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平
這么些年來,文學的邊緣化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這其中有大背景大環(huán)境的問題,也有電子信息化時代人們閱讀取舍的問題。文學影響的式微,或平面?zhèn)髅阶x物的影響式微是一種必然的趨勢,這其中當然包括詩歌的體裁。我可以肯定地說,此后教育與人才的選拔,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古時代僅憑一首詩詞歌賦的才能來進行甄選的現(xiàn)象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紅旗歌謠”的現(xiàn)象,也會是一去不復返了。但是,詩歌藝術本身的發(fā)展和繁榮,必定會循著它自身的規(guī)律走下去,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然而,當前許多關注詩歌藝術的專家、學者、詩人,對于詩歌藝術的探討和摸索,往往都只從詩歌藝術的語言、結構、傳統(tǒng)或西方元素的引進等微觀視角去做文章,缺少一種宏觀的視角去看問題。因此,其結果是找不到阻礙詩歌藝術發(fā)展的根本問題,更找不到打開解決問題大門的鑰匙,其探索往往是得不償失。其實,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阻礙詩歌藝術發(fā)展和造成詩歌藝術受眾面日漸狹窄的最根本問題,就是詩人在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大多沒有處理好詩歌寫作的個性與共性的問題,也就是沒有更多地關注詩歌的社會性問題。當前詩人們寫作,多從詩歌藝術的語言、結構或西方元素的引進等個性方面,也就是說多從作品的內部來尋找原因和突破,多局限于詩人的個性體驗,割斷了詩歌與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聯(lián)系。有些詩人只考慮怎么寫的問題,很少去考慮寫什么的問題,甚至有詩人把詩歌寫作當成一種詞語的游戲。試想,這樣寫出來的作品,有什么實在的意義,廣大讀者還有什么閱讀的必要呢?在社會環(huán)境與閱讀氛圍無法改變的情況下,我們的詩人何不調整自己的寫作傾向來改變現(xiàn)狀?詩人的寫作要彰顯詩人獨有的情懷,為什么不可以走向心靈之外,尋找更廣泛的普世價值?詩人應當有社會良知,有一顆對故鄉(xiāng)、祖國、人民的熾熱的愛心,保持對時代、社會、人類等多視角的關注。當然,我們不能只注意社會生活化的表象,我們要多注意社會精神與道德的東西,避免詩歌寫作的社會性被庸俗化、淺顯化了。
筆者的文學路程是從學詩開始起步的。從1981年開始發(fā)表詩歌作品算起,本人已走過了三十余年的文學之路。這期間不管是哪一個階段,我雖然也寫散文、小說、報告文學,但卻一直沒有停止對詩歌的熱愛和寫作。三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探索怎樣寫好詩,讓詩歌成為照亮社會、照亮人們心靈的神燈!我三十余年來的體驗是:詩人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處理好共性與個性的問題。也就是說,要想清楚寫什么的問題,思考好怎么寫的問題。當前詩歌界的詩人們,寫什么的問題多數(shù)沒有處理好,強調個人的體驗,忽視社會化的大生活,以致于我們的創(chuàng)作越來越被社會所忽視。詩人們在怎么寫的問題上同樣走入了誤區(qū),許多詩人探索了一輩子,還停留在語言、結構或西方元素的引進上。其實,早在唐代詩人杜甫、白居易等前人的詩歌實踐中,就為我們克服了這個難題。就是現(xiàn)代詩歌現(xiàn)象中,也為我們準備了印證的實例。如席慕容、汪國真現(xiàn)象就是生動的例子。我的詩歌體驗的路程,恰好說明處理好詩歌寫作個性與共性的重要性。詩人們要在個性化的語言和個性化的體驗上下功夫,要努力使自己的詩歌寫作介入社會生活的深度和廣度,同時也要注重在詩歌寫作過程中,表現(xiàn)好個體獨有的情感體驗。倘若詩人懂得把錨拋在人的心坎上,便永遠不會與人性脫離,詩歌就能像迅捷的向導一樣,毫不費力地穿越人類所有的邊界。想清了這些問題,詩人便會明白:我們該寫什么,又該怎么去寫。
詩歌寫作的個性與共性問題,本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個性強調的是獨有的個性體驗,共性強調的是體驗的社會性。詩人的詩歌作品,能夠用個性化的體驗和語言,去表現(xiàn)具有社會性的對象與內涵,那就是好詩。詩人洛夫曾經說過,詩人應是詩歌的奴隸詩歌語言的主人。是的,詩人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應時刻自醒,在自己的矢志追求中應明白自己的不足。我就是這樣:在不斷否定自己的同時又不斷樹立起自己的追求方向。在詩歌創(chuàng)作實踐中,詩語言的口語化探索和詩歌意境的寓言式創(chuàng)造,就是一種對自己詩歌創(chuàng)作的固有方式的否定式的再建立。詩歌意境的寓言式創(chuàng)造,其實也不是一個新概念,漢詩的發(fā)展過程中就一直有寓言詩的存在。但是,口語化探索和寓言式意境合為一體進行探索就是一個嶄新的概念。我以發(fā)在《人民文學》上的《一只闖進城的鳥》為例:“一只鳥因鴿哨的誘惑/跟著鴿群闖進了城市/天黑了它找不到自己的家/找不到家的鳥十分后悔/它只得整夜里在燈光下亂飛/沒法子睡覺也沒法做個好夢/更使它難受的是沒找到做愛的伙伴/第二天天剛亮 鳥疲困極了/急匆匆飛回了森林中的家/它跟鳥們說 城市/可不是個好地方/沒有做夢的林子/也找不到做愛的伙伴/甚至連個安家的地方也沒有/就連那些炫耀的鴿子/也都住在別人的屋檐下……”這樣的詩,老百姓都聽得懂,寓意也十分明了,這樣的探索就極其有益。詩界前輩韓作榮老師概括式點評為“城市與鄉(xiāng)村的寓言”,就具有我詩歌實踐過程中經典式的意義了。與此同時,我也大膽地倡導:詩人要“用詩歌藝術的光芒去照亮人們!”詩評家劉強先生曾說:“曉平是通過詩人優(yōu)美情感的洗滌,形成一種極富特色的詩人哲學,提煉成一種豁達、超然,而又切合實際的人生境界,更讓你寄情山水,去過真正崇實務本的人生(詩外隱喻),以‘出世精神做好‘入世的事業(yè)?!?/p>
生活是多元的,文學也是多元的。一段時期以來,中國詩壇是遠離人民的,嚴格地說體現(xiàn)不了文學的多元化。詩人們要么缺鈣,寫出來的東西總是輕飄飄的,遠離生活的本質;要么捉迷藏,把神圣的詩歌藝術當作玩弄語言文字的游戲,故意讓人讀不懂,裝作詩人的高深,孤芳自賞,遠離人民與生活,讀詩如墜云里霧里。詩人們缺乏一種照亮人民與生活的主人翁精神與責任,只是在一種自己釀造的怪圈里玩弄所謂的詩歌藝術,詩人們照亮的只是自己,其結果是人們把他們遺忘。詩歌藝術也逐漸邊緣化,失去了它作為戰(zhàn)斗號角的作用。
我國新詩的發(fā)展,“五四”時期是一個高峰,抗戰(zhàn)時期和新中國之初又有所發(fā)展,具體表現(xiàn)在詩歌藝術來源于生活、反映生活,反過來又激勵生活、鼓舞生活,深深地影響生活的量與質的發(fā)展和提高。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各種禁錮被打破,詩歌藝術也走入了一個啟蒙、浪漫的時代,尤其是八十年代,詩歌藝術也充滿著歡欣鼓舞的氣氛和理想的色彩,大量的詩人涌現(xiàn)和大批優(yōu)秀詩歌作品的產生便是最好的證明。隨著朦朧詩派的誕生,各種詩潮風起云涌,大量的西方哲學、美學、文學等觀念和理論的涌入,造成了詩歌流派的繁榮,也使詩歌藝術迷失了方向,脫離群眾與生活。最終導致詩人們走入了一個孤芳自賞的境界,使詩人們喪失了責任和壓力?!兑粋€詩人的世俗生活》便是典型和例證,但它是小說藝術對生活的概括。立偉先生雖不寫詩,但他始終在思考詩歌藝術的發(fā)展。其實,他就在思考詩歌寫作的個性與共性問題。他小說中的主人公詩人啞馬自始至終是迷茫的,他的《行步》也是迷茫的:
在我左手,是高樓
在我右手,是人流
在我前方,是欲望
在我后方,是追趕欲望的狗
在我頭上,是的,只有在那
無邊的上面
我暫還沒望見什么東西
讓我涌出一行行憂愁
正因為如此,迷茫的詩人對人民和生活永遠也是“陌生”的,還缺乏一種叫自醒的東西:
我對陌生一點都不害怕
因我對你,對他來說
也是陌生的
就是說,什么都看不見
在這條又長又短的路上
我每天都是盲人
我想:盲人不能照亮自己,但可以照亮別人,只要有種主人翁的責任和精神。詩人不是盲人,他們的詩歌藝術,不但可以照亮自己,更主要的是要概括反映火熱的生活,用詩歌藝術的光芒去照亮人們。也就是說,詩人們獨特的個性體驗,要反映共性的社會生活,詩人們要用自己的詩性光芒,去照耀社會生活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