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曉, 惠鵬飛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
宋朝的招討使
張彥曉, 惠鵬飛
(河南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招討使起源于唐中期,宋朝沿置。宋朝招討使可分為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宣撫招討使、制置招討使和其他類別的招討使。北宋時招討使多由執(zhí)政擔任,序位較高;南宋時招討使序位在制置使之上,宣撫使之下。招討使通常擁有治所——招討司。宋朝招討使職能廣泛,有軍事、人事管理、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的職能。宋人對招討使已有一定認識:不可授予外夷、招之不服討之。宋朝部分招討使為“遙領”,僅存“招討”之名。招討使擁有“便宜行事”之權,同招撫使相比重在“討伐”。
宋朝;招討使;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宣撫招討使;制置招討使
招討使的起源,從文獻記載來看,大致在唐中期。唐時招討使大多為軍事指揮官稱號,據(jù)《新唐書》記載:“元帥、都統(tǒng)、招討使,掌征伐,兵罷則省”。其下有注文曰:“天寶末,置天下兵馬元帥,都統(tǒng)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jié)度使。招討、都統(tǒng)之名,始于此?!盵1]1308可見,招討使始置于唐天寶末。然而,《舊唐書》則記載招討使“貞元末置。自后,隨用兵權置,兵罷則?!保琜2]1923這意味著招討使始置于唐貞元末。天寶末至遲為756年,貞元為785至805年之間,新舊唐書二者互相抵牾。寧志新認為,招討使應是“招慰討擊使”的簡稱,出現(xiàn)時間最遲不晚于武則天長安三年(703)。①參見寧志新:《兩唐書職官志“招討使”考》(《歷史研究》,1996年第2期)。關于招討使是招慰討擊使簡稱,寧志新:《唐朝使職若干問題研究》(《歷史研究》,1999年第2期)認為,招討使是一種復合使職,由招慰使和討擊使合并而成的,后簡稱為招討使。綜上,唐代已置招討使,五代沿置,并且多由節(jié)度使等重要官員擔任或兼任。其后,招討使在宋朝繼續(xù)設置,并且發(fā)揮重要作用。
關于宋朝的招討使,學界暫無專門的論著。龔延明《宋代官制辭典》對宋朝招討使的職源、沿革、職掌等做了簡要的介紹。姚建根《宋朝制置使制度研究》、鄭麗萍《宋朝宣撫使制度研究》均提及了宋朝的招討使,分別側重比較制置使與招討使、宣撫使與招討使的異同。王軼英《宋代便宜行事規(guī)則研究》探討了宋朝的招討使,側重招討使便宜行事權的行使。②參見龔延明:《宋代官制辭典》(中華書局1997年版),姚建根:《宋朝制置使制度研究》(復旦大學2007年博士學位論文),鄭麗萍:《宋朝宣撫使制度研究》(河北大學2009年博士學位論文),王軼英:《宋代便宜行事規(guī)則研究》(西北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學界的研究總體上呈現(xiàn)出零星狀態(tài),相對薄弱。本文擬對宋朝招討使類別、序位、職權等進行分析,并且探究宋人對招討使的認識、招討使的遙領之制以及與招撫使的異同等問題,以冀對宋代官制、軍制等研究有所補益。
宋朝招討使自宋建國伊始即置。建隆元年(960),李重進叛,宋太祖親征,“命石守信為招討使”。[3]8991然而,自宋太祖至宋真宗60余年中,招討使并不常置。太平興國四年(979),宋太宗任命宣徽南院使潘美為“北路都招討制置使……四面進討”,征伐北漢首府之地太原。[3]60康定元年(1040)二月七日,宋廷“命夏守赟兼緣邊招討使”。[4]2973此后,宋朝設置了一定數(shù)量的招討使,產(chǎn)生了較為重大的影響。茲對其類別進行考察,希望有助于加深對宋朝招討使的認識。
(一)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
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僅存在于北宋,大致分為陜西路、河東路、安南道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南宋時招討使均不再帶“經(jīng)略”之名。經(jīng)略安撫使,“掌一路兵民之事”,“帥其屬而聽其獄訟,頒其禁令,定其賞罰,稽其錢谷、甲械出納之名籍而行以法”。[3]3960既具有經(jīng)略安撫使的職能,同時又有招慰討擊之意。
宋仁宗朝,劉平、石元孫敗于西夏,為抵御西夏,康定元年(1040)宋廷“命夏守赟兼緣邊招討使”,[4]2973始置緣邊招討使。夏守赟的緣邊招討使實為簡稱,《宋史》載:“守赟頗辨其枉,引康保裔事為質,自請將兵擊賊。換宣徽南院使、陜西馬步軍都總管兼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3]9716其后,夏竦、陳執(zhí)中均任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詔陜西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判永興軍夏竦候陳執(zhí)中至,領兵出巡邊?!盵4]3122此后,韓琦、范仲淹、龐籍、張亢等均任過此職,如慶歷三年(1043)正月,宋廷詔“陜西沿邊招討使韓琦、范仲淹、龐籍,凡軍期申覆不及者,皆便宜從事”。[4]3342葛懷敏敗于西夏后,張亢“遷四方館使、涇原路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知渭州”。[3]10489夏守赟、夏竦、陳執(zhí)中等所任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均在陜西路,而夏竦與陳執(zhí)中任職期間“議論多不合”,于是都“上表乞解兵柄”,最后“兩人俱罷”,宋廷“始分陜西為四路焉”。[4]3190陜西分為環(huán)慶、秦鳳、鄜延、涇原四路后,每路均置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陜西路之外,又有河東路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慶歷二年(1042)六月,明鎬“為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兼河東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4]3279此外,還有安南道經(jīng)略招討使。熙寧八年(1075)十二月,宋廷命趙禼“為安南道行營馬步軍都總管、經(jīng)略招討使、兼廣南西路安撫使”。[5]4007-4008
(二)宣撫招討使
宣撫招討使兩宋均有,如北宋的狄青,南宋的吳璘、王爚等人。宣撫使*關于宋朝的宣撫使,學界已有不少研究,茲舉數(shù)例:余蔚:《論南宋宣撫使和制置使制度》(《中華文史論叢》,2007年),汪圣鐸、鄭麗萍:《北宋中期宣撫使角色的轉型》(《河北學刊》,2009年第1期),鄭麗萍:《宋朝宣撫使制度研究》(河北大學2009年博士學位論文)等?!罢菩纪`、撫綏邊境及統(tǒng)護將帥、督視軍旅之事”,并不常置。[3]3957宣撫招討使,既具有宣撫使的職能,同時又有招慰討擊之意。
皇祐四年(1052),儂智高于廣南西路廣源州(今越南高平省廣淵縣)舉兵反宋,“陷邕州,又破沿江九州,圍廣州,嶺外騷動”。楊略等“安撫經(jīng)制蠻事,師久無功”,宋廷又命孫沔、余靖為安撫使討賊,但宋仁宗“猶以為憂”。緊急關頭,狄青毛遂自薦,奏曰:“臣起行伍,非戰(zhàn)伐無以報國。愿得蕃落騎數(shù)百,益以禁兵,羈賊首致闕下”。[3]9719于是,宋廷“遣狄青作宣撫招討使”,南下破敵。[6]11吳璘,吳玠之弟,字唐卿,德順隴干(今寧夏靜寧)人,與其兄吳玠、其子吳挺均為南宋著名武將,一直守衛(wèi)四川。吳璘、吳玠兄弟“智勇忠實,戮力協(xié)心,據(jù)險抗敵,卒保全蜀”[3]11424。正是如此,吳璘于隆興元年(1162)八月,“除兼陜西、河東路宣撫招討使”。[7]257王爚字仲潛,紹興新昌(今浙江新昌)人,嘉定進士。德祐元年(1275),元軍大舉南下,已經(jīng)77歲的王爚不顧年老,奏請:“乞將臣先賜罷斥,臣本志誓死報國,愿假臣以宣撫招討等職,臣當招募忠義,共圖興復?!庇谑牵瓮⑹谕鯛~“觀文殿大學士、浙西、江東路宣撫招討大使,置司在京,以備咨訪”。[3]12527
(三)制置招討使
制置招討使兩宋均有,如北宋的潘美,南宋的吳浚、成閔、李顯忠、吳拱等人。制置使*關于宋朝的制置使,學界已有不少研究,茲舉數(shù)例:余蔚:《論南宋宣撫使和制置使制度》,(《中華文史論叢》2007年),姚建根:《宋朝制置使制度研究》(復旦大學2007年博士學位論文),姚建根:《宋朝制置使考述》(《甘肅社會科學》,2008年第6期)等。“掌經(jīng)畫邊鄙軍旅之事”,不常置。南宋中興以后,則“掌本路諸州軍馬屯防捍御,多以安撫大使兼之,亦以統(tǒng)兵馬官充”。[3]3955制置招討使,既具有制置使的職能,同時又有招慰討擊之意。
潘美字仲詢,大名(今河北大名)人。太平興國四年(979),宋太宗任宣徽南院使潘美為“北路都招討制置使……四面進討”北漢首府之地太原。[3]60吳浚字允文,旴江(今江西廣昌)人。德祐年間,吳?!胺蠲苤紴榻现浦谜杏懯梗鸨鴱V昌縣建昌”。[8]60成閔字居仁,邢州(今河北邢臺)人。靖康初年,“劉韐為直定帥,募勇士捍金兵”,成閔投其麾下,“力戰(zhàn)卻敵”。[3]11501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二月,“制置招討使成閔黃旗走報,統(tǒng)率軍馬于十二月十二日收復旴眙軍了當”。[9]1776李顯忠,綏德軍青澗(今陜西清澗)人;吳拱,南宋著名武將吳玠之子。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一月,宋廷任命李顯忠為“淮西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亳州招討使”,吳拱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討使”。[3]606
(四)其他類招討使
經(jīng)略安撫、宣撫、制置類招討使之外,還有沿江、某路、某州等招討使。這些招討使沒有經(jīng)略安撫、宣撫、制置等職能,通常僅具招慰討擊之意,或為區(qū)域性的招討使,或為攻伐戰(zhàn)爭中的招討使。此類招討使北宋如石守信,南宋相對較多,如岳飛、張俊、張世杰、汪立信等。
石守信,開封浚儀(今河南開封)人。初事周世宗,后追隨趙匡胤。建隆元年(960),李重進叛亂,宋太祖命“石守信為招討使”。[3]8991石守信的招討使即在征伐戰(zhàn)爭中所授,為全權招討之意。岳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今河南湯陰)人。紹興五年(1135)十二月,宋廷任命岳飛“為荊湖南北、襄陽府路、蘄黃州招討使”。[3]523張俊,字伯英,鳳翔府成紀(今甘肅天水)人。紹興元年(1131)正月,“神武右軍都統(tǒng)制、江南路招討使張俊改江淮招討使”。[10]891岳飛、張俊即為區(qū)域性的招討使。張世杰,范陽(今河北范陽)人。年少時跟隨張柔戍守杞地,后投奔宋朝,隸屬于淮兵之中。后呂文德召之為小校,很快升至黃州武定諸軍都統(tǒng)制。南宋末年,宋廷征召諸將勤王,但多不至,唯獨張世杰前來,上下嘆異,遂“進沿江招討使”。[3]13273汪立信,“元兵渡江,起為端明殿學士、沿江招討使”。[8]31張世杰、汪立信即為征伐戰(zhàn)爭中的招討使。
(一)序位
北宋招討使多由執(zhí)政擔任,因此序位較高。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中,夏守赟、夏竦、陳執(zhí)中“并以兩府舊臣,始為陜西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4]3345宣撫招討使中,狄青“以彰化軍節(jié)度使知延州,擢樞密副使”。儂智高反,狄青“上表請行”。[3]9719于是,宋廷“遣狄青作宣撫招討使”。[6]11制置招討使中,潘美于太平興國初改任宣徽使,四年(979)為“北路都招討制置使……四面進討”太原。[3]60其他類招討使中,石守信于宋太祖即位后改領歸德軍節(jié)度,后加同平章事。李重進叛,宋廷命“石守信為招討使”。[3]8991夏守赟、夏竦、陳執(zhí)中任職前,均為兩府舊臣;狄青為樞密副使;潘美為宣徽使,“宣徽使位在樞密使之下,副使之上”[11]63,均為執(zhí)政官。石守信為歸德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為宋朝使相??梢姡彼握杏懯勾蠖酁閳?zhí)政官,序位較高。
南宋招討使序位在制置使之上,宣撫使之下。建炎四年(1130)十二月,宋廷詔:“招討使在宣撫使之下、制置使之上,永為定制?!盵5]2354紹興五年(1135),宋廷“詔岳飛招討”。岳飛“先任制置使,已除檢校少保,增重使名故也”。[5]4104紹興六年(1136)三月,“檢校少保、鎮(zhèn)寧崇信軍節(jié)度使、湖北京西南路招討使岳飛為湖北京西宣撫副使”。[10]1876建炎四年(1130),“江、浙群盜蜂起”,宋廷授張俊為“兩浙西路、江南東路制置使”。同年十月“浙西郡盜悉平,改江南招討使”。[3]11472紹興四年(1134),“時江東宣撫使劉光世在馬家渡,淮西宣撫使張俊軍在承右”。[10]1523可見,至遲在紹興四年(1134)張俊已是宣撫使。岳飛、張俊都是由制置使升為招討使,再升為宣撫(副)使,體現(xiàn)了南宋招討使的序位關系。
(二)治所
宋朝招討使的治所,稱為招討司??刀ㄔ?1040)二月,宋廷“命夏守赟兼緣邊招討使”。[4]2973同年十二月,宋廷詔緣邊招討司:“戰(zhàn)士有市首級而冒賞者,論以軍法”。[4]3058緣邊招討使始置于康定元年二月,至遲到十二月,緣邊招討司已經(jīng)設置。慶歷二年(1042)正月,范仲淹針對西夏,再次上奏攻守之議,建議陜西四路、河東路等官員“互相應援,協(xié)心畢力”,共同防備西夏。有鑒于此,宋廷詔“陜西諸路經(jīng)略招討司參議以聞。”[4]3216、3218紹興五年(1135)十二月,南宋“以行營護軍為名,神武前軍改稱中護軍……吳玠所部人馬稱右護軍,并聽本路宣撫招討司節(jié)制”。[10]1830紹興三十二年(1162)正月,“中軍統(tǒng)制兼制置招討司提舉一行事務趙樽、鄂州統(tǒng)制成皋、踏白軍統(tǒng)制焦元”奏事。[9]1786可見,緣邊招討司、經(jīng)略招討司、宣撫招討司、制置招討司均有設置。
(三)屬官
招討司所置屬官有:“隨軍轉運使一員、參議官一員、干辦官三員、隨軍干辦官四員、書寫機宜文字一員,并聽奏辟”。[3]3965如呂擢為招討司隨軍轉運判官,后因功被宋廷賜予直秘閣之職:紹興三十二年(1162)五月,“右朝請郎、荊湖北路轉運判官、兼京西招討使司隨軍轉運判官呂擢直秘閣,賞勞也”。[10]3933又如郄漸為招討司干辦官,后因功被宋廷賜予直秘閣之職:紹興元年(1131)十月,“詔江淮路招討使司干辦官、通判常州事郄漸隨軍干辦,備宣忠力,可除直秘閣?!盵5]5908
宋朝招討使職能廣泛,大致可分為軍事、人事管理、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的職能。
(一)軍事方面職能
1.領兵巡邊
宋朝招討使具有帶領士兵,巡視邊界的職能。慶歷元年(1041)五月,宋廷詔:“陜西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判永興軍夏竦候陳執(zhí)中至,領兵出巡邊”。[4]3122夏竦時為陜西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宋廷命其與陳執(zhí)中共同領兵巡邊。陳執(zhí)中也時任招討使,“以資政殿學士知河南府,改尚書工部侍郎、陜西同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與夏竦同知永興軍……互出巡邊”。[3]9603慶歷二年(1042)六月,明鎬“為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兼河東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即刻開始“大巡邊以備賊”。[4]3279
2.討伐叛亂
討伐叛亂是宋朝招討使重要的職能之一,招討使在平定叛亂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宋初,李重進叛,宋太祖“命石守信為招討使”,討伐李重進,很快“揚州平”。[3]8991交阯于宋神宗朝叛亂,宋廷詔趙禼為“安南行營經(jīng)略、招討使,總九將軍討之”。經(jīng)過艱苦戰(zhàn)斗,交阯才最終降服。[3]10686政和五年(1115),晏州夷族首領卜漏反叛,并且攻陷梅嶺堡地區(qū)。宋廷詔“發(fā)陜西軍、義軍、土軍、保甲三萬人,以遹為瀘南招討使”。趙遹通過一系列計策和戰(zhàn)斗,最終“晏州平,諸夷落皆降”,宋朝得以“拓地環(huán)二千里”。[3]11045招討使對叛亂的討伐與平定,維護了宋王朝的穩(wěn)定。
3.討伐流寇
4.防御敵寇
防御金、蒙(元)等敵寇,亦是宋朝招討使的重要職能之一。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月,時任宣撫招討使的吳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金朝,經(jīng)過德順時,遇到金朝“游騎二千余,與官軍接”,統(tǒng)領官劉海、將官曹建“以數(shù)百騎掩擊之,斬其將博綽,生俘數(shù)十人”。[10]3771德祐元年(1275)十月,宋廷加“張世杰沿江招討使……總統(tǒng)出戍兵”,防御蒙(元)。[3]934
5.指揮戰(zhàn)斗
宋朝招討使經(jīng)常指揮軍事戰(zhàn)斗。宋徽宗朝,“方有事青唐”,宋廷任命吳擇仁為招討副使,“從招討使王厚領兵深入”青唐地區(qū),后攻克“蘭、廓城柵十三”。[3]10443隆興初,時任陜西、河東路宣撫招討使的吳璘,認為“金人必再爭德順”,于是“亟馳赴城下”,而金朝完顏悉烈等“兵十余萬果來攻”。隆興二年(1164)冬,金人入侵岷州,招討使吳璘“提兵至祁山”,金人聞之,急忙退師。[3]11419咸淳十年(1274),元朝舉兵“伐宋”,賈似道督視諸軍出次江上,任命汪立信“為端明殿學士、沿江制置使、江淮招討使”,同元兵作戰(zhàn),汪立信即刻在建康府“募兵以援江上諸郡”。[3]12475
6.軍情上達
軍事戰(zhàn)斗中有些實情易被掩蓋,招討使將真相反映到宋廷以公正賞罰。紹興三年(1133)八月,宋廷任翟琮為河南鎮(zhèn)撫使,“在襄陽府屯泊,聽候朝旨”。此任命即得益于京西招討使李橫的軍情上達。當時,“梁、衛(wèi)之地,悉淪偽境”,翟琮無奈之下,“屯伊陽之鳳牛山”,后“為偽齊所逼,孤立不能敵”,于是率領部眾“突圍奔襄陽”。[10]1316按照宋朝軍制,翟琮擅自潰逃勢必嚴懲,但李橫將真實情況上達宋廷,才有了翟琮的上述任命。
(二)人事管理職能
1.薦舉人才
宋朝招討使具有薦舉人才的職能。慶歷二年(1042)六月,招討使王沿“遣進等一百三十人赴京師”,向進“名為有勇,又其族多死王事者”。正是由于招討使王沿的薦舉,宋仁宗閱試之后,“百三十人悉遷補之”,鎮(zhèn)戎軍就糧蕃落都指揮使、忠州刺史向進“為石州刺史、涇原路緣邊都巡檢使”,其子弟堅等五人“并為左班殿直”。[4]3280
2.賞罰嚴明
宋朝招討使賞罰嚴明,從而能夠軍令如一。慶歷二年(1042)六月,明鎬“為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兼河東經(jīng)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即刻開始“大巡邊以備賊”。但是,當時“邊任多紈袴子弟”,明鎬擔心“其誤軍事”,于是“取尤不職者杖之”,而“疲軟子弟皆自解去”。軍隊開始行進,“倡婦多從之”,明鎬打算將其驅逐,嚴明軍紀。在這種情況下,“倡婦聞之,皆散走”。[4]3279
3.論功請賞
宋朝招討使經(jīng)常為下屬和其他有功官吏或軍士奏請宋廷,以論功行賞。熙寧十年(1077)四月,提舉先鋒奇兵將介定等,保明富良江接戰(zhàn)及策應有功,安南招討使“乞第轉資給賜”,宋廷從之。[4]6897紹興元年(1131)九月,江淮招討使張俊為何溥請功,“言其招降李成余黨趙端有勞”,宋廷詔何溥“特補上州文學”。[10]992紹興六年(1136)二月,湖北京西招討使岳飛為張旦請功,張旦得以“復舊官,充荊湖北路兵馬鈐轄”。[10]1870紹興三十二年(1162)八月,宋廷詔郝通“特與轉兩官”,由于京西北路招討使吳拱奏郝通“汝州、蔡州及收復永安軍實立”,請求“優(yōu)異推恩”。[5]9002
(三)政治方面職能
1.參政議政
宋朝招討使有時也參與討論宋朝的政治。紹興六年(1136)二月,湖北襄陽府路招討使岳飛奏請“以襄陽府路為京西南路,唐、鄧、隨、郢、均、房州、信陽軍并為所隸”。[10]1864將襄陽府路命名為京西南路,可以壯大南宋聲威,對金形成震懾,更可以激起南宋百姓對故土的渴望之情,該建議得到了宋廷的認可。
2.彈劾官吏
宋朝招討使也對官吏的不法行為進行彈劾。隆興二年(1164),招討使吳璘對安遠軍承宣使、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階文龍州經(jīng)略使、兼知階州軍州事吳拱進行彈劾,原因在于吳拱“虜騎侵犯,怯懦不前”。最終,同年十二月,吳拱被“降授郢州防御使”。[5]4951
(四)經(jīng)濟方面職能
宋朝招討使在經(jīng)濟方面也有一定的職能,如組織屯田。紹興五年(1135)十二月,中書門下省言:“淮南東、西、川陜、荊襄等路,已降詔旨曉諭諸帥行屯田之制,其諸帥下屯田事務,未曾專委官措置?!庇谑牵瓮⒃t淮南西路、淮南東路、江南東路、川陜宣撫使司各差人等,湖北襄陽府路招討使司差李若虛,“并兼提點本司屯田公事”。[5]7664其它諸路均由本路宣撫使司負責,湖北襄陽府路則由本路招討使司負責屯田事宜。
(一)宋人對招討使的認識
宋朝君臣認為,招討使不可授予外夷。起初,西涼府六谷都首領潘羅支配合宋朝討伐李繼遷有功,群臣商議如何對其嘉獎。知鎮(zhèn)戎軍李繼和奏請授予潘羅支刺史職名,并且“仍賜廩給”。其后,張齊賢奏請宋廷封潘羅支為六谷王、兼招討使、靈州西面都巡檢使,待其再次立功時,則“授之節(jié)鉞”,封節(jié)度使。有鑒于此,宋真宗召集宰臣商議,眾宰臣一致認為:“潘羅支已為酋帥,況藉其戮力共討繼遷,儻授以刺史,則名品太輕,未付節(jié)旄而加王爵,則典制非順,招討使號不可假于外夷,請授防御使,俾兼都巡檢之職?!盵4]1079由此可見,宰臣認為授予潘羅支刺史之職名品太輕,賞賜力度不夠;而授予潘羅支六谷王又名品太重,不符合宋朝的典制。宰臣特別聲明了他們對“招討使”名號的態(tài)度——絕不可授予外夷。因此,咸平四年(1001)十月,宋廷任命潘羅支為鹽州防御使、兼靈州西面都巡檢使。終宋之制,未見一例招討使授予外夷者。
南宋胡閎休認為,對于盜賊要先招降,倘若不服再予以討伐。南宋初年,“湖湘盜起”,時人“或曰招之便,或曰討之便”,是招、是討存在爭議。胡閎休作《致寇》《御寇》二篇,“言天地之氣,先春后秋,招之不伏則討之”。宋廷認可了胡閎休對招、討的認識,任命岳飛“為招討使,飛辟閎休為主管機宜文字”。[3]11467由此,胡閎休以招討使司主管機宜文字的身份同招討使岳飛,討伐湘湖地區(qū)的盜賊、流寇。
(二)“遙領”之制
宋朝部分招討使為“遙領”之制,僅有“招討”之名。李顯忠、吳璘、劉锜、成閔、李寶等均擔任過招討使,不過他們的招討使之職并不實領其地南宋。南宋李心傳對此有獨特的見解:“三十一年,海陵南牧,以吳璘、劉锜、成閔、吳拱、李顯忠兼陜西、河東北、京東西招討使,蓋遙領其地。”[12]218紹興二十九年(1159),金朝“渝盟”,宋廷詔李顯忠“以本部捍御”。宋金之戰(zhàn),李顯忠“所將一萬九千八百六人行賞有差,張振功為最”,于是宋廷詔賜李顯忠“五子金帶。授顯忠淮西制置使、京畿等處招討使”,李顯忠兼任招討使之職。[3]11430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月,宋廷以“吳璘兼陜西、河東招討使,劉锜兼京東、河北東路招討使,成閔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討使……(十二月)辛丑,以李寶為靖海軍節(jié)度使、浙西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東東路招討使”,吳璘、劉锜、成閔、李寶四人均兼招討使之職。[3]606紹興三十二年(1162)四月,吳璘為四川宣撫使兼陜西、河東路招討使,曾言:“收復秦洮路,招到正兵弓箭手萬人,乞支給器甲?!盵10]3916
縱觀吳璘、劉锜等人的招討使之職,為河東路、河北東路、河北西路、京東東路、京畿等處招討使。眾所周知,至紹興末年,上述河東路、河北路、京畿等地區(qū)幾乎都已淪為金境,因此以這些地區(qū)命名的招討使,并無當?shù)卣杏憣崣啵瑢崬椤斑b領”之制,僅存“招討”之名,也證實了李心傳的見解。
(三)“便宜行事”之權
便宜行事,指“不經(jīng)上奏即自行采取行動,或不依法決斷,甚至處死屬下或部下”。*參見王軼英:《宋代便宜行事規(guī)則研究——以軍事活動者察為中心》(西北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便宜行事在宋朝可以理解為一種特權,即允許將領在特殊情況下自行決斷。宋朝奉行將從中御,盡管存在便宜行事之權,但鑒于唐末五代地方勢力坐大引發(fā)分裂割據(jù)的教訓,對其限制很大,只有部分官員才能擁有該權力。
慶歷三年(1043)正月,安撫使王堯臣建議招討使擁有便宜行事之權,宋廷在經(jīng)過臣僚討論后,詔“陜西沿邊招討使韓琦、范仲淹、龐籍,凡軍期申覆不及者,皆便宜從事”。[4]3342南宋初,為抵御金人南侵,北宋建立的軍制逐漸瓦解,將從中御的做法基本上被廢棄。因此,武將地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便宜行事的范圍也有所擴大。紹興四年(1134) 二月,南宋政府授權岳飛,率軍收復襄陽府、唐州等地,而此時的岳飛就擁有便宜行事之權:“付之號令,而俾如親行。便宜悉許于外施,進止不從于中御”。[13]1091
馬端臨認為,“招討使,定位在宣撫使之下、制置使之上,著為定制。軍中急速事宜,待報不及,許以便宜行事?!盵14]1872便宜行事之權使得宋朝的招討使擁有了一定的自主權,這在他們指揮戰(zhàn)斗、討伐叛亂等軍事行動中具有較大意義,對于軍事行動的成功就像一針強心劑。因此,宋朝招討使的便宜行事之權,是宋廷對招討使的充分肯定,也體現(xiàn)了招討使的重要地位。
(四)招討使與招撫使
從時間來看,宋朝先有招討使,后有招撫使。建炎元年(1127)六月,宋廷“責授鳳州團練副使張所借通直郎、直龍圖閣,充河北西路招撫使”。[10]190這是史料中見到的宋朝最早的招撫使,可以認為招撫使始置于此,招討使則在北宋立國之時已置。從序位來看,《宋會要輯稿》認為招討使位在招撫使之上。從職能來看,宋朝招撫使“招撫不愿臣服金國統(tǒng)治之軍民,及聚眾為盜之民為軍;總軍旅,節(jié)制本路軍馬以事抗金、收復失地,或撫平群盜”等。[15]462招撫使對金境內(nèi)的軍民、各種盜賊等以招撫為主,招討使則對金人、盜賊、流寇等以討伐為主。招撫使設置在南宋初期,主要針對金朝;招討使北宋立國即置,針對西夏、金、蒙(元)等。招討使雖有招撫的職能,但較為微弱,更加重視武力討伐,如此方能穩(wěn)定統(tǒng)治,為社會生產(chǎn)、發(fā)展創(chuàng)造和平的環(huán)境。
結語
唐朝是招討使的創(chuàng)始時期,宋朝則是招討使數(shù)量增加、類別增多、職能變廣的重要階段。宋朝之后,招討使一直存在,直至明清、民國時期。宋朝招討使有軍事、人事管理、政治、經(jīng)濟等職能。宋朝不帶宣撫、制置等字樣的招討使也較為常見,一則為專一招討之事,二則為部分史書記載時傾向于簡稱。招討使重在討,有遙領之制與便宜行事之權。南宋出現(xiàn)了流寇集團,他們大多源自遼、宋、金等軍隊,破壞性很強,宋廷授予其鎮(zhèn)撫使等職,但仍時叛時附,于是遣招討使予以討伐。宋朝設置的招討使和招撫使,前者側重討伐,后者側重招撫。宋朝真正能夠享有便宜行事之權的職官并不多,因此招討使的便宜行事之權,不僅體現(xiàn)了其地位的重要性,也體現(xiàn)了招討使與其他職官的不同。在討伐作戰(zhàn)時,便宜行事之權格外重要。北宋時同西夏作戰(zhàn),南宋時同金朝作戰(zhàn),招討使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在此期間便宜行事之權更是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國家外無敵寇,內(nèi)無動亂,經(jīng)濟才能發(fā)展,百姓才能安樂,國家才能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北宋與遼朝、西夏并存,南宋與西夏、金朝并存,在不斷的硝煙與戰(zhàn)火中,宋朝必須有所作為,而招討使也正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在唐宋政治、軍事體制大變革的背景下,宋朝招討使產(chǎn)生的積極意義,應當予以充分肯定。
[1] 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5.
[2] 劉昫等.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 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4] 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4.
[5] 徐松輯.宋會要輯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6] 王铚.默記[M].朱杰人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1.
[7] 杜大珪.名臣碑傳琬琰集[M].宋代傳記資料叢刊第14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6.
[8] 佚名.昭忠錄[M].宋代傳記資料叢刊第27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6.
[9]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0]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M].胡坤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3.
[11]歐陽修.澠水燕談錄[M].李偉國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1.
[12]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M].徐規(guī)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0.
[13]岳珂.鄂國金佗稡編續(xù)編校注[M].王曾瑜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89.
[14]馬端臨.文獻通考[M].北京:中華書局,2011.
[15]龔延明.宋代官制辭典[M].北京:中華書局,1997.
責任編輯:熊偉
Zhaotaoshi in the Song Dynasty
ZHANG Yan-xiao, HUI Peng-fei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Zhaotaoshi originated in the mid Tang Dynasty, which continued to be set in the Song Dynasty. Zhaotaoshi of the Song Dynasty can be divided into Jinglue anfu zhaotaoshi, Xuanfu zhaotaoshi, Zhizhi Zhaotaoshi and other categories. In the Northen Song Dynasty, the archons usually acted as Zhaotaoshi and they had a higher position. The order of Zhaotaoshi was higher than Xuanfushi and lower than Zhizhishi. Zhaotaoshi always had their own offices--Zhaotaosi. Zhaotaoshi functioned extensively in military, personal administrating, political and economical area. People in the Song Dynasty had already realized that Zhaotaoshi must not be awarded to people of different races and that if these people refused to yield (Zhao), they should be conquered in forces (Tao). But to the Song Dynasty, Some Zhaotaoshi just kept the name of Zhaotao, losing their original duty. They became "remote control." Zhaotaoshi hold the authority of flexible dealing and had more duty on "Tao" compared with Zhaofushi.
the Song Dynasty; Zhaotaoshi; Jinglue anfu zhaotaoshi; Xuanfu zhaotaoshi; Zhizhi zhaotaoshi
2014-11-28
張彥曉(1987—),女,河南汝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宋史;惠鵬飛(1987—),男,河南平頂山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宋史。
K244
A
1671-9824(2015)03-008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