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佳伶

(北京電影學院，北京 1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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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董立勃小說《天邊炊煙》中最具傳奇色彩的女性形象

姬佳伶

(北京電影學院，北京 100000)

女人一直都是董立勃小說中的主角，她們的壓抑、她們的叛逆都存活于只屬于她們的故事之中。董立勃不斷用筆尖觸碰著這些下野地女人們的精神世界，試探她們的喜與悲?！短爝叴稛煛愤@部長篇小說的初稿是在1999年完成的，這也是董立勃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董立勃在《天邊炊煙》后記中說，這本書首先是寫給他自己的?！短爝叴稛煛芬还灿芯耪?，以第一人稱展開敘述，描寫了一個男孩在下野地農(nóng)場成長到青年的片段經(jīng)歷?！短爝叴稛煛分械摹拔摇必灤┦冀K，代入感極強，由“我”來講述“他們”的故事，來講“他們”生活的世界。而小說中的“他們”里，“她們”竟是那樣的鮮活。

董立勃；《天邊炊煙》；女性形象

一、關(guān)于她們的二三事

《天邊炊煙》這部小說中最具有傳奇色彩的女性形象是“阿柳”和“我小姨”。這兩個女人雖然性格截然不同，但骨子里都有著相似的浪漫與堅韌，相近的勇敢與聰慧。關(guān)于“阿柳”的故事，董先生寫在了《天邊炊煙》的第二節(jié)《冰層下也流著水》中?！鞍⒘钡墓适乱獜摹拔业比诟年牣斁l(wèi)說起。由于一家人都跟著“我爹”搬去了勞改隊住，于是新家就安在了河邊。后來，一個叫“阿柳”的南方女人來家尋求幫助，“我娘”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鞍⒘迸c“我娘”很投緣，對“我”也很好，“我娘”還惦記著給她找個工作再找個婆家，“阿柳”卻一直拒絕。“阿柳”是帶著故事來到新疆的，她原本有個要結(jié)婚的小伙子，結(jié)婚需要村支書簽字，由于村支書看她漂亮，欲通過權(quán)利占其便宜，被小伙子砍瘸了腿之后又繼續(xù)騷擾“阿柳”，于是“阿柳”逃離了村子，輾轉(zhuǎn)到了“我家”。冬天，取水是需要去冰面鑿洞才能挑水上來，每次“我”陪“阿柳”去挑水都能遇見一個叫“劉開”的勞改犯。后來“阿柳”自己去挑水，挑水的次數(shù)也開始增多。在一次意外中“我”掉進了冰洞，“劉開”救了“我”，為了答謝他，“阿柳”通過“我爹”進入監(jiān)獄，端了碗姜湯給“柳開”。下雪的早晨，“阿柳”去挑水，雪越下越大，許久不見阿柳回來，而“阿柳”不見的同時，“劉開”也不見了。原來，“劉開”就是“阿柳”愛著的那個小伙。

有關(guān)“我小姨”的故事，董先生詳細地在《天邊炊煙》第三節(jié)《黑夜也有一點亮》和第六節(jié)《大風吹過沙塵起》里敘述?！拔倚∫獭遍L得漂亮，性子烈，關(guān)于她的故事自然與愛情有關(guān)?！拔倚∫獭钡墓适掳l(fā)生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身上，其中一個叫“李拐子”，一個隨身帶著槍而且能活捉狼娃子的瘸腿男人；另一個叫“吳之干”，一個溫文爾雅的文藝青年，文革期間被打成右派的知識分子。“李拐子”追求“我小姨”未果，但他對“我小姨”瘋狂的愛驅(qū)使他強奸了“我小姨”，性子剛硬的“我小姨”告發(fā)了他，“李拐子”被判了十年。后來，“我小姨”與“吳之干”相愛，卻又因“吳之干”被打成右派后兩人的愛情遭受百般阻撓。因立功而被提前釋放的“李拐子”再次歸來，“我小姨”，“吳之干”和“李拐子”三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二、不合時宜的愛情

“我小姨”和“阿柳”這兩個勇敢堅強的女人因各自傳奇的愛情故事而飽受磨難，也因她們的不合時宜的愛情而歷經(jīng)滄桑，但最終她們得到的，不僅僅是一個完整的自己，還有傳奇的人生。小說中，“阿柳”與“劉開”在勞改農(nóng)場見的第一面是在河邊，“我”和“阿柳”一起去挑水，“劉開”見到“阿柳”的瞬間就把水撒光了，兩個人相視無言，“阿柳”和“我”去挑水，以往都會幫“我”的“劉開”這次卻并沒有幫忙，很反常。董先生只用了幾句話便道出了“阿柳”與“劉開”的關(guān)系是微妙的，他們不僅僅只是認識，“劉開”對于“阿柳”的出現(xiàn)是驚訝的，而“阿柳”在隱藏著自己所有的情緒，兩人默契到不需要表達，因為他們的愛情不需要鋪墊?！鞍⒘钡牡絹?，目的就是為了愛情，她是來勞改農(nóng)場尋找自己的愛人的，而她的愛人就是“劉開”。她利用每天挑水的機會去見劉開，她一直在隱藏自己，藏地很深很深，直到一天夜里，一個勞改犯出逃后被哨兵用槍打死?；蛟S正是這一槍，打醒了熟睡的“阿柳”，告知她的愛情是有機會自由的。而“我”掉入冰窟被“劉開”救，仿佛也是命運給“阿柳”的機會，她抓住了這個機會，通過“我爹”進入號子，給“劉開”送了一碗姜湯。正是這一碗姜湯，暖化了愛人勇敢的內(nèi)心。第二天，大雪封山，“阿柳”出門挑水，和“劉開”同時消失在了雪地中，而這場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劉開”因為對“阿柳”的愛，砍傷了傷害“阿柳”且阻撓他們愛情的村支書，進了勞改農(nóng)場?！鞍⒘睘榱俗约旱膼矍椴幌О仙嫒f里來到邊疆尋找愛人的蹤跡，她這一路的艱辛只為換取能夠見愛人一面的機會。正是因為這個故事的女主角是“阿柳”，她的傳奇之處在于這個看似柔弱的南方女人帶著秘密孤身一人來到邊疆尋找愛人，她的堅毅與執(zhí)著讓她與“劉開”這段不合時宜的愛情因在那個特殊年代而衍生出一個又一個熱血且浪漫的故事，這些故事隱藏在他們勇敢內(nèi)心的背后，隱藏在秘密的背后，隱藏在謠言的背后，他們的再次相遇正是“阿柳”的堅持換來的。這對出逃的戀人互相攙扶走在雪地里的每一步都是溫暖的，或許他們并不清楚是否能活著走出這白雪皚皚的農(nóng)場，他們也并不在乎接下來面對的是死亡還是遙遠的春天，他們只想此時此刻能夠和彼此在一起，一起去面對未知，一起幻想著那天邊的炊煙正是從他們家的爐灶上方升起。

“我小姨”在認識“吳之干”之前，“李拐子”因深愛著她而在洪水來的那一天強行占有了她。在“我小姨”眼中，“李拐子”就是個土匪，她喜歡的男人必須得有文化。“李拐子”以為自己占有了“我小姨”，就能把她娶回家，但是，“我小姨”并沒有為了所謂的名聲去順從所有人的意，受到了侮辱女人必須要保護自己，堅強的“我小姨”告發(fā)了“李拐子”，“李拐子”被判了十年，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然而關(guān)于“我小姨”的閑言碎語也因時間的流逝而轉(zhuǎn)變成了心照不宣。之后，一批又一批知識青年下鄉(xiāng)，“我小姨”愛上了溫文爾雅的知識分子“吳之干”?！袄罟兆印币蚬p刑，提前出獄，當他再次和“我小姨”相遇的時候，“李拐子”想要贖罪，什么都愿意為“我小姨”做。后來，與“吳之干”相愛的“我小姨”打報告要結(jié)婚，卻受到百般阻撓，“吳之干”被打成了“右派”被抓走了。無助的“我小姨”受盡了屈辱，她找到了“李拐子”求助。當“李拐子”把“吳之干”重新帶回到“我小姨”身邊的時候，他另一條腿也瘸了?！拔倚∫獭焙汀皡侵伞倍阍诤鷹盍稚钐幍男∧疚堇铮钡轿幕蟾锩Y(jié)束。“吳之干”平反后想要帶“我小姨”回城，卻被拒絕?！拔倚∫獭睂ⅰ皡侵伞彼蜕狭嘶爻堑能?。過了很久很久，大家都得知了“我小姨”和“李拐子”結(jié)婚的消息。

“我小姨”的愛情是屬于“吳之干”的。他們的愛情故事與“阿柳”和“劉開”的愛情故事都只屬于那個特殊的年代。因為“吳之干”是“右派”，所以“我小姨”拿不到結(jié)婚申請同意書，更不能和愛人一起光明正大的生活，只能逃亡到胡楊林深處的小木屋中提心吊膽過日子。她的愛情是不合時宜的，因不合時宜而受到百般阻撓，困難重重，甚至要賭上性命。但是“我小姨”就是這樣一個固執(zhí)又勇敢的女人，她深愛“吳之干”，就算因這個人粉身碎骨，她也認了，她只想和愛人在彼此相愛的時候一起度過最好的時光。當雨過天晴，一切恢復正常的時候，“我小姨”并沒有同意和“吳之干”一起回城，她認為自己已經(jīng)同愛人一起度過了最好的時光，足矣。這個勇敢又聰慧的女人明白，她與“吳之干”的愛情雖然不合時宜，但卻份外美好，為了保鮮這份美好，她決定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而“李拐子”的愛情是屬于“我小姨”的，因錯位的欲望而使自己失去自由，傷害了“我小姨”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的愛情。正是這不合時宜的愛也讓“李拐子”重獲新生，開始懺悔，用自己的方式“贖罪”，只為得到“我小姨”的原諒。而“我小姨”因感激“李拐子”救了自己與“吳之干”的愛情，在結(jié)束了與“吳之干”的關(guān)系之后，走向了這個愿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陪伴在了他的身邊。

三、直面命運就是直面自己

所謂命運，或許就是抉擇本身。人們面臨著太多相似的境遇，卻因性格和經(jīng)歷的不同而作出了各種各樣的選擇，又因選擇不同，結(jié)局也大不相同。假使作出了一個違心的選擇，那么自然就會得到一個違心的結(jié)局。唯有直面自己，才能直面命運。假使“阿柳”不來邊疆找“劉開”，她便不是“阿柳”了；假使“我小姨”跟著“吳之干”回城，她便不是“我小姨”了。因為這兩個女人的價值體系是建立在愛情之上的，她們做的一切決定都必須要符合愛情的邏輯，她們清楚知道自己的屬性，她們直面自己，了解自己，所以會作出小說中她們所作出的抉擇。命運之所以讓人畏懼，是因為那不可知的不可抗力。恐懼的力量會讓一個理性的人作出感性的決定，也會讓一個君子變成一個小人。往往能夠直面命運的人，都是內(nèi)心強大并且了解自己的人，他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們敢于直面自己的欲望，敢于與不可抗力做最后的搏斗?！短爝叴稛煛分械摹鞍⒘焙汀拔倚∫獭本褪歉抑泵孀约旱娜耍矣谕豢煽沽π麘?zhàn)。她們有著強大的自我意識，她們敢愛敢恨，她們純粹又堅強?！鞍⒘睘榱苏业健皠㈤_”，孤身一人跋涉萬里，她堅信自己還能再見到愛人，她堅信總有一天，他們一定能夠在一起。當然，她真的做到了?！拔倚∫獭睘榱藧矍?，忍辱負重，與“吳之干”隱居胡楊林，當“吳之干”要帶她回城之時，她卻理性拒絕，她明白那個遙遠的城市和即將回到城市的“吳之干”必將會變得陌生。她不奢望美好的東西能夠長久，她也清楚相聚與離開由不得她。于是，“我小姨”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生活，她不想愛到丟失自我。在“阿柳”和“我小姨”這兩個女人身上是看不到遺憾的，倒不是因為她們活得有多明白，而是她們對待自己是那么的坦然。正是這份坦然，讓這兩個普普通通在田間勞動的女人散發(fā)出傳奇的光彩。

結(jié) 語

《天邊炊煙》這部長篇小說最令人動容的地方就是董先生寫出了人性中的真切。而女人正是這部小說中“真切”的載體。在一份熱切的愛情中依然能夠保留完整自我的女人才會是可愛的，才能直面愛情帶給自己的一切，無論是幸福也好，苦難也罷，都能處之泰然。就像《天邊炊煙》中的“阿柳”和“我小姨”，她們身上的傳奇色彩正是來自于她們對待愛情的態(tài)度與對自己的尊重?！鞍⒘鄙砩系碾[忍是源自于她對愛情的堅持；“我小姨”身上的堅韌是源自于她對愛情的期待；她們在命運面前的無所畏懼是源自于她們忠于自己內(nèi)心的那份坦然。所以，在這兩個女人的身上是可以看到光的，這一束束光穿過她們在天邊炊煙升起時映襯著微光的笑臉，穿過她們面對苦難時強忍淚水直面命運的背影，直接閃耀著她們的靈魂。

[1] 董立勃.天邊炊煙[M].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

[2] 董立勃.我相信命運的力量[J].小說評論，200(5).

[3] 董立勃.我和我的小說(創(chuàng)作談)[J].紅豆，2005(1).

2015-12-21

姬佳伶(1990)，女，滿族，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電影劇本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