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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合同法》第121條的存廢

2016-01-22 04:17解亙
現(xiàn)代法學 2014年6期
關鍵詞:債務人情形合同法

一、問題的提起在強調意思自治、自擔責任的私法領域,民事主體因他人的原因而承擔民事責任的情況并不鮮見。較為常見的情形集中在侵權法領域,例如雇主責任、監(jiān)護責任等。在合同法領域,也存在類似的情形,即債務人因為第三人的原因造成的給付不能(圓滿)實現(xiàn)而向債權人承擔違約責任。關于后者,我國法律有明文的規(guī)定——《合同法》第121條。然而,圍繞第121條這一規(guī)范的妥當性,質疑之聲一直不絕于耳。多數(shù)意見認為該條規(guī)范的“射程過大”,需要對第三人原因作限縮解釋。筆者則從多個角度列數(shù)了《合同法》第121條的不當之處,主張在解釋論層面應當棄而不用,適當之時在立法層面應當刪除這一規(guī)定。最核心的理由是,因第三人原因造成的給付不能實現(xiàn)能否被評價為違約從而要求債務人承擔違約責任,只能通過合同內容的確定這一方法來實現(xiàn),而不能由法律越俎代庖。而合同內容的確定這一方法恰恰是違約責任的一般條款(第107條)的適用前提。也就是說,第121條的使命完全被第107條吸收,導致前者失去獨立的價值[1]。

不過,上述論證實際上還不夠充分。首先,筆者在探討第121條的存廢時,所設想的主要是與合同的履行毫不相干的第三人有意無意地干擾了給付實現(xiàn)的情形。其實,因第三人的原因造成的給付不能(圓滿)實現(xiàn),還包括另外一種情形,即債務人積極引入的、用來替代、協(xié)助自己實現(xiàn)給付之第三人,即履行輔助人不當履行的情形。那么,針對約定的給付內容因履行輔助人的瑕疵履行而未能得到(完全)實現(xiàn)的這類合同糾紛,第121條是否具有獨立的意義呢?如果在此情形下仍然堅持第121條的廢止論,那么就需要為此種情形債務人承擔或者不承擔違約責任尋找到另外的規(guī)范依據(jù)。第107條能夠擔此重任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接下來又會引發(fā)另一個問題:會不會存在某些特殊情形,債務人需要對他人的行為承擔責任,卻又無法從第107條獲得證成呢?換言之,是否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第三人原因的合同責任?如果存在,其法理基礎何在?果真如此,是不是就意味著第121條仍然有保留的價值?

二、學界的立場在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合同責任這個問題上,包含著三個層次的子問題。首先,是理論基礎或者說正當化的依據(jù),即債務人為什么需要對履行輔助人這樣一個他人的不當行為負擔合同責任?其次,是實定法上的依據(jù),即債務人應當依據(jù)合同法上哪一條規(guī)范承擔合同責任?最后,債務人承擔責任的構成要件為何?這三個問題構成學理上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的全部內涵。其中,前兩者有密切的關聯(lián)性,什么樣的理論基礎往往就決定了什么樣的實定法依據(jù)。本文探討的是《合同法》第121條的妥當性問題,主要涉及上述第二個子問題。不過,第一個子問題是基礎,所以作為前提需要解決。至于第三個子問題,已經(jīng)不屬于本文擬討論的范圍,在此略去。

現(xiàn)代法學解亙:再論《合同法》第121條的存廢——以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為視角債務人何以要對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違約責任違約責任、債務不履行責任本是不同的法律體系下的表述,包括合同責任在內,在本文中都作為同義語使用。此外,嚴格責任與無過錯責任在本文中亦不作細致的區(qū)分,作為同一概念來理解。呢?關于這個問題,學界往往是通過與過錯主義立法例的對比來闡釋的。較為經(jīng)典的表述是這樣的:“由于《合同法》采嚴格責任,債務人原則上對其債務不履行應當承擔嚴格責任,不再要求過失要件,便使得為履行輔助人承擔的責任的性質問題不再突出了?!盵2]這里的“性質”,指的是歸責原則,即采過錯責任還是無過錯責任。言下之意,在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下,債務人何以要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債務不履行責任,在理論上是一個突出的問題。為了準確分析學界的認識,有必要先闡釋一下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的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債務不履行責任的理論依據(jù)。

(一)過錯主義之歸責立場之下

1.實定法上的依據(jù)

(1)德國法與我國臺灣地區(qū)法律

在針對債務不履行的歸責事由采取過錯主義的立法模式下,有關債務不履行的一般規(guī)則針對主觀要件僅僅規(guī)定了債務人的過錯(例如,《德國民法》第276條、我國臺灣地區(qū)“民法”第220條)。照此邏輯推演,如果債務人本人沒有過錯,他就沒有必要為履行輔助人這個他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債務不履行的責任。這樣的結果從直覺上就難以為人們所接受。為此,需要另行設置應對的規(guī)則,作為債務人為他人行為負擔責任的正當化依據(jù)。于是,《德國民法》第278條第1句規(guī)定:“債務人對其法定代理人或者其為清償債務而使用之人的過錯,應與自己的過錯負同一范圍的責任。”我國臺灣地區(qū)“民法”第224條規(guī)定:“債務人之代理人或使用人關于債之履行有故意或過失時,債務人應與自己之故意或過失負同一責任?!币郎鲜鲆?guī)則,履行輔助人存在過錯時發(fā)生與債務人本人存在過錯情形同樣的效果。如此一來,債務人就不得不為履行輔助人的過錯負擔責任了。

(2)日本法

日本法的情況比較特殊。對債務不履行的一般規(guī)則,《日本民法》第415條規(guī)定:“債務人未依債務本旨履行時,債權人可以請求其賠償由此所生之損害。因應當歸責于債務人的事由不能履行的情形,亦同”。盡管條文中并沒有出現(xiàn)“故意、過失”的表述,但傳統(tǒng)的通說認為,第415條第1句采取了過錯主義的立場。因為“歸責事由”通常都被理解為故意、過失。不過,日本法中并不存在直接將履行輔助人的故意、過失等同于債務人的故意、過失的明文規(guī)定。因此,從第415條第1句不能成為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負擔責任的規(guī)范依據(jù)。于是,法解釋者將目光聚焦于該條第2句的“歸責事由”。傳統(tǒng)的通說將其解釋為“故意、過失以及依誠信原則可與故意、過失等同看待的事由”[3]。在侵權法領域,責任成立要件上的歸責事由通常僅指加害人的故意或者過失。這里之所以將歸責事由作擴張解釋,其主要目的就是要解決履行輔助人問題的實定法依據(jù),換言之,“依誠信原則可與故意、過失等同看待的事由”主要就是指履行輔助人的故意、過失。可見,由于不存在《德國民法》第278條第1句那樣的特別規(guī)則,日本法通過對債務不履行一般規(guī)定的擴張解釋,使其成為了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債務不履行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

(3)我國法

按照通說,我國《合同法》采取了以嚴格責任為原則、過錯責任為例外的二元歸責結構,即《合同法》在透過違約責任的一般規(guī)范(第107條)宣稱嚴格責任的同時,在供電人責任(第179-181條),承租人的保管責任(第222條),承攬人責任(第262條、第265條),建設工程合同中的承包人責任(第280-281條),寄存人未履行告知義務的責任(第370條)及保管人責任(第371條)上采取了過錯主義的立場[2]592[4][5][6]。既然如此,在通說所主張的采取過錯主義的情形,因履行輔助人的原因造成給付不能(完全)實現(xiàn),債務人又基于何種原因需要承擔違約責任呢?這里,合同法將遭遇難題。如前文所述,采取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德國法、我國臺灣地區(qū)法律為了解決債務人對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負擔債務不履行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問題,設置了專門的規(guī)范,將履行輔助人的過錯視作債務人的過錯。然而,無論是在《合同法》總則還是在分則中都沒有這樣的明文規(guī)定,這里似乎出現(xiàn)了法律漏洞。要填補漏洞,只能像日本法那樣,通過擴張解釋歸責事由或者過錯概念來實現(xiàn)??墒?,盡管在探討履行輔助人責任論時學者們會詳細介紹德國法的立場,但在涉及到我國法上上述被通說定性為過錯主義規(guī)范的解釋時,卻大都語焉不詳,幾乎看不到對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的探討。

較為鮮明的是韓世遠教授的主張:“在對違約責任采過錯責任的個別場合,債務人對于履行輔助人的責任,性質上仍應認定為無過失責任。”[2]598這一論斷不免讓人疑惑:既然是采取過錯主義的情形,那么在此情形債務人就應當僅在自己存在過錯的情形才承擔違約責任。為什么債務人一旦役使了履行輔助人,歸責事由就會自動發(fā)生變化呢?

王利明教授則更進一步,在一般論層面上主張:“債務人對履行輔助人的責任,是一種過錯的認定,而不是過錯的一種推定。”[7]這一主張基本遵循了德國法的思路,卻沒有進一步闡明在過錯的認定上是否也如同德國法一樣將履行輔助人的過錯視為債務人的過錯。果真這么認為,這一判斷的實定法依據(jù)何在呢?更為嚴重的問題在于,這一主張是在一般論層面作出的,完全無視通說所主張的合同法歸責事由為嚴格責任為原則過錯責任為例外的共識。

在筆者看來,有關合同法歸責事由二元論的立場是站不住腳的。既然我國法在合同債權的拘束力問題上采取了合同構成——即在合同總則層面來思考合同拘束力問題的立場,那么承接的債務沒有實現(xiàn)本身就是可歸責的,足以構成違約,完全沒有必要在無過錯主義的一般原則之外例外地保留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這一結論不僅適用于結果債務,同樣也適用于手段債務的情形。這是因為,手段債務的內容是債務人以一定的手段謹慎行事,這便是債務人承接的債務,做不到這一點本身便意味著債權沒有實現(xiàn)。在習慣于德國法那種“給付未能實現(xiàn)的事實+過錯=債務不履行”等式的人而言,“以一定的手段謹慎行事”似乎就是過錯。殊不知,手段債務中的債務內容是否實現(xiàn)的判斷與過錯的判斷其實是一回事[8]。因此,就我國合同法而言,沒有必要去思考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負擔合同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問題,合同法的歸責立場是一元的,除無過錯主義之外別無其他。我們只需要探討嚴格責任下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負擔合同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

2.理論依據(jù)

問題是,在采取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立法例下,憑什么可以將履行輔助人的過錯視作債務人本人的過錯?其理論依據(jù)何在?

關于這一點,學界主流的觀點都認為債務人負擔法定擔保責任。具體而言,與過錯緊密相關的注意義務并非與給付義務并存的特別義務,而是給付義務本身所帶有的屬性。債務人自己提供給付時,負擔謹慎給付的義務;債務人役使他人給付時,對該他人的謹慎給付負擔義務。Enneccerus的觀點,轉引自:柚木馨.獨逸民法(II)[M].東京:有斐閣,1955:113。但這樣的解釋依然是空洞的,沒有從根本上解決理論依據(jù)問題。因為還可以進一步追問:為什么債務人就應當負擔法定擔保責任?為此,還需要進一步的論證。

更進一步的說明,主要是依據(jù)“危險責任理論”[2]597[9]、“報償責任理論”[10]王利明教授在過錯的層面思考我國法上的履行輔助人問題,認為除了“報償責任理論”外,債務人對履行輔助人人選的決定權以及施加影響的可能性也是將履行輔助人的過錯等同于債務人過錯的理由。(參見:王利明.合同法研究.[M].2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439.),或者將兩者并列[11]?!拔kU責任理論”認為,債務人役使履行輔助人來履行債務,會增加債務不履行的危險,因此債務人需要對這種危險帶來的結果負擔責任?!皥髢斬熑卫碚摗闭J為,債務人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役使勞動力者,在獲得收益的同時也要對債權人負擔與勞動力相結合所帶來的不利益。

將報償責任和危險責任作為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承擔責任的理論依據(jù),這樣一種理解在比較法上也是較為常見的。這樣的結論讓人很容易聯(lián)想到同樣是為他人的行為負擔責任、且同樣以報償責任、危險責任作為理論依據(jù)的雇主責任制度這個依據(jù)本身目前也受到挑戰(zhàn)。(參見:尹飛.為他人行為侵權責任之歸責基礎[J].法學研究,2009,(5):37-51;班天可.雇主責任的歸責原則與勞動者解放[J].法學研究,2012,(3):105-125.)(《侵權責任法》第34條)。兩者具有很高的相似度。在日本,有力的學說便主張通過與雇主責任的對比來探明履行輔助人責任的意義。按照該立場,履行輔助人責任的實質性依據(jù),與雇主責任的實質性依據(jù)是相同的,都是對利用他人之人的歸責問題[12];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責任的根據(jù),“主要在于債務人通過役使履行輔助人擴大交易而獲得利益?!盵13]既然在雇主責任中雇主需要對雇員的加害行為承擔侵權責任,那么從制度均衡的角度看,債務人也應當對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債務不履行責任。國內學界也有人認為,在利益平衡上,《合同法》第121條中的債務人責任高于侵權法中的雇主責任,導致失衡。(參見:王洪亮. 試論履行障礙風險分配規(guī)則——簡評我國《合同法》上的客觀責任體系[J].中國法學,2007,(5):94.)盡管著重點不同,但在強調雇主責任制度與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負擔責任制度的均衡這一點上,問題意識相同。

(二)無過錯主義之歸責立場之下

1.實定法上的依據(jù)

通說認為,我國合同法原則上采取嚴格責任的歸責立場。那么在這種歸責立場之下,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負擔違約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又何在呢?

(1)“第65條”說

此說認為,《合同法》第65條中的第三人實際就是履行輔助人,而第121條包含了第65條的情形。為了避免體系內的重疊,應對第121條作限縮性解釋,將第65條的情形排除在外,換言之,有關履行輔助人的問題應當交由第65條解決[14]。

然而,將第65條作為實定法依據(jù)的觀點,存在明顯的不足。因為第65條僅僅規(guī)定了“當事人約定由第三人向債權人履行債務的”的情形,遠不足以涵蓋大量存在的未約定由第三人履行但實際役使第三人的情形。

(2)“第121條”說

多數(shù)文獻則認為,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是《合同法》第121條,主張該條中的“第三人”中至少包括履行輔助人。這其中又有細微的差別。最狹義的理解將第三人限定為“與當事人有法律聯(lián)系的第三人”[15]。稍微寬泛一些的觀點則認為:“第121條的第三人包括兩種人:一是履行輔助人,二是上級機關?!盵16]更寬泛解釋的觀點認為,該條中的第三人限于履行輔助人、上級機關以及與債務人有一定法律關系的第三人,但不包括積極侵害債權的第三人,認為此時應由責任人直接承擔侵權責任[17]。最廣義的理解則認為“第三人的范圍已沒有什么限制”,“尚包括其他第三人,亦即大陸法系傳統(tǒng)理論上所說的‘通常事變情形亦由債務人負責。”[2]599

至于將第121條作為實定法依據(jù)的觀點是否妥當,涉及本文的主題,稍后將詳細探討。

2.理論依據(jù)

與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情形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針對采取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情形,幾乎看不到對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不當履行負擔責任的理論依據(jù)的探討。一種合理的解釋是:人們關注的是債務人為他人行為負擔責任的責任性質。在采取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情形,如果明明是履行輔助人的過錯,如何令債務人負擔債務不履行責任,是理論上無法回避的問題。但在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情形,債務人所承擔之責任的性質問題“不再突出”。因為“‘第三人不履行債務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債務人便要承擔違約責任,根本不再過問第三人是否有過錯,也不問債務人是否有過錯,故屬于一種無過錯責任?!盵2]597-598也就是說,既然債務人對于違約行為承擔的是無過錯責任,即只要發(fā)生給付不能(完全)實現(xiàn)的結果就應當承擔違約責任(因不可抗力造成給付不能(完全)實現(xiàn)的情形除外),那么因履行輔助人的不適當履行導致給付不能(完全)實現(xiàn)的情形,債務人理所當然也要承擔違約責任。這里,不再需要其他特別的正當化依據(jù)。

三、批判(一)理論依據(jù)

1.危險責任、報償責任的不足

過錯主義之下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責任的直接理由,是因為存在將履行輔助人的過錯視作債務人本人之過錯的規(guī)范。至于規(guī)范背后的理論依據(jù),或者是主張危險責任或者主張報償責任。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理論都存在不足。

就危險責任而言,這里的“危險”究竟指向什么,其實并不清晰。既然是債務不履行責任領域的問題,應該是指債務不履行(違約)的危險,而不是侵害債權人固有利益(人身、財產(chǎn))的危險。然而,引入履行輔助人何以就增加了債務不履行(違約)的危險呢?履行輔助人的能力未必就比債務人差,特別是履行輔助人是專家的情形[18]。參見:Rrodmann,Die Haftung des Schuldners nach § 278 BGB,JJ58,187(1911),S.205ff.(轉引自:潮見佳男.履行補助者責任の歸責構造,契約責任の體系[M].東京:有斐閣,2000:252.這一命題經(jīng)不住質疑。

相比于“危險”,”報償責任理論”所言之“利益”更加含混不清。究竟是指債務人從具體的合同中實際獲得利益呢,還是指抽象的獲利可能性呢?如果是指前者,債務人利用履行輔助人履行債務,由此獲得利益的不僅僅是債務人本人,一般也會給債權人帶來利益——履行利益。如果是指抽象的獲利可能性,就意味著利用他人本身構成自身的利益。這樣的利益不過是一種修辭而已[18]162,實際上不具有任何說服力。

日本民法學界那種從與雇主責任的均衡維持中尋找論據(jù)的主張同樣存在著致命的缺陷。按照日本的通說,雇主責任中的雇主僅僅對受其指揮、監(jiān)督之雇員執(zhí)行職務的加害行為負擔侵權責任這涉及到雇主責任的歸責原則問題。關于這一點,各國的立法并不統(tǒng)一。同樣是采取過錯推定立場的立法例,例如德國法和日本法,在解釋上也不盡相同。(參見:班天可.雇主責任的歸責原則與勞動者解放[J].法學研究,2012,(3):112-120.),而履行輔助人責任論中的履行輔助人,不僅包括受債務人指揮、監(jiān)督的,還包括具有獨立地位的情形。兩者的主體范圍如此地不同,卻建立在同樣的理論基礎上!如此一來,相對于雇主責任制度,履行輔助人責任制度固有的意義何在呢[18]153?可見,簡單地借助危險責任、報償責任的理論來解釋債務人對履行輔助人的責任并不妥當這里可以隱約察覺那種試圖同等看待侵權之債與合同之債的“債權—債務”構成的潛意識。而這一點正是潘德克吞體系自身難以克服的缺陷。正在醞釀的日本財產(chǎn)法(債權法)修改,其中一個重要內容就是要在這一點上突破潘德克吞模式。(參見:民法(債權法)改正檢討委員會.債權法改正の基本方針[M].東京:有斐閣,2009;民法(債權法)改正檢討委員會.詳解債權法改正の基本方針Ⅰ~Ⅴ[M].東京:商事法務,2009-2010;渠濤,等,譯.日本民法(債權法)修改草案條文[G]//渠濤中日民商法研究:第9卷.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381-595.),尚需要另行探究其獨自的理論依據(jù)。

2.無過錯主義之下的理論依據(jù)

如上文所述,按照國內的有力說,在采取無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的情形,“‘第三人不履行債務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債務人便要承擔違約責任,根本不再過問第三人是否有過錯,也不問債務人是否有過錯,故屬于一種無過錯責任?!盵2]598

這種論斷在結果債務的情形不大會受到質疑,因為債務人承接的是實現(xiàn)一定結果的債務,債權人無需關注履行的過程。然而,在手段債務的情形,上述論斷就顯得論證不充分了。在手段債務的情形,債務人承接的債務內容是以一定之手段謹慎提供給付。若按上述論斷,即使履行輔助人沒有過錯,但“只要不履行債務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債務人仍要承擔違約責任。然而,就手段債務而言,債務人或者履行輔助人沒有過錯但卻構成債務不履行或者違約,將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呢?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在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之下,談論過錯本身已經(jīng)陷入了邏輯謬誤。實際上,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的債務內容——“以一定之手段謹慎提供給付”,恰好是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的給付未實現(xiàn)這一客觀要件和過錯這一主觀要件的總和。換言之,在無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之下,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的“過錯”要件經(jīng)改頭換面后以另一種形態(tài)呈現(xiàn)在手段債務的違約責任構成要件中。如果債務人“以一定之手段謹慎行事”,即使按照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債務人都不可能被評價為“存在過錯”,更遑論無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

上述論斷的關鍵,在于錯誤地將過錯主義立場下特有的概念照搬到了無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中來,而實際上兩種立場下的話語體系完全不同,無法簡單地移植。因此,同過錯主義的情形一樣,在無過錯主義的歸責立場之下,債務人何以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行為負擔違約責任,同樣尚需要作進一步的理論說明來支撐。

3.更為妥當?shù)睦碚撘罁?jù)

債務人對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責任的理論基礎究竟是什么呢?當前,法國法和日本法上最為有力的見解都認為,其真正的理論基礎在于對合同上之預見的尊重。這里所說的“預見”不同于我國《合同法》第113條意義上債務人對違約損失的預見,而是債權人對債權范圍或者說免責內容的預見。其核心思想可以概括為:“在合同領域債務人得以免責的諸項要件不會因其役使第三人而發(fā)生變更”。以結果債務為例,在債務人本人履行的情形,除非履行受到不可抗力的阻礙,債務人應當負擔債務不履行的責任;而在債務人役使他人的情形,如果債務人只要能夠證明其在選任、監(jiān)督履行輔助人上沒有過錯就可以免責,那就意味著債務人可以不經(jīng)債權人的同意單方面地可以減輕乃至免除自己的債務。這樣的差異顯然是不合理的。只要債務人自己通過合同承接了債務,就不能夠允許其通過役使他人來改變債權人的利益狀態(tài)[18]164-170[19]。梅迪庫斯的觀點與之大致接近,他認為《德國民法》第278條的目的是使債權人免除勞動分工帶來的一切不利益。(參見:特爾·梅迪庫斯.德國債法總論[M].杜景林,盧諶,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259.)

讓我們分別來檢驗一下結果債務和手段債務之情形下的債務人責任。

首先,在結果債務的情形,既然債務人承接的是實現(xiàn)一定之給付結果這樣的債務,那么,無論是其自己親自履行還是役使第三人來履行,債權人對給付結果的期待都不得受到任何的減損。因此,債務人需要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責任。

其次,在手段債務的情形,債權人的利益狀態(tài)是對債務人以一定之手段謹慎給付的期待,這一利益狀態(tài)同樣不能因為債務人役使了第三人就發(fā)生改變。如果履行輔助人未能以一定之手段謹慎提供給付,就如同債務人自己未能以一定之手段謹慎提供給付一樣,唯有令債務人負擔債務不履行或者說違約責任,才能保障債權人的利益狀態(tài)。

綜上可知,出于對合同上之預見的尊重,無論是何種類型的債務,都需要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合同責任。

(二)實定法上的依據(jù)

理論依據(jù)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需要探討的便是:在新的理論依據(jù)的指引下,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的實定法依據(jù)該是什么呢?

1.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之下

如前文所述,在采取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立法例(例如德國法、我國臺灣地區(qū)法律)中,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的實定法依據(jù)非常明確,毋庸置疑。值得探討是其立法理由。既然對合同上之預見的尊重才是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的理論基礎,那么德國法等為什么還需要在債務不履行的一般規(guī)則之外,另外設置履行輔助人責任論的實定法依據(jù)呢?

這是因為,在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之下,過錯是劃定債務人責任范圍的重要裝置。既然在合同領域債務人得以免責的諸項要件不會因其役使第三人而發(fā)生改變,那么就需要將履行輔助人的過錯等同于債務人的過錯,惟其如此債務人的責任范圍才不致發(fā)生改變。

然而,國內學界關于合同法上違約歸責之二元立論卻站不住腳。既然在一般規(guī)定中宣誓了無過錯主義,就理論上就不可能存在例外情形[8]80。因此,就我國法而言,不存在探討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之實定法依據(jù)的余地,只需要探討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下的實定法依據(jù)是什么。

2.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之下

那么,如我國法這樣采取無過錯主義歸責立場的立法例中,實定法上的依據(jù)又該是什么呢?

既然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合同責任的理論基礎,是對合同上之預見的尊重;既然“在合同領域債務人得以免責的諸項要件不會因其役使第三人而發(fā)生變更”,那么,有關債務不履行(違約)的一般條款就不僅能應對債務人親自履行的情形,還理應能夠涵蓋債務人役使履行輔助人的情形,而不再需要另外的依據(jù)規(guī)范。就我國合同法而言,有關違約責任歸責事由的一般條款,即《合同法》第107條便是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之不當履行負擔違約責任的實定法依據(jù),并就不需要第121條來補強。保留第121條,意味著規(guī)范的重復。

關于這一點,還可以從比較法上得到有力的印證。同樣是采用嚴格責任的《聯(lián)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中,就不存在債務人為履行輔助人行為負擔責任的專門規(guī)定。該公約中涉及第三人的規(guī)定(第79條第2款《公約》第79條第2款規(guī)定:“如果當事人不履行義務是由于他所雇用履行合同的全部或一部分規(guī)定的第三方不履行義務所致,該當事人只有在以下情況下才能免除責任:? (a)他按照上一款的規(guī)定應免除責任,和 (b)假如該項的規(guī)定也適用于他所雇用的人,這個人也同樣會免除責任?!保┲皇菑姆疵嬉?guī)范了債務人可以免責的例外情形,而例外情形指的不過是原本就不屬于債務內容的情形:因不可抗力導致給付不能實現(xiàn)的情形和約定免責的情形??梢姡s采取的立場是:只要在債務人所承接的債務內容范圍內,債務人需要對履行輔助人的不當履行負擔合同責任。這恰恰說明此問題通過公約有關違約責任之一般規(guī)定(第45條第1款b項、第61條第1款b項)完全可以應對,無需另行設置專門的規(guī)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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