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陶淵明嗜酒且寫下大量的飲酒詩,前人一般著眼于發(fā)掘其中豐富的社會歷史內涵,我們覺得其中更多的是表露了他經(jīng)歷了人生坎坷之后的深刻感悟和人生樂趣。
關鍵詞:陶淵明 飲酒詩 人生 樂趣
陶淵明是歷史上第一個大量寫作飲酒詩的,他的飲酒詩內容豐富,思想深刻,廣泛地反映了他的人生經(jīng)歷及其感悟,是文學園地里很寶貴的珍品。
陶淵明的經(jīng)歷并不復雜,但隱而仕,仕而隱,幾經(jīng)曲折,終于他明白了自身的人生定位,在飲酒與作詩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樂趣。先生的飲酒詩飽含了他對人生的深刻感悟,體現(xiàn)了他豁達大度的人生態(tài)度,亦可領略到詩人純真而又質樸的個中樂趣。
一.隱居縱情之樂
陶淵明一生都在追求“真實、淳樸、自然”。盡管出于生計考慮他常常不得不出仕為官,但是他并不能縱情盡興。他給自己的評價是“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認為自己的為官生涯是“誤落塵網(wǎng)中”,可見詩人對于“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的輕松自在是多么向往。陶淵明每一首飲酒詩都從自然之景或者閑適生活中得出自己的領悟,表明自己的心志?!讹嬀啤菲湟槐砻魉呀?jīng)參透了天道和人道,所以并不將一己的窮達放在心上,而能安平守拙,躬耕自樂,盡情追求內心的平靜歡樂。他以故秦東陵侯邵平入漢成為瓜農的史實為例,來說明榮衰不定之意。認為人道每如天道,寒暑既有代謝,人事亦有榮衰,賢明的人明察時機,誓將不再疑惑。又比如“幽蘭生前庭,含熏待清風。清風脫然至,見別蕭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覺悟當念還,鳥盡廢良弓”,以幽蘭自喻,希望有清風吹來。重復以往的的道路或許可以通達,然終非良計,鳥盡而良弓藏,歸隱才是唯一出路。其實,清風難至,任道難通,幽蘭終處幽谷,賢人終當隱居。當陶淵明明白了這人生至理后,他就捧起酒杯,在飲酒中忘卻了世俗的利害,拋棄了名韁利鎖,即使所謂人之常禮對他來說也是多余的,隱居就不需要卑躬屈膝,飲酒就能釋放心中的郁結。陶淵明放縱不羈的性格受阮籍影響很大,但是較之阮籍,他的思想平靜得多,顯得更超脫,也更真純。
二.農忙稼穡之樂
陶淵明沒有采取傳統(tǒng)的隱居山林的方式。隱居之后沒有避世不出,他不像中朝名士那樣或身居高位而不務實務,或者占有山水莊園徜徉其間,也不像江左名士那樣有距離地欣賞自然,而是將自己融入自然之中,在山水田園里體會稼穡之樂。“晨曦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偶有名酒,無夕不飲。顧影獨盡,忽焉復醉”,陶淵明的農耕主要目的應該不是為了生計,他想要的是那種寄情山水、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境界。他整日介于沉醉清醒之間,開荒南山,稼穡扶鋤,像一般農民那樣在田間忙碌,勞作之后“斗酒聚比鄰”。盡管此時生計難以維持,但詩人的心境眼界卻是開闊的,他依然說“恐此非名計,息駕歸閑居”。酒酣之時,感慨韶華易逝,人生苦短,于是眾人通宵達旦,把酒共飲。正如孫人龍緝《陶公詩評注初學讀本》卷一所言:“田家真景,令人悠然”。此時的他不是一個居廟堂之高的高官,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務農老漢,與酒為伴,體會著四季交替的簡樸的快樂。在《飲酒》詩中:“故人賞我趣,挈壺相與至。班荊坐松下,數(shù)斟已復醉。父老雜言亂,觴酌失行次。不覺知有我,安知物為貴。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醉酒后物我兩忘是詩人畢生追求的人生境地,所以可謂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勞作之中或之余,與鄰居村民在田間地頭飲酒歡樂,彼此之間沒有上下級的關系,也不需繁文縟節(jié)。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怎么稱呼就怎么稱呼,毫無講究,不存在“不敬”之罪。這種勞動中建立起來的感情與樂趣,純而又純,沒有互相利用之虞,沒有心機巧詐之慮,但是這恰恰是人世間最純真的感情與樂趣,也包含著人生至理。在《陶淵明集序》中,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第一次說出:“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意焉”,以其獨特的視角道出了陶淵明詩中的深意。
三.三教并存之樂
宗教一般是“不二法門”,信奉了某一宗教就不得再染指其他類別的宗教。古代中國也有儒教中人詆毀釋道的,自然也有釋道互相批評的現(xiàn)象,但是對于陶淵明來說似乎“來者不拒”。陶淵明生活在玄學、佛學盛行的時代,其思想以儒家為本,同時也接受了老莊與佛教的影響。其詩文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儒家的浩然正氣與安貧樂道、道家的避世隱遁與生寄死歸,歷來為眾人所津津樂道。道家思想對陶淵明的影響學術界公認。陶淵明歸隱后也潛心自然,開創(chuàng)了田園詩派,他也會不自覺地用一些詞語來表達自己的信仰,“采菊”、“東籬”、“悠然”、“南山”、“自然”等詞就表明了他接受了崇尚自然天籟的道家思想的影響。詩人對自然的追求是對形體和精神雙重自由的渴求。生活在東晉的廬山腳下的陶淵明,和當時的佛界領袖慧遠關系甚密,濃郁的佛教氛圍對他也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陶淵明詩中最大的特點就是“空”,這與佛學中的四大皆空具有相似性。陶淵明最終回歸自然、走向田園,固然有其道家因素,當然也離不開佛教的影響。陶淵明平靜看待生死,這種人生參悟也極具佛教意味。佛的四大皆空、看破生死,可以化解人生各種煩惱,使人以一種平靜的心態(tài)面對生死。“雖留身后名,一生亦枯槁。死去何所知?稱心固為好。各養(yǎng)千金區(qū),臨化消其寶”。陶淵明一生坎坷,三仕三隱,面對世事、禍福、得失,能以一種豁達的胸襟泰然處之。特別是對于生死問題,他能淡然處之,不以生死為累。他認為人有生必有死,這純屬自然規(guī)律,人應該正確看待生死。而陶淵明雖然隱居,卻并不推崇老子“老死不相往來”的小國寡民思想,他沒有一味地追求超凡脫俗,反而樂于與人溝通,追求自然之樂。他于人世之間出而入,入而出,這種介于出入之間的狀態(tài)正是儒道釋三教并存無礙的境界。也正是這個原因,陶淵明的飲酒詩體現(xiàn)了思想無界,胸懷無限的無限闊大之樂。
陶淵明的飲酒詩詩風獨特,沖淡平和,將自己與自然融為一體,把一生的感情都寄托在酒里。靖節(jié)先生人格之高潔,襟懷之超曠為后代樹立了典范,也為我們構筑了一個至真至善的理想王國。他詩中之樂幾乎囊括了人生的所有方面,蘊含著深邃的思想。
參考文獻
1.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中華書局,2011年3月
2.逯欽立,《陶淵明集》,中華書局,1979年5月
(作者介紹:唐雯雯,常熟理工學院中文系學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