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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系智囊楊宇霆

2016-03-01 02:38溫相
同舟共進 2016年3期
關鍵詞:建章奉天張作霖

溫相

【借段芝貴排擠馮德麟】

談到楊宇霆的發(fā)跡,還要從張作霖推倒“三座大山”說起。

張作霖混跡江湖之初,馮德麟便是壓在他頭上的“三座大山”之一,其余兩座“大山”(杜立三和金壽山)都先后讓張想方設法地“辦了”,唯獨這個馮德麟比較棘手。一則馮同張的淵源很深,論起江湖的輩分,馮居長;二則馮德麟在日本人那里也是掛了號的“主兒”。1904年夏,馮德麟曾應邀參加“東亞義勇軍”,戰(zhàn)后獲日本天皇頒發(fā)的“寶星勛章”一枚。辛亥革命爆發(fā)后,東北?;逝韶撚珙B抗,靠的正是張作霖和馮德麟這兩枚關鍵的棋子。因此,日后論功行賞,張作霖任民國陸軍二十七師師長,馮德麟任二十八師師長,兩人平起平坐。

對付馮德麟,既不能用“黑吃黑”,也不能隨意玩弄于股掌間,就在張作霖舉棋不定之際,他一生中非常難得的兩位“貴人”幾乎同時現身了。一是段芝貴,一是本文的主人公楊宇霆。

先來說說段芝貴。段芝貴是安徽合肥人,以同鄉(xiāng)的身份被介紹到李鴻章家開設的當鋪里做學徒,后被族叔送到天津武備學堂學習,接著又東渡日本進入日本士官學校學習。有了這層資歷,段芝貴很快就混到了袁世凱創(chuàng)建的新建陸軍左翼第二營管帶兼隨營學堂教習的位置。利用這個位置,段芝貴有意巴結袁世凱,甚至做了袁的干兒子。在給袁世凱當干兒子的日子里,段芝貴官運亨通,一路扶搖。43歲時被特授為拱衛(wèi)軍司令官,地位類似前清的領侍衛(wèi)內大臣,氣焰非常囂張,連民國首任國務總理唐紹儀都要為之遜避三分。為了更好地掌控關外局勢,1915年8月,袁世凱任命段芝貴為鎮(zhèn)安上將軍、督理奉天軍務(不久即兼巡按使),節(jié)制吉林、黑龍江兩省軍政。

段芝貴算是如愿以償,可在另一個人心中,無異于“前門驅虎,后門迎狼”。這人就是張作霖。本來張作霖已然是奉天的“靈魂”,舉凡人事變動,不拘縣長、局長,哪怕是一個稅捐所所長的任免,都要張作霖點頭。如今可倒好,段芝貴初來乍到,不但撈錢,還要撈權,同時還負責監(jiān)視張作霖、馮德麟——這就惹翻了張、馮所部。

1914年8月,袁世凱企圖用“護軍使”這種減都督一等的頭銜將張作霖調往內蒙。張作霖當即給段祺瑞發(fā)去一封措辭強硬的電報:“辛亥、癸丑之役,大總統(tǒng)注意南方,皆作霖坐鎮(zhèn)北方之力。今天下底定,以讒夫之排擠,鳥盡弓藏,思之寒心。中央欲以護軍使、將軍等職相待,此等牢籠手段,施之別人則可,施之作霖則不可?!?915年8、9月間,正是北京城鬧“帝制”最關鍵的時刻,張作霖一再上書表忠心,甚至說出了“若帝制不成,誓不再生”的“狠話”,這在非北洋團體的軍人堆里是不多見的??稍绖P就是故意“裝傻”,表面上封張作霖為二等子爵——當時各省陸軍師長一級的只能受封男爵,唯獨張作霖等少數人特晉子爵,用袁世凱的話說,便是“用沛特恩”。但事實上,段芝貴奉命管控奉天的爪子一時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張作霖拿到袁世凱的封爵詔書后,故意問左右:“子之何謂?”左右回答道:“子爵下伯爵一等,再上為公侯?!睆堊髁氐溃骸拔岷文転槿俗髯??且吾薄遼東王不為,何子爵也?”隨后,張作霖稱病,閉門謝客,包括段芝貴上門也一律擋駕。袁世凱以“綏遠都統(tǒng)”一職相邀,被張作霖一口回絕。

關起門來的張作霖干了兩件事,一是策劃于密室,一是點火于基層。策劃于密室找了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楊宇霆。

說起張作霖同楊宇霆的相識,還有一番曲折。辛亥革命期間,張作霖為虎作倀,幫著當時的東三省總督除掉了進步人士張榕等人,一時間在奉天城里,留洋的學生成了官方仇殺的第一對象。1912年4月,參加南北軍界統(tǒng)一會議的成員劉德權途經奉天時,張作霖專門跑去參見。在張作霖來之前,劉德權的同學楊宇霆剛好也在座,因為楊宇霆知道張作霖深恨留洋的學生,聽到張作霖來訪的稟報,立刻轉身就走,不料正好同進門的張作霖碰面了。張作霖看了楊宇霆一眼,沒作聲,進門后對劉德權說:“這不都是你的同學嗎?你告訴他們,千萬不要走,我們奉天講武堂就要開辦,都要用他們,軍隊沒有教育哪能行呢?”劉德權素來蔑視張作霖的出身,現在聽到張這么說,自感“驚訝其人能有此大志”。張作霖統(tǒng)治東北十年,所謂“大志”不過是混戰(zhàn)一場,自不必多說。但其人對于一般不危害到他根本利益的知識分子還是采取了相對比較客氣的態(tài)度,至少在他的統(tǒng)治期間,知識分子受到的殘殺或禍害都被控制在有限的程度內。對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試圖只手掩盡天下人耳目的政客,張作霖的“匪性”實在是淺得多。

這次見面在張作霖、楊宇霆之間彼此都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一轉眼三年過去了,一天,張作霖在街上看見一支部隊,衣著整潔、軍紀嚴明,一開始誤以為是日軍,后來一打聽才知道是奉天軍械局局長兼軍械廠廠長楊宇霆的衛(wèi)隊。這讓張作霖倍感意外,當即下令召見楊宇霆,在見面的過程中,楊宇霆再次讓張作霖刮目相看,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楊宇霆由此進入張作霖的視野,成為張不可或缺的助手之一。

在如何處理掉段芝貴這件事上,張作霖非常注意傾聽楊宇霆的意見。楊宇霆提出辦理驅段的這項任務,應交由馮德麟的二十八師。話雖說得比較隱晦,但張作霖馬上明白了內中的要害,這是一箭雙雕的把戲,也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說之前的楊宇霆也僅僅是以才學優(yōu)長、談吐驚人受重用,那么這次獻計獻策之后,楊宇霆便徹底成了張作霖的“入幕之賓”了。

張作霖與段芝貴的“過節(jié)”被馮德麟看在眼里,當然不肯放過這個絕好的時機。1916年,馮德麟在陸軍二十八師辦公處請客,名義上是吃飯,實際是密謀,主角就是馮德麟和張作霖。馮德麟首先提出要把段芝貴轟出奉天,張作霖假裝請教辦法,馮德麟將計劃和盤托出,基本不出張作霖與楊宇霆之前所議。而且,最妙的是馮德麟主動提出由他的二十八師唱“黑臉”,然后再由張作霖的二十七師唱“白臉”,一個是“打”,一個是“嚇”,雙管齊下,保證段芝貴滾出奉天城。張作霖求之不得,當即滿口答應。

稍后,張作霖面見段芝貴,說外界盛傳馮德麟所部勾連二十七師部分官兵準備合伙做不利于上將軍的勾當,請上將軍定奪。早在1916年3月,袁世凱迫于各方壓力,不得不宣布取消帝制。作為老袁的鐵桿干兒子的段芝貴已然是驚弓之鳥了,如今聽了這樣的消息如同雪上加霜,嚇得連忙要張作霖想辦法。張只在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走”字,段芝貴即將搜刮來的現款用京奉鐵路局專車一列準備拉回北京。

段芝貴前腳走,張作霖后腳就通知馮德麟動手。當專列行至車站時,馮德麟所部持旅長名片上車,向段芝貴遞交奉天各界人民團體控訴段芝貴的電報,電報中要求將段芝貴即行扣押。專門負責“護送”段芝貴的張作霖親信裝出“義憤填膺”的模樣,跑下車去“抗爭”,“抗爭”的結果是專列放行,但現款必須留下。段芝貴哪還敢討價還價,千恩萬謝后,迅即逃離東北。

逃回北京城的段芝貴,對馮德麟恨之入骨,“哭述于袁皇”。還沒等袁世凱作出反應,張作霖這邊又踢出了第二腳,打著“奉人治奉”的旗號向北京政權挑戰(zhàn)。東三省尤其是奉天等于北京的后腰,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設想。袁世凱既然不能采取武力彈壓的方式,自然就得順坡下驢。他征求段芝貴的意見,從張作霖、馮德麟二人中挑選一人擔任奉天的軍政首腦,段芝貴當然力推張作霖。就這樣,袁世凱違心頒布命令,以張作霖為奉天督軍兼巡按使,自此,張軍政大權一把抓。

【誘殺陸建章】

北洋時代的民國類似中國歷史上的“五代十國”。英雄少,謀夫多,且多半是逞能任性、矯情任算之輩。類似李振(后梁太祖朱溫麾下干將,江湖文人出身)一流的殘忍、突破底線等行徑逐漸浮出水面,其對舊道德、舊傳統(tǒng)的顛覆起到關鍵性作用。楊宇霆、徐樹錚便是內中的“翹楚”之一。

楊宇霆同徐樹錚固然共同求學于日本士官學校,但日后交結之密、走動之近、友情之深,除開各自的政治利益外,便是性情、手段以及處世方式的雷同,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現在常說:“要了解一個人,先去看看他的朋友圈”,徐樹錚為人如此,楊宇霆究竟何許人也,也就呼之欲出了。

徐、楊二人的共性可概括為十個字:熱衷、心高、量狹、手長、才大。徐樹錚能力之強,段祺瑞身邊的人都印象深刻。徐樹錚會客之際,一手接電話,一手批公文,兩不耽誤;舉凡大小公事,過目不忘,不拘段祺瑞何時何地詢問何事,總能對答如流,即便核對,也絲毫不差。段公館的人都說,這是“特才”。

反觀楊宇霆,也不無如此。楊宇霆死后,于沖漢送了一副挽聯(lián),上書:“棘門壩上如兒戲,我識將軍未遇時?!碑敵?,張作霖所部空有三萬余人的編制,軍紀廢弛、軍力偏弱,楊宇霆糾之以猛,令奉軍上下煥然一新。就政務方面,他與王永江一道,多方開創(chuàng),夯實了張作霖在東北的“基業(yè)”,后人寫傳稱:“一則整軍備械,一則治民理財,如作霖之左右手,因而奉省大治?!睏钣铞鶆?chuàng)辦的實業(yè)如平治學校、法庫電燈廠等固然與其“夸官故里”的思想有關,但在客觀上也做到了惠及地方、澤被后代。可以說,遍觀奉系內部,張氏父子麾下的高級官員中如楊宇霆這般軍政兩手都很硬的人才,的確寥寥無幾。

徐樹錚對楊宇霆的欣賞,早在陸軍部時期就開始了。但二人始終沒有在政治上合作過。而一旦這兩位伸手合作了,鬧出來的就是一等一的“大地震”。徐樹錚、楊宇霆的兩次合作,一曰“明搶”,二曰“暗殺”。

所謂“明搶”,即轟動一時的“秦皇島截械案”。直系、皖系為謀奪北京的最高權力而展開爭斗,馮國璋通過日本公司訂購了大量軍械一事,為徐樹錚偵知。徐的本意是獨吞,但胃口有限,乃派人與關外的楊宇霆商量,楊一拍即合,把徐的意見轉達給張作霖。而后,徐樹錚親自到奉天,同張作霖、楊宇霆見面,當面許給張作霖“優(yōu)厚條件”——段祺瑞如能順利武力統(tǒng)一,張作霖得任“副總統(tǒng)”,仍兼東北軍政事務最高長官,北京對關外不再過問。楊宇霆極力慫恿張作霖拍板決策,張作霖不放心,專門請江湖術士算了一卦,遂不再遲疑。

1918年2月23日,張作霖命奉軍兩個營的兵力悄然進駐秦皇島,部隊統(tǒng)一歸楊宇霆直接指揮。2月25日,“秦皇島截械案”發(fā)生,奉軍成功運載全部軍械轉回關外,馮國璋、段祺瑞聞報均大吃一驚。這次截獲的軍械足夠編練六至七個混成旅,張作霖卻很“低調”,只編成了兩個混成旅。事成后,段祺瑞當面責怪徐樹錚是“教猱升木”(教猴子爬樹,比喻指使壞人干壞事),徐樹錚竟反唇相譏問段,“長江三督”(指江蘇督軍、江西督軍和湖北督軍)之“升木”誰教之?暗指馮國璋策動南方直系軍閥“搗鬼”,段祺瑞無言以對。奉天這邊,張作霖大喜過望,夸楊宇霆“能辦大事”。3月5日,張作霖、楊宇霆親提兩個混成旅,進駐河北廊坊。3月12日,張作霖批準成立關內奉軍司令部,自兼總司令,以徐樹錚為副司令,楊宇霆兼參謀長。由于張作霖的介入,導致北洋王士珍內閣垮臺,段祺瑞重任國務總理。

因奉軍突如其來的“入關”,令本已矛盾重重的直皖兩系的內訌更加升溫。一些北洋元老故舊紛紛奔走,其中奔走最用力的當屬陸建章。陸建章有“屠戶”的外號,在北洋系統(tǒng)中名聲委實不好,而且他與段祺瑞、徐樹錚早就交惡。1918年6月14日,應徐樹錚“邀請”,陸建章來到天津奉軍司令部準備與之晤談,可也同時見到了“閻王爺”。誘殺陸建章的經過,曾任北洋政府財政次長兼鹽務署署長的李思浩有過回憶:“據后來又錚(徐樹錚)告訴我,當陸建章去看他時,他正和楊鄰葛(楊宇霆)一起吃飯,鄰葛聽到陸來請見,就說‘此人十分可惡,把他殺掉算了。所以,陸和又錚見面沒有談幾句話,又錚就把他‘請到花園里去,陸看形勢不妙,對徐的左右說‘又錚要收拾我,就讓他收拾我好了。果然,徐就在花園里把陸打死了……據他說,他當年殺害陸建章,是聽了楊鄰葛的話,才斷然出手的,至于楊本人或奉系同陸有過什么冤仇,而必欲置之于死地?又錚沒有對我談起過?!?/p>

楊宇霆為何欲置陸建章于死地?仔細分析,也有其來源。楊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yè)后,轉回東北,深受當時東三省總督的賞識,委派他去陸軍二十三鎮(zhèn)任職。時任二十三鎮(zhèn)統(tǒng)制的是孟恩遠。楊宇霆在孟恩遠手下干得十分不如意,孟恩遠礙于面子,不便難為楊宇霆,但軟釘子也讓楊宇霆碰了不少,以至于最后楊不得不主動求退。臨行時,楊宇霆發(fā)下“等我得勢時,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的狠話。而陸建章同孟恩遠之間,恰好是兒女親家——孟恩遠的女兒嫁給了陸建章的兒子陸承武。楊宇霆得勢后,襄助張作霖奪取吉林省大權,陸建章出于親戚的關系,曾經幫助孟恩遠在北京活動?;蛟S正是這樣的近因和遠因,才導致了楊宇霆說出“此人十分可惡,把他殺掉算了”那樣一番話來。而徐樹錚早就要對陸建章下手,楊宇霆的話無疑迎合了徐的看法,順理成章便將陸建章“送走了”。

徐樹錚、楊宇霆合伙作案,誘殺陸建章,做法令人側目,且直接導致了他們在“道義”上先失一招。

北洋團體的老人們都說:“陸朗齋(陸建章的字號)是武衛(wèi)右軍的老人,曾經做過陜西督軍,現在也是上將銜的陸軍中將,徐又錚這個外來戶竟有這么大權力,說殺就把他殺了,死后還要褫奪官勛,以后大家還有什么保障?”這番牢騷話說的也是實情。北洋軍閥脫胎于前清,雖然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留下了斑斑劣跡,但這個團體也還或多或少地固守了一點點舊道德、舊傳統(tǒng),即“不說絕話,不做絕事”,留有一定程度的底線。舉一個例子,段芝貴的廚子李香亭,飯做得很好吃,就是脾氣壞,有時候氣得段芝貴忍不住要罵他,這老李也是個“可人兒”,跟段芝貴對罵,段芝貴在里屋罵,他在廚房罵。段芝貴就把他解雇了??筛袅艘欢螘r間,又把他叫回來了,為的就是他那一手好廚藝。結果回來以后的老李脾氣更大了。以后凡有沖突,段芝貴在里屋小聲罵,老李在外間大聲回罵。以段芝貴的地位和能量,收拾一個廚師易如反掌,但二人終于相安無事,說起來,這也是舊傳統(tǒng)、舊道德中的一部分。

徐樹錚、楊宇霆所突破的不僅僅是他們北洋團體內部的“政治規(guī)矩”,更是當時社會的一般原則。而他們自己最終也是葬身于此,可謂作法自斃。

【激怒張學良】

1929年1月10日晚,張學良將楊宇霆、常蔭槐槍殺于帥府老虎廳內。這就是轟動一時的“楊常事件”。這件事距今已87年了,但某些結論仍模糊不清。圍繞“楊常事件”的動機與過程,通常流行的有兩種具有代表性的說法。

一、平“叛”說。上個世紀80年代,曾有一部小有名氣的電視連續(xù)劇叫《少帥傳奇》,這是當時大陸第一部以張學良為主角拍攝的戲劇作品,扮演張學良一角的寇振海因此走紅。在這部電視劇里,楊宇霆無疑被塑造成了一個“白臉奸臣”,不僅是“奸臣”,且有“漢奸”的嫌疑。內中有一場戲,居然是楊宇霆與日本公使合伙威逼張學良,如果不是張學良的“老把叔”張占鰲闖進來救駕,后果簡直不堪設想。盡管這只是一部尋常的文藝作品,但它所反映的卻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定論”——長時間以來,楊宇霆被殺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楊宇霆“投靠日本”“挾洋自重”。該說法在上世紀80年代頗為流行,甚至一度占有主導地位。后雖經各方批駁,退居其次,然而仍舊自成一說。

那么,這一說法是不是完全來源于編造呢?為此,很多學者舉了諸多例證,證明楊宇霆非但沒有勾結過日本人,反而在一些主權問題上與日本人據理力爭,爭不過的就自行其是。有些學者還引用了張學良的話,講楊宇霆“勾結日本”的論調是“厚誣死者”。

即以“皇姑屯炸車事件”主謀之一的日軍大佐河本大作的回憶錄而言,河本交代:“楊宇霆也忘了日本的恩德,向美國獻媚,準備大借款?!倍?928年8月11日,日本東京《朝日新聞》曾以“狡猾哉楊宇霆”為題發(fā)表了一篇評論,稱:“我們過去把楊宇霆看成很誠懇很恭謹孝順的,是我們心目中最理想的養(yǎng)老女婿,實指望他將來對我們養(yǎng)老送終,頂半個兒子用,不成想,他的良心和心眼一轉眼間都變了……”綜合河本和《朝日新聞》的這篇評論,都可以看到一個交匯點,即反映了在特定的時間段里,楊宇霆同日本人之間的關系。而且,不可否認的是,上世紀20年代,決定東北政局的真正幕后者并非奉系高層,而是日本人。

關于楊宇霆是否“厚結”日本人,原遼寧省副省長寧武老人生前有過一個特殊的回憶,可資參考。寧武說,1927年5月間的一個晚上,張作霖與他人有過一次談話,張作霖認為楊宇霆同日本人之間勾勾搭搭,便故意將楊宇霆外放當軍團長,避免他繼續(xù)和日本人聯(lián)絡。但楊宇霆還是繼續(xù)跟日本人勾搭,連吳俊升也牽扯進來了。兩人阻止他(張作霖)回奉天。張作霖還表示,等到他回到奉天,先解決楊宇霆和吳俊升,然后再過問大局。張作霖要求對這次談話嚴格保密,“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其實,就日本內部對楊宇霆的看法也存在很大的分歧。比如土肥原賢二一直主張將張作霖、楊宇霆一起除掉。理由是:“楊宇霆是張作霖手下權勢極盛的人物,他對日本也一直持不恭順的姿態(tài),尤其是去年以來他的排日態(tài)度更是不能容忍的……”而以陸軍少將松井七夫為代表的一派,則力主擁戴楊宇霆主持東北全局。

此外,還有一個細節(jié)很有意思。1928年6月,張學良帶著楊宇霆等人在奉軍十三師前沿視察,張本人親自對前線團長以上的軍官訓話,楊宇霆插了一句嘴:“少帥,我們回東北成立大遼國,同日本靠上,將來再出兵關內?!被羰亓x作為奉軍十三師的團長親眼看見了這一幕。在槍殺楊宇霆后,給楊、常添加的罪名中也有“阻撓統(tǒng)一”這一條。揆諸事實,說楊宇霆勾結日本,證據不足,但準備比照張作霖的舊例割據東北卻是斑斑可考。

上當說。此說法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逐漸散布開來的。一些為楊宇霆作傳的人更是力主此說。事實上,這種說法并不新鮮,早在處決楊宇霆之后,奉系內部就傳出這類議論,即張學良中了日本人的“離間計”而“自毀長城”。再例如,據楊宇霆的后代回憶,張學良曾給楊宇霆長子楊春元寫信說:“我聽信謠言,殺了你父,這與你無關……”

以上這兩種說法盡管都說出了部分真相,但比較起來仍有偏頗。究其實質,不過是為歷史人物開脫或卸責的一種通常表現。“楊常事件”看似復雜,實則簡單。在中國歷史上,“主少國疑”“禍起宮闈”一類的政治把戲并不罕見,楊宇霆雖然跋扈自雄,卻無取而代之的野心,久而久之,必然不能見容于新主。而北洋時代集權統(tǒng)治的缺陷就在于爭斗的雙方均無后退的可能,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可,最終拔刀相向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楊常事件”是奉系內部一場激烈的政治內訌,勝負雙方均無“正義”可言。

古人云,“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于驂乘”,楊宇霆也不例外。他“權大欺主”“禍萌驂乘”,其來有自。

其實,張學良對楊宇霆早有戒備,而楊對此卻非常含糊。張作霖統(tǒng)治后期,楊宇霆要過過“軍團長的癮”,向張作霖提出,張一口應允,隨后下令給張學良,張學良不得不照辦,卻對心腹們說:“他(楊宇霆)不是要抓我的軍隊嗎?看看我的軍隊能不能被他抓去?!睏钣铞谝淮卧诜钕翟愿^,就是跟“抓軍權”有直接關系,可惜他并不汲取教訓,引起了張學良的反感。

張作霖被炸身死后不久,張學良就給親信送去密信,要他們“把楊監(jiān)視住,不能有任何疏漏”。另有兩件小事也能說明張學良對楊宇霆的“猜防”。一次,張到楊公館做客,仆人送上西瓜,張咬了一口說苦,就吐了。為了給楊宇霆的老爹祝壽,張學良親蒞楊公館,可并不進院子,就在外面同楊宇霆的副官聊了一會——實際上,此時的張已有了戒心。張作霖在時,因為有老張這堵墻擋在那里,張學良與楊宇霆的矛盾還隔了一層。一旦老張身死,他們之間的距離進一步拉近,矛盾也就更趨白熱化。而此時的楊宇霆非但沒有收斂的跡象,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楊宇霆不僅在政治上“越俎代庖”,連生活上的一些細節(jié)都不肯相讓。張學良好歹是東北的最高當局,但楊宇霆稱呼張學良半以“調侃”的口吻,或“司令官兒”,或“小伙兒”,更有甚者,居然當著外人的面稱呼張學良為“阿斗”。連帶著常蔭槐也視張學良的地位為無物,常蔭槐管張學良叫“六爺”(張學良小名小六子),這種戲稱在東北官場絕無僅有。平素里辦理公務,楊宇霆嘴里類似“你不懂”“我替你張羅”的話動輒脫口而出,令張倍感憤懣。以至于張竟對楊說:“老楊,還是你來干的好?!?/p>

張學良也曾為楊宇霆設計過“后路”,一條是外放,到黑龍江當一把手;另一條則是請楊出國游歷,費用由公家支付。這是奉系的老規(guī)矩,對待尾大不掉或者暫時失寵的高層人物都是如此安排??蓷钣铞⒉煌狻摹肮钡慕嵌壤怀?,張學良還從“私”的角度做過工作,他讓于鳳至去跟楊宇霆的姨太太結成“金蘭姐妹”,卻給楊宇霆擋了回來,說是“輩分不對”。如果僅從年齡來論,楊宇霆的說法并不算錯,楊年長張學良15歲,在當時那個背景下,這算是兩代人。而且,之前張學良還曾準備與段祺瑞的兒子段宏業(yè)結拜兄弟,后被段祺瑞以“輩分不合”為理由婉拒。(段祺瑞僅比張作霖年長10歲;可蔣介石年長張學良12歲,仍與張論兄弟行,于鳳至另拜宋美齡生母為“干媽”)說明這也算不得什么。但在特殊的條件下,凡此種種就給張學良一個感覺,認定楊準備“一條道走到黑”,所謂“既不能令,也不受命”。張、楊的矛盾累積多日,但爆發(fā)的轉折點當屬“祝壽風波”。

1929年1月7日,楊宇霆的老爹過75歲大壽。楊的老友李友蘭顧忌楊府的操辦會引人側目,乃提議回法庫辦,楊不同意,堅持在沈陽城內辦。祝壽當天,楊公館大肆操辦,轟動全城。張學良偕夫人于鳳至親臨現場,本來張是東三省的頭號人物,理應受到超規(guī)格接待,但意外遭到冷遇,當有人高喊“總司令到”,卻沒有多少人為張學良夫婦起立;而當有人高呼“總參議到”,除了張學良外,竟全體起立迎候楊宇霆。有人親眼看到張學良“臉往下一沉,面色非常難看”。僅僅3天后,老虎廳的槍聲就響了。張學良之所以殺楊宇霆,外部因素很多,不一而足,但內因是主要的。在這眾多的內因中,“祝壽風波”無疑是導火索。

在槍殺楊宇霆過程中,有一位關鍵人物常被忽視。這就是張學良的元配于鳳至。據于鳳至的侄子回憶,當初張、于定親,張作霖無意間發(fā)現卦帖上顯示于鳳至是“鳳命”,自以為“將門虎子”應對“鳳命千金”。因此,于鳳至雖不“干政”,但她的話對于張學良來說是非同一般的。祝壽歸來,于鳳至勃然大怒,她沖張學良發(fā)脾氣說:“你哪里像東北的主人,楊宇霆才是東北真正的主人,看看他那副德性,他眼里哪還有你?”在處決楊宇霆后,于鳳至曾對人說過:“這個事是逼出來的……漢卿和我商量要殺人,我害怕?!辈贿^,1968年,張學良在臺灣對人說起這一事件時,卻否認同他人商量過。

歷史上,張作霖、郭松齡、楊宇霆同日本人都曾多方交結,有的還曾互相利用。但要說把東北主權拱手相讓,他們是絕不甘心的。從這個角度上說,張作霖、郭松齡、楊宇霆是日本鯨吞東北的三道防火墻,楊宇霆一死,這最后一道墻也垮了。針對楊宇霆的死,日本人的兩條評價耐人尋味,町野武馬說:“楊宇霆死得真是可憐。”而田中的評價則是“張學良是土匪張作霖的兒子,膽大手黑”。

(作者系文史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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