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倩
(湖北理工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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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馳電影的美學研究*
程雅倩
(湖北理工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3)
[摘要]文章重點從美學角度賞析周星馳電影中的美學風格和原理。在電影全球化的影響下,周星馳的電影風格也發(fā)生了改變,他近期推出的電影除了繼續(xù)延續(xù)其無厘頭搞怪風格以外,還雜糅了眾多的美學元素:距離之美、荒誕滑稽之美、悲劇之美、崇高之美。
[關鍵詞]周星馳;電影;陌生化;荒誕;崇高;悲劇
繼拍攝《長江七號》之后,周星馳又拍攝了一部以古典名著《西游記》為原型改編的電影《西游降魔篇》。這部電影一經(jīng)上映,就以全國票房突破10億的佳績,創(chuàng)造了電影界的神話。自1990年代中,周星馳開始參與編劇、導演等工作。早在1994年的《國產(chǎn)凌凌漆》,周星馳便初次列名導演之一,其后他成立了星輝公司,作為出品人制作了電影生涯以來第一部作品《食神》。
周星馳作為導演拍過十多部電影,在國內(nèi)以及國際影壇都有很大的影響力,從最早的《國產(chǎn)凌凌漆》到現(xiàn)在的《西游降魔篇》,每一部影片都深深地打上了周星馳的烙印。但是從最早到現(xiàn)在,周星馳的電影風格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時代和觀眾的喜好逐步轉(zhuǎn)變的。周星馳自己也曾經(jīng)說:“不能一種風格拍到死,那不是我?!笨梢哉f,周星馳拍攝的電影,其風格是在逐步探索中形成的。
在周星馳1990年代末期拍攝的電影中,他集合喜劇與荒誕的類型元素,首創(chuàng)無厘頭的風格。如,電影《國產(chǎn)凌凌漆》、《食神》等,在電影中人物夸張的行為,搞笑的臺詞,無厘頭的表現(xiàn)形式,以周氏幽默給觀眾帶來了快樂。周星馳的電影以無厘頭和后現(xiàn)代主義為其鮮明的藝術特色,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但是周星馳的電影能一次次的創(chuàng)造票房神話,受到眾多觀眾的喜愛,除了無厘頭風格的延續(xù),其背后還有周氏風格的轉(zhuǎn)變。很難說周星馳的電影風格是從具體哪一部影片開始的,這種變化是一步步的。從周星馳近期拍攝的一些電影,我們可以看到,除了延續(xù)以前的無厘頭風格外,還融合了很多新的美學元素。他不再滿足于一味迎合觀眾的需求來搞笑,其作品越來越多地體現(xiàn)了作者的人文關懷和對生命、對世界、對理想的思索。本文力圖運用美學的研究方法,來研究轉(zhuǎn)型之后周星馳電影中的美學元素,其中包含距離之美、荒誕滑稽之美、崇高之美、悲劇之美。
一、陌生化——距離之美
古典名著《西游記》中的師徒四人形象已經(jīng)深入人心,要想拍出新意,這對導演是個挑戰(zhàn)。因此,如何在角色設計上推陳出新、不落入俗套,真的很難。陌生化理論是20世紀初俄國文學理論家什克洛夫斯基等人提出的文學主張,陌生化是指損壞語言的一般標準,使普通語言變形、扭曲、拉長、縮短、顛倒,從而造成不同于普通語言的“陌生化”效果,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把我們從語言對我們的感覺所產(chǎn)生的麻醉效力中解脫出來[1]。簡單來說,就是距離產(chǎn)生美。
與古典名著《西游記》中的人物相比,周星馳對師徒四人不管是從形象上、性格上,還是從社會背景上,都做了很大改變,變動之大甚至可以說是顛覆。首先周星馳在《大圣娶親》中對人物形象的設計就讓觀眾耳目一新,唐僧變成了非常愛嘮叨的人,還能唱出“only you”這樣的英文歌曲;神通廣大的孫悟空變成了膽小怕事,對愛情不負責任的小男人。在電影《西游降魔篇》中,唐僧又被刻畫成一個拿本《兒歌三百首》降魔的道士,原本老實厚道的沙僧也變成吃人的魚妖,丑陋的豬八戒竟然變成了油頭粉面的書生,無所不能的孫悟空更是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連砍個甘蔗手都流血的毛猴子。
其次,周星馳對故事發(fā)生的背景環(huán)境也做了很大的變動。在電影《西游降魔篇》中,故事雖然發(fā)生在古代,但劇中人物的言行卻帶有鮮明的現(xiàn)代風格。如劇中的女主角一反古代三從四德婦女的形象,變成了潑辣的“綠林好漢”;孫悟空竟然跳起了現(xiàn)代舞。劇中人物的語言,也帶有現(xiàn)代口味,就像孫悟空說的:“想當年我拿著兩把西瓜刀,從南天門一直砍到蓬萊東路!來回砍了三天三夜……”,很容易就讓人聯(lián)想到了現(xiàn)代的黑社會。總之,電影中人物的一言一行,都與古典名著《西游記》中的人物形象相去甚遠,這就使環(huán)境也發(fā)生了改變,不是發(fā)生在古代,而是發(fā)生在現(xiàn)代。這種改變拉開了觀眾與原著的心理距離,帶來了不一樣的新奇體驗,也帶來了不一樣的《西游記》。
二、荒誕滑稽之美
在中西方喜劇史上,營造喜劇的方式往往是巧合或誤解。當周星馳以一種新的喜劇風格“無厘頭”出現(xiàn)時,立刻受到觀眾的熱捧。無厘頭的核心思想是解構(gòu),解構(gòu)是一個來自西方的術語,其意義就是打破現(xiàn)有的單元化的秩序,這里面包含道德、婚姻、集體意識、思維習慣、民族文化等等。解構(gòu)主義就是反對一切權威,反對中心話語,打破人類對理性的近乎偏執(zhí)的崇拜,否定一切,解構(gòu)一切,這恰好符合了那一代年輕人叛逆的心理。周星馳將他對解構(gòu)主義的理解,轉(zhuǎn)化為處理電影語言的方式,形成了風格獨特的周氏幽默。
周星馳電影的無厘頭風格,一直就帶有荒誕滑稽之美,這主要以夸張和諷刺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周星馳喜歡把這種夸張和諷刺做到極致。在電影《唐伯虎點秋香》中,一代才子唐伯虎拿著毛筆,如行云流水般揮舞,但出乎觀眾預料的是,他在用毛筆烤雞翅,這是對某些裝腔作勢的文化人的諷刺。在電影《大圣娶親》中,唐僧的嘮叨竟然把孫悟空念到發(fā)瘋,以及在危及生命的關鍵時刻,唐僧還能說:“下雨啦,收衣服啦”。這不能不說是對唐僧迂腐呆板的夸張和諷刺。在電影《功夫》中,設置了一些很有特色的租客角色,如那長得很丑卻愛美的姑娘,占用公共用水洗澡的小伙等,都是對現(xiàn)代人的一種諷刺。還有在《西游降魔篇》中,在和暴戾的魚妖決斗的關鍵時刻,玄奘拿出本《兒歌三百首》,唱起歌來;孫悟空教段姑娘扭屁股跳現(xiàn)代舞;玄奘對著大塊頭男人跳起舞蹈等,都帶有周星馳的無厘頭風格,這種滑稽和荒誕也都讓觀眾捧腹大笑。
在分析喜劇是如何形成的文章里,尼古拉·哈特曼指出,喜劇中常常會產(chǎn)生某種“透明錯覺”:在觀察者面前屬于某種深遠內(nèi)層的東西被虛構(gòu)成為偉大而重要的事物,為的是最后化為某種無意義的東西。這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低下卑劣的東西以高尚堂皇的面貌出現(xiàn),如,武林高手“空虛公子”出場時,坐著轎攆,周圍撒滿鮮花還要被美女簇擁;另一種是無足輕重的東西以異常嚴重的面貌出現(xiàn)[2]。周星馳尤其擅長后一種,例如,電影《西游降魔篇》中的一個鏡頭是被砍頭的人鮮血直冒,下一個鏡頭就告訴觀眾這血其實是用水管噴的雞血,還總也止不住。周星馳就是把這種合道德、智慧與新奇與一體的搞怪、夸張發(fā)揮到極致,制造一種搞笑的效果。
三、悲劇之美
周星馳以前拍的喜劇片,很多都是單純的搞笑,觀眾笑過之后就忘了,但近期拍攝的電影不管是《功夫》、《大話西游》還是《西游降魔篇》等,都是喜中有悲、笑中帶淚的,都有一種苦澀的味道。這不僅僅是他作為導演處理電影的一種方式,也是他作為導演的人文關懷和對生命、對世界、對理想的思索,是個人對現(xiàn)實的反抗。
在以上提到的電影中,都有好人沒有好報,善良的人被惡人欺負,無辜的人無辜的死亡這樣的情節(jié)。在電影《西游降魔篇》中,魚妖被人誤打致死,心中的怨恨使他化身成妖;豬妖原本是個癡情的好男人,卻遭遇了感情的背叛,變成了專殺負心漢的劊子手。人之初,性本善。當我們遭遇誤解時,是以德報怨還是以惡制惡,這是我們當今社會面臨的敏感話題。導演把悲劇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引發(fā)觀眾思考。
愛情是電影中最美的話題,在周星馳的電影中也不例外。在《大圣娶親》中,紫霞仙子犧牲自己,救了自己的愛人——至尊寶,在那一刻觀眾也為之落淚。在《西游降魔篇》中,段姑娘慘死在唐僧面前,這也讓觀眾為之動容?!氨瘎∈菍⑷松拿篮盟核榱私o人看?!濒斞赶壬倪@句話一語中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可是面對死亡時,產(chǎn)生的焦慮、恐懼和絕望卻總是讓人無法面對。如此美好的人和事,卻要毀滅,這真的是一場悲劇,這種苦澀的滋味讓觀眾久久回味。不僅如此,周星馳還以喜劇的方式處理悲劇。當唐僧的頭發(fā)被孫悟空扒光時,心疼的段姑娘喊:“竟然把他搞成這個樣子,你當我是吃素的?”悲劇并非一無是處,它恰恰是歷練人生的最有效的武器。尼采說過:“悲劇是肯定生命的最高藝術?!北瘎〗o人帶來撼動人心的力量,以及其中所夾雜著的美的升華[3]。
四、崇高之美
周星馳在近期的電影中,把過去解構(gòu)的文化傳統(tǒng)和人生價值又重新進行了建構(gòu),如,《長江七號》中,周星馳就會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們雖然窮,但是不亂說臟話,我們不去偷、不去搶。不屬于我們的東西,我們不拿。你要努力讀書,做一個有用的人?!痹陔娪啊豆Ψ颉返淖詈笠欢吻楣?jié)中,周星馳扮演的意志不堅、一事無成的小混混要對抗幾百人的斧頭幫和一個練武功入了魔的殺人魔。當小混混星仔和數(shù)百的黑衣人決斗時,讓人聯(lián)想起電影《黑客帝國》中的場景。周星馳把星仔設計成了拯救世界的救世主的形象,對抗黑暗勢力,拯救全人類。不管是積極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還是這種犧牲小我、拯救大我的行為,經(jīng)過周星馳的演繹,產(chǎn)生了一種崇高的境界,帶給了觀眾震撼和美的享受。
審美精神的嬗變也是與時代精神相呼應的。美學史告訴我們,人類追求崇高的道德精神,從本質(zhì)上說就是為了確證社會進步的必然性和人類自身在這種進步中的主體地位和巨大力量,謳歌“大寫的人”,弘揚人文精神[4]。在電影《西游降魔篇》中,玄奘這個堂吉訶德式的人物,一再受到挫折,到處碰壁受辱,遭到世人的嘲笑,但是玄奘最終還是通過個人的不斷奮斗取得了成功。整個奮斗的過程產(chǎn)生了一種崇高的美。電影中的玄奘拿著一本《兒歌三百首》去捉妖,妖怪的力量及本領對玄奘來說是無比強大的,這種強大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圍,尤其是在電影最后,孫悟空的威力無比,可以摧毀一切,尤其是在殘忍地打敗各大武林高手,來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玄奘面前時,造成的強大的壓力,連觀眾都為之恐懼。最后當玄奘用佛教的信念戰(zhàn)勝了恐懼,戰(zhàn)勝了孫悟空時,觀眾就由對孫悟空的恐懼產(chǎn)生的痛感轉(zhuǎn)化為了肯定玄奘的尊嚴而產(chǎn)生的快感。在這個過程中,觀眾就獲得了崇高這一美的體驗。還有段姑娘為了玄奘,穿著雪白的衣服,唱著歌誘捕豬妖時;為了保護玄奘,和孫悟空作拼死一搏時,我們都體會到了她無私的奉獻、崇高的美德。
就像堂吉訶德一樣,雖然能力有限,但卻為了正義大戰(zhàn)風車,正是這種信仰、這種理想感動了我們,升華成為崇高的美。在周星馳以前的電影中,他解構(gòu)一切,蔑視一切;而在近期的電影中不僅有解構(gòu),還有建構(gòu),建構(gòu)起了對人生理想的追求,對真善美的追求。正如電影《西游降魔篇》最后,那溫暖的佛光,撫慰的大手,妖怪們由惡到善的轉(zhuǎn)變,使我們看到了人間的真愛、人生的希望。
五、總結(jié)
在中國電影史上,電影人對美的追求從未間斷過。導演對美的塑造也有了頗深的造詣,如,張藝謀鏡頭拍攝的畫面之美,賈樟柯電影的紀實之美,王家衛(wèi)電影中的音樂之美等。周星馳的電影除了一如既往地發(fā)揮其無厘頭風格——搞怪、滑稽之外,也揉合了眾多的美學元素,使觀眾在觀影過程中,體會到了距離的美、滑稽的美、崇高的美、悲劇的美,這些美的元素形成了周氏喜劇的獨特美學,給觀眾以美的享受。這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和要求完美的工作態(tài)度以外,也是電影市場全球化的大勢所趨,是迎合時代精神的轉(zhuǎn)變。而且這些美學追求也一直是整個人類社會進步的精神食糧和力量之源。
參 考 文 獻
[1]特倫斯·霍克斯.結(jié)構(gòu)主義和符號學[M].瞿鐵鵬,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
[2]葉朗.現(xiàn)代美學體系[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3]蔣欣然.哈佛幸福課[M].上海:龍門書局,2011.
[4]巫曉燕.作家文化心態(tài)與審美精神的嬗變[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龔勤)
The Research of Film Aesthetics from Stephen Chow
CHENGYaqian
(Hubei Polytechnic University, Huangshi Hubei 435003)
[Abstract]In the globalization of film,Stephen Chow has changed his style from the usual funny one to a mixture of aesthetic elements and fun in his recent films staged.We will find such aesthetic elements as the beauty of distance,ludicrous beauty,the beauty of tragedy and the lofty beauty.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esthetic style and principle in Stephen Chow's films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aesthetics.
[Key words]Stephen Chow;film;strangeness;ludicrous;lofty;tragedy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662(2016)02-0046-03
[作者簡介]程雅倩,館員,碩士;研究方向:廣播電視藝術學。
*[基金項目]湖北理工學院校級科研項目“周星馳的電影美學研究”,項目編號:14xjr23q。
[收稿日期]2015-03-27
DOI編碼:10.3969/j.ISSN.2095-4662.2016.0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