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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個知識人的視角看古代中韓姓氏制度——以中國宋朝的鄭樵和韓國朝鮮時期的劉馨遠為中心

2015-12-29 08:55:03安光鎬
社會科學(xué) 2015年6期
關(guān)鍵詞:氏族族譜李氏

[韓]安光鎬

一、緒 論

據(jù)學(xué)界以往的研究成果可知,古代中國與同時期韓國社會中“本貫”一詞的含義是不同的①參見常建華《朝鮮族譜研究綜述》,載《朝鮮族譜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64—165頁;[韓]宋俊浩《韓國氏族制上本貫和始祖的問題》,載《朝鮮社會史研究》,(首爾)一潮閣1987年版,第75—82頁;[韓]崔陽奎《韓國族譜發(fā)達史》,(首爾)慧眼2011年版,第190—191頁;[韓]安光鎬《古代中韓地方志的本貫記錄比較——以江西省吉安府〈吉安府志〉和全羅道南原府〈龍城續(xù)志〉為中心》,《大同文化研究》第81 號,(首爾)成均館大學(xué)大同文化研究,2013年。,本貫在古代中國社會表示相應(yīng)人物的籍貫,但在同時期的韓國卻是表示相應(yīng)人物所屬氏族的“遠祖的籍貫”。韓國本貫與中國本貫意思相同的時期也存在,即表示“籍貫”。但是,韓國本貫一詞中“籍貫”的含義逐漸消失,只表示幾百年以前“遠祖的籍貫”,最后演變成為沒有實質(zhì)意義的“單純的符號,也就是氏族固有的標識的符號”②參見[韓]宋俊浩《韓國氏族制上本貫和始祖的問題》,載《朝鮮社會史研究》,第76—77頁。。

古代中國社會和同時期韓國社會本貫含義不同的原因主要有兩點:首先,中韓兩國社會的性格差異。中國古代社會從三國時代以后門閥崇尚之風(fēng)興起,至唐末逐步弱化,到宋時期門閥的意識差不多消失了,但古代韓國社會并無類似的演變過程③相關(guān)研究,可參見宋俊浩的成果,其中《韓國氏族制上本貫和始祖的問題》、《通過族譜看韓中兩國的傳統(tǒng)社會》(均載氏著《朝鮮社會史研究》)二文與本文觀點關(guān)系密切,可資參考。。其次,中韓兩國姓氏發(fā)展過程的差異??疾熘袊男帐现贫劝l(fā)展過程,到戰(zhàn)國時代區(qū)分姓和氏的習(xí)慣已消失,姓和氏一起叫姓氏的新習(xí)慣出現(xiàn),之后又出現(xiàn)了姓氏前加地望以示區(qū)分的習(xí)慣,到宋代這一習(xí)慣又消失了,又產(chǎn)生了以籍貫區(qū)分氏族的新習(xí)慣。但是,三國時代(B.C57—668)以后“漢字式姓氏”在韓國普及,到高麗時代(918—1392)產(chǎn)生了姓氏前加本貫以區(qū)分彼此的習(xí)慣,且此一習(xí)慣歷經(jīng)朝鮮時期(1392—1910)直到現(xiàn)代也沒有很大的變化。

本稿擬通過中國宋朝學(xué)者鄭樵(1104—1162)和韓國朝鮮時期學(xué)者劉馨遠(1622—1673)的視角來考察中韓兩國社會的姓氏發(fā)展過程。鄭樵在他的《氏族略》中用歷史發(fā)展的觀點來考察中國姓氏制度的變化過程,將姓氏出現(xiàn)的背景分為32 類。而劉馨遠在其著述《東國輿地志》中將韓國姓氏制度的特征與中國姓氏制度的特征進行了比較說明。

二、鄭樵的《氏族略》

鄭樵的《通志·氏族略》詳細記錄了中國姓氏的起源和演變過程?!妒献迓浴分邪葱帐铣霈F(xiàn)的背景分別記載了32 個有名的姓氏。在此之前,鄭樵用通史的方式整理了從夏、商、周三代到自己所處時期的姓氏發(fā)展脈絡(luò)。根據(jù)他的說法:“三代之前,姓氏分而為二,男子稱氏,婦人稱姓。氏所以別貴族,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螅帐虾隙鵀橐?,皆所以別婚姻。而以地望明貴賤。”①鄭樵:《通志》卷25《氏族略·氏族序》,《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73 冊,(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5年版,第254頁。為深入理解此記錄的含義,我們首先考察中國姓氏制度基于區(qū)分“我”和“你”的“排他性”發(fā)展的事實。在中國上古社會,姓的概念早于氏的概念,用姓的集團是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最高的階層,就規(guī)模而言這個集團仍很小。他們?yōu)榱嘶ハ鄥^(qū)分使用姓,然而同姓內(nèi)部難以區(qū)分,故而又產(chǎn)生了氏。因此,夏、商、周時代姓和氏成為兩種不同的概念,女子稱姓表明自己的氏族,男子用氏表示自己的社會身份成為一般的社會現(xiàn)象。但并不能說這時的男子只用氏,不用姓。此時的男子也有姓,但僅僅在名字前使用氏,表示他的社會身份。所以,在使用同一姓的人中,既有擁有氏的人,也有無氏的人,有氏者的社會身份比無氏者的身份高,而對于有氏者,根據(jù)氏的不同,他們的社會身份也不一樣。

如上所述,中國上古時代區(qū)分姓和氏的習(xí)慣,對于現(xiàn)代人而言是件復(fù)雜或者難理解的事,即使是中國古人有時也易混淆。鄭樵曾指出司馬遷(B.C.145—B.C.87)和劉知幾(661—721)的失誤。司馬遷在《史記》中將周代的文王稱作“姬昌”,劉知幾在《史通》中將周文王、周公分別稱為“姬伯”、“姬旦”。但是,在鄭樵看來,這種稱謂均有誤。眾所周知,文王和周公都是周王室的成員,他們的姓是姬。文王的名字是昌,他在商王朝末期得到西伯的稱號,周公的名字是旦,所以司馬遷和劉知幾將文王叫作“姬昌”、“姬伯”,稱周公為“姬旦”。但是,在相信這個時期男子不能姓和名合用的鄭樵看來,這樣的稱謂顯然是錯誤的②司馬遷《史記》記文王為“姬昌”,劉知幾《史通》記文王、周公分別為“姬伯”、“姬旦”。鄭樵認為夏商周三代以姓定婚姻,用氏別貴賤,所以男子稱氏,女子稱姓,“奈何司馬子長(筆者注:即司馬遷)劉知幾謂周公為姬旦,文王為姬伯乎。三代之時,無此語也。良由三代之后,姓氏合而為一,雖子長、知幾二良史,猶昧於此?!?《通志》卷25《氏族略》,《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73 冊,第254頁。)。

然而,區(qū)分姓和氏的習(xí)慣到戰(zhàn)國時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把姓和氏混用為姓氏的習(xí)慣?,F(xiàn)在我們所理解的姓氏觀念即出現(xiàn)在此時。

如上所述,到周代區(qū)分姓和氏,所以用同一姓的人有不同的氏,即使同姓異氏也不可以通婚。但是,到戰(zhàn)國時代因為沒有區(qū)分姓和氏,即使他們具有相同的姓不同的氏,他們也不被認定為同一氏族,也就是說,在這一時期同姓可以通婚。

戰(zhàn)國時代區(qū)分姓和氏習(xí)慣消失的原因,當然應(yīng)考慮在戰(zhàn)國時代混亂的情況中,區(qū)分姓和氏的復(fù)雜習(xí)慣是難以維持的,但是,筆者從考察姓氏制度發(fā)展過程的觀點來看的話,到戰(zhàn)國時期用區(qū)分姓和氏的習(xí)慣來劃分氏族的方式已沒有意義。換言之,中國上古時代的一部分階層從為了互相區(qū)分而使用姓,到只用姓不能區(qū)分彼此,于是開始有姓和氏之分,再到戰(zhàn)國時代所有同一姓的成員,已沒有同一氏族的意識。

而且,在同一姓氏里面,當只用姓氏已不能區(qū)分互相的氏族,便在同一姓氏里面再使用地望,鄭樵說的“以地望明貴賤”就是這個意思。

“以地望明貴賤”的習(xí)慣在古代中國三國時代以后蓬勃發(fā)展。鄭樵說的地望的特征就是望族用自己居住地的地名表示他們的姓氏①《漢語大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年版)“地望”的解釋:“魏晉以下,行九品中正制,士族大姓壟斷地方選舉等權(quán)力,一姓與其所在郡縣相聯(lián)系,稱為地望?!保@個時期望族在自己的姓氏前面冠以居住郡、縣的地名。比如說,博陵崔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瑯琊王氏、范陽盧氏、滎陽盧氏等為代表的姓氏②關(guān)于此一時期氏族(士族)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具有代表性的,如:日本學(xué)者守屋美都雄關(guān)于太原王氏的研究(《六朝門閥一研究:太原王氏系譜考》,載《東洋大學(xué)學(xué)術(shù)叢書》,日本出版協(xié)同,1951年版),美國學(xué)者David G.Johnson 關(guān)于趙郡李氏的研究(The Last Years of A Great Clan:The Li Family of Chao Chun in Late T'ang and Early Sung,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vol.37,No1,1977),美國學(xué)者Patricia Buckley Ebrey 關(guān)于博陵崔氏的研究(The Aristocratic Families of Early Imperial China:A Case Study of the Po-ling Ts'ui Family,Cambridge Univ.Press,1978),和臺灣學(xué)者毛漢光關(guān)于瑯玡王氏的研究(《我國中古大士族之個案研究——瑯玡王氏》,《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37 本,下冊,臺北中研院1967年版)。。他們雖離開各自的本居地遷到別的地方,但依然以他們的原居地表示氏族。如博陵崔氏,即使已由博陵遷往他處,依然被稱為博陵崔氏或博陵人;太原王氏,即使已遷出太原,依然被稱作太原王氏或太原人。

在同一姓氏里用地望區(qū)分彼此的習(xí)慣到宋代變化很大。到宋代,地望加姓氏的用法被相應(yīng)人物的居住地加姓氏連用的習(xí)慣取而代之。

我們可以從多個方面對宋代姓氏制度變化的原因進行考察:首先,三國時代發(fā)達的門閥崇尚風(fēng)潮到這個時期已減弱③宋俊浩在他的研究中有很多這樣的論述,其中載于《朝鮮社會史研究》的《在韓國的氏族制的本貫和始祖的問題》和《通過族譜看的韓中兩國的傳統(tǒng)社會》與本文關(guān)系密切。。宋代出現(xiàn)了與以前領(lǐng)導(dǎo)階層、門閥貴族性格不一樣的階層,中國史學(xué)界稱之為“士大夫”。他們有儒學(xué)的素養(yǎng),通過科舉獲取官職,這與以前門閥貴族以門閥來決定身份不一樣④宋代姓氏制度變化的原因與當時社會的變化密切相關(guān)。關(guān)于宋代社會變化的研究可參見Charles O.Hucker(China's Imperial Past,Stanford Univ.Press,1975.pp.267-268)、Patricia Buckley Ebrey(Cambridge Illustrated History of China,Cambridge Univ.Press,2004.pp.145-149,155-158)。此外,關(guān)于宋代社會變化研究還有很多。關(guān)于此時期宗族制度的變化,常建華指出曹魏以后發(fā)展的門閥崇尚風(fēng)潮到隋唐時代以后變化很大,歸結(jié)其原因是九品中正制廢止科舉制實行的事實、關(guān)隴士族和山東士族持續(xù)的政治斗爭、均田制廢止和兩稅法的實行以及唐末期的農(nóng)民戰(zhàn)爭。而且,宋以后的宗族制度有了巨大的發(fā)展,這種新宗族制度的特征是通過建祠堂、選族長、修族譜、設(shè)族田、建族學(xué)以強化宗族的組織化。(《宗族志》,載《中華文化通志·制度文化典》,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5—38頁。)關(guān)于此時期社會階層的變化可參考錢穆的研究:對于中國四民社會結(jié)構(gòu),他關(guān)注“士”階層的性格變化,將“士”階層的性格變化區(qū)分四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春秋、戰(zhàn)國時代;第二個時期是兩漢時代;第三個時期是從魏晉南北朝到隋唐時代;第四個時期是宋以后。根據(jù)他的說法,第三個時期的“士”階層依然崇尚門第(門閥),但與以前的貴族不同,是“士的新貴族”;第四個時期的“士”階層擺脫了貴族的性格通過科舉獲得社會的地位(《國史大綱》下,商務(wù)印書館2008年版,第561頁。)另外,Patricia Buckley Ebrey 考察了從漢到唐大概1000年的博陵崔氏的歷史。據(jù)其研究,博陵崔氏是在漢時期單純以血緣為媒介分散于不同地區(qū)的集團,到北魏時代發(fā)展成一個門閥貴族。崔氏成員在唐朝仍有較好的機會,入仕途徑多為通過科舉考試,雖然門第、財產(chǎn)、政治上的關(guān)系等因素還在起作用,但南北朝那種全憑門第當官的情況已不復(fù)存在。宋代崔氏已不再用博陵郡望自稱。,所以,他們沒有以地望論門閥的必要。

此外,我們可以考察中國姓氏制度不斷基于“我”和“你”區(qū)分的“排他性”變化。如前所述,上古時代有姓的人中,只用姓互相區(qū)分沒有意義,隨之出現(xiàn)了氏;而后有氏的人漸多,區(qū)分姓和氏已沒有意義,遂以姓、氏連稱姓氏;又因以姓氏區(qū)分沒有意義,便出現(xiàn)以地望互相分別的習(xí)慣。到宋代以地望表示自己氏族的方式又已沒有具體的社會意義。從上古時代通察中國姓氏制度的鄭樵也在《氏族略》中說明中國姓氏通過不斷地“以親別疏”、“以小別大”、“以異別同”、“以此別彼”,其目的即“無非辨族”。這個論說也證明了中國的氏族制度和姓氏制度基于“排他性”的基本性格。

宋以后表現(xiàn)姓氏的方式從地望變?yōu)榫幼〉?,這在歷史文獻的記錄中多有體現(xiàn)。比如,明清地方志收錄的人物志列傳之前有“○人”的記錄,這相當于人物的籍貫。但是,明清時代“○○人”的意思與前面所提的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的事例,即他們無論居住地在什么地方他們都是博陵人、博陵崔氏和太原人、太原王氏的現(xiàn)象不一樣①參見拙稿《古代中韓地方志的本貫記錄比較——以江西省吉安府〈吉安府志〉和全羅道南原府〈龍城續(xù)志〉為中心》,載《大同文化研究》81,(首爾)成均館大學(xué)大同文化研究,2013年。。我們通過宋代著名學(xué)者、政治家歐陽修(1007—1073)和周必大(1126—1204)的事例加以考察。

歐陽修和周必大都在江西吉安府出生,收錄于吉安府地方志《吉安府志》的“人物志”之中。府志把兩個人都記為廬陵人,原因是他們是吉安府廬陵縣出生的。但是,歐陽修的先祖原來住在湖南長沙,到歐陽修的八代祖時才從長沙遷到江西吉安府。而且,他的家族在遷到長沙以前,是居住在渤海的“渤海歐陽氏”。周必大的先祖原來居于河南省鄭州府管城縣,他的祖父周詵被任命為廬陵縣監(jiān),遂移至吉安府廬陵縣。所以,《吉安府志》記錄“其先鄭州管城人”②注:本稿參考1876年刊行的《吉安府志》“人物志”(收錄于《中國方志叢書》第251 號,臺北成文出版社1975年版)和《中國地方志集成》的《江西府縣志輯》(江蘇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另外,關(guān)于歐陽修祖先,參考歐陽修編撰的《歐陽氏譜圖序》(載《文忠集》卷71 外集21)。。

我們可通過以上歐陽修和周必大的記錄做一個有意思的歷史假設(shè)。如果,歐陽修和周必大不是宋時期的人,而是宋以前的人,那么正如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一樣,不會根據(jù)他們的居住地而記為廬陵人,只會根據(jù)他們的地望記錄為渤海人或者管城人。

另外,居住地和姓氏一起使用時,即使同一祖先的子孫做的族譜,在名稱上也會出現(xiàn)地名不一樣的現(xiàn)象。前文提及歐陽修的家族從渤海遷到湖南長沙,然后又從長沙移至江西吉安。歐陽修的祖先中,遷到長沙的人是他的二十四代祖歐陽景達,遷到吉安的人是歐陽萬。歐陽萬遷到吉安的原因是他曾任吉安府安福縣的縣令,因此他的后世子孫在編撰族譜時稱他為“安福府君”。根據(jù)上海圖書館刊行的《中國家譜總目》,以安福府君歐陽萬為始祖的歐陽氏族譜散居在湖南省、安徽省、江西?、郾靖逡玫臍W陽氏族譜的名稱和關(guān)聯(lián)內(nèi)容參見上海圖書館編《中國族譜總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200—4213頁)?!吨袊遄V總目·凡列》載:“本書收錄中外藏書機構(gòu)收藏的和散見于民間的用漢字記載的中國族譜,包括中國的少數(shù)民族家譜以及遷移海外的華裔家譜”,明確收錄的范圍,又說“書名擇版心、書簽(或書衣)、書名頁、卷端、譜序等個處題名中所含信息量較大的,能正確反映譜主的居地、姓氏、本次纂修次數(shù)的著錄”。本稿談到的族譜名稱以外,關(guān)于歐陽氏族譜的名稱很多。。其中,湖南省寧鄉(xiāng)縣的歐陽氏把自己的族譜叫作《寧鄉(xiāng)歐陽氏族譜》(1798年刊行),同省衡山縣的歐陽氏稱《衡山歐陽氏七修族譜》(1942年刊行),安徽省黟南縣的歐陽氏叫《黟南歐陽氏族譜》(清康熙年間刊行)。

此外,同一始祖的子孫即使住在一個縣中,也會根據(jù)他們所居地域區(qū)分族譜名稱。例如,江西省萬載淰溪的歐陽氏始祖是歐陽德戊,歐陽德戊于宋代遷到淰溪,所以,該地的歐陽氏把自己的族譜稱為《萬載淰溪歐陽氏支譜》(1937年刊行)。此外,歐陽德戊的子孫中,歐陽篪高在明時期從淰溪移到同縣的螺塘。所以,歐陽篪高的子孫把他們的族譜稱為《萬載螺塘歐陽氏支譜》(清道光年間刊行)。

住在萬載縣白水的歐陽氏始祖是宋時期有名的學(xué)者歐陽修(1007—1073)。歐陽修的子孫歐陽杰,北宋時期帶領(lǐng)三個兒子從江西吉安府永豐縣沙溪移居萬載縣白水鄉(xiāng)山灣。所以,歐陽杰的子孫將族譜命名為《萬載白水山灣歐陽氏族譜》(清雍正年間刊行)和《萬載白水歐陽氏族譜》(1937年刊行)。此外,歐陽修的子孫中,歐陽定邦在元末從萬載縣白水移居同縣排江,他的子孫將族譜命名為《萬載排江歐陽氏族譜》(1819年刊行)。

以上現(xiàn)象就是在列傳或者行狀中出現(xiàn)的“○○人”的記錄表示居住地或者籍貫,同一祖先的子孫根據(jù)居住地的變動,在族譜名稱上的地名也變化的現(xiàn)象是宋代以后在中國姓氏制度中出現(xiàn)的一個新特征。但是,在古代韓國社會中并沒有這樣的現(xiàn)象。

三、劉馨遠的《東國輿地志》

將現(xiàn)代韓國人使用的姓氏和中國人的姓氏比較,最突出的特征之一是韓國人將姓氏和本貫一起使用。所以,在一個姓氏里面隨著本貫的不同,會有很多氏族。比如,同樣是李氏,有本貫是全州的全州李氏、本貫是廣州的廣州李氏和本貫是全義的全義李氏等,他們有各自的始祖,所以認為分屬不同的氏族。這樣的事實可從中韓兩國統(tǒng)計資料中引以為證。根據(jù)2000年韓國統(tǒng)計廳的調(diào)查,在現(xiàn)代韓國社會共存在286 種姓氏和4179 種本貫①[韓]統(tǒng)計廳:《人口住宅總調(diào)查;姓氏和本貫報告書》,2000年。。但是,根據(jù)1991年在中國刊行的關(guān)于姓氏的詞典,中國只有總計8155 種姓氏存在,沒有關(guān)于本貫的記錄②王萬邦編:《姓氏詞典》,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也就是說,現(xiàn)代韓國社會的姓氏制度的特征之一就是本貫存在的事實。關(guān)于本貫的特征,朝鮮時代學(xué)者劉馨遠已有詳實的論述。劉氏在其《東國輿地志》的《凡例》中指出,韓國的地理志收錄人物的時候,不是收錄那個地方的出生者,而是收錄被認為具有那個地方本貫的人,但中國地方志收錄人物的時候,是收錄那個地方的出生者,進而以此說明韓國本貫的特征③本稿參見《東國輿地志》,載《韓國地里志叢書》,(首爾)亞細亞出版社1982年版。。

根據(jù)劉馨遠所說,大約先于《東國輿地志》170年成書的《東國輿地勝覽》在收錄人物的時候,不收錄那個地方的出生者,而收錄被認為具有那個地方本貫的人,沒有現(xiàn)實性,所以,他闡明編撰《東國輿地志》的原則是根據(jù)籍貫收錄人物。

此外,他發(fā)現(xiàn)在地理志中根據(jù)本貫收錄人物的習(xí)慣是從高麗(918—1392)時代出現(xiàn)的。但是,因為高麗時代離開本貫地居在別處的人不多,地理志根據(jù)本貫收錄人物的話,跟現(xiàn)實不一樣的事例不多。但是,到朝鮮(1392—1910)時期,真正居住在本貫地的人太少,所以地理志根據(jù)本貫收錄的話,跟現(xiàn)實完全不一樣。

因此,劉馨遠在《東國輿地志》的《凡例》中記述如下:

人物,《勝覽》(筆者注:即《東國輿地勝覽》)皆從遠祖本籍載之,非其地之人。其有傳狀可考者,從實移載。今續(xù)載者,則一以其人生長係籍之地云。

據(jù)劉氏所言,在古代韓國社會門閥崇尚的觀念發(fā)達,以遠祖的出身地為本貫,本貫之地是“子孫移居南北百代而不易其貫”的地方,所以,本貫不是跟子孫直接關(guān)系的地方,只是表示家族起源地的符號。因此,地理志根據(jù)本貫收錄人物似乎是“誣其實”。

東國俗重世閥,士族之家,必著遠祖所從起之地,以為本貫。雖子孫移居南北百代而不易其貫。今之籍案,亦著本某地居某地,是也。此只可以辨其族姓之所從出而已。若以為其地之人,而載于地志,則誣其實矣。

大部分韓國的士族離開本貫定居別處已經(jīng)幾百年甚至千年。所以,以后世子孫觀點看的話,本貫是“足不一涉,目不一睹”的地方。若只用本貫的名稱收錄某地人物志的話,這顯然與編撰人物志的初衷考量,即考察某一地方的地圖和古籍以理解該地的地理和文化相左,并且與通過某地出生人物來理解其地風(fēng)土的編撰地方志的本質(zhì)的考量不符。

今夫三韓之族,其遠祖起家貴顯,或家于京,或散居他處,皆數(shù)十世,亦且數(shù)百千年矣。其子若孫曾之世,則雖居他處,附載于本籍,猶或可矣。至于后裔,則渺漠荒遠於其地,足不一涉,目不一睹,而徒以本貫之故,而仍作其地之人,其于考圖籍論人物之意,果如何耶。

劉馨遠繼續(xù)指出,在中國雖然宋氏和孔氏是殷商湯王的子孫,但不把他們載入湯王起源地的亳地地理志;雖然周王朝諸侯的子孫都是文王和武王的后裔,但也不把他們載入周王室起源地的岐地地理志。但是,韓國的情況卻不一樣。例如,在新羅(B.C57—935)時代起源的氏族,高麗(918—1392)建立以后遷居高麗的首都開京定居500年,朝鮮(1392—1910)建國以后又遷居朝鮮首都漢陽定居300年,盡管如此,在地理志中依然根據(jù)新羅首都的地名把他們收錄在慶州篇,并且在傳記和列傳中把他們稱為“慶州人”。

這種習(xí)慣在韓國氏族離遠祖不太遠的高麗時代尚屬合適,但到實際居住在本貫的士族已不多的朝鮮時代就不合適了。所以,這時編纂《東國輿地志》,目的就是矯正這樣的習(xí)慣。

……東國則系出新羅者,麗朝之初,移仕居松京(高麗首都開京的異名)五百年,入我朝后,居漢陽且三百年,而作志者,猶皆載于慶州(新羅時代的首都),作傳若狀者,猶直曰:慶州人,其亦異矣。至于他處,無不皆然。如此者,今悉改正?!俺?,則離祖未遠,往往仍居其鄉(xiāng)。雖以本貫,以不甚失實者,多矣。至于我朝以后則士夫之后,仍居本貫者,絕鮮矣。尤當從實改正……

此外,韓國根據(jù)本貫記錄人物的習(xí)慣與中國《明一統(tǒng)志》收錄人物的方式不一樣。劉馨遠通過考察唐代的韓愈(768—824),宋代的呂祖謙(1137—1181)和邵雍(1011—1077)的事例認為韓國人物志收錄的方式錯了。

按《一統(tǒng)志》(筆者注:即《明一統(tǒng)志》):韓愈先世昌黎人,而其曾祖自昌黎移河陽。故昌黎人物不載韓愈,而載於今匯慶府(即故河陽)①劉馨遠在《明一統(tǒng)志》參考的內(nèi)容推測如下:“在昌黎縣治西北。唐韓愈其先昌黎人,愈歷官吏部侍郎。其文章佐六經(jīng),學(xué)者仰之。卒謚曰文,后封昌黎伯。本朝洪武中建祠祀焉?!?《明一統(tǒng)志》卷5《永平府·祠廟·韓昌黎祠》)“在昌黎縣西五里。唐韓愈高祖以上之葬地。自其曾祖泰任曹州司馬,因家于河陽,而子孫不復(fù)在此。”(《明一統(tǒng)志》卷5《永平府·陵廟·韓氏祖墳》)“河陽人。即今修武縣北河陽城是也。七歲讀書,日記數(shù)千百言。比長,盡通六經(jīng)百家之學(xué),擢進士第,累官刑部侍郎。時,憲宗迎佛骨,愈上表極諫,貶潮州刺史。除鱷魚患,尋改袁州,召拜國子祭酒,歷轉(zhuǎn)吏部侍郎。卒贈禮部侍郎,謚曰文。愈為文粹,然一出於正佐佑六經(jīng),學(xué)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明一統(tǒng)志》卷28《匯德府·人物·韓愈》)。呂祖謙先世東萊人,其六代祖夷簡載東萊府②根據(jù)《明一統(tǒng)志》,呂祖謙的先祖中,記錄為東萊人的是9 代祖呂夢奇。6 代祖呂夷簡不載萊州府篇人物條,而是收于鳳陽府篇的人物條,記為壽州人。呂夷簡作壽州人記錄的原因是呂夢奇的兒子、呂夷簡的祖父呂龜祥從東萊遷至壽州居住。對此,可參二人傳記:“(呂夢奇)萊州人。仕唐累官至戶部侍郎。子龜圖周起居郎,徙家河南。龜圖弟龜祥仕宋以展中丞知壽州,因家焉。龜圖子蒙正為宰相。蒙休舉進士,官至展中丞。龜祥子蒙亨舉進士高等,累官大理寺丞。夢(夢是蒙的誤字)巽虞部員外郎。蒙周進士及第。蒙亨子即宰相夷簡?!?《明一統(tǒng)志》卷25《萊州府·人物·呂夢奇》)“(呂夷簡)壽州人。進士及第,通判濠州知開封府,治嚴辨,真宗識姓名於屏風(fēng)。仁宗時,累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昭文館大學(xué)士,手疏陳八事,語甚切,以使相出判陳州。后再相進位司空。封許國公,卒謚文靖。自仁宗初立太后臨朝十余年,天下晏然,夷簡的力為多。有集二十卷,子公綽公弼公著公孺,皆有名?!?《明一統(tǒng)志》卷7《鳳陽府·人物·呂夷簡》)此外,呂夷簡之子呂公著收錄于《鳳陽府·人物》,呂公著之子呂希哲、呂希哲之子呂好問、呂好問之子呂本中都被收錄于《河南府·人物》。呂希哲、呂好問、呂本中都被收錄于《河南府》篇的原因是呂公著在開封、匯慶任官,從壽州遷居開封和河南。關(guān)于他們的傳記,本文不詳引,請參閱《明一統(tǒng)志》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卷26《開封府上·陵廟·呂公著廟》、卷26《開封府上·名宦·呂公著》、卷28《匯德府·名宦·呂公著》、卷29《河南府·古稷·呂公著宅》和卷26《開封府上·流寓·呂公著》)。參附圖Ⅲ:《呂祖謙家系圖》。,而曾(筆者補,《明一統(tǒng)志》中脫“曾”)祖好問隨高宗南渡,居金華。故萊州不載祖謙,而載於金華府③據(jù)《明一統(tǒng)志》卷24《金華府·人物·呂祖謙》載:“(呂祖謙)夷簡六世孫。祖好問,隨高宗南渡,仕至尚書右丞,卜居金華。祖謙早擢高第,歷官著作郎直秘閣,倡道於婺(筆者注:即婺州,金華的別名),為一代宗師。號東來,著書立言,竝行於世。卒謚成。”則呂好問不是呂祖謙的祖父,而是呂祖謙的曾祖父。。邵雍范陽人,而寓居河南。故順天府人物載邵雍,而又載河南府流寓,子伯溫則載於河南府人物④據(jù)《明一統(tǒng)志》卷1《順天府·人物·邵雍》載:“(邵雍)范陽人。年三十,從父古徙居河南。雍高明英邁,於書無所不讀,每尚友古人。及見李之才,聞性命之學(xué),乃自探賾索隱,洞見天地運化古今事變?nèi)f物性情。遂衍宓羲(筆者注:即伏羲)先天之旨,著皇極經(jīng)世諸書。程子稱為振古之豪杰也?!蓖瑫?9《河南府·流寓·邵雍》載:“(邵雍)其先范陽人。雍遊河南,葬其親伊水上,遂家焉。受學(xué)李之才,探賾索隱,遂衍先天之旨。尤精數(shù)學(xué),著書十余萬言。富弼司馬光呂公著二程子雅敬雍為市園宅,自名其居曰安樂窩。春秋時,乘小車出遊。城中賢者悅其德,不肖者服其化。舉遺士補潁州團練推官,不就。卒謚康節(jié)?!庇滞怼逗幽细と宋铩ど鄄疁亍份d:“(邵伯溫)洛陽人。雍子。入聞父教,出與司馬光二程子交,故所聞日愽。以薦授大名府助人,調(diào)長子尉。章惇為相薦之,伯溫願補外,得監(jiān)永興鑄錢監(jiān)?;兆诔?,上書數(shù)千言,欲復(fù)祖宗制度,辨宣仁誣謗。觧元祐黨錮,出知靈寶,徙芮城縣,后遷利路轉(zhuǎn)運副使。所著有河南集聞見錄及皇極觀物諸觧?!?。

根據(jù)《明一統(tǒng)志》記載,韓愈的文章被譽為僅次于六經(jīng),所以很多學(xué)者仰慕他。死后又被追贈“文”的謚號,封昌黎伯。韓愈的先祖本居昌黎,曾祖父歷任曹州(今山東省菏澤市)司馬定居河陽。因此,《明一統(tǒng)志》將韓愈的先祖記為昌黎人,將韓愈記為河陽人。

呂祖謙年紀很小就科舉及第,歷官著作郎和直秘閣。他在婺州講授儒學(xué),成為“一代宗師”。他的先祖本居?xùn)|萊,經(jīng)過壽州遷移河南,后又定居金華。所以,《明一統(tǒng)志》將呂祖謙的9代祖呂夢奇記為萊州人,將6 代祖呂夷簡和5 代祖呂公祖記為壽州人,將高祖呂希哲、曾祖呂好問和祖父呂本中記為河南人,而弟弟呂祖儉記為婺州人。

邵雍見到李之才(980—1045)以后專研性理學(xué),通過刻苦努力悟出“伏羲先天之指”,后著述《黃極經(jīng)世》。他本來居于范陽,到30 歲跟隨他的父親遷到河南,定居于此。所以,《明一統(tǒng)志》在順天府篇人物條和河南府篇流寓條都有他的記錄。但是,其子邵伯溫只收錄在河南府篇人物條。《明一統(tǒng)志》將邵雍記為范陽人,將其子記為洛陽人(河南府洛陽縣)。

不知是否因為劉馨遠的觀點,朝鮮后期出版的大部分地理志中不采用相應(yīng)人物的本貫而是采用相應(yīng)人物的籍貫的收錄方式。但是,劉馨遠指出了另一種習(xí)慣,就是即使在新羅時期的慶州是氏族的起源地,在開京生活500年,漢陽生活300年,在他們的傳記和行狀的記錄時還歸為慶州人的習(xí)慣,直到現(xiàn)在還繼續(xù)保持著。這種現(xiàn)象與劉馨遠類舉的中國韓愈、呂祖謙和邵雍的事例作比:韓愈的祖先是昌黎人,自己是河陽人;呂祖謙的先祖是萊州人、壽州人、河南人,自己是婺州人;邵雍自己是范陽人,他的兒子是洛陽人的現(xiàn)象,即一個家族隨著居住地變化而本貫也變化的現(xiàn)象,在劉馨遠以后的韓國社會中并不存在。

上述事實,以同時期中韓地方志作對比,更加清晰。中國江西吉安府的地方志《吉安府志》人物志收錄4113 名所謂“○人”的記錄,其中除了不可確定地方的8 人和吉安府鄰近的臨江的2 人以外,其余4103 人的地方都是在吉安府管內(nèi)。但是,同時期韓國全羅道南原府的地方志《龍城續(xù)志》的671 人中,除了相當南原府的59 人以外,其他都是南原以外的地方的人①[韓]安光鎬:《古代中韓地方志的本貫記錄比較》,載《大同文化研究》第81 號。。

這種差異源于《吉安府志》中4113 人的“○○人”是以相應(yīng)人物籍貫的標準收錄,但《龍城續(xù)志》收錄的671 人的“○○人”則是劉馨遠說的“(以后世子孫的視角看的話)渺漠荒遠於其地,足不一涉,目不一睹”,盡管如此“子孫移居南北百代而不易其貫”的地方。

如上所述,筆者認為中國的姓氏制度到宋代變化很大,即鄭樵說的地望被氏族構(gòu)成人員居住地所代替。以歐陽氏的事例來說,中國族譜氏族成員居住地遷移的話,他的族譜名稱中的地名也在變化,而在韓國族譜名稱中沒有地名變化的現(xiàn)象。但是,韓國的族譜地名雖然不變,取而代之的是分派現(xiàn)象,在族譜里追加派祖的官職名或者號(包括謚號和封君號)②[韓]宋俊浩:《韓國氏族制上本貫和始祖的問題》,載《朝鮮社會史研究》,第93—94頁。關(guān)于中韓宗譜名稱的比較研究,還可參考崔陽奎《中國宗譜和朝鮮族譜比較研究》,(首爾)弘益大學(xué)2006年博士學(xué)位論文,第196—198頁;及氏著《韓國族譜發(fā)達史》,(首爾)慧眼2011年版,第189—191頁。。這樣的現(xiàn)象可通過在京畿道廣州世居的宮村李氏和全羅道南原世居的屯德李氏的事例加以說明。

宮村李氏屬于全州李氏的廣平大君派,朝鮮時代在京畿道廣州府西部面宮村(現(xiàn)在首爾市江南區(qū)水西洞)世居。廣平大君(1425—1444)是朝鮮王朝4 代王世宗(1397—1450)之子,廣平大君的孫子南川君李崝、請安君李嶸、會原君李崢三人入居宮村后,在宮村他們的子孫繁衍成為朝鮮的一級兩班③關(guān)于廣平大君之子南川君李崝、清安君李嶸、會原君李崢三人入居宮村的歷史,可參見[韓]《全州李氏一千三百年史全州李氏大觀》,(首爾)社團法人全州李氏大同宗約院,2002年,第1291頁。,所以,世人稱之為宮村李氏。

屯德李氏是在全羅道南原府屯德坊(現(xiàn)在全羅北道任實郡屯南面)世居的家族,屬于全州李氏的孝寧大君派。孝寧大君是朝鮮第三代王太宗(1367—1422)之子,孝寧大君的曾孫春城正李聃孫(1490—?)始遷屯德以后,他的子孫在屯德世代居住。所以,到朝鮮后期成為南原地方的一級兩班,世稱屯德李氏④關(guān)于屯德李氏的歷史,參見[韓]宋俊浩、全炅穆《朝鮮時代南原屯德坊的全州李氏和他們的文書(1)》,(全州)全北大學(xué)博物館,1990年。。

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所謂血緣分裂的時期是朝鮮第三代王太宗時代,若以宮村李氏的始遷祖南川君李崝、請安君李嶸、會原君李崢三人入居宮村的時期和屯德李氏的始遷祖春城正李聃孫始遷屯德的時期看的話,大概已經(jīng)有五百年歷史。而且,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在這五百年中不是以一個氏族,而是以不同的氏族形式謀求生活。盡管如此,他們絕不扔掉自己遠祖的籍貫——全州。所以,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的族譜在名稱中的地名沒變化,根據(jù)他們的派祖廣平大君和孝寧大君的封號分別叫《全州李氏廣平大君派世譜》和《全州李氏孝寧大君派世譜》。

此外,在京畿道驪州世居的梨浦洪氏和在全羅道南原世居的槐亭洪氏亦可為證。梨浦洪氏和槐亭洪氏都屬于南陽洪氏的南陽君派。眾所周知,韓國的南陽洪氏有兩個宗派:一個是從唐王朝遷來的“洪學(xué)士”(名字是天河)后裔洪殷悅,以洪殷悅為始祖的“唐洪系”;另一個是高麗時期歷任金吾衛(wèi)別將的洪先幸,以洪先幸為始祖的“土洪系”。梨浦洪氏和槐亭洪氏都屬于“唐洪系”,他們的派祖南陽君是始祖洪殷悅的12 代孫洪澍(?—1342)①關(guān)于南陽洪氏人物的生卒年,可參見[韓]《南陽洪氏南陽君派譜》(首爾:南陽洪氏南陽君派大宗中會,2003年)和[韓]《民族文化大百科辭典》(首爾:韓國學(xué)中央研究院刊行)。。

南陽君派的族人中第一次定居京畿道驪州牧金沙面梨浦的是洪圣民(1536—1594)②根據(jù)南陽洪氏丙申譜(1716年刊行),從洪圣民以至子孫墓地都在梨浦。此外,關(guān)于梨浦洪氏的歷史,可參見[韓]鄭勝謀、李海濬、梁善我《驪州郡史》第二卷“姓氏和人物”,(首爾)驪州郡史編纂委員會,2005年,第29、39、43、48、81—84頁。。洪圣民定居梨浦以后,他的孫子洪命耇(1596—1637)在“丙子胡亂”(筆者注:韓國史書稱1636年清軍入侵朝鮮的事件)的時候有“殉節(jié)之功”,因此得到“賜牌之地”即梨浦地方③按:“賜牌之地”,是古代韓國朝廷為表彰功臣而賞賜的土地。。以后,梨浦洪氏涌現(xiàn)出包括五位政丞在內(nèi)的很多杰出人物,世人將他們叫作梨浦洪氏④梨浦洪氏排出的五個政丞是洪命耇(1596—1637)、洪重普(1612—1671)、洪致中(1667—1732)、洪淳穆(1816—1884)和洪英植(1855—1884)。。丁若鏞(1762—1836)強調(diào)韓國有名的“故家世族”占勝地的事實,其中代表性的家族包括渼隱金氏、宮村李氏、金灘鄭氏和梨浦洪氏,借此我們可以明白在朝鮮社會梨浦洪氏的社會地位⑤[韓]《與猶堂全書》1 集卷18《示二子家誡》載:“故家世族各占土游名勝,如渼陰之金、宮村之李、梨厓之洪、金灘之鄭,如古江黃蓼六之據(jù)漢東也,不保其基則如亡國。我家之馬峴亦然。雖田疇絕貴,水火不便,不忍便離。矧今喪亂之余哉?茍有材干,此地亦足起家。若怠侈不悛,雖廬於腴地,不免饑凍,堅守故基可也。”(《韓國文集叢刊》281 冊,韓國古典翻譯院,2002年,第389頁。)。

槐亭洪氏世居于全羅道南原府東溪面槐亭(現(xiàn)在全羅北道淳昌郡赤城面槐亭里)。據(jù)稱,他們的先祖本來居在京畿道楊州,南陽君洪澍的5 代孫洪休(1426—1492)遷到他的妻子家族——保安韓氏——的田莊所在的全羅道任實縣玉田。以后,洪休的8 代孫洪濟明(1678—1753)再遷到他的外婆家——廣州李氏居的槐亭,然后在槐亭繁衍子孫。所以,世稱槐亭洪氏。

根據(jù)記載,梨浦洪氏和槐亭洪氏在南陽君洪澍的孫子洪尚溥(高麗時代1383年文科及第)以后沒有共同的祖先。并且,洪尚溥的6 代孫洪圣民(1536—1594)定居京畿道驪州牧梨浦,洪尚溥的曾孫洪休(1426—1492)遷到全羅道任實縣玉田以后,他們作為一個氏族沒有緊密的關(guān)系。但是,如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他們也絕不扔掉他們遠祖的籍貫——南陽。所以,梨浦洪氏和槐亭洪氏的族人都收錄于《南陽洪氏南陽君派世譜》。因此,如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族譜的名稱中地名之所以不變化,就因為是根據(jù)他們的派祖南陽君洪澍的封號而定的。

在族譜上,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不用他們的居住地宮村和屯德,而使用全州地名,以及梨浦洪氏和槐亭洪氏不用他們的居住地梨浦和槐亭,而使用南陽的現(xiàn)象,正如上文劉馨遠說明的韓國本貫的特征,即(以代數(shù)遠的后孫的視角看的話)雖“渺漠荒遠于其地,足不一涉,目不一睹”,而“子孫移居南北百代而不易其貫”。

如果宮村李氏和屯德李氏或者梨浦洪氏和槐亭洪氏不是在韓國社會,而是在中國社會的話,他們編纂的族譜名稱便是根據(jù)其居住地記為“廣州宮村李氏族譜”,“南原屯德李氏族譜”,“驪州梨浦洪氏族譜”,“淳昌槐亭洪氏族譜”,假設(shè)我們前文所提及的中國歐陽萬的子孫和歐陽修的子孫不是在中國社會,而是在韓國社會的話,他們編纂的族譜名稱便應(yīng)是根據(jù)其官職名或者謚號命名為“渤海歐陽氏安福公派族譜”和“渤海歐陽氏文忠公派族譜”。

結(jié)語

我們在考察中韓兩國社會姓氏制度發(fā)展的過程時,是基于中韓社會姓氏制度產(chǎn)生、變化、發(fā)展都基于“我”和“你”區(qū)分的“排他的性格”。借用鄭樵之語,中韓兩國社會的姓氏制度都是“以親別疏”、“以小別大”、“以異別同”、“以此別彼”不斷發(fā)生“無非辨族”的形態(tài)變化。中國姓氏制度和韓國姓氏制度,雖然隨著他們所存在的社會上的制度性格和發(fā)展形態(tài)大小不一而有所不同,但與兩國社會的姓氏制度基于排他性發(fā)展的事實一致。

首先,從中國姓氏制度的發(fā)展過程來看,上古時代具有姓的人開始出現(xiàn),隨著時代發(fā)展,只用姓已經(jīng)無法來互相區(qū)分其身份地位,這時氏出現(xiàn)了,但是,隨著氏的所有人數(shù)增加,姓和氏的區(qū)分已沒有意義,最后遂不加區(qū)分合稱姓氏。此后,姓氏所有者僅僅用姓氏互相區(qū)分的意義逐步消失,此時,使用了鄭樵所謂地望的概念以達到相互區(qū)分身份的目的。然而,到了宋朝,以地望表示自己所屬氏族的方式還是沒有意義,于是演變成為籍貫的地名和姓氏一起稱呼的習(xí)慣。傳統(tǒng)期中國史料記載中稱“○○人”的表現(xiàn)和中國族譜名稱變化的現(xiàn)象,都是中國姓氏制度變化過程中歷史的產(chǎn)物。

其次,姓氏制度基于“排他性”變化的現(xiàn)象在韓國社會也存在。在韓國社會使用“漢字式姓氏”的時期一般認為是新羅時代。然而,到高麗時代使用“漢字式姓氏”的人中只以“漢字式姓氏”顯示自己的氏族沒有意義,于是開始把自己的籍貫和姓氏一起使用,在韓國史中叫“本貫”。本貫在韓國社會首先使用的時候,它的意義跟中國本貫的意思一樣,表示相應(yīng)人物的籍貫。正如劉馨遠所說的高麗時代“離祖未遠,往往仍居其鄉(xiāng)。雖以本貫,以不甚失實者,多矣”。但是,到了“士夫之后,仍居本貫者,絕鮮矣”的朝鮮時代,本貫的意思變化為“(以后世子孫的視角看的話)渺漠荒遠於其地,足不一涉,目不一睹”,然而“子孫移居南北百代而不易其貫”的地方。韓國史料出現(xiàn)的“○○人”的意義與中國的情況不同,韓國族譜上的地名不變化的原因正在于此。

最后,隨著時間發(fā)展,僅僅用本貫和姓氏互相區(qū)分的方式在社會上沒有意義,他們便用世居地和姓氏連用的方式表示各自的氏族。我們在本稿所考察的宮村李氏、屯德李氏、梨浦洪氏、槐亭洪氏和朝鮮后期著名學(xué)者丁若鏞說的渼隱金氏和金灘鄭氏都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出現(xiàn)的。但是,古代韓國社會將世居地和姓氏一起使用的習(xí)慣跟同時期中國社會的姓氏制度的不同點在于中國是一個“社會的制度”,但是,韓國的習(xí)慣不是以一個“社會的制度”,而是以一個“慣習(xí)”來沿續(xù)。這與古代中韓兩國相異的社會性格有著密切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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