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青

【摘 ?要】本文從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論來分析電影《刮痧》中的跨文化交際沖突?？缥幕浑H中，文化差異導致文化否定。電影中，中美兩國人互相文化否定，特別表現為強勢的美國文化對中國文化的否定，使得雙方交際失敗，矛盾不斷升級?；裘住ぐ桶偷睦碚摓槲覀兲峁┝丝缥幕瘺_突的解決之道，即雙方進行文化協商，立足于文化的“居間”，實現兩種文化的“雜糅”，也就是進入霍米·巴巴的“第三空間”。

【關鍵詞】《刮痧》;跨文化交際沖突;霍米·巴巴;第三空間

一、文化否定下的跨文化交際沖突

一般在社會變遷中，文化中的物質部分首先變遷，其次是文化的精神部分，最后是文化中的風俗和習慣變遷。盡管在美國生活多年，大同代表的是和美國主流文化差異很大的中國文化?！爸髁魑幕ㄟ^將其他文化定義為‘他者，來實現自我認同”。當美國主流文化遇到中國文化時，就不假思索的將其定義為“他者”，對其進行否定;同時，中國人也按照自己價值觀對美國文化進行控訴，沖突也就由此發(fā)生。本文主要分析電影中關于墮胎、孫悟空以及傳統中醫(yī)的沖突。

墮胎在中國文化中可以說是人之常情。中國有一個說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因此，在妻子簡寧生孩子遇到危險時，大同選擇舍子救妻。但在美國，流產是一件頗受爭議的事情。對于信奉基督教的美國人，孩子出生前就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沒有人可以剝奪他的生命。因此，在美國，墮胎是不道德的。電影中的中美兩國人在深入了解對方之前，就為對方文化貼上負面標簽，指責對方。雖然已經過去五年，當年的護士仍對這對夫婦記憶猶新：“你甚至不給孩子生存的機會？你們這些東方人真野蠻”。律師也指控大同“不僅他不是一個負責的父親，而且一開始他就不想做父親”。被美國人邏輯弄得一頭霧水的大同大喊道：“不！你根本不了解我……”但是，正是由于雙方都不了解對方文化，否定對方，才使得了解起來更加困難。

電影中還有一個沖突是關于《西游記》中的孫悟空。在大同眼里，孫悟空是一個“善良有正義感的英雄，代表了我們傳統價值觀和道德觀念”，是每個中國人的偶像。但是，在講究人人自由平等的美國律師眼里，孫悟空十分自私，將收獲據為己有，并不考慮別人，是一個“頑劣粗魯的中國猴子”。律師從自己文化價值標準去否定中國文化，批判孫悟空和大同。大同從中國文化價值觀角度去說服對方，試圖讓對方皈依中國價值標準，并痛斥對方律師不懂中國文化。

電影中最明顯的沖突是關于刮痧的。刮痧是中國的一種傳統療法，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知道。它會在皮膚上留下疤痕，看起來似乎很嚇人，但是對于治療輕微疾病很有效。大同從小就嘗試過很多次刮痧，認為父親為胃痛的兒子做刮痧很正常。但是，在醫(yī)學觀念完全不同的美國，人們從沒聽說過刮痧這種療法，也不認為它可以被稱之為療法。因此，當醫(yī)生看到丹尼斯身上的疤痕時很震驚，將之看做虐待兒童的表現，要將他從父母身邊帶走進行保護。不了解美國文化和法律的大同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認為這是個誤會，很好解釋清楚。他隨意地委托不懂家庭法的朋友昆蘭為自己辯護。但是，昆蘭看到丹尼斯后背傷痕的照片時，他也震驚了，開始懷疑大同。大同試圖告訴大家刮痧始是種“治療方法，常說的家庭療法”;他也試圖讓大家明白刮痧的原理，

解釋中醫(yī)里面經脈血液流通和疾病的關系。但是，美國人根本不知道中國人的“經脈”、“丹田”等所為何物，因此對大同的話一頭霧水。關于刮痧的沖突源于以自己文化價值體系為標準去對對方進行文化批判和文化否定。電影中，大同一家沒有意識到美國文化的巨大差異，理所當然認為美國人應該理解他們的一切。對于美國人，看到和自身不同的文化，立刻將其標榜為“他者”，認為其野蠻，也沒有意識到文化的差異。沖突中，中美兩國人完全分裂，都被邊緣化，無法讓對方理解自己。

在全球化的時代，跨文化交際已經變得十分普遍。文化差異是客觀存在，沖突也在所難免。那么，就像在這部電影中，在跨文化交際中，應該怎樣解決沖突，并最大程度地避免沖突的發(fā)生呢？霍米·巴巴的理論為我們解決跨文化交際問題提供了借鑒。

二、文化協商和雜糅下跨文化交際

沖突的解決

在霍米·巴巴看來，存在一個“第三空間”，這是一個“居間”的、“雜糅”的空間，“這個空間既不單屬于自我，也不單屬于他者，而是居于兩者之外的中間位置，雜糅兩種文化的特征”。這個空間“沒有統一和固定性的文化意義和象征”，通過它可以“促成社群民族性、文化性和集體經驗的協商混雜”。它“是在不同的狀態(tài)間存在的一個持續(xù)不斷的運動和交流過程的地區(qū)。這種認同決不是簡單的從一種認同到另一種認同的運動，而是不斷的接觸往來、爭斗和挪用的過程”，可以促成新的超越種族、國籍和文化的雜糅的文化身份。文化沖突使大同意識到，身在美國的自己處于一個不固定的空間，擁有不確定的身份，而是在中美兩國文化之間不斷變換。在此空間內，兩種文化不斷碰撞和交流協商，最終達成共識，促成矛盾的解決。

在巴巴看來，文化碰撞的過程中有一個“模擬”的狀態(tài)。作為弱勢文化的一方，“被殖民者……會模仿殖民者，模仿他們的道德標準、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等等”。大同一家一開始極力模仿美國文化。他們?yōu)閮鹤觿?chuàng)造全英文的生活環(huán)境，像美國人一樣使用刀叉，從沒有告訴過他關于中國的任何事情。同時，似乎大同也完全被美國所接受，事業(yè)很成功，宣稱自己實現了美國夢。他還想讓父親也隨他在美國定居，一起享受在美國的幸福生活。但是，“殖民模仿是對一個改良了的、可以識別的他者的欲望，這種他者是差異的主體，他幾乎相同卻又不完全是”。關于丹尼斯的案子讓他清醒，也讓他看到自己骨子里仍是中國人，代表的是中國文化，這永遠不會改變，因此他不可能完全變成美國人。另一方面，他也意識到美國人不可能對自己無差別對待，不可能完全接受自己。也就是說，無論大同一家多么努力地想要融入美國文化，他只能做到“幾乎相同”，但永遠都是“不完全是”。

“模擬”并沒有使沖突避免。沖突中大同只好進行文化協商來解決矛盾。巴巴看來，協商的過程必須借助于橋梁，“要協商文化差異——即文化的異質性，就要詳細闡述這些異質性，來找到同質性作為橋梁”?！皭邸笔撬形幕餐臇|西。在文化碰撞中，他們發(fā)現了兩種文化的同質性——愛，來作為文化協商的橋梁。電影《大河戀》中有句話：沒有徹底理解，我們依然可以全身心去愛。也許徹底理解其他文化不太可能實現，但是我們依然可以接受它們?！豆勿稹分?，盡管大同和家人因誤解吃了不少苦頭，但可以說，電影中沒有一個算是壞人，他們都是出于愛，在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對對方文化的無知及否定。幸運的是，愛最終使他們不斷反思，愛的語言是他們相互心靈溝通的橋梁，也正是因為這一橋梁，他們開始了解彼此。

電影中，大同放棄了向美國人解釋什么是刮痧，轉而去證明自己是一個好爸爸，展示自己對兒子的愛。聽證會上，他說道： “每當我想到丹尼斯……便會肅然意識到做父親的責任，我很高興承擔這個責任……我對他的未來有著各種夢想，希望他成為一個科學家、藝術家……”這是種典型的中國式父愛的表達方式，和美國人眼中的父愛不太相同，但是每個人都能被他的真情流露所感染，就連一開始嚴厲控訴大同的CWA女職員也被打動，開始同情大同，并斥責自己的律師關于孫悟空故事的謊言。

電影中大同的老板兼朋友昆蘭，可以說代表的是美國人的一種文化交流的理想態(tài)度和方法。大同的父親讓昆蘭明白是自己給丹尼斯做的刮痧，不是大同。知道大同出于愛替父親承擔責任，昆蘭被中國式的父子情打動，決定更多的了解中國文化和大同。他親自嘗試刮痧，明白美國人錯怪了大同。于是抓緊時間告訴了CWA，一起撤消了控訴。正是出于對朋友的愛，昆蘭跳出自己文化思維方式，使自己處于中美文化的“居間”，實現兩種文化的和解。電影中其他人在明白刮痧真相后，也都開始跳出自己文化圈子，了解并接受中國文化，幫助大同一家。

在跨文化交際中，受影響的不僅是美國文化一方，更重要的體現在大同一家。

在大同家里可以發(fā)現明顯的文化“雜糅”現象：大同設計的游戲正是中國孫悟空和美國超人的融合;在中國文化中父親當眾教訓孩子很正常，但意識到自己生活在講究自由平等的美國，他選擇了向兒子道歉。正是在不同文化觀念的碰撞中，他們更清楚的意識到文化差異，并學會站在文化的“居間”去解決矛盾，形成新的“雜糅”的文化身份。

在跨文化沖突和協商的過程中，電影中的中美兩國人意識要想解決跨文化沖突，必須站在文化的“居間”位置看待雙方文化。他們不斷“模擬”，調整自己，形成“第三空間”，也就是巴巴所說的“既非這個也非那個（我者或他者），而是之外的某物”。他們不再是純粹的美國人或者中國人，而在兩種文化“之外”，或者說“之間”的模糊又不斷變化的“第三空間”。

三、總結

這部電影名為“刮痧”。一方面，指的一種中醫(yī)療法;但電影講述的更重要的問題是如何為跨文化沖突進行“醫(yī)治”。文化沒有高低之分，既不能要求別人完全皈依本族文化，也不可能通過“模擬”完全成為“他者”。只有站在“居間”位置，不斷協商，建立“第三空間”，實現中美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能最大限度減少并有效解決沖突。男主人公名為“大同”，在中國用來描述一種充滿愛、人與人和諧相處的社會。在跨文化交際不斷加強的今天，霍米·巴巴的理論為我們跨文化沖突的解決提供了借鑒，即對其他文化更加包容，立足于文化的“居間”，加強文化協商，建立“第三空間”。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實現世界“大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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