,惜未及一借校耳。鷦安記。”所謂“元式”,葉景葵(1874—1949)有更明確的描述:“己巳冬日,有故友以弘治本《遺山詩集》求售,為二十卷本,前有稷亭段成已引,每半頁十行,行二十一字,遇‘恩綸’等字,或抬頭,或空格,當遵元刻款式。疑即郘亭所見之沁水李瀚汝州刊本,惜無重刻人序跋?!?葉景葵:《卷盦書跋》,顧廷龍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33-134頁。另外,潘景鄭(1907—2003)著硯樓藏有汪氏古香樓舊藏汝州本,稱:“字體猶不失元槧意味,為可寶也?!?潘景鄭:《著硯樓書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49頁。
2. 開封本
《遺山先生文集》四十卷,明弘治十二年(1499)李瀚序刊本?!陡戒洝芬痪?,海陵儲巏輯。卷首李冶、徐世隆二舊序,儲巏弘治十一年冬十月序、李瀚弘治十一年閏十一月序,又附《儲太仆先生手簡》(弘治十一年七月十四日與李瀚書),卷末杜仁杰、王鶚二引、丹徒靳貴弘治十二年后序。卷端題“頤齋張德輝類次”。每半葉十行,行十九字,大黑口,雙魚尾,四周雙邊。卷首序跋之后,既有《遺山先生文集總目》,只列出各類文體,又有《遺山先生文集目錄》,列出分體編次的詳細篇目*按,《總目》應有串行的訛誤,第九行“七言絕句 宏詞”應在第五行“七言律詩 五言六言絕句”后。。
卷末靳貴弘治十二年序,《四部叢刊》影印本已脫去,諸家藏本大抵如此,故皆著錄為弘治十一年李瀚刊本。惟傅增湘所見尚存靳序,故《藏園群書題記》著錄為“明弘治十二年戊午刻本”,又由靳序所載,提出此本的實際刊刻者并非李瀚:“卷末又有弘治己未翰林院編修靳貴后序,言‘太仆愛其文,嘗手為讐校,故視他本為善。侍御李君叔淵出按河南,始命太康楊令溥錄之,而屬方伯徐公用和、仰公進卿刻梓以傳云’。據此始知刻書者實為徐、仰二君,叔淵不過為之倡率,今則人只知為李瀚本矣?!?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卷十五《明弘治李瀚刊本遺山先生文集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765頁。案靳貴序,學界罕見稱引,孔凡禮輯《元好問資料匯編》、姚奠中主編《元好問全集》(增訂本)皆未收此序。藏園所見之外,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十三著錄馬寒中舊藏明抄弘治本,有靳貴跋其后。靳貴序,亦載其《戒庵文集》卷六,題作《元遺山文集后序》(《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45冊影印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嘉靖十九年靳懋仁刻本),文字略有不同。集本不署姓氏、官職及時間,關于刊刻者,也只提及徐氏,而刪去仰氏??虝咝煦『脱鰰N,皆見《河南通志》卷三十一《職官二》,二人皆于弘治間任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升右布政使,即靳貴所稱“方伯”,李瀚序所稱“藩臬諸公”。徐恪字公肅,一字用和,江南常熟人。仰昇字進卿,江南無為人。河南布政使司駐開封府,刊刻之事想必就在駐地,因此這里稱此本為開封本*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卷十五著錄一汝州本,有何焯跋語稱:“汝州所刊遺山詩視歸德所刊全集為善?!?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080-1081頁)周叔弢《古書經眼錄》亦著錄此何焯跋汝州本。何焯所謂“歸德所刊全集”,大概是認為刊刻的地點是河南歸德,或別有所據。不過,明前期歸德降府為州,屬開封府,即使此本刊于歸德,也可稱為開封本。。
此本同樣是舊本重刊,是出于儲巏傳抄的新安程敏政所藏善本。程敏政藏本是否即是中統(tǒng)原刊本,儲、李二序未透露,但由此本保存的元人序引和卷端所題,即使不是原刊,至少也是出于原刊的傳抄本*傅增湘稱:“據儲太仆手簡,言得秘本于禮部程公,錄而藏之,李氏即據以墨板。是所得亦鈔本,仍未見中統(tǒng)本也。”(《藏園群書題記》卷十五,同上,第766-767頁)。
汝州本與開封本,素來都稱李瀚刊本,且都有弘治戊午李瀚序,不免令學者混淆。潘景鄭還為此作出考辨:“因疑瀚先刊二十卷本,繼得儲本,再刊河南;而提要所據,則是后來一本耳。今藏家于此本混淆莫明,故不得不詳為辨正之?!?《著硯樓書跋》,第249頁。實際上二本的版式特征,除每行字數外,也是相同的。唐翰題等藏家都認為汝州本保留元刊特征,由此推論,開封本同樣如此。
3. 潘是仁本
《元遺山詩集》十卷,明潘世仁編《宋元名家詩集》本,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刊本,又有天啟二年(1622)重修本。前有李維禎、焦竑二序。卷端題“明潘是仁讱叔甫輯?!薄C堪肴~九行,行十九字,白口,單魚尾,四周單邊。
此本今存。國家圖書館等藏。
此本的來源、編次、數量等情況,俟考。潘是仁《宋元名家詩集》的編纂情況,可參《鄭振鐸書話》。
遺山詩集十卷本,除此本外,尚有《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浙江圖書館藏清抄本。又見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著錄一種舊抄本,每半葉九行十九字,版心題“竹北亭手鈔”五字*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卷十五,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081頁。,從行格看,或是潘是仁本的傳抄本。
4. 汲古閣本
此本今存。公藏書目著錄多本,如上海圖書館藏沈欽韓校本、臺北“國家”圖書館藏周半樵跋本等。通行有民國涵芬樓影印《元人十種詩》本、《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影印本。翻印本有清光緒六年(1880)南海黎維樅刊本,卷末附考異一卷;清宣統(tǒng)二年(1910)成都茹古書局刊本,卷末山陰周肇祥跋;民國九年(1920)曹氏刊本。
至元本既已失傳,這里比較汲古閣本與汝州本的差異。版式上,從汝州本的細行密字,汲古閣本改成疏行大書,版心、魚尾、框欄也都不同。文字上,葉景葵已經指出汲古閣本擅自刪改卷首段引,實際上,汲古閣本誤改的例子還有很多。狄寶心《元好問詩編年校注》以汲古閣本為底本,卻經常要依據汝州本、開封本校改,這就說明底本存在大量訛誤。
以上明刊本,翻印者不計,凡四種。
1. 劍光閣本
《遺山先生文集》四十卷,附錄一卷,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無錫華希閔劍光閣寫刻本。卷首蔚州魏學誠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上浣序。卷首《遺山先生文集目錄》,卷端題:“無錫后學華希閔重校訂?!泵堪肴~十一行二十字。黑口,雙魚尾,左右雙邊。
此本今存。公藏書目著錄多本。翻印本有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定襄李镕經京都貴文堂刊本。卷端題“定襄后學李镕經重刊”。
遺山詩文全集,元刻有嚴忠杰中統(tǒng)本,明刻有李瀚開封本,此本為第三刻。中統(tǒng)本久已不傳,此本附有儲巏附錄一卷,付刻底本應是開封本。附錄資料,華希閔略有增補。
此本在清代流傳頗廣,清道光初施國祁指出:“此刻盛行,傳是樓所藏,查初白所評,趙蓉江所易,趙云松所說,皆是?!?(清)施國祁:《元遺山詩集箋注》卷首《例言》,《續(xù)修四庫全書》1322冊影印清道光二年南潯瑞松堂蔣氏刊本,第105頁。徐乾學《傳是樓書目》(集部號字二格)所著錄,查慎行《初白庵詩評》卷中所評校,趙翼《甌北詩話》卷八所論說,都是劍光閣本。趙蓉江,俟考。
2. 南昌本
《元遺山詩集》八卷,清乾隆四十三年戊戌(1778)南昌萬廷蘭刊本。卷首《金史》本傳,傳后有萬廷蘭刻書題識。每半葉十二行,行二十三字,白口,無魚尾,四周單邊。
此本今存。公藏書目著錄多本,尚無影印本。
此本的來源,應該是劍光閣本或開封本。萬廷蘭題識稱:“遺山詩久無專刻,茲于全集中錄出,校訂而付之梓。”可見他并不知道汝州本、汲古閣本等單詩本傳世,只能從四十卷全集本中錄出十四卷詩,并重訂成為八卷。清人張穆已指出:“南昌萬廷蘭本,系從全集摘出,故于曹益甫所增之八十余首,概從缺佚?!?《元遺山先生集》卷首張穆序,清道光三十年刊本。
這本是毫無疑義的問題,然而,沈欽韓(1775—1831)卻提出:“汲古閣本《遺山集》二十卷,茲本合為八卷,既不合舊時卷目,而于閣本每卷后,或缺數首,有多至二三十首者。不知何故。蓋抄掇合卷時,或任意刪削,或抄胥偷刊,未可知也。既從閣本對勘一過,因識之。嘉慶庚辰七月,沈欽韓記。”*國家圖書館藏萬廷蘭刊本沈欽韓手書題記。此引自孔凡禮輯《元好問資料匯編》,北京:學苑出版社,2008年,第256頁。偶閱《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著錄此本,對沈欽韓所謂“刪削”情況作出詳細的描述:“此本與汲古閣刻二十卷本各篇排列順序略同,然如《讀書山月夕》一首后,汲古本有《繼愚軒和黨承旨雪詩》四首及《寄題沁州韓君錫耕讀軒》數首;《王學士熊岳圖》一首后,汲古本有《贈史子桓尋親之行》一首;《付阿耽誦》一首后,汲古本有《挽趙參謀》二首、《嗣侯大總管哀挽》二首、《答弋唐佐》《不寐》《送楊叔能東之相下》等篇;《張村杏花》一首后,汲古本有《送仲希兼簡大方》等二十九篇,此本皆已刪去。是此本非但擅改卷次,且任意刪落篇章,而致編次歧異。”*《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第287頁。
這種疏謬是不明白遺山集流傳譜系的表現(xiàn)。以至元本為祖本的單詩本,由于曹之謙的續(xù)采,所收詩多于以中統(tǒng)本為祖本的全集本。從全集本中摘錄而成的南昌本,收詩數量自然要少于單詩本系統(tǒng)的汲古閣本。實際上,南昌本卷首目錄標出各卷數量,如卷一“五言古詩一百二十九首”,卷二“七言古詩七十八首”,卷三“雜言三十六首”“樂府四十八首”等,正是全集本收詩的數量。萬廷蘭所作的改變,只是卷數的合并。前引《書志》所舉某某篇后,汲古本有某某首,實際上是曹之謙續(xù)采的篇目,這算是徒增淆亂的認真考證吧。
3. 瑞松堂本
《元遺山詩集箋注》十四卷,施國祁箋注,清道光二年(1822)南潯瑞松堂蔣氏刊本。卷首依次是原序、例言、本傳、墓銘、世系、年譜。原序包括諸傳本所載序引。例言,考訂舊本、???、佚作等,凡十五則。本傳、墓銘,皆附有考辨。世系、年譜,均出施氏所撰。卷末有附錄(儲巏輯、華希閔增)、補載(施國祁輯)各一卷。卷端題“元張德輝頤齋類次”“后學烏程施國祁北研箋”“蔣炳枕山?!?。每半葉十二行,行二十三字,小字雙行,行三十三字,黑口,無魚尾,左右雙邊。
此本今存。公藏書目著錄多本。翻印本有清道光七年(1827)苕溪吳氏醉六堂刊本、蘇州交通益記書館刊本。又有上海掃葉山房石印本(清宣統(tǒng)三年、民國七年)、上海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影印本有《續(xù)修四庫全書》1322冊據上海圖書館藏本影印。又有凌朝樞點校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初版,1989年修訂版)。
此本所用底本,據卷首《例言》,是清代前期盛行的劍光閣刊本?!豆{注》十四卷的卷數,也是沿續(xù)全集本所收詩的編次。又據所謂的眠琴山館藏至元本,補入曹之謙續(xù)采詩*施國祁從眠琴山館借讀的所謂“元刻曹益甫至元庚午本”,因為《南潯劉氏眠琴山館藏書目》失傳,已無從考定其真假。從至元本流傳湮晦的狀況看,眠琴山館所藏極有可能與唐翰題藏本一樣,是抽去李瀚序而冒充元刊的明刊汝州本。傅增湘指出:“惟李瀚同時別刻有《詩集》二十卷,寫刻視《文集》為工,余曾藏有一帙,不知者咸以為元刊。余頗疑施國祁所言暝琴山館藏元至元本即是刻也?!?《藏園群書題記》,同上,第768頁)另外,施國祁《例言》提及清中葉以前所有遺山集刊本,唯獨不及汝州本,這也是可疑之處。。參校的本子,包括至元本、至順本和開封本,又參考《初白庵詩評》的校語。此本只收詩,卻不屬于單詩本的系統(tǒng),而是全集本的后裔,并雜有單詩本的血統(tǒng)。
施國祁沒有交待底本選擇的理由,為何是晚出的華希閔本,而不是元明舊本,為何是收詩較少的全集本,而不是收詩更全的單詩本。由《例言》所述推測,大概華希閔本是歸安夙好齋主人楊知新(號拙園)所贈,便于用作工作底本,而開封本、至元本是從劉桐眠琴山館借讀,至順本既非足本又是從楊鳳苞(號秋室)假讀,只能用以參校。另外一個原因可能是,施國祁原定箋注詩文全集,所以選用全集本,而最終完成的只有詩箋。稍晚的張穆提到:“近烏程施北研氏,熟于金源掌故,有《遺山詩文箋》,極精博?!对姽{》初梓,吾友沈子惇即以相贈,近亦印行?!段墓{》仍郁未出也。”*《元遺山先生集》卷首張穆序。
瑞松堂本是最后一種單詩本,也是古代僅有的經過全面考訂箋注的遺山詩集。清末靈石耿文光(1830—1908)準確地指出:“此本只錄其詩,詳為之注,訂訛補闕,其功不少。前有總目、本傳、墓志、世系、年譜。讀遺山詩者,以此本為最佳?!?(清)耿文光:《萬卷精華樓藏書記》卷一百十九,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7年影印《山右叢書初編》本,第3954頁。
4. 陽泉山莊本
《元遺山先生集》四十卷,《續(xù)夷堅志》四卷,《新樂府》四卷,附凌廷堪撰年譜二卷、施國祁撰年譜一卷、翁方綱撰年譜一卷、附錄一卷、補載一卷。清道光三十年(1850)平定靈石楊氏陽泉山莊刊本。卷首張穆序。卷端題“元張德輝頤齋類次、平定后學張穆廉友校梓”。每半葉十二行,行二十三字,白口,單魚尾,左右雙邊。版心下題“陽泉山莊”四字。
此本今存。公藏書目著錄多本。翻印本有清光緒三年(1877)京都同立堂刊本、清光緒八年(1882)京都翰文齋刊本等。又有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石蓮盦匯刻九金人集》本,卷前宣統(tǒng)元年吳重憙序,卷末有繆荃孫光緒乙巳九月刻書跋。前有牌記:“靈石楊氏原刻本光緒八年京都翰文齋書坊印行?!眱确庥诸}:“遺山集光緒三十一年乙巳補于江寧?!薄缎聵犯肪砦灏嫘南骂}:“石蓮庵補刻?!笨梢娛彵Q本是據翰文齋本重印,又補刻缺佚的《遺山新樂府》第五卷。
此本所收遺山著述各種的底本,葉德輝(1864—1927)《郋園讀書志》著錄時指出:“平定張石舟穆刻《元遺山集》,為遺山集大全之本。其詩文四十卷,從明弘治李叔淵本、康熙華希閔本、毛晉汲古閣本、南昌萬廷蘭本、烏程施國祁注本,勘定偽誤,別白是非,各類之后增補續(xù)編,凡遺山詩文佚見他書者,此本悉詳載之,可謂留心文獻者矣。《續(xù)夷堅志》四卷,從余秋室刊本重刻,舊傳只寫本?!缎聵犯肺寰?,《四庫》未收,阮氏元《揅經室外集》著錄,此亦從華本再刻?!赌曜V》三卷,施本從《詩注》本,翁本從《蘇齋叢書》本,凌本從漢陽葉氏鈔本,皆善本也?!?葉德輝:《郋園讀書志》卷九,楊洪升點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18-419頁。除詞集所本并非華本外,葉德輝的描述是準確的*關于詞集底本,張穆序只說:“樂府五卷,阮太傅《揅經室外集》載有提要,而《文選樓書目》初無其名。聞漢陽葉氏有寫本,數從相假檢,未獲也。”既未獲漢陽葉氏寫本,又不再交待另外的來源。而葉德輝所說的華本,實際上不收詞集。。
張穆校本收錄遺山詩、文、詞與小說,是遺山自著的首次匯集刊行。張穆序自稱:“遺山一家之業(yè),其存于今者,約略備矣?!备翟鱿嬉仓赋觯骸吧w遺山遺著五百年來至此乃蔚然萃為鉅觀,其致力可謂勤且卓矣?!?《藏園群書題記》卷十五,第767頁。
5. 讀書山房本
《元遺山先生集》四十卷,卷首一卷,《續(xù)夷堅志》四卷,《新樂府》四卷,附凌廷堪撰年譜二卷、施國祁撰年譜一卷、翁方綱撰年譜一卷、附錄一卷、補載一卷,趙培因考證三卷。清光緒七年(1881)忻州讀書山房刊本。卷端題“照平定張穆陽泉山莊本校梓”。卷首方戊昌《重刻元遺山先生集序》,卷末趙培因《重刻遺山先生集書后》。每半葉十行,行二十二字,黑口,無魚尾,四周單邊。
此本出于張穆校輯的陽泉山莊刊本。方戊昌序稱:“平定張碩洲苦心搜集,萃其詩文、樂府、年譜及《續(xù)夷堅志》,都為一集,刊行于時。今甫三十年,訪之平定,詢之京都,版已無存?!庇址Q:“檢郡中所存張碩洲所裒全集,加以校正,重付手民?!?陽泉山莊本,光緒八年尚有京都翰文齋重印本,可見板片尚存北京,而方戊昌光緒七年卻稱:“訪之平定,詢之京都,版已無存。”是未見而徑稱無存。重刻的表現(xiàn),一是版式的變化,二是重加校訂,并增補若干佚作,即趙培因《書后》所說:“爰取郡人士所校碩洲原本,與司孝廉冀北、年友李計部希白、張明府坪、胡文學警三及王君覆加商訂,脫者補之,訛者更之,疑者闕之,其有各書互異與文有可商者,別為考證三卷,以俟博雅君子辨正焉。至編輯次第,一依碩洲之舊。惟補載中收錄稍濫及與本書重復者,酌刪三則。其增入集內者,有五律四首、七律一首、詞四首,則郝孝廉曼修、子才兩君暨家用九兄新從諸書所采得也?!?/p>
6. 汗青簃本
《遺山詩鈔》三卷,樊宗源輯。清光緒十年(1884)刻本。內封牌記:“光緒癸未季秋敘州汗青簃刊?!备角骞饩w十年慶符樊宗源序、《金史》本傳及郝經所撰遺山墓銘。南京圖書館、四川大學圖書館等有藏本。
據樊宗源序,此本系摘自陽泉山莊本,雖僅三卷,遺山詩悉數收錄。卷上,五古、七古、雜言;卷中,樂府,五律、七律;卷下,五絕、七絕。
以上清刊本,翻印者不計,凡六種。
以上元明清三代刊本,翻印者不計,凡十三種。
在遺山集傳本中,諸刊本流傳有緒,收錄完整,又迭經學者校訂,顯然構成權威的流傳譜系。然而,無論刊本如何盛行于世,載籍可稽的抄本始終不絕如縷。在中統(tǒng)本之前,除家藏稿本外,已有作為副墨的抄本行世。在中統(tǒng)本、至元本、至順本三種元刊本問世后,明代中期李瀚仍然感到刊本不易獲見,書在人間,多是抄本。在李瀚倡率的汝州本、開封本先后付梓后,文徵明后人仍然世代收藏楷體精寫的玉蘭堂抄本,其他明人舊抄本甚至流傳至今。而在有清一代,遺山集從康熙至光緒間先后刊行五次,并產生更多的翻印本,清抄本仍有數種幸存至今,并得到學者的批校和珍藏。
這些抄本,無論已佚或尚存,無論出于名家所書或佚名所寫,都表明手抄本文化及其相應的閱讀方式在印本時代的持續(xù)存在和影響。在遺山集諸傳本中,抄本的??眱r值也許不應高估,然而諸多抄本存在的意義不僅在于此。一方面,在遺山集近八百年的流傳中,抄本與刊本并存互補,共同作為知識階層可以獲取的書籍資源;另一方面,在刊本的流傳鏈條中,抄本有時成為其中的一環(huán),已佚的舊刊本通過其傳抄本而得到重刊。
這些經常來源不明的抄本,除名家抄校批跋外,一般不見諸著錄,也不會得到珍存,幸存于世的十數種遠遠并不能反映實際的數量。這里只依據相關資料介紹其中五種。
1. 玉蘭堂舊鈔本
《遺山詩集》二十卷,明長洲文氏玉蘭堂舊鈔本,楷書字體,四冊。
此本未見書志著錄,僅見于嘉興錢儀吉(1783—1850)《衎石齋記事續(xù)稿》卷七《跋遺山詩集玉蘭堂舊鈔本》:
“《遺山詩集》,寫本四冊,前后有文嘉、休承、文彭、文掞、賓日諸印文。又有玉蘭堂圖書記印。第四冊前頁,有十二硯齋及東吳文獻衡山世家印,知為文氏故物。楷法勁秀,不必定是衡山,要出善書人手。史婿叔平得之山陰,喜以示予。遺山詩單行本,以至元庚午刻曹益甫本為最古。昔予里居,嘗從友人借觀,凡二十卷,前有段氏序。詩凡千二百余篇,又續(xù)增八十余篇。今此本亦二十卷,篇數略相當,知從至元本鈔錄者?!?(清)錢儀吉:《衎石齋記事續(xù)稿》卷七,《續(xù)修四庫全書》1509冊影印清道光刻咸豐四年蔣光焴增修光緒六年錢彝甫印本,第187頁。
錢儀吉跋稱,文氏玉蘭堂舊鈔本出于至元本。這種可能性當然是存在的。不過,從文徵明(1470—1559)的生活年代看,他所抄錄的也可能是重刊至元本的汝州本。另外,與施國祁年代相近的錢儀吉,他所經眼的所謂至元本,可能也是汝州本。
錢儀吉跋記述卷中鈐印,可見文氏世代珍藏此舊鈔本,從明代嘉靖、萬歷初的文彭、文嘉(字休承),至清初的文掞(賓日、十二硯齋)。此本后歸史叔平,今未見。
另外,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著錄一種玉蘭堂舊藏開封本遺山集,稱:“卷首有玉蘭堂、辛夷館暨季振宜印記,蓋文氏舊藏后歸滄葦者。”*(清)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卷三十二,馮惠民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第499頁。
2. 汲古閣藏舊抄本
毛扆《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著錄:“元遺山詩集八本。舊抄 三兩二錢?!?清嘉慶士禮居刊本)在這部鬻書目錄中,毛扆沒有提供這部舊抄本的更多特征,或許是汲古閣所刊遺山詩集的底本。今未見。
3. 士禮居藏明鈔本
《元遺山集》三十卷,明鈔本,何焯校,湯燕生、黃丕烈遞藏。
此本今未見,僅據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著錄:“遺山集元刻僅見五硯樓曾藏十余卷,昔年借校家傳鈔本,知近本校明刻錄出居多。是本為明湯燕生嚴夫氏所舊藏,亦出自明本。其朱筆字的系何義門手跡。較他本多是正,視元刻亦在伯仲間矣。嘉慶乙亥午月得此因識,蕘圃?!?(清)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卷六,清光緒間潘祖蔭刻本。
此本卷數與諸刊本皆不合,來源無考,下落不明。黃丕烈跋聲稱此本出自明本,想必是開封本,而脫去十卷;又提出此本經何焯校訂后,文字接近他曾借校的五硯樓舊藏元刊本十余卷。概言之,黃丕烈跋提供的信息比較混亂,與可考的遺山集都不相吻合。
4. 耕釣草堂舊鈔本
《遺山先生詩集》二十卷,呂留良南陽耕釣草堂抄本。前有莫友芝跋。三冊。每半葉十二行,行三十字,無欄格?,F(xiàn)藏于國家圖書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
莫友芝同治七年戊辰(1868)在蘇州書肆購得此本,手跋略曰:“此影鈔明弘治戊午汝州重刻曹益甫所編二十卷本……此之細行密字,蓋猶元式也?!庇衷唬骸按烁灢萏糜俺f本,舊有段稷亭氏至元庚午為益之二子刻書引,亦載叔淵此書序,而云附,則其據汝州本或至元本,未可知也?!擞笆蛛m未致佳,然殊不草草,細行密字,矧大資我舟車耶?!?《宋元舊本書經眼錄》附錄卷一)
此本后歸南潯劉氏嘉業(yè)堂?!都螛I(yè)堂藏書志》卷四著錄,繆荃孫、董康所撰提要,記述此本相關特征:“此本密行小字,書口書‘南陽講習堂鈔書’,或作‘南陽耕釣草堂’,或作‘南陽村莊’,呂晚村藏書。有莫子偲手跋并其父子印記?!?繆稿)“此本密行小字,為南陽講習堂抄書。……有‘莫友芝圖書印’‘子偲’‘莫印彝孫’‘莫印繩孫’諸記?!?董稿)而劉承幹所撰提要對莫友芝的判斷提出異議:“按元遺山詩無小字,此本亦非影鈔,跋語過夸,不足據?!?劉稿)*繆荃孫、吳昌綬、董康撰:《嘉業(yè)堂藏書志》,吳格整理點校,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598-599頁。從行格上看,此本確非汝州本的影抄,抄錄的來源也未必就是汝州本,也可能是汲古閣本。
5. 靜樂故家藏舊抄《遺山詩集》
清乾隆五十九(1794),忻州知州汪本直修葺元遺山墓,重建野史亭,并訪求遺文。據山西學政戈源記載:“刺史汪公既修遺山先生墓,復博求遺文,于靜樂故家,得舊抄先生詩,并此《世系略》一則,今摘出,附刊于此。督學使者河間戈源識?!?(清)翁方綱:《元遺山先生年譜》附佚名《遺山先生世系略》后戈源按語,清咸豐三年(1853)南海伍氏刊《粵雅堂叢書》本。
汪本直于靜樂故家訪得的舊抄遺山詩,同時靜樂人氏李鑾宣在其題墓詩自注中同樣提及:“舊鈔《遺山詩集》,每首下注作詩歲月,較世行本為詳,先大父中憲公所藏書,余家故物也。余索米長安,離里門幾及二十年,未曾目睹此本。今為守愚先生(汪本直號守愚)購去,緣是重其葺遺山墓。表兄馮仲匢學博來京師,為余詳言之。余聞是舉,既嘆祖研之不能守,而又深喜官茲土者表章先賢之功不朽云?!?翁方綱:《元遺山先生年譜》附《忻州刺史守愚汪君重修元遺山先生墓詩》所收李鑾宣三首其三自注,同上。
李鑾宣提及,此舊鈔《遺山詩集》的特點,是“每首下注作詩歲月,較世行本為詳”。如果所言屬實,這應該是具有很高價值的舊抄本。遺山集自張德輝編次(甚至是家藏稿本)以來,都如翁方綱所講的“粗分各體而時地則未嘗一一細考也”,所收詩也大多不注年月。翁方綱顯然應該知道此舊鈔本,李鑾宣的題墓詩就附錄于翁方綱所撰年譜之后,并且翁方綱在年譜附錄中也提到“靜樂舊抄遺山詩后世系略”*翁方綱:《元遺山先生年譜》附錄,同上。。令人遺憾的是,不管是訪得舊抄的汪本直、舊藏的主人李鑾宣,還是撰寫年譜的翁方綱,都沒有提供有關此舊抄本的更多信息。近讀忻州人氏張俊赟《李鑾宣野史亭歌詠元好問》一文,稱:“(汪本直)從靜樂縣五家莊李鑾宣的老家購得渤海戴明說手抄《遺山詩》《遺山先生世系略》和《元遺山墓圖》?!?文載忻州傳媒網)所謂“渤海戴明說手抄《遺山詩》”,不知所本,姑記于此,俟考*戴明說,字道默,滄州人,工書畫,生活于明末清初(詳參張玲:《戴明說生平及作品創(chuàng)作年代考證》,載《美苑》2010年2期)。所謂戴明說手抄本,年代應定于明清之際。。
(作者單位:江南大學人文學院)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宋以后師古詩學研究”[12YJC751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