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良
過失犯在沒有發(fā)生實害結果的情況下,當然不能按照未遂處罰,那么是否可以按照危險犯進行處罰?過失犯的危險犯是過失論中較少涉及的一個理論問題,也是一個較為疑難的問題,在我國刑法學界對于過失犯的危險犯的存立有著較大的分歧。
在德國刑法理論上,是肯定過失犯的抽象危險犯的,即以實施一定的危險行為作為犯罪成立條件的過失犯,而且在《德國刑法典》中也有關于過失犯的抽象危險犯的立法規(guī)定。對比中德刑法的規(guī)定,對于我們正確地理解過失犯的危險犯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1997年我國《刑法》修改以后,對于過失危險犯的關注視角開始從立法論向解釋論轉變。尤其是在《刑法修正案(八)》頒布以后,在醉酒駕駛構成的危險駕駛罪的討論中,也涉及過失危險犯的問題。從現(xiàn)有的情況來看,我國學者主要圍繞妨害傳染病防治罪、妨害國境衛(wèi)生檢疫罪以及危險駕駛罪這三個罪名對過失危險犯進行研討。前兩罪應屬于故意犯,不能構成過失犯的危險犯。而將危險駕駛罪解釋為過失的抽象危險犯,可能會使故意的抽象危險犯喪失處罰根據(jù),還可能會擴張刑罰懲罰的范圍。
基于過失犯的危險犯應當具有法律的明文規(guī)定,并且以故意犯的危險犯為立法前提,因此,我國刑法中并不存在過失犯的危險犯。在我國刑法學界否定過失危險犯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過失犯是結果犯,而危險犯,無論是具體危險犯還是抽象危險犯則不存在這種結果,因此,沒有結果的過失是不能成立的。
這種立法狀況,和我國所特有的行政處罰與刑事處罰的二元處罰體制具有密切的相關性。為了給行政處罰預留空間,我國《刑法》將那些發(fā)生了法益侵害結果或者情節(jié)嚴重的行為才規(guī)定為犯罪,對于那些沒有發(fā)生法益侵害結果或者情節(jié)較輕的行為一般都予以行政處罰。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國《刑法》所規(guī)定的犯罪只是相對于其他國家刑法典中的重罪和部分輕罪。因此,過失危險行為一般都只是行政處罰的對象,而不能進入刑事立法的視野。
(摘自《政治與法律》,2014年第5期,第2-15頁。)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