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暉
一 聲 長 嚎
一
在無名縣,趙肖交是最出名的獵手,他有百步穿楊的槍法,只要獵物進入他的視野,趙肖交就有九成的把握將它收入囊中,而且往往一槍擊中獵物的要害部位,因為槍法精準,無名縣的百姓送他一個響當當?shù)木b號:趙一槍。
趙一槍雖然名聲遠揚,但也有強勁的對手——獨眼狼。
這些年,趙一槍上山打獵,常碰上那只獨眼狼,獨眼狼每次見到趙一槍,眼里都會迸射出令人不寒而噤的兇光,獨眼狼對趙一槍刻骨仇恨當然有理由,它的一只眼睛就是被趙一槍打瞎的。
三年前,趙一槍上山打獵,看到一塊巖石上方開著艷麗的花朵,便爬上去摘。這時候,身后忽然傳來狼嚎聲,趙一槍打了個顫,急忙掉過頭,只見茂密的樹林里冒出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狼,它的身后跟著一只幼狼。老狼的眼紅得嚇人,它與幼狼一前一后向趙一槍所處的方向靠近。
趙一槍立即舉槍朝老狼射擊,由于慌張,子彈并沒有擊中老狼。
槍聲響起之后,老狼并沒有退怯,而是帶著幼狼繼續(xù)向趙一槍逼近。
趙一槍馬上意識到那是兩只餓慌的狼,做為一名年輕的獵手,趙一槍顯得驚慌失措,好在地形對他十分有利,巖石身后左右三面是幾人高的絕壁,狼絕對爬不上來。只有正面的石壁比其他三面稍矮而且坡緩,其高度狼是爬不上來的。
短暫慌亂之后,趙一槍恢復了鎮(zhèn)定,他火速裝彈藥,這時候,老狼帶領幼狼從巖石的正面向趙一槍發(fā)起兇狠的進攻,只見老狼兩爪搭在石壁上,弓著腰,它后面的幼狼,踩著父親的身子忽地一個躥跳,恰好露出一個腦袋和雙爪向站在巖石上的趙一槍發(fā)起攻勢,千鈞一發(fā)之際,趙一槍裝完彈藥,立即舉槍朝幼狼射擊。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幼狼的眼部鮮血四濺,它頓時倒下,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山谷,老狼看到心愛的崽子躺在血泊里,怒不可遏的它孤注一擲地躍起身子,朝趙一槍撲去。
又是一聲槍響,子彈擊中了老狼的要害部位,老狼倒下了。
趙一槍又朝痛得嗷嗷亂叫的幼狼舉起了槍,槍聲響起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把他驚呆了,只見奄奄一息的老狼忽然從地上蹦起,它的身子像一堵墻,替幼狼擋住了呼嘯而來的子彈。
動物的本能讓幼狼明白了一切,它立即掉轉身子,拼命往深山里跑。
二
幼狼轉瞬之間變成了獨眼狼,以前,它仰起頭,可以看到整個蔚藍色的天空?,F(xiàn)在,它抬起頭,天空變得殘缺且布滿陰霾,獨眼狼的心情頓時變得十分憂郁,它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父親。
獨眼狼的母親早逝,年幼的時候,它便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去世后,獨眼狼覺得天要塌下來了,絕望中,它想到了死,它來到懸崖邊,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就在它欲縱身一躍時,腦海里忽然閃出父親被殺的血腥場面,這場面將潛伏在獨眼狼身上的狼性徹底激活,那一刻,它給自己立下毒誓:一定要替父親報仇!
最兇狠的狼往往最沉默,獨眼狼也不例外,自從被打瞎一只眼后,它很少與狼群里的狼廝混在一塊,內(nèi)心充斥著自卑與仇恨的它一腦門心思都放在如何報仇上。趙一槍每次打獵,獨眼狼都悄悄地跟上他,瞅準機會后,獨眼狼便向趙一槍發(fā)起進攻。
以往,獨眼狼向趙一槍發(fā)起進攻之前,總要發(fā)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那充滿野性且?guī)е任兜暮拷新曌阋宰屗膶κ志駨氐妆罎?,趙一槍雖然也嚇得渾身打起了哆嗦,但做為一名出色的獵人,經(jīng)過短暫的慌亂之后,立即恢復了鎮(zhèn)定,他緊握手中的槍。
獨眼狼朝趙一槍狂奔而來。
趙一槍巍然屹立。
奔跑中的獨眼狼發(fā)現(xiàn)趙一槍并沒被鎮(zhèn)住,而是舉槍向它瞄準,它感到了恐慌,馬上轉過身,風一樣旋進密林里,讓獵人趙一槍無從下手。
見嚎聲不能將趙一槍嚇倒,獨眼狼換了個法子。以后的日子,只要發(fā)現(xiàn)趙一槍的身影,它便從趙一槍的身后發(fā)起進攻,沒有一聲吶喊,沒有一聲狼嚎,但趙一槍似乎有特異功能,獨眼狼起跑的那一刻,他無論身在何處,都會條件反射般地掉過頭,將槍口對準獨眼狼。
看到趙一槍反映如此靈敏,獨眼狼只好將仇恨的種子埋在心底,迅速將自己的身子隱入茂密的森林。
趙一槍原先在無名縣只是一個非常平庸的獵手,打獵的收入最多混口飯吃,可自從有了強勁對手后,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每次上山打獵,都如坐針氈,做為一個有血性的獵手,趙一槍發(fā)誓一定要拿下對他虎視眈眈的獨眼狼,為此,他雖到結婚年齡,卻無心娶妻,而是一門心思都用在了苦練槍法上,成了無名縣最出色的獵手。
趙一槍的槍法長了,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獨眼狼也練出了對付趙一槍的一套法子,它不僅跑起來像一陣風,而且在奔跑過程中,還拐來拐去,獨眼狼深知再出色的獵人,射出的子彈也不可能拐彎,獨眼狼的這手絕技,讓趙一槍舉著槍卻不知該朝哪放。
有了這么個兇殘的對手,趙一槍晚上都睡不好覺,只要聽到狼嚎聲,他便一骨碌從床上蹦起,迅速將上了膛的獵槍緊緊地攥在手心,警惕的目光從門縫里射出。
夜晚的天空星光閃爍,月色朦朧,趙一槍并沒有發(fā)現(xiàn)獨眼狼的行蹤,但這絲毫不能打消心頭的恐懼,他端著槍注視著門外的一舉一動,倏地,趙一槍的眼前幻出一只面目猙獰的惡狼,它的那只獨眼惡狠狠、陰森森、寒氣逼人。
那不是自己的對手獨眼狼嗎?趙一槍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就在他慌亂之際,獨眼狼發(fā)出一聲令人心驚肉跳的嚎叫后,風馳電掣般地朝趙一槍撲來,趙一槍經(jīng)過短暫的慌亂之后,立即恢復了鎮(zhèn)定,它的槍口牢牢地對準撲來的狼,就在他欲扣動扳機的那一瞬,惡狼忽然消失了,周圍又恢復了平靜。
盡管趙一槍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幻,但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就像一尊塑像紋絲不動地握緊手中的槍,一直守到天亮。
在與獨眼狼的對峙中,趙一槍感到身心疲憊,他一度萌發(fā)離開無名縣到外地闖蕩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否決了,做為無名縣最出色的獵手,被少了一只眼睛的狼嚇住了,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既然沒有離開無名縣的想法,趙一槍就得費盡心機將獨眼狼消滅,為此,他在獨眼狼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設下陷阱,但獨眼狼絕頂聰明,它從不上趙一槍的當,讓趙一槍對它毫無辦法。
獵人趙一槍與獨眼狼這些年就這樣對峙著、周旋著。
?三
在與趙一槍的對峙中,獨眼狼也感到心力交瘁,只要聽到槍聲,它便像風一樣狂奔一段路,停頓下來后,豎起耳朵聽風吹草動,自從失去一只眼后,獨眼狼便有了比其他狼更敏銳的聽力,它的耳朵一豎,就能聽出槍聲從何處發(fā)出,判斷出槍聲發(fā)出的方向之后,它便將耳朵貼在槍聲發(fā)出的方位,細細傾聽是否有腳步聲,趙一槍的腳步聲,獨眼狼太清楚太熟悉了,他腳板子落地很重,透著一股狠勁和殺氣,一旦判斷出趙一槍向自己靠近,頗有心計的獨眼狼便埋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連呼吸也變得極輕極柔,它在鉚足勁準備向趙一槍發(fā)起致命一擊。記得有一次,毫無戒備的趙一槍經(jīng)過一片茂密的草叢時,獨眼狼猛地從草叢里高高躍起,張牙舞爪地撲向趙一槍,趙一槍大吃一驚,但趙一槍不愧為一名出色的獵人,他迅速在地上打了個滾,讓獨眼狼撲了個空,等它再次準備撲向趙一槍時,驚出一身冷汗的趙一槍雖然還未站起身子,但已迅捷地將槍口對準了獨眼狼,獨眼狼只好落荒而逃。
浪費那次絕殺趙一槍的千載難逢機會,獨眼狼無比懊惱,痛定思痛的它開始反思,最終找出了癥結,它認為是因為自己撲向趙一槍的速度沒有達到疾如閃電,才讓趙一槍撿了一條性命。為此,它時常來到山崖邊,朝著山崖下面的目標狠狠地撲去,只見它的后腳跟有力地蹬向山崖邊的巖石,有了助力之后,速度明顯加快,在撲向目標的時候,獨眼狼在空中伸出血紅的長舌頭,腿部有個非??鋸埖倪M攻姿勢,頃刻之間,獨眼狼設定的目標就被它撕個粉碎。
練就了一身功夫后,獨眼狼原以為取趙一槍的性命如同探囊取物,但現(xiàn)實告訴它,理想太豐滿,現(xiàn)實太骨感。
趙一槍自從那次死里逃生之后,變得格外小心,每次經(jīng)過草叢的時候,總要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草叢,這讓獨眼狼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當獨眼獨閃電般撲向趙一槍時,趙一槍的身子倏地一閃,便躲過了獨眼狼的進攻,這一刻,獨眼狼驀然明白,這些日子趙一槍也練就了一身的躲閃好功夫,還沒等獨眼狼反應過來,趙一槍的槍響了,可能是緊張的緣故,趙一槍舉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神槍手射出的子彈那一瞬間偏離了準心,子彈只是擊中了獨眼狼的尾巴,獨眼狼拖著血淋淋的尾巴逃走了。
雖然沒殺掉趙一槍,但獨眼狼心里熊熊燃燒的復仇火焰并沒有熄滅,它發(fā)誓:一定要將趙一槍變成自己的盤中餐!
四
那是一個細雨紛飛的黎明,趙一槍還在睡覺,就聽到狼嚎聲,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趙一槍一個鋰魚打挺便從床上躍起,這聲音太熟悉了,趙一槍夢里不知道多少次聽到,現(xiàn)在,他不知道在夢里還是現(xiàn)實生活中,于是,踮起腳根側耳細聽。
狼嚎聲再次響起。
千真萬確,這聲音是獨眼狼在趙一槍門外發(fā)出的。
趙一槍頓時又驚又喜,驚的是獨眼狼居然敢在大白天到家門口向他發(fā)起攻勢,喜的是獨眼狼就在家門外,那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看來自己與獨眼狼之間的恩恩怨怨總算有了一次了斷的機會,趙一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取下掛在墻上的獵槍,慢慢把門打開一條縫,獨眼狼此時正端坐在離趙一槍不遠的地方,面對從門縫里慢慢伸出的黑聳聳獵槍,它沒有撲上前來,更沒有逃竄,而是顫抖著身子,雙膝跪下,用乞求的眼光望著趙一槍。
獨眼狼這是怎么了?趙一槍心里一陣嘀咕。
????????????????????五
為了心愛的崽,我心須向趙一槍妥協(xié),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是獨眼狼立下的誓言。
獨眼狼的崽昨天晚上落入趙一槍布下的套夾里,崽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聲時,獨眼狼還在山崖上苦練撲功,聽到熟悉的慘叫聲從樹林里傳來,它渾身打了個顫,急忙朝發(fā)出聲音的地方飛奔而去。
到了現(xiàn)場,眼前的一幕讓獨眼狼驚呆了,它的崽落入套夾里,獨眼狼一眼就看出,這個套夾是趙一槍專門為它設計的。套夾沒有將獨眼狼夾住,卻把它的心頭肉夾住了。
此時已是寒冬,凜冽的風像刀子一樣在干枯的樹枝上肆意狂舞,獨眼狼癱倒在地,心涼到了冰點,往事如漲潮的海水沖擊著心扉——
兩個月前,獨眼狼的伴侶為了養(yǎng)活五個月的狼崽,獨自踏出了它們的藏身之地,孤注一擲地奔向人煙出沒的地方,它悄無聲息地低伏著身體來到農(nóng)舍的羊圈,看到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向羊群,剎那間,一只羊羔雪白的頸項就被母狼的牙齒死死地鉗住,它那有力的前爪牢牢地按住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羊羔,在魂飛魄散的羊群面前,撕開那只羊羔的腹部,拽出冒著熱氣的腸子,開始狼吞虎咽,此時,屋里一把獵槍突然伸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母狼中彈了,身負重傷的它使出渾身的氣力向森林深處逃竄。
母狼一路淌著血掙扎著喘息著奔回家里,獨眼狼和幼崽圍攏著它,受傷的母狼倒在地上,將胃里的食物吐出來,獨眼狼雖然饑腸轆轆,但就是不肯去吃,它圍著自己的妻子哀嚎不止,并用舌頭輕輕舔著妻子的傷口,用自己的額頭在妻子的胸前來回廝摩。那不懂事的幼崽,吞食掉母狼反吐出來的食物后,又圍過來在獨眼狼的嘴邊嘶鳴著討要吃食,獨眼狼惱怒地露出蒼白的牙齒,狂吼著欲將它趕開,卻被奄奄一息的母狼阻止了,母狼將幼狼緊緊地攬在懷里,眼里涌出渾濁的淚水。
此情此景,讓獨眼狼感到錐心的痛,它跪在親密的伴侶身邊,默默地流淚。
母狼苦撐了兩天之后,在一個飄雪的清晨死去。
心愛的伴侶去世之后,獨眼狼頓時蒼老了許多,也就從那一刻起,在獨眼狼心里,狼崽比它的生命更重要。為了崽子的安全,常常一夜一夜地叼著狼崽轉移洞穴;為了喂飽狼崽,常常把自己吃得幾乎撐破肚子,再把肚中的食物全部吐給它。
現(xiàn)在,為了救自己的崽子,獨眼狼決定豁出自己這條老命去求宿敵趙一槍。
雖然獨眼狼搖著尾巴在趙一槍的門外恭候,但趙一槍的門始終關閉著,現(xiàn)在,趙一槍雖然把門打開了一個縫隙,但卻把獵槍伸了出來,獨眼狼的心頓時涼了下來,這一刻,它并不憐惜自己的生命,心里只裝著崽子,想到自己的崽子可能因為時光的流逝而喪命,頓感萬箭穿心,它發(fā)出了一聲長嚎。
六
聽到獨眼狼的長嚎,屋里的趙一槍打了個愣怔,獨眼狼的嚎聲里充斥著一絲傷感、一種無奈、一縷絕望、一份乞求,聽到這帶著各種復雜情感的長嚎聲,趙一槍的心尖顫了一下,腦海里蹦出一個想法:莫非獨眼狼有求于我?
當這個大膽的想法從趙一槍腦海里冒出后,他的心頭忽然涌過一絲暖流,這股暖流就像一支無形的手,將他推出了家門。
趙一槍向著獨眼狼所處方向慢悠悠地踱了幾步后,便停頓了下來,警覺的他槍口仍對準獨眼狼。
面對趙一槍的槍口,獨眼狼跪著不動。
看到自己的宿敵如此服軟,趙一槍的心開始軟了下來,可當他想起自己是個獵人,不能被獨眼狼打動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又舉起了槍。
獨眼狼仍跪著一動不動。
趙一槍扣動扳機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獨眼狼的眼里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趙一槍與獨眼狼較量多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獨眼狼流淚,他的心徹底被獨眼狼的淚水軟化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后,放下了手里緊握的槍。
獨眼狼站起身起,向趙一槍靠近,它邊走邊向趙一槍搖動著尾巴,以示親昵之意。
來到趙一槍跟前,獨眼狼再次撲通一聲跪下,并朝趙一槍叩了三個響頭,每一次叩頭,趙一槍都能聽到地面上發(fā)出的清脆響聲。
叩過頭后,獨眼狼掉過頭,示意趙一槍跟它走。獨眼狼的真誠深深地打動了趙一槍,他躊躇一陣子后,決定跟著獨眼狼走。
獨眼狼見趙一槍跟上它的步頻,便漸漸加快了速度……
在半山腰上,趙一槍聽到獨眼狼凄慘的哀嚎聲,趕緊走上前去,只見一頭幼狼正在他昨天布下的套夾里痛苦地掙扎。趙一槍的身子微微一顫,他沒想到獨眼狼為了救自己的崽子,會鋌而走險向自己的死敵求救。趙一槍的心海頓時被一股濃濃的溫情所纏繞,他不加思索地解開套夾,小心翼翼地放出在套夾里掙扎的幼狼,并在幼狼的腿上涂了自己隨身帶的創(chuàng)藥。
放走幼狼后,趙一槍的腦子里突然冒出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他打了個寒戰(zhàn)。難道自己解救了獨眼狼的崽子之后,獨眼狼真會象農(nóng)夫懷里的那條蛇狠狠咬上自己一口?想到這兒,趙一槍警覺地將獵槍緊緊握在手里,但當他掉過頭看獨眼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獨眼狼的那只獨眼里不再象往日一樣充滿了狡詐與兇殘,更多的是濃濃的親情與愛意,它愛憐地把飽受創(chuàng)傷的幼狼叼在嘴上,心懷感激地望了望趙一槍,爾后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深山密林。
當獨眼狼慢悠悠地走進深山的時候,趙一槍舉起了槍。
“砰!”一聲巨響。
在前方行走的獨眼狼并不懼怕,它將幼狼輕輕地放下,爾后,仰起頭對著蒼天發(fā)出一聲長嚎,尖利的嚎叫聲里夾雜著關不住的喜悅和對未來新生活美好的憧憬與向往,它的頭仰得很高很高,因為它堅信趙一槍不會在此時朝它下毒手。
趙一槍確實沒有朝獨眼狼射擊,他只是朝天放了一發(fā)空槍,當回蕩在森林上空的槍聲逝去后,趙一眼這位錚錚漢子眼里竟然涌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也就從那天起,趙一槍掛了槍,離開了這片土地,至于去哪里,縣里無人知曉。
一 聲 長 嘯
紅軍連長吳山定第一眼看到白云這匹馬時,就喜歡上了它。
白云長得眉目俊逸,厚厚的睫毛下面閃露的神采既莊重、又溫存。因為塊頭小,遠遠看去,給人一種嬌小玲瓏弱不禁風的感覺。但對于識馬的吳山定來說,白云卻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馬,吳山定小時候曾跟著長輩一塊牧馬,知道做為一匹優(yōu)質(zhì)好馬,必須具備體質(zhì)良好、胸廓深長、背腰有力、腿關節(jié)結實,白云具備了這些條件。事實上,在吳山定相中白云之前,也曾有許多吳山定的戰(zhàn)友相中了白云,但他們只是把它當做一匹駿馬來欣賞,卻不敢把它當做坐騎。因為他們聽信了一位相馬名手的話。相馬名手說,白云絕對是匹好馬,但它有一個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會在緊要關頭,背叛或者危害它的主人。相馬名手的話讓大伙對白云敬而遠之,在吳山定相中白云之前,白云雖然來到了紅軍部隊,卻極少馳騁疆場,它在部隊干的基本上都是馱傷員和糧食的活兒,跟一頭驢差不多。
吳山定相中白云后,不由分說便翻身上馬,白云顯然對吳山定這個魯莽舉動非常反感,它發(fā)出一聲嘶叫后,前蹄在空中不斷劃動,馬背上的吳山定晃了晃,慌了手腳的他緊勒韁繩,吳山定的這個舉動點燃了白云的火爆脾氣,它像瘋牛一樣在馬場里奔跑。馬背上的吳山定雖然有點驚慌,但身子緊緊地貼著馬背,他的手牢牢地抓住韁繩,就像一位溺水者緊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狂奔了一陣子,白云見沒有把背上那個陌生人甩掉,它停頓了下來,馬背上的吳山定以為白云被征服,便松了一口氣,這一刻,白云忽然一個顛簸,猝不及防的吳山定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
以后的日子,吳山定和白云經(jīng)常見面,每次見面,吳山定總是笑容滿面,好像被白云摔倒在地這件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凈,白云則不然,它見到吳山定,還是擺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這讓吳山定對白云更增添了一份好奇和征服感。
那段時間,吳山定總是找機會跟白云套近乎,白云肚子餓了,他就奉送上馬食,白云休息的時候,他就站在旁邊給它講故事,白云在馬場漫步時,吳山定就像保鏢一樣與它如影隨形,慢慢地,他與白云之間建立了感情。
與白云親密接觸一段時間之后,當吳山定再次躍上馬背時,白云沒有任何反抗,它的嘴角堆著笑意,吳山定在馬背上坐穩(wěn)之后,稍一抖韁繩,白云猛地躥了出去……
碧綠的草原給了白云足夠的馳騁空間,它揚起鬃毛,四蹄翻飛,盡情地在草原上來回奔跑,跑累之后,它停了下來,發(fā)出一聲長嘯,那聲音像炮聲一樣,回蕩在山谷,那是白云為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尋到知己而發(fā)出的感慨。
白云真是一匹神奇的駿馬,在戰(zhàn)場上,它善于把握戰(zhàn)機,關鍵的時候,躍進、停頓、轉身,比豹子還敏捷;比獅子更兇猛。有一回,吳山定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背后有個國民黨兵舉槍向他瞄準,白云眼梢瞥見,它閃電般轉過身子,懸起前足,一個箭步就把國民黨兵手里的槍踢掉。吳山定迎上前去,一刀結果了那個國民黨兵的性命。
與白云相處久了,吳山定開始把休戚與共的白云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每天,他都要親自給白云洗澡,梳理馬鬃,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與吳山定的朝夕相處,使它和吳山定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們之間一眨眼,一舉手,一顰,一笑都形成了默契。
由于王明的“左”傾路線,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戰(zhàn)斗中損失慘重,吳山定所在部隊在一次與國民黨部隊的激烈戰(zhàn)斗中被打散,從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拼殺出一條血路的吳山定失去了與戰(zhàn)友之間的聯(lián)系,只身進入了茫茫森林。
在森林里,吳山定騎著白云拼命尋找出口處,可茫茫森林就像一個迷宮,任由他怎么找,就是無法找到出口,在森林里來回奔波了一天一夜后,筋疲力盡的吳山定躺在一塊大巖石上休息,不知不知之中便進入了夢鄉(xiāng),待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被關在一間低矮潮濕房間里,同房還關押著幾個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男人,他們告訴吳山定,他落入土匪之手。
在這片土地上,占山為王的土匪頭目名叫黑虎,他手下有三百多號土匪。黑虎年紀三十出頭,一臉的兇相。當他得知一位紅軍騎著馬闖入他的地盤被抓后,指示手下小嘍羅把吳山定關起來,并叫小嘍羅把吳山定的坐騎牽來給他瞧瞧。
很快,白云便被小嘍羅牽了上來,白云在黑虎面前高傲地昂著頭,做為占山為王的匪首,黑虎非常喜歡馬,見到一匹好馬,會讓他欣喜若狂樂不思蜀,黑虎之所以對馬如此癡迷,是因為他的爺爺原先就是個牧馬人,黑虎從小就跟馬結下了深厚友誼,并成為馴馬高手,占山為王后,他的首要任務就是花高價從內(nèi)蒙古買了一匹好馬——紅玉。紅玉長得又黑又高,威風凜凜。在以后的打家截舍中,紅玉屢立戰(zhàn)功,這使黑虎的人馬不斷壯大,成為當?shù)赜忻姆耸住?/p>
黑虎仔細地打量了白云一番后,禁不住喜形于色,白云具備了駿馬的特點,當馬夫把韁繩交給黑虎時,白云甩動脖子,咴咴嘶鳴,并在地面上踩著粗野的步子,這是白云對黑虎發(fā)出的警告,但黑虎卻置之不理,他騰空一躍,跳上馬背,白云顯然被他的無禮給激怒了,它奮力向前飛奔,爾后在奔跑中來一個忽然停頓,身子向后一縮,黑虎由于慣性的作用,從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來。手下人見了,立即沖上前去,其中有一位拿著刺刀,叫嚷著要殺死白云,卻被摔得鼻青臉腫的黑虎制止了。
黑虎一心想征服白云,為此,他使盡了手段,但卻始終無法馴服一身傲骨的白云,對于自稱是馴馬大師的黑虎來說,這無疑是莫大的悲哀與嘲諷。這段時間,黑虎最想知道一件事——為什么白云會對主人如此死心塌地?
為了使自己的疑問有個答案,黑虎叫手下人把吳山定放出來,讓吳山定騎著白云與自己的坐騎紅玉來一場賽馬比賽,黑虎要讓白云領教一下紅玉的厲害,好讓它低下高傲的頭。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吳山定被看守人員帶到馬場,重新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白云。一段時間不見,白云比以前消瘦了許多,它的背部、腹部、尻部都留著鞭子的疤痕,瘦骨如柴的它傲立在馬群中,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樣兒。
見到吳山定的一剎那,白云不停地拱背跳躍,長聲嘶叫,快樂得不可名狀,吳山定眼含淚水地跑上前去,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白云的軀殼,他發(fā)現(xiàn)白云比以前更加削瘦了,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見,吳山定把臉靠在白云的身上,他能感受到白云呼著微溫的、帶有青草味的嘴唇在他的臉上摩挲,吳山定的心里頓時溢滿了溫情。
重新騎上這匹闊別多時的戰(zhàn)馬,吳山定感覺又回到?jīng)_鋒陷陣奮勇殺敵的激情歲月,這一瞬,他恢復了自信。可當吳山定看到黑虎的坐騎紅玉時,心不禁一沉。紅玉渾身上下火炭般赤,俊眼閃光,長鬃飄逸,尖尖兩耳聳立,閃閃毛滑如漆,嘶聲如雷,有騰空入海之勢,奔騰大地之威。
吳山定預感到今天遇到了強勁的對手。
“吳山定,你看我的馬怎么樣?”
“一匹好馬。”
“那你的馬與我的馬相比呢?”
“我認為在伯仲之間。”吳山定不亢不卑地回答。
“你別牛逼烘烘?!焙诨⒗淅涞仄沉藚巧蕉ㄒ谎?,“今天,我要和你打個賭,如果你的坐騎能贏我的坐騎,你就可以騎著馬離開這里,如果輸了,我就殺了你?!?/p>
“我愿意奉陪。”吳山定鎮(zhèn)定自若地應答道。
比賽的路線是由黑虎設定的,隨著一聲槍響,一場扣人心弦的比賽拉開了帷幕。起跑線上驟然卷起一道煙塵,白云和紅玉像離弦的箭同時沖出了跑道,紅玉屬于那種膀大腰圓,爆發(fā)力極強的馬,它在前程完全處于領跑的狀態(tài),看到紅玉一路領先,黑虎開始賣弄馬技,他忽而揮臂加鞭,忽而將上身藏在馬脖子一邊,那令人眼花繚亂的騎技博得圍觀者陣陣掌聲。
與紅玉相比,白云顯得嬌小玲瓏,前半程奔跑一直是它的弱項,但今天并沒有被紅玉拉開太大的距離,這給了它很大的底氣,后半程,當吳山定開始策馬揚鞭的時候,它開始發(fā)力,猛追紅玉,聽到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清晰,馬背上的黑虎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手里的馬鞭拼命地抽打著紅玉,黑虎的急躁情緒直接傳染給了紅玉,紅玉的節(jié)奏開始變亂。
快到終點的時候,白云追上了紅玉,倆匹馬齊頭并進。
按比賽約定,到達終點前,倆匹馬都要躍過同一個障礙物,在障礙物面前,倆匹馬同時躍起,一起跳過了障礙物,落地的那一刻,白云并不像其它馬匹因沉重的墜力而略一停頓,它乘勢用后腿彈跳而起,以增加速度,而緊張的紅玉在跨過障礙物后,打了個踉蹌,等它穩(wěn)住身子,白云早已一騎絕塵,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
正當吳山定準備長吁一口氣時,冷不防身邊有個騎著高頭大馬,一臉兇相的年輕人拔出腰刀朝他砍來,做為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騎手,這樣的雕蟲小技是嚇不倒吳山定的,他的身子非常敏捷地閃到馬背的一側,看熱鬧的土匪都以為吳山定要從馬背上摔下來,豈料年輕人收刀的一剎那,吳山定又穩(wěn)穩(wěn)地躍上了馬背,并充滿蔑視地脧了一眼年輕人。
四周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吳山定從容地整了整頭上的八角帽,系好風紀扣,高昂著頭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忽然,白云發(fā)出一聲尖利的長嘯,吳山定馬上意識到有人要朝他下毒手了,急忙甩過頭,只見一把飛刀正風馳電掣般地朝他飛奔而來,吳山定急忙閃過身子,讓自己的身子與馬背成平行線,并以一個非常驚險漂亮的動作接住了飛刀。
吳山定的表演結束了。四周頓時啞雀無聲,大伙的目光齊刷刷地注視著黑虎,黑虎對自己的失利缺乏足夠的思想準備,他在吳山定面前顯得有點難堪,甚至可以說是狼狽,他揚起鞭子想抽打紅玉,也許是怕被吳山定笑話的緣故,他揚起的鞭子只是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后,又四平八穩(wěn)地落在手中,他開始拔弄著手里的鞭子,那雙眼睛錐子一樣扎向吳山定。
四周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過了許久,黑虎終于開口了:“吳山定,我不殺你,但你不能走,必須留下!”
黑虎之所以不讓吳山定走,是因為他覺得吳山定智勇雙全,如果能拉他入伙,那就如虎添翼。那些日子,他像供神仙一樣把吳山定供在山寨里,可吳山定此時是身在曹家心在漢,他想念自己的紅軍戰(zhàn)友,懷念馳騁疆場的歲月,歸隊的想法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強烈。
在山寨的這段時間,白云和黑虎的坐騎紅玉卻成為一對好朋友,它們時常肩靠肩,背靠背,頭湊在一塊,似乎在講什么悄悄話。白云是母的,紅玉是公的,一段時間之后,它們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早晨,它們時常在草原上無拘無束地縱橫馳騁;傍晚,它們親昵地并肩齊行,晚霞下一白一黑,相得益彰,宛若一幅天成的國畫。
“吳山定,我發(fā)現(xiàn)白云與紅玉的關系特別好,就像一對野鴛鴦,拆也拆不散?!焙诨⒄f。
“你的紅玉可別把我的白云魂給勾走了?!眳巧蕉ǔ诨⑿α诵Α?/p>
“這可由不得我?!焙诨⑼艘谎蹍巧蕉?,“你若留下了,那紅玉與白云之間的愛情一定會結出果實!”
吳山定不語,他那深邃的目光瞥向遠方。
黑虎的心格登了一下,他知道吳山定想念遠方的紅軍戰(zhàn)友。
見無法拴住吳山定的心,黑虎決定放吳山定離開山寨,離別的那一天,黑虎騎著紅玉陪著吳山定下了山寨,行進的過程中,紅玉和白云都低垂著頭,一副依依不舍,兒女情長的模樣。
到了分手的時候,白云就像南飛的孔雀,一步三回頭,而紅玉則呆呆地站著,目送著白云遠去的背影發(fā)愣,當白云的身影從紅玉眼前消失的時候,紅玉發(fā)出一聲動人肺腑的長嘯。
在山谷里奔跑的白云聽到紅玉的長嘯聲,開始變得躁動不安了,它不斷地踢蹶子,而且左聳右蕩,白云出現(xiàn)如此反常的舉動,吳山定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他猛抽馬鞭,企圖馴服白云,豈料此時白云已完全不聽他的指揮,狂躁不安的它身子聳動得比以前更厲害,經(jīng)受不住劇烈顛簸的吳山定從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來。
白云朝山谷下飛奔而去。
倒在地上的吳山定極為失望,他沒想到白云真如相馬高手所言,會在緊要關頭背叛它的主人。
跑到紅玉跟前,白云停頓了下來。
看到白云,紅玉顯得十分興奮,它親昵地伸出臉與白云的臉相互摩挲,白云則羞答答地努起嘴唇挨在紅玉的身邊,它的睫毛下閃爍著嫵媚的表情。
拱背跳躍的紅玉搖著尾巴想讓白云跟著它走,但出人意料的是白云并沒跟上紅玉輕快的步子,它呆呆地立在那里,心里似乎藏著割舍不下的東西。
“白云!白云!白云!”山谷上傳來吳山定滾雷般的喊聲。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白云高高地仰起頭,發(fā)出一聲長嘯,山谷里經(jīng)久不息地回蕩著夾雜著痛苦、傷感、無奈的嘯聲,當內(nèi)心的情感得到淋漓盡致舒發(fā)之后,白云掉過頭,義無反顧地朝山谷跑去。
吳山定的眼睛被液體模糊了,模糊中,他發(fā)現(xiàn)沿著崎嶇山路向前狂奔的白云是寂靜山谷里唯一的動點。
奔跑的白云在吳山定身邊停頓了下來,它晃了晃腦袋,耷拉著睫毛,用濕潤的鼻翼和嘴唇在吳山定頭上摩挲著。
吳山定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白云的身子,說:“白云,等我們紅軍打了勝戰(zhàn),再回來找紅玉,好嗎?”
白云點了點頭,那雙明凈光亮的眼睛涌出了一行渾濁的淚水。
在清澈的溪水邊,吳山定把白云刷洗得白白凈凈,鬃毛梳理得齊齊整整,于是,一匹線條優(yōu)美的俊馬在綠草如茵的土地上躍然而出。
“立正!稍息!”
聽到吳山定的口令,白云打了個激靈,甩了甩鬃毛,立住四腿,又叉開四腿,高傲地昴起頭,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模樣。??? 歷經(jīng)千辛萬苦,吳山定終于找到了原先的部隊,并隨戰(zhàn)友一塊參加了二萬五千里長征,到達陜北后,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吳山定又隨部隊轉戰(zhàn)南北,由于在戰(zhàn)場上屢建奇功,吳山定升任團長。這些年,白云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長征途中,爬雪山、過草地,什么樣的苦白云都嘗遍了,它頑強地挺了過來。到達陜北后,軍馬的生活環(huán)境改善了很多,可不知為什么,白云卻越來越瘦,毛發(fā)漸長,它已不再像往日那樣活蹦亂跳,無憂無慮,閑著的時候,它時常來到高處,面對天上朵朵彩霞和腳下一望無際的黃土地,發(fā)出地動山搖的長嘯。
一天傍晚,吳山定帶領八路軍部隊路過黑虎原先所在山寨,那天,白云顯得異常的興奮,它在前面疾馳,到了山寨,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人去樓空。吳山定從一位老農(nóng)那里知道,黑虎的匪部已經(jīng)不存在了,半年前,日軍在山寨邊的村莊燒、殺、奸、淫,犯下滔天罪行。黑虎身為草寇,盡管也干了許多為人不齒的勾當,但他還是有愛國心的血性男兒,看到日軍為非作歹,義憤填膺的他帶領手下偷襲日軍,日軍顯然對黑虎的偷襲有所準備,他們調(diào)集精銳部隊與黑虎的人馬交戰(zhàn),一時間,戰(zhàn)場上血肉橫飛,硝煙彌漫,由于日軍訓練有素且裝備精良,黑虎的人馬很快便處于下風,但黑虎卻不肯撤退,他堅持在最前沿指揮作戰(zhàn),最終,他和他的愛馬紅玉一塊戰(zhàn)死沙場,黑虎死后,黑虎的手下把他和愛馬紅玉埋在山寨上,由于群龍無首,黑虎原先的人馬便散伙,各奔東西……
老農(nóng)說話的時候,白云站在吳山定的旁邊豎著耳朵聽,一只眼睛睜得雪亮,肚皮上的肌肉緊張地收縮著,鼻孔張得老大。
由于天色已晚,吳山定就讓部隊在山寨附近安營扎寨。
夜黑人靜的時候,吳山定忽然聽到一聲充滿悲壯、剜人心肝的長嘯,這聲劃破長空的長嘯就像細細的針深深地刺進了吳山定的心,他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兆,急忙穿上衣服,去尋找白云,在山寨的半山腰,吳山定發(fā)現(xiàn)白云竟一頭撞死在一塊小山丘上……
從當?shù)厝四抢?,吳山定了解到紅玉就葬在這塊小山丘里,白云怎么知道紅玉葬在此處,對于吳山定來說是一個永遠都不法解開的謎,為了了卻愛馬的心愿,吳山定把愛馬與紅玉合葬在小山丘里。
當吳山定悄悄地離開小山丘時,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情真意切、動人魂魄的長嘯,這熟悉的聲音穿透了吳山定的心靈,他的鼻子一酸,禁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
責任編輯? 石華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