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 耀,劉紅明(江蘇海事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江蘇 南京 211170)
索緒爾語言符號學下的英漢航海習語比較研究
簡耀,劉紅明
(江蘇海事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江蘇 南京211170)
本文從索緒爾語言符號學觀點的三個層面——心理性、社會性和不可變性與可變性比較中英航海習語的語符關(guān)系。研究發(fā)現(xiàn),英漢航海習語的心理性差別較大,所指重合度低,文化意義的缺失和不對應(yīng)所占比例較大。同時,在社會性和不可變性與可變性兩個層面上則有較大的共通性。因此,課題組得出結(jié)論:航海習語語符的意義與集團內(nèi)部的心理性有強相關(guān)性,與社會文化和語言符號變遷是弱相關(guān)。
索緒爾符號學;航海習語;能指;所指
航海習語是航海文化的一部分,反映一國的航海文化,同時也受航海文化制約,是中西方民族在長期的航海實踐中提煉、總結(jié)、引申出的語言精髓,是勞動人們航海智慧的結(jié)晶。近30年,國內(nèi)中英習語比較研究“發(fā)展之迅猛,研究成果之豐碩,均為前所未有”[1],但是在研究方法上仍有不足,如“引進有余,化入不足,創(chuàng)生更少”[1],即生搬硬套外國研究方法的很多,做到洋為中用的很少,能夠有所創(chuàng)造的就更少了。課題組試著用西方索緒爾語言符號學理論 “化入—創(chuàng)生”中英航海習語比較研究,期望能夠有所創(chuàng)造。
(一)社會性與心理性
費爾迪南·德·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明確“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符號系統(tǒng),……我們已把它歸屬于符號學,……語言在全部符號事實中成為一個特殊的系統(tǒng)”[2]。那么,如何研究作為符號的語言呢?他提出兩個方向:一是“符號在本質(zhì)上是社會的”[2]。語言符號不以個人的意念為轉(zhuǎn)移,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同一社會語言下的群體都必須遵守,否則無法與其他成員交流?!罢Z言是一種社會制度”[2]。另一方面,索緒爾認為“就算看到了符號應(yīng)該從社會方面去進行研究,大家也只注意到語言中的那些使它歸屬于其他制度,……把那些一般地只屬于符號系統(tǒng)和特殊地屬于語言的特征忽略了”[2]。什么特征被忽略了?這就是他在符號學定義中說到的“心理學”。他甚至認為“確定符號學的恰當?shù)匚?,這是心理學家的事”[2]?!靶睦硇浴?,即研究語言的印象、感受、表象、抽象。
(二)能指和所指
索緒爾把符號視為能指與所指的結(jié)合,分別代替音響形象和概念。能指“不是物質(zhì)的聲音,純粹物理的東西,而是這聲音心理印跡,我們的感覺給我們證明的聲音表象”[2]。有些學者將能指等同于“語音”,是對索緒爾“音響形象”的誤解。聲音或語音是物質(zhì)或物理的東西。但是“音響形象”或“聽覺印象”[3],是“聲響的精神印記”[3],是心理性的感覺或表象,是在“大腦”中才存在的具有抽象性質(zhì)的“形象”,只是與概念相比,不如概念的抽象程度那么高[4]。因此,聲音形象或聽覺印象不是聲音物質(zhì)的,能指的本質(zhì)是“儲存在大腦中的‘音響形象’……無論是語言符號的所指還是能指,實質(zhì)上都是無形的,具有抽象性質(zhì)”[4](見圖1)。
圖1 索緒爾的能指和所指[3]
(三)不可變性與可變性
語言的不可變性是社會、歷史的考量,可變性則是時間因素的考量。從社會和歷史角度,“一定的語言狀態(tài)始終是歷史因素的產(chǎn)物。正是這些因素可以解釋符號為什么是不變的即拒絕一切任意的代替”[3]。語言之所以具備“集體概念”是因為它是遺產(chǎn),是一種社會制度?!皩κ褂盟恼Z言社會來說,卻不是自由的,而是強制的”[2]。這是索緒爾“任意性”理論的基礎(chǔ)。另外,“時間保證語言的連續(xù)性,同時又有一個從表面看來好像是跟前一個相矛盾的效果,就是使語言符號或快或慢發(fā)生變化的效果”[2]。雖然習語是一國文化的精髓體現(xiàn),但是,在一定時間之后,能指和所指的關(guān)系也會發(fā)生變化。
這一部分的比較研究以上述索緒爾語言符號觀為理論基礎(chǔ),先從語符的能指與所指關(guān)系,也就是符號的心理性談起。接著,比較習語的社會性,即不可變性。最后,從能指優(yōu)勢角度指出中英航海習語引申義的可變性。
(一)中英航海習語的能指與所指比較
索緒爾的所指是概念,指向符號表意。“在人類系統(tǒng)中,存在著兩個層面的意義——‘本義(denotative)’和‘轉(zhuǎn)義(connotative)’”[5]。本義就是概念意義,轉(zhuǎn)義即文化意義,有的符號學家(如莫里斯)稱之為符用義。不同國家的語符的能指不同,所指有重合,有沖突,有碰撞,有缺失參考[6](如表1)。中英航海習語是發(fā)生在航海活動中的語言,如:與船和船上屬具有關(guān),與船員或水手有關(guān),與航海環(huán)境有關(guān),與航海的目的有關(guān),與海上事故有關(guān)。下面,我們將圍繞這五類航海習語研究它們所指的異同。
表1 中英航海習語所指比對
1.習語所指(引申義)對應(yīng):概念意義相異,文化意義相同
英漢航海習語雖然能指差別很大,能指指向的概念意義也不同,但是所指向的文化意義仍有重合之處。如與航行 (sail)活動有關(guān)的習語:He that forecasts all perils will never sail the sea(概念意義:預(yù)卜一切危險的人,永遠不會航行于大海)[7],與“航海梯山”(概念意義:渡過大海,攀越高山)的概念意義不同,但是文化意義都是指經(jīng)歷艱難的航海路程。相似的還有“Sail,quoth the king:hold,quoth the wind”(概念意義:王權(quán)再大,不敵自然之威)[7]。再如,有關(guān)tide(潮汐)的習語:A tide taken at the flood leads on to fortune(人們要是趁著高潮一往直前,一定可以功成名就)[7],與歇后語“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乘順水船”概念意義不同,但是都表達同一個引申義。
break the ice表層意義是打破冰塊。后來,人們往往以“堅冰”來喻指沉默、僵局等,所以break the ice就可表示“打破沉默,打破僵局”等[8]。
2.習語所指重合:概念意義和文化意義皆相同
中英兩國雖然文化不同,但相似的生活經(jīng)歷和思想認識,使得一些航海習語表現(xiàn)出相似的文化特征,在意義和形象上都表示同樣的意義[9]。中文的“?!?、“水”與英文的“sea”都有“海洋,大量”的意思,與“water”中的部分概念意義一致。在組成航海習語時,它們所指重合,都表示大海的危險性。比如,“宦海風波”、“侯門如?!?,“get into deep water”(陷于深水之中。現(xiàn)在這一習語的含義是“陷于困境”的意思)[10]等。有的表示海的變化,如sea change(顯著的變化)與成語“滄海桑田”所指重合。有的習語屬于外來習語,如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是洋涇浜英語,源于漢語成語“人山人海”。
類似的還有與風(wind)有關(guān)的習語,如trim one's sail to the wind(見風使舵)[11],get the wind of(風聲鶴唳)[11],plain sailing(一帆風順)[12],sail against the wind(逆風撐船)[9]。此外,個別與船(boat/ship)相關(guān)的習語英漢所指一致。比如,in the same boat(同舟共濟)[11],burn one's boats(bridges)(破釜沉舟)[11],英文的概念意義是“把自己的船燒了”,引申為“自斷退路”,與漢語習語“破釜沉舟”所指重合。
潮汐,漢語用高潮、低潮像似性地形容人的情緒起伏,猶如潮水一樣,一會兒高,一會兒低,難以捉摸。英語也有類似的表達,如The tide keeps its courses.(潮漲潮落,始終反復。)
3.習語所指(文化意義)碰撞:概念意義相同,文化意義相異
語言符號反映文化符號,文化符號決定語言符號。同時,文化符號又必須遵守社會規(guī)約,是某一民族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因此,語符的表層意義和深層意義結(jié)合起來才會使跨文化交際成為可能。
英文與“sea/water”有關(guān)的習語引申義完全不同,如The sea and the gallows refuse none.(大海和絞臺,從不拒人來。),表層意義也是指海洋的寬廣,令人畏懼,與上述漢語成語相近,而深層意義是指海洋是具有挑戰(zhàn)性的,歡迎有勇氣的人來征服。再如,in low water指擱淺,與歇后語“大船開到小河里——擱淺”表面意義一致,但是其現(xiàn)用來表示“缺錢,拮據(jù)”的意思[9]。
wind除了有風、風向的意思,還經(jīng)常指困難,籌錢,犯法等文化意義,如sail close to the wind[11]表層意義與成語“借風使船”一致,但是前者的文化意義是 “幾乎犯法”,后者是 “比喻憑借外力以達到目的”。stand aloof原指轉(zhuǎn)舵向風行駛,其中aloof含 windward(迎風)之意。由于船只向著風同時又要避開正面風,所以stand aloof就被引申為“避開,不參與,脫離,疏遠”等義[8]。這與成語“見風使舵”概念意義相同。
4.習語一方所指文化意義相反或空缺
文化符號決定語言符號。不同文化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不同。漢語或英語中特有的隱喻在另一種語言中恰恰相反或缺失。能指的語符意義完全相反或缺失現(xiàn)象滲透在航海習語的四個分類中。
ship除了“船只”本意,還有“好運,財富”等漢語沒有的引申義。所以習語When your ship/boat comes in[11].概念意義是船回港,文化意義是好運來臨。ship還指company,比如tightship是管理完善的企業(yè)、家庭和組織。漢語的船或舟有場所,地位,陣營,提升的意思,常帶有警誡勸告的意味,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藏舟難固,船多不礙港、車多不礙路等。
與此類似的船上屬具相關(guān)的習語還有oars(槳),引申為苦力、干預(yù),如rest on one's oars(沒有時間休息)[9],put/stick your oar in(干預(yù))[11],take the laboring oar[11],take(over)the helm(掌舵)[11],have an oar in every man's boat(把槳放到每個人的船里——愛管閑事)[9],這是漢語所沒有的意思。另外,clear the decks(準備戰(zhàn)斗)[8],go by the board(指人或東西從船上掉入海里消失,被遺忘,被忽視)[12],nail one's colors to the mast(指把船旗釘在桅桿上,決不降旗投降,堅持到底)[12],均為漢語文化所空缺。
由于思維方式的差異,與魚或捕魚相關(guān)的中英文習語語符意義差異頗大,展現(xiàn)出兩種文化對同一事物的不同見解。漢語捕魚的習語多是歇后語,是漁民捕魚的經(jīng)驗之談,如大海里的魚——經(jīng)過風浪,站在海邊看魚跳——干瞪眼,海石頭上的螃蟹——明擺著,海蜇頭做帽子——裝滑頭,海象打架——光使嘴等,讓人忍俊不禁。成語則與魚的音和形有關(guān),如年年有魚、魚肉百姓、魚雁傳情等。
英語的習語也有類似的經(jīng)驗之談,但是角度不同,主要借助魚的動作和神態(tài),如:hook(land)one's fish(如愿以償,用詭計得到想要的東西,得獎)[10],playa fish(讓上鉤的魚不停地拖動鉤線而致疲乏)[10],strikea fish(猛拉鉤線把魚鉤?。?0],fish for compliments(拐彎抹角地打聽或謀取)[12],fish or cut bait(決定并行動)[11],fishout(up)(釣光,捕盡,探尋,找出,掏出,撈出)[10]。詞語有 green about gills(魚鰓變綠——有病容)[11],nibble at(魚咬一小口——嘗試)[10],alive and kicking(活蹦亂跳——生氣勃勃)[12],get(take)a rise of(跳過——超過)[12]。人們在讀這些習語的同時腦海能映射出捕魚的場景,生動滑稽。
從上述航海習語語符所指意義的分類討論,我們得出:中英文航海習語所指有對應(yīng)、重合、碰撞、缺失的現(xiàn)象,這是客觀事物在人們腦海中形成的不同形象造成的,心理差異導致能指不同,所指也不盡相同。下面將從社會性和不可變性與可變性角度繼續(xù)討論中英文航海習語。
(二)英漢航海習語的社會性比較
“一個符碼本身的詞匯能夠攜帶表示權(quán)利(秩序、混亂)和穩(wěn)定性(凝聚、分散)的能指。……在橫組合層面或縱聚合層面中,清晰或強勢的分界線是表示(群體之內(nèi))穩(wěn)定性和凝聚力和(群體之外)非穩(wěn)定性和分散力的透明能指……”[13]。航海習語也是如此。它是一文化群體之內(nèi)清晰、強勢的能指,歷久彌新。漢語的習語有不少來源于古代歷史典故,如白魚入舟,出自《史記》,講的是武王渡河,白魚跳上船的故事。吳越同舟,源自吳、越兩國互為敵國,但有危難時則互相救助。后比喻在患難時化仇為友,共度難關(guān)。英語也有很多典故式的航海習語,如上面提到的Davy Jones’Locker,six feet deep。
英漢語言中的習語絕大多數(shù)都遵循了語言符號的社會性原則,尤其是具有歷史典故、神話的習語,盡管人們會忘記它的本意或歷史出處。社會性層面上,英漢兩種語言和文化具有一致性。
(三)英漢航海習語的可變性比較
這里有三個可能性,一是能指變化,所指向的意義沒變;二是能指沒變,語符意義發(fā)生變化;三是能指和所指都發(fā)生變化。三種情況在英漢航海習語中都存在。比如,第一種可能性,火海刀山,又可作刀山火海;海沸波翻,是海沸江翻、海沸河翻的變體;海角天涯與海角天隅是同一所指。know the ropes又作learn the ropes,變體是show/teach someone the ropes,hold/keep/ remain aloof是stand aloof的變體。[8]在談?wù)摰诙N情況之前,我們要先討論術(shù)語——“能指優(yōu)勢”。“……文化的符號行為,表意過程的主導環(huán)節(jié)……是能指優(yōu)勢。……能指并不需要明確指向所指,而是獨立形成一種價值……能指能夠制造真相的感覺?!保?4]航海習語的聽覺或視覺形象有“自行創(chuàng)造意義的力量……文化讓符號有可能超越與具體物的對應(yīng),而指向自身”[14]。如,年年有魚與年年有余諧音,每年過節(jié)吃魚就是期望年年有余。能指指向自身(聽覺形象)。英語的航海習語形象地描述水手和漁民的生活。如three sheets in the wind,sheet是用來固定風帆的帆腳索。到帆腳索繃緊時,帆船就滿帆前進,平穩(wěn)自如。如果三條帆腳索都隨風搖曳,整條船就會東搖西晃,像一個醉漢一樣。此短語形容醉酒的樣子。[15]
第三種情況,能指和所指關(guān)系發(fā)生變化。如,??菔癄€,源自宋代王奕的 《法曲獻仙音·和朱靜翁青溪詞》:“老我重來,海干石爛,那復斷碑殘礎(chǔ)”。本義是海水干涸,石頭腐爛;現(xiàn)在的意思比喻久遠,意志堅定。再如,plane sailing,航海術(shù)語,就是把地球表面當做平面的航跡計算法。從19世紀起,轉(zhuǎn)義為“輕而易舉的事”。之后,plane逐漸拼寫成plain,喻指“輕而易舉的事,一切順利”[8]。
文章從索緒爾的能指和所指這一對術(shù)語談起,討論符號的社會性、可變性以及能指優(yōu)勢。將這些理論化入英漢航海習語的比較研究,希望創(chuàng)生習語研究新視角。漢英語言傳遞中西方兩種文化,能指不同,所指層面有概念意義相同而文化意義不同,概念意義不同而文化意義相同,所指重合或所指缺失現(xiàn)象,傳達了中西方兩種心理思維方式。但是在社會性(不可變性)和可變性(能指優(yōu)勢)層面上,又體現(xiàn)出較多的相似之處,反映語言與文化發(fā)展的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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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n the Comparison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Navigation Idioms under Saussure’s Linguistic Semiotics
Jian Yao,Liu Hongming
(Jiangsu Maritime Institute,Nanjing,Jiangsu,211170)
From three aspects of Saussure’s linguistic semiotics:psychological,social,invariability and variability,this paper compares the language sign connection of English and Chinese navigation idiom.The study finds that there is a big psychological difference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navigation idiom,the signified contact ratio is low,and the deficiency and non-correspondence of cultural significance take a bigger proportion.Meanwhile,there are greater intercommunity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navigation idiom from the aspects of invariability and variability. Therefore,the research group conclude that there is a strong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significance of navigation idioms signs and the psychology of internal group,and a weak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significance of navigation idioms signs and the transition of social culture and language sign.
Saussure’s linguistic semiotics;navigation idioms;signify;signified
H034
A
1671-2862(2015)03-0061-04
2015-04-12
本文系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語言符號學視角下中西方航海文化的對比研究——以航海習語為例”(項目編號:2014SJB317)的研究成果。
簡耀,女,徐州人,碩士,江蘇海事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語言符號學、跨文化交際、語言與文化、二語習得;劉紅明,男,靖江人,博士,江蘇海事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教授,研究方向:教育學、管理學、航海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