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平,鄭小冉

(1.湖北師范學院 文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2; 2.黃石市第三中學，湖北 黃石　435002)

語體的復雜性與普通話水平測試

李治平1,鄭小冉2

(1.湖北師范學院 文學院,湖北 黃石435002; 2.黃石市第三中學，湖北 黃石435002)

摘要〔〕書面語可以以“口”“耳”為媒介。口語的特點為四多：冗余成分多，調整修正多，單一信息句多，話語標記多。普通話水平測試“命題說話”有無文字憑借不是判斷口語性強弱的關鍵，宜將“無文字憑借”改為“不持現(xiàn)成文稿”。應該重視詞匯語法規(guī)范程度在測試評分中的地位。鑒于計算機輔助測試的特點，“朗讀文本”應稱為“背誦文本”，應該從流暢自然項中扣分并降低扣分分值；缺時評分宜定性和定量相結合，不能僅按所缺時間長短扣分。

關鍵詞〔〕語體；獨白；會話；普通話測試；命題說話；機測

中圖分類號〔〕I10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4733(2015)06- 0039- 07

doi:10.3969/j.issn.1009-4733.2015.06.013

[收稿日期]2015—05—07

[作者簡介]李治平，湖北咸豐人，博士，湖北師范學院文學院副教授。

Abstract:Writing language can be reached by the means of voice and hearing.There are four characteristics in Spoken language: much redundancy; many revises; many one-new-concept sructures; many discourse markers. As for the designated expression in Putonghua Level Test, whether the uttracne is based on manuscripts or not is not the most important. No-character-depending should be changed to no-holding-manuscripts. we should attach high importance to the degree of vocabulary and grammatical standard. In view of the conditions of Computer Aided Test, text-reading should be called text-repeating, and should be deducted fewer points as fluency problem instead of text-reading. Both Qualitative factors and quantitative ways should be used together to grade the lack of time instead of the duration only.

一 引 言

人們談論語體差異的時候，多數(shù)情況下說的是口語和書面語的對立，或者文言和白話的對立。文言和白話的區(qū)別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判斷，因為文言里一些特有的詞匯和句法格式與我們的日常表達很不相同?？墒?，口語和書面語的區(qū)別卻不容易說清楚。馮勝利(2010)指出，“語體必須是語言交際活動中口頭表達出來的話語，所以必須是‘話’。當然，‘話’可以用文字記錄成書面形式(因此叫書面語)，但這不意味著‘書面語’不能說?！碧占t印(1999)認為：“把口語和書面語對立起來的時候，大家只著重于交際的傳媒(medium)或工具來給言談做了一個分類：口語是口頭上講的，涉及‘口’和‘耳’；書面語跟書寫有關，主要涉及‘手’和‘眼’……但是從語言特征方面來看，光從傳媒的角度來分類是遠遠不夠的。這方面語言運用中有很多明顯的例證。例如，演講是一種口頭語用方式，但正式演講的語言特征跟普通的對話體沒有什么相似之處，反而跟書面語更為接近。這主要是因為演講的材料是書面上準備好了的，而且演講的場合是正式的場合?！边@樣一來，僅僅根據(jù)傳媒特征實際上很難說什么是口語，什么是書面語。也就是說，如果根據(jù)傳媒劃分，類似正式的演講這種口頭表達，說話人雖然用的媒介是“口”和“耳”，但是說的卻是經(jīng)過精心加工的書面語的獨白(monologue)，所以運用口、耳等媒介進行交際不是判斷言語口語性質的充分條件。另一方面，即使在典型的口語內部，我們也常忽略表達上的差異，將書面語性質很弱的獨白看成和會話同質的行為，而實際上，獨白和會話也有諸多特征上的差異。

普通話水平測試有一道考題是“命題說話”，既然是說話，那就與語體有關。由于要求“無文字憑借”、不允許“背稿”，所以應試人常會激活各種因素生成以口、耳為媒介的應試人認為比較理想的發(fā)音樣本，這對測試員來講就面臨對這些樣本如何定性和如何評分的問題。所以如何更全面地認識語體的復雜性并在此基礎上制定更為合理的評分標準就是一個需要繼續(xù)探討的問題?；谏鲜鏊伎己投嗄隃y試實踐，本文首先從理論上討論會話和獨白的關系，然后結合普通話水平測試“命題說話”項的有關規(guī)定，提出評分標準有待改進的幾個方面。

二、會話和獨白的語體差異

會話和獨白的關系，曾經(jīng)被認為是話題和說明的關系。呂叔湘、朱德熙(1979)談到過一段獨白如何分解成對話：

修改的范圍不大，主要是換掉一些例句。原來的例句大多數(shù)取自當時的報刊，現(xiàn)在有不少過時了。要徹底改變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可能，只能把少數(shù)非改不可的例句改掉。這段獨白可以分解為如下會話:

鄭小冉,女,湖北黃石人,湖北黃石市第三中學高中語文教師。

甲 修改的范圍大不大？

乙 不大。

甲 主要修改了那些內容？

乙 換掉一些例句。

甲 原來的例句怎么了？

乙 大多數(shù)取自當時的報刊，現(xiàn)在有不少過時了。

甲 能不能徹底改變這種情況？

乙 顯然是不可能。

甲 那怎么辦？

乙 只能把少數(shù)非改不可的例句改掉。

從上面這個例子看，獨白和會話之間的轉換非常完美，似乎獨白就是說話人采取先行一步的策略，“預期聽者或讀者可能提出什么問題或作出什么反應，自己先提出來作為話題加以說明?！?沈家煊,1989)。可是，真實言談(conversation)尤其是問對結構并不都遵循這樣精心設計的互動模式，因為影響口語交際的因素非常多，對方到底想問什么，不是聽者都能預期的。例如：

(1)謝廣坤：你跟爹說實話，你們倆到一起沒？

謝永強：爹，你看你說啥呢？ (《鄉(xiāng)村愛情故事2》)

(2)趙玉田：唉，你別去！你不去沒啥事。一去不定出啥事。

趙 四：你看，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么謬論哪！(《鄉(xiāng)村愛情故事2》)

上面兩例對話，無論如何都難以還原為“話題――說明”關系。根本原因在于，說話人和聽話人關于同一件事情的認知語境差異很大，說話人說的話完全在聽話人的“預期”之外，說話人又如何能將對方的反應設定為話題呢？

所以，我們不能無視精心安排的獨白和真實口語的諸多特點上的差異。與獨白比較起來，真實隨意的言談(conversation)有諸多特點。擇其要而言，可以概括為“四多”：

1．冗余成分多。例如：

(3)王府我沒進去過，我母親進去過。王府就是皇皇帝家的這個弟弟呀，或者這樣的家庭，王爺?shù)募摇Ｋ趺慈パ?，那就是我母親她的妹妹呀，孩子就姑娘就嫁給王府里頭，那規(guī)矩多著呢，就是說嫁給他，她干嘛去呀，她，結婚的時候，她，她就送她外甥女兒，那不是說算外甥女兒嗎？(CCL語料庫《1982年北京話調查資料》)

如果將這段話整飭一下，可以得到如下的文本：

(3’)王府我沒進去過，但我母親進去過。王府就是皇帝弟弟的家，即王爺?shù)募?。她怎么去呢？因為她妹妹的姑娘嫁給王府里頭，結婚的時候，我母親去送她這個外甥女，所以進去過。

僅僅根據(jù)篇幅就可以看出, 例(3')比例(3)多出了不少冗余內容.例如“王府就是皇皇帝家的這個弟弟呀，或者這樣的家庭，王爺?shù)募摇笨梢哉f成“王府就是皇帝弟弟的家，即王爺?shù)募??！崩?3')中還有“那規(guī)矩多著呢”這樣離題的話語，但例(3')是真實的言談。再看一例：

(4)那個時候啊,我們小時候兒那個時候兒啊,學學學英文哪,那都是在在高小就是外國人教,就跟現(xiàn)在是的,他這外國人,他不會,不會這個中文,他就他就是說,那個小時候兒他就自己就自然而然的就會了。(CCL語料庫《1982年北京話調查資料》)

說話人想說的意思是，小時候教他英文的老師不會中文，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他們小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會英文了?？墒?，當“我們小時候兒”這個話題首次引入言談以后，中間卻插入一段關于那個外國人的介紹，然后才用“就是說”把“小時候兒”這個話題找回來。這從連貫性上講是比較差的。但這也是真實的言談。

2．調整修正多。例如：

(5)我回來是日本投降前一年，四四，啊，四四。不是，問題就是說呢,就是，不是，問題就是說回來啦，因為我學，雖然東京帝國大學教育系，你相反的你不如上一個師范學校呢，要如果我那會兒上了師范學校，我回來，解放以后我只能在學校當老師。(CCL語料庫《1982年北京話調查資料》)

這個語段中，有語形重復，如“四四”，也有語義重復，如“要”與“如果”， 還有反復修正，如“就是”與“不是”，還有語序問題，如“因為我學，雖然東京帝國大學教育系”。很顯然，整段話都不是精心準備過的言談，如果從流暢自然角度看，誠然自然，卻難說流暢。再如：

(6)我這四十一年,您往前推推呢,那是,N二七,N,N,對對,NN,日本時候兒么,日本投降的時候兒么,哎,日本投降的時候兒,哎,我就在那時候兒結的婚?！?982年北京話調查資料》)“N”現(xiàn)在一般寫成“恩”，是典型的保持話輪的話語標記，雖然影響流暢，但增強了語段的完整性。而“日本時候兒”或“日本投降的時候兒”則重復了兩次。

3．單一信息句多。如下面的例子：

(7)我剛買了輛車，日本原裝進口的，越野，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這是典型的口語。下面這個長定語的說法可接受性要差得多。例如：

(7′)我剛買了輛日本原裝進口的今年最流行款式的越野車。

自然語言中，人們的語調單位是受單一新信息原則限制的。所謂單一新信息限制，意思是說一個語調單位所能傳達的新信息通常不超過一個，即一次一個新信息，每個小句都表達一個單一的信息。①例(7)第一個小句介紹了事件的核心新信息：“買了車”。接著，分別用三個單一新信息句追加介紹這輛車的產(chǎn)地(日本)，類型(越野)、款式(最流行的)，聽起來比較瑣碎，但作為母語者，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才是最真實的言談，所以其可接受性比例(7′)強得多。例(7′)的獨白一般只出現(xiàn)在準備充分的言談里，算不上純粹的口語。

4．話語標記多。

話語標記，有時被稱為句間連接成分，也就是沒有概念意義，只有程序意義，用來組織前言后語，或者促進言談互動，表達主觀態(tài)度或立場的習語化成分。例如“好”“嗯”“呃”“這個”“那個”“不瞞你說”“瞧你說的”“你知道”“我跟你講”等等 。

話語標記在語篇中多用作組織語篇的粘合劑和言語交際的潤滑劑，有的話語標記重在表現(xiàn)會話參與者對交互性的重視。會話是典型的交互性(interaction)活動,受話人是否在現(xiàn)場，對說話人是否選擇交互性話語單位有一定影響。例如口語中我們常說“就是說”及其變體“也就是說”“就是”等話語標記就具有很強的交互性。為了驗證話語標記在口語中的交互性，我們調查了五家媒體的獨白語體(主要是新聞播報類語篇，如中國中央電視臺的“新聞聯(lián)播”)和會話語體(如鳳凰衛(wèi)視的“鏗鏘三人行”的多人談話節(jié)目語篇)中“就是說”的使用情況，分別統(tǒng)計了關于話語標記“就是說”的兩組數(shù)據(jù)，一個是不同媒體平均每個文本中“就是說”出現(xiàn)的比例，另一個是該標記在該類文本中的總量與文本總字數(shù)的比例②。統(tǒng)計結果見下表：

媒體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北京電視臺深圳電視臺鳳凰衛(wèi)視語篇性質獨白對話獨白對話獨白對話獨白對話新聞綜合談話文本數(shù)22634542314661013930229176話語標記數(shù)2649955311975361481879541688每個文本的話語標記數(shù)1.172.711.261.361.143.61.066.234.179.59話語標記與總字數(shù)比1:71741:26341:60531:24591:41251:15901:59101:17711:13541:739

從上表不難看出，平均每個文本使用該話語標記的總量，會話語篇比獨白語篇占有絕對優(yōu)勢。獨白語篇中平均每個文本使用話語標記“就是說”的平均數(shù)是1.76，而這一指標在會話語篇中的數(shù)量是4.698。這僅僅是一個話語標記的情況，但管中窺豹，還是可以看出會話和獨白的差異。但這樣的成分，人們往往把它當成口頭禪，而像維持話輪的手段“嗯--”，如果出現(xiàn)次數(shù)多，在普通話測試中還可能成為話語不流暢的判定依據(jù)。

總之，我們認為，在普通話水平測試工作中，當我們評價一段口語材料的時候，應該充分認識口語的這些基本特點，并在尊重這些基本特點的基礎上去制定相應的評價標準。

三 測試目的與評價標準

根據(jù)《普通話水平測試實施綱要》(2004，下稱《綱要》)，普通話水平測試中的“命題說話”，目的在于“測查應試人在無文字憑借的情況下說普通話的水平，重點測查語音標準程度、詞匯語法規(guī)范程度和自然流暢程度?！庇袃蓷l要求：

第一，說話話題從《普通話水平測試話題》中選取，由應試人從給定的兩個話題中選定1個話題，連續(xù)說一段話。

第二，應試人單向說話。如發(fā)現(xiàn)應試人有明顯背稿、離題、說話難以繼續(xù)等表現(xiàn)時，主試人應及時提示或指引。首先談談與測試“目的”相關的方面。

第一，“無文字憑借”問題。結合上文對口語和書面語的分析，不難得出結論：作為考試的說話，有無文字憑借其實不是問題的關鍵(只要不是照著念，能與朗讀區(qū)別開來)。規(guī)定“無文字憑借”的目的之一是為了把這道題和“朗讀短文”區(qū)別開來，測查應試人臨時組織語言的真實口語能力。我們認為，真實的會話才是最理想的考察方式。如果不是真實的會話，應該看應試人的發(fā)音是否符合口語表達的特點，因為即使應試者沒有照著準備好的文稿朗讀，但也可以將背記好的文稿通過“口”“耳”等媒介以口語形式展示出來。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那些對測試員而言熟悉的文稿，不然，難以斷定應試人說的是不是純粹的口語，最多只能根據(jù)口語的一般特點去判定發(fā)音樣本的口語性強弱。所以如果不重點考察應試人表達的口語性強弱卻強調“無文字憑借”意義并不大，將規(guī)定改為“不持現(xiàn)成文稿”或許更好。如果要讓應試人準備的書面材料毫無用處，有兩個途徑可以嘗試：一是將命題說話的考試形式變成臨時的會話形式，讓應試人無法“預期”會聽到什么問題而臨時組織話語，展示出最真實的口語能力；二是建立試題庫，將說話話題由30個擴大到數(shù)百個甚至更多，減少應試人測前針對性地準備書面語文稿的機會。這樣才能有效減少“文字憑借”現(xiàn)象。

第二，關于語音標準程度。語音標準程度的判定依據(jù)主要有兩項，一是錯誤次數(shù)，二是方言色彩。錯誤次數(shù)是定量分析，方言色彩主要是定性分析。有定量和定性兩條標準作為評分依據(jù)，幾個測試員評分時出現(xiàn)錯檔的情況并不多，爭議也相對較小。這是比較好把握的評分項目，但這個方面的問題與本文關系不大，故不在這里深入討論。

第三，關于詞匯語法規(guī)范程度。這個項目的評分標準不太明確，客觀原因在于“規(guī)范”作為一個概念其外延的邊界相當模糊。什么是規(guī)范的？什么是不規(guī)范的？雖然不能說毫無標準，但確實存在見仁見智的情況。首先有客觀原因造成的困難。例如，“您們”和“誰們”是時常引起人們爭議的兩個代詞?！澳鷤儭弊鳛橐粋€在現(xiàn)實交際中存在的語言單位，不少學者都發(fā)表過研究論文(方若，1982；吳蒙，1982；邢福義，1996)認為其存在的有合理性，但《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一直未將其作為規(guī)范的詞語收錄，那么如果應試人這樣說的話是否規(guī)范？再如“誰們”也有不少人說。例如電視劇《潛伏》第二十七集里，余則成問國民黨軍官錢斌：“你最懷疑的是誰或者是誰們？”又如電視劇《我的團長我的團》第三十二集里，孟煩了對龍文章說“我看見他們了?！饼埼恼聠枺骸罢l們？”網(wǎng)絡上“誰們”也常出現(xiàn)。例如：

(8)萍鄉(xiāng)人才都出去了，誰們來建設萍鄉(xiāng)。(安源社區(qū))

(9)是誰們在幫助貪官造假(上海金山365論壇)

其實在明清時期的漢語材料里，“誰們”就已出現(xiàn)。例如：

(10)正說著，薛三槐媳婦說道：“姐姐待往家去哩，爽利等娶過這里姐姐可來罷?！庇謫枺骸敖袢杖ツ穷^鋪床的都是誰們？”(《醒世姻緣傳》第五十九回)

(11)“我可知道他如今現(xiàn)在那里呢？昨兒太太還夢見他，說要到天上找你去呢。我看他明兒到了天上找著了你，那會子你可又說他是誰們的那一個呢?！?《續(xù)紅樓夢》第八回)

當應試人出現(xiàn)類似說法的的時候，該如何判定是否規(guī)范？諸多客觀情況確實帶來了判斷難度。主觀方面，測試員對漢語規(guī)范問題的認識會影響評分依據(jù)。下面是2014年5月中旬我們在給20個應試人的說話題評分時隨機記錄的一些言語片段(取自“國家普通話水平測試信息管理系統(tǒng)”，測試任務編號為10320140511)：

A.車費還是我家人給我買的

B.爸爸不太會說話，他說話時不圓潤

C.我之所以喜歡他的理由有以下幾點

D.為家鄉(xiāng)的教育事業(yè)獻上自己的一分貢獻

E.但是我看在心里,痛在心里

F.在前段時間看了一部電視劇中……

G.我們要注意衛(wèi)生,保護好我們的身體強壯

H.沒有母親在身邊,這是我第一次溫馨的話語

I.我要考各種證件，為將來步入社會作基礎

J.他姓名男

K.繼續(xù)履行著他的演藝圈生涯

L.作為中國人民的我

M.奶奶把我的東西拿了進屋

N.中國是一個具有歷史悠久的國家

O.那里充滿了山林和各種自然景觀

P.因為身體比較薄弱，所以我選擇打籃球

我們認為，上述16個言語片段都有詞匯或語法問題，即使是口誤，那也是“誤”，應該考慮扣分。我們做了一個調查，三個省市的14名測試員中，7%認為例F、G、H、J、M、N應該扣分，14%認為這些現(xiàn)象應該扣分，79%認為都不用扣分。調查發(fā)現(xiàn)，一些測試員往往把這些問題歸入口誤，認為只有口語中才會出現(xiàn)這種問題，是正?，F(xiàn)象，書面語中不會，因此不予扣分?？墒牵@道題的目的就是測查應試人的口語水平，口語水平不只包括語音水平和流暢程度，還包括詞匯語法，如果不將其歸入口語中的詞匯語法規(guī)范問題，那這一項規(guī)定又有何意義呢？普通話的定義中有“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以典范的現(xiàn)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guī)法”等內涵，如果不考察詞匯語法規(guī)范，那測查的是應試人普通話的整體水平嗎？真實的言談是邊想邊說，邊說邊調整修正，不像書面作品那樣寫好了再反復整飭，呈現(xiàn)出來的比較完美的形式。所以即時準確的遣詞造句能力必然是應試人說話能力的重要表現(xiàn)。如果考生考前準備得非常充分，固然可以有效減少詞匯語法方面的錯誤，但又很可能會把要說的內容演繹成一篇書面語程度很高的演講，這樣一來，又有可能違反自然流暢的相關規(guī)定。那么應試人究竟應該怎么做才好呢？我們認為，語音語調和詞匯語法規(guī)范程度對測查應試人在不持現(xiàn)成文稿的情況下普通話的應用水平來說同等重要。要測查應試人真實全面的口語水平，詞匯語法規(guī)范程度作為測查項目不可或缺，出現(xiàn)不規(guī)范現(xiàn)象恰恰是口語的特點之一，所以絕不可在評分時無視詞匯語法不規(guī)范現(xiàn)象。

第四，關于自然流暢程度。

自然流暢的基本內涵為：應試人在說話時，語言表達符合口語習慣；語速恰當，沒有長時間的停頓或多次重復，不背稿，語調自然而不生硬。

關于“口語習慣”問題，我們知道，應試人一般不是語音學專家，作為被測人，縱然對“口語習慣”有一定的感性認識，但在考試壓力下總會或多或少改變他們的表達習慣。為了考一個理想的等級，不少應試者會借助一個比較成熟的文本來獨白，而這又往往成為違背口語表達習慣的重要原因。所以，理論上講，解決這個矛盾的根本辦法，是最好給應試人創(chuàng)設一個真實的會話環(huán)境，讓應試人在現(xiàn)場以最自然的狀態(tài)發(fā)出他最自然的聲音。

可是計算機輔助測試(下稱“機測”)阻斷了這種可能性。實行機測前，《綱要》規(guī)定：“如發(fā)現(xiàn)應試人有明顯背稿、離題、說話難以繼續(xù)等表現(xiàn)時，主試人應及時提示或指引?！睓C測以前如果測試員積極干預，確實能有效避免上述異常現(xiàn)象，最大程度上保證應試人的普通話實際水平和測試等級相符。有時候，當測試員發(fā)現(xiàn)應試人語調生硬，不符合口語表達習慣時，還會用談話的方式促使應試人放棄背誦準備好的文本，促其在交互式言談中顯露真實水平。

實行機測后，由于缺乏現(xiàn)場干預，所以又特別附加了離題、朗讀文本、無效語料、說話缺時等評分標準，但是應試人未必都能很好地掌握這些規(guī)定，有的考生不參加考前培訓，或者雖然參加了，但沒重視相關規(guī)定，所以總會出現(xiàn)一些應試人因離題、朗讀文本、無效語料或缺時而扣分的情況。測試員不在場，應考人沒有機會得到提醒和指引，一旦出現(xiàn)上述情況，扣分就比較重，所以盡管有的應試人的普通話語音面貌本不算差，但最后的水平等級卻比較低，結果其證書上反映的等級不符合人們對其水平的直觀感受，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人們對普通話水平測試權威性的評價。

從語體角度出發(fā)，我們認為最應該反思的扣分項目，一是朗讀文本，二是流暢程度，三是缺時。其中朗讀文本和流暢度關系尤為密切。

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六版)，“讀”的意思是“看著文字念出聲音”，“朗讀”指“清晰響亮地把文章念出來”。朗讀文本和文字憑借密切相關：朗讀必須憑借文字，但憑借文字未必朗讀。由此看來，如果應試人嚴格遵守考試紀律，不持現(xiàn)成文稿，則不存在朗讀的可能性，除非說話題開始以后，電腦顯示器上還看得見考試用的短文，應試人照著念。而對測試員而言，因為不在現(xiàn)場監(jiān)督應試人，所以實際上無法判定應試人是否朗讀了一個文本，最多只能判定應試人背誦了一個文本，所以宜將“朗讀文本”更名為“背誦文本”(下文我們稱“朗讀文本”為“背誦文本”)。

下面我們站在測試員的角度來討論這個問題。我們發(fā)現(xiàn)，應試人背誦《大綱》指定的60篇短文的現(xiàn)象較少，但在百度百科和一些網(wǎng)站上，諸如“普通話水平測試說話稿范文范例30篇”之類的文本早已流傳，表現(xiàn)在測試中，就是有的應試人說話內容高度雷同。另外一種常見的背誦就是在說話時插入了大量名篇佳作，有的只插入一次，內容為一小段，有的則說一段插入一段。一旦應試人確實背誦了文本，測試員的任務就是判定背誦性質和評分。不管具體材料來源如何，判定背誦文本的前提是，測試員能明確說出文本的來源，否則，“疑罪從無”，不能定為背誦。背誦一經(jīng)判定，就涉及評分標準的問題?，F(xiàn)在存在的問題是，對背誦現(xiàn)象只有定性，沒有定量，那么如何界定說話中引用文本和背誦文本的區(qū)別呢？所以有必要規(guī)定背誦文本的時長下限。

此外，現(xiàn)在對背誦文本的現(xiàn)象扣分很重，一經(jīng)判定，即扣5分。普通話水平測試設置“命題說話”項的目的是“測查應試人在無文字憑借的情況下說普通話的水平”，既然我們沒有創(chuàng)設真實的言談環(huán)境測查應試人的最真實的普通話水平，也就是說，我們無法保證考生表達的純口語性，那么只要應試人不持現(xiàn)成文稿發(fā)音，即使其以獨白方式背誦一篇稿件，都不應該是設置評分標準時需重點關注的方面，而用何種聲音形式背誦一個文本，這才是評分應該關注的主要方面。如果語調明顯不同于會話，朗誦特征明顯，當然可以扣分。但背誦對口語表達來說，影響最大的是流暢度，因為背誦既是一個心理過程，也是一個發(fā)音器官適應文本的生理過程。心理上記憶，生理上操練，發(fā)音器官變得非常適應那套文本的發(fā)音要求，表達變得很流暢，出錯的概率會降低，口語特征就會減弱。所以確信出現(xiàn)背誦文本時，宜考慮在流暢程度里適當扣分。建議作為流暢程度的三檔，最多扣3分，而不是一次性扣5分。相反，如果應試人的發(fā)音非常接近真實的口語語調，中間沒有出現(xiàn)多次較長時間的停頓，雖然有較多的話語標記或合理重復，也不應該從流暢度中扣分。只有當應試人有意讀數(shù)或反復重復某一句話，或者出現(xiàn)較長時間停頓的情況下，才可以扣分，而且這個較長時間的停頓應該有一個量的規(guī)定，比如是否以停頓5秒作為一個“較長時間停頓”的最小量？是否以出現(xiàn)3次時長為5秒以上的較長時間的停頓或一次10秒以上的停頓作為扣分的依據(jù)？這樣，才能既更好地遵循口語表達的特點，又能讓流暢回歸流暢的本質。

關于缺時。很多有經(jīng)驗的測試員認為，應試人是否說滿3分鐘，其實不一定影響對其普通話水平的定性。不過因為要對語音錯誤計量，所以不能不考慮說話時長。但是，這里頭也有一些問題值得探討。我們認為，可以采取定性和定量相結合的辦法。比如，雖然應試人說話時長只有1到2分鐘，但其語音的大致面貌其實已經(jīng)表現(xiàn)無遺，這時候，是否可以用將其已發(fā)生的語音錯誤折算成3分鐘作為計量的依據(jù)，而不是扣其缺時？因為缺時兩分鐘要扣分6分，這個分值實在太高，已經(jīng)偏離了測查應試人普通話水平的目的。如果將缺時扣分和流暢扣分相比較，就不難發(fā)現(xiàn)缺時扣分存在的問題。下面的文本來自一個應試人說話錄音的轉寫(話題是“我所在的學?！?，“數(shù)字+S”表示停頓秒數(shù)，如“2s”表示停頓2秒。因為這里討論的是流暢和缺時問題，所以不談語音標準程度。)

我所在的學校(2s), 我所在的學校(3s), 我所在的學校(5s),呃……3s,嘖嘖嘖……(9s),2013年的9月份，我來到了我四，我開始了我司(4s)新的，我開始了我新的求學(1s)的地方(1s)大學(3s),曾經(jīng)，大學是我非常向往的地方，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我來到了(轉寫者注：此處為校名，略去) (10s)，這是一個非常(0.5s)好的學校，呃,它的讀書氛圍讓我有一種(3s)翱翔在書海的(0.5s)感覺(6s),走進學校，到處都可以看到(1s)那些(4s)讀書的人，有的是一， 有的是單獨坐在那里看書，讀書，讀，閱讀或者朗、朗讀，英，英語文章，也有一群一群在一起坐在一起討論，(17s),呆在這樣(1s)這樣的學校，我覺得(1s)非常，(1s)覺得非常的有意義，(18s)不知道(14s),我相信，呃，我相信通過大學四，四年的努、努力學習，也可以成、成為一個報效國家的人，(6s)

這是一個口語性很強的文本，符合純粹口語的所有特征，例如冗余成分多，調整修正多等。按照現(xiàn)行的評分標準,這個應試人并沒有缺時,只是流暢度不夠?？墒瞧渫ｎD時長共計達到了114秒，接近2分鐘，有效發(fā)音時長只有1分鐘左右。按流暢度扣分，最多只能扣3分，但如果另一個應試人說的話非常流暢自然準確，但因為缺時2分鐘卻要扣6分，兩相比較，測試分數(shù)還如何反映應試人的普通話水平呢？我們還可以假定，應試人的真實水平在命題說話項上總扣分應該扣7分，但兩分鐘的缺時扣6分，那就相當于他的其它項目只被扣了1分，而扣掉1分一般是一級甲等的水平。所以這樣看來缺時扣分標準確實偏高，偏離了普通話測試的目的，帶有懲罰的性質。當然，如果說話時長過短，不足以作為評分依據(jù)，則可按缺時扣分。如果能夠定性，則應該降低缺時扣分分值。

四 結語

普通話水平測試的目的是研究測查內容和制定評分標準的指針。經(jīng)過多年研究和實踐，測試內容已經(jīng)比較成熟，但評分標準雖經(jīng)多次改革，實際操作中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實行計算機輔助測試后，又面臨一些新的情況。所以制定評分標準時要充分考慮口語作為一種言語形式的復雜性和特點。計算機輔助測試以后，測試員不能積極干預應試人考試時出現(xiàn)的特殊情況，應使人出現(xiàn)背誦文本、口語化較差或缺時等現(xiàn)象在所難免，這就應該以測試目的為指針，充分認識語體的復雜性，更科學地制定評分標準。本文認為，朗讀文本應該稱為背誦文本，影響的主要是流暢度，而不是口語性，所以宜將背誦文本放在流暢度里扣分，并降低扣分分值。時長并不一定影響對應試人普通話水平的定性，如果可以定性，則可以考慮遇到缺時時，說話達到一定時長后錯誤量折合成3分鐘計算，而不能單純按缺的時間長短扣分。這樣，才能更全面真實地反映應試人在計算機輔助測試條件下更真實的普通話水平。

注：釋:

①參見方梅《篇章語法與漢語篇章語法研究》，《中國社會科學》2005年第6期。

②文本取自中國傳媒大學國家語言資源監(jiān)測與研究有聲媒體中心“有聲媒體語言資源網(wǎng)”。統(tǒng)計截止日期為2014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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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邢福義. 說“您們”[J].方言,1996,(2).

(責任編輯：胡光波)

The complexity of language style

and Mandarin Chinese Proficiency Test

LI Zhi-ping

(Literature Institute,Hubei Normal University,Huangshi435002,China)

Key words: language style; monologue; conversation; Mandarin Chinese Proficiency Test; designated utterance; Computer Aided T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