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強 楊榮 莫紹令 趙玉婷
摘 要:荀子的思想廣博而精深,性惡論是荀子學(xué)說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荀子師源孔子,有機發(fā)展了其禮學(xué)思想,較完滿的演繹了一個基本原則,即設(shè)法使人被動地不為惡。人們往往對于荀子性惡的理論采取直接的批判,亦或是保持一種感性的態(tài)度。他直言不諱地指出了人性的丑陋,使人陷入難堪的境地。本文訴諸于經(jīng)驗、邏輯或生活實用的說明,筆者對其關(guān)于人性的觀點即化性起偽的實現(xiàn)途徑、官能及其產(chǎn)生的欲望與性惡本身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以及圣王和禮義對于人性教化之作用進行了更進一步的反思。因而,只有在人文關(guān)懷與嚴(yán)肅縝密的邏輯推理之間尋求某種微妙的平衡,才可以使理論成為可能,亦或使之擁有超越理論本身的意義,具有更高程度的現(xiàn)實性,更進一步彰顯人性的光輝。
關(guān)鍵詞:性惡;化性起偽 ;圣王禮義
作為一位智者,他曾三次獲得稷下學(xué)宮“祭酒”的殊榮。他治學(xué)嚴(yán)謹(jǐn),識力卓著,納百家之精要,師法有源且又不抱殘守缺,是一個可為諸子百家劃上時代句號的人。儒家思想的最終目的在于建構(gòu)一個理想的社會,儒家思想在孔子那里是想法,在孟子那里是說法,在荀子這里成為終于成為做法。他提出了一套較完善的制度,制度即禮。荀子主張禮法并用,禮義既是一種可以使人為善的手段,也是一種強制的手段。只有教化而沒有強制是不行的,他打破了禮法對立的觀念。認為禮本身就是法,禮者,法之大分也,類之綱紀(jì)也,使儒家的管理哲學(xué)和政治哲學(xué)獲得現(xiàn)實上的可操作性。這套禮制的基礎(chǔ)即是性惡論,但其諸多著述對于性惡的論證在邏輯上似有斷裂之處。
一、悖論:改變不可以改變的事物
荀子對“性”和“偽”的嚴(yán)格區(qū)分:《荀子.性惡》開篇第一句就是“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為了論述這一命題,荀子對“性”與“偽”作出了嚴(yán)格的區(qū)分:“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學(xué),不可事……不可學(xué),不可事之在天者,謂之性;可學(xué)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是性偽之分也”[1]。
根據(jù)這番論述我們可以明白以下幾點:
第一、“性”是先天賦予的,“偽“是后天可得的;[2]
第二、“性”是學(xué)習(xí)所得不到的,“偽”是可以學(xué)習(xí)獲取的;
第三、“性“是不可變的,“偽”是可變的 ;
通過這三點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種“偽”似乎與孔子所說的“性相近也,習(xí)相遠也”中的習(xí),保持著驚人的相似性。二者都是在說后天的經(jīng)驗和學(xué)習(xí)??鬃诱J為:人的本性在一開始是相近的。但通過后天的學(xué)習(xí)卻會導(dǎo)致巨大的變化??鬃又鲝埿陨七€是性惡我們不得而知,不可直接下定論,但荀子的觀點是很明確的,為了進一步論證這個很明確的觀點,他接著又說了這樣一段話:
“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惡,以無禮義,則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性情而導(dǎo)之也……故,圣人化性,而起偽[3]”。
很顯然,化性就是使人性化之,即發(fā)生一定的改變。但通過荀子的第一段論述我們可以得知:“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事,不可學(xué)”。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化”呢?既然“性”是不變的,那又如何使之“化”?常言道:先天不足,后天補之。但也僅僅是“補之”而已,而不是“化之”。由此,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既然人性“不可事,不可學(xué)”,但荀子卻要“化”,這二者是存在嚴(yán)重沖突的,即:改變不可改變的事物。但根據(jù)最基本的邏輯我們可以知道,這是無法做到的。“偽”是可以“化之”的,但“性”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化之”的。因為荀子在一開始就對“性”和“偽”作出了界定:“性,不可學(xué)”,對于不可改變的事物,又怎么可能改變呢?這是邏輯上的斷裂。其次,“化性而起偽”,在荀子的論述中,這個偉大的任務(wù)是由圣人來完成的。他們是智者,是思想家,是精神導(dǎo)師。但是,無論怎樣,他們總還是人,具有人性,既然如此,他們又怎樣的“化性而起偽”呢?是人,就具有和常人一樣的“本性”。因為荀子也說了:“圣人之所以同于眾其不異于眾者,性也”既然這樣 ,那普通民眾所無法達到的,圣人也理應(yīng)到達不了,因為圣人再怎么高深,總是沒有超脫人的范疇,還不是神。很明顯的是:圣人如何化性而起偽?
二、悖論:人的感覺能力是惡的
荀子說:“人之性惡”,在具體說“人之性”時,提到:“今人之性,目可以見,耳可以聽。夫可以見之明不離目,可以聽之聰不耳,目明而耳聰,不可學(xué)明矣。今人之性,餓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4]。
首先,需要說明一下:“人之性惡”,這是一個全稱判斷,其主詞“人之性”是指所有人之性,是指人性的全部而不是特指人性當(dāng)中的某一部分。如果認為“人之本性中有的一部分的內(nèi)容是惡的”,那這種說法是欠妥的。因為荀子的“性惡”是針對孟子“性善”的。孟子在論述“人之本性是善的”的時候,也是很干脆地說:人性善,即人的本性全部是善的。而不是說“人的本性中有一部分是善的”,荀子為了迎擊孟子的言論,怎么會冒出一句“人的本性中有一部分是惡的”的這一類的論述,這是不合適的。所以人性,一定指人的本性的所有方面,而不是某些方面。至此,我們再來分析一下剛才荀子的這段具體說明“人性”內(nèi)容的話。
“耳聰目明”屬于人的感知感覺能力;“饑欲飽,寒欲暖,勞欲休”這屬于人的自然欲求。這二者都是人的本能,但人最基本的自然欲求與人的感知能力對人的重要性是截然不同的,沒有了最基本的自然欲求,即使感知感覺能力再怎么如何也沒有任何意義。但人的本性惡與自然欲求和感知能力的相關(guān)程度是存在差異的。我們一般都贊同:人的自然欲求在一定程度上會導(dǎo)致惡,但我們絕不會說:人的感覺感知能力是惡的。耳可以聽,目可以視,這絕不是任何的惡,但是荀子早就說了“人之性惡”。我們不妨來推理一下:
大前提: 人性是惡(人的本性的所有方面是惡的)
小前提: 人的感知感覺能力屬于人的本性
人的自然欲求屬于人的本性
結(jié) 論: 人的感覺感知能力是惡的
人的自然欲求是惡的
很顯然這種結(jié)論是站不住腳的。推理形式不存在問題,但結(jié)論有誤,所以問題一定產(chǎn)生在前提條件當(dāng)中,但小前提是合理的、恰當(dāng)?shù)?,所以我們可以得知:大前提有誤。但荀子所說的“人之性惡”一定是人性的全部。徐復(fù)觀曾在《中國人性論史(先秦篇)》當(dāng)中明確指出:“荀子所謂性,包括兩個方面的意義:一指的是官能的能力,二指的是由官能所發(fā)生的欲望[5]。”很顯然的,荀子的”性“包括兩個方面。但結(jié)論是錯誤的,小前提無誤,值得去懷疑和思考的只有大前提。如果非要使這個推理成立,那只有違背邏輯,顛覆常理。
三、荀子對性惡的多重論證
(一)以人的自然欲求的無限膨脹所引起的后果來論述性惡?!敖袢酥裕泻美?,順是……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6]”。
這一段論述看起來好像沒有什么問題,荀子一連用五個是來說明這種情況,均指的是人的自然欲求,如:趨利避害,對于感官快樂的追求,等等。在荀子看來,如果對于這種欲求無限的順從就會引起很多惡的結(jié)果: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經(jīng)過荀子這么一說,看起來人性的確是惡的,但真的是這樣嗎?這段論述一定是正確的嗎?我們來剖析一下這段話,荀子在論述時采用的句式是:生而有……,順是,……故……生而……亡焉,一連三個排比,氣勢瞬間變強了很多,但因為恢弘的氣勢就可以使人們一定信服嗎?恢弘的氣勢能夠保證所說的內(nèi)容的正確性嗎?自然欲求從某一定程度是說會引起惡的產(chǎn)生,但自然欲求不加控制所引起的惡不等于自然欲求本身,前者之惡不等于后者之惡,更不能用后者之惡來論述前者的不合理,我們難道能夠說:人的自然欲求是萬惡的本源嗎?
我們來把這些說明用推理來清晰一下:
大前提: A引起了B
小前提: B是惡的
結(jié) 論: A是惡的
很明顯的可以看出,這種推理的結(jié)論是有問題的,結(jié)論的有效性是無法得到確保的。“A是惡的”,不是必然的,最多是或然的,也只能說明:“A有可能是惡的”而不是“A一定是惡的”[7],出于好的動機(A),做了某件事情(B),后來被證明這件事情(B)是很糟糕的,但好的動機(A)總是沒有錯的,不須承擔(dān)任何譴責(zé)的。由此可見,荀子的這部分論述無論是從邏輯的推理,還是現(xiàn)實的事實都是存在巨大漏洞的。
荀子在論證“性惡”的時候,也提出了這么一段論述:
“凡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夫薄愿厚……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財,貴而不愿勢,茍有之中者,必不及于外。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8]”
我們來細細推敲一下這段話,荀子的這段論述是在說:因為不曾擁有,所以才拼命追求。因為薄、惡、狹、貧、賤,所以才渴望厚、美、廣、富、貴。[9]這句話一點都不錯,對美好事物的不懈追求是人類的天性,也是人最可愛的地方之一。但是荀子這句話一說完,筆鋒陡然一轉(zhuǎn),竟然說:富而不愿財,貴而不愿勢。他的這句話真的有問題,事實不是他所說的這樣,而是:富而愿更富,貴而愿更貴。這才合乎事實,也更合乎人的理性。因此:“茍有之中者,必不及于外”的說法是值得商榷的。
荀子說:“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我們這樣說:厚愿薄,美愿惡,廣愿狹,富愿貧,貴愿賤。很顯然,這句話我相信沒有人會贊同,但這符合荀子所說的“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的說法。至于最后一句:“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這樣的論證何其武斷,多么的令人不可思議。欲為善者,是因為性惡嗎?真的是這樣嗎?不得不說,荀子的這段論證太蒼白了,此一段論證更沒有說服力。
(二)從禮義的角度來說明性惡。今人之性……不知禮義。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10]。我們分析一下這段話,今人之性,固無禮義,的確是這樣,人在一出生的時候,則與母體相分離,肯定是不知禮義的,道德觀念是不能夠遺傳的,這不需要任何爭論。荀子的這句話,我們是認可的。但是,生而不知禮義,并不就意味著性惡,嬰兒沒有受到任何教化,餓了就會哭會鬧,這是天性使然,但這不能證明性惡。如果說嬰兒一出生,沒有受到任何外力作用,就知道殺人放火,搶劫財物,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們才有理由說:“本性惡,但天底下又有哪個嬰兒就生而就知道這些呢?我們承認生而無知,但我們不認為生而無知就是性惡?!叭藷o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初生而不知禮義,這就會導(dǎo)致亂?[11]真的是這樣嗎?“不知禮義則?!?,一定就是這樣嗎?荀子這樣斷定筆者認為稍欠妥當(dāng),人初生不知禮義,這并不可怕,因為有后天的教育會教化,后天的教化會使其明禮義,并且去自覺的踐行。同時,我們也承認,當(dāng)后天的教化失敗時,有些人就不會真正懂得禮義,會導(dǎo)致亂。但這只是少數(shù),甚至是極少的數(shù)的。因此,初生而不知禮義,并不一定會導(dǎo)致“亂、?!钡漠a(chǎn)生。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性惡》中存在諸多不足之處。荀子是一位偉大的思想家,他的思想深邃而悠遠,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今天,對于我們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也具有重要的借鑒和指導(dǎo)意義。他的矛頭直指人性中最骯臟,最黑暗的部分,他過于直白的揭露。在一定程度上傷害了自信的人們的美好心靈。歷史對此在一定程度上選擇了忘記,或許,也影響了后世人們的眼睛。我們民族的歷史是悠久的,上起遠古,承三皇五帝而現(xiàn)至如今,在這數(shù)千年的浩蕩歷史中,性惡論仿佛是這思想的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座孤島,在歷史的時光下,顯得寂靜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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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劉濤. 《宋代荀學(xué)研究》[J].中山大學(xué),2010.
[8][10] 同[3]
[11] 李春花. 《荀子人性論及其現(xiàn)代價值》[J].西南大學(xué),2007.
[12] 羅焌.《諸子學(xué)述》[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8:187.
作者簡介:王旭強(1993—),男,漢族,寧夏固原人,大學(xué)本科,單位:重慶師范大學(xué)政治學(xué)院思想政治教育專業(yè)。
楊榮(1994—),男,漢族,重慶巫溪人,大學(xué)本科,單位:重慶師范大學(xué)政治學(xué)院思想政治教育專業(yè)。
莫紹令(1994—),男,漢族,重慶開縣人,大學(xué)本科,單位:重慶師范大學(xué)政治學(xué)院思想政治教育專業(yè)。
趙玉婷(1994—),男,漢族,重慶江北人,大學(xué)本科,單位:重慶師范大學(xué)政治學(xué)院思想政治教育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