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可，丁德科

(渭南師范學(xué)院，陜西 渭南 714099)

史記觀止·貽笑千古

張大可，丁德科

(渭南師范學(xué)院，陜西 渭南 714099)

一一四、厲王監(jiān)謗

【題解】 周厲王名胡，是西周后期一個荒暴之君，他有兩大特點，第一貪財好利，第二死要面子怕人揭短。他用了兩個小人執(zhí)掌政權(quán)，一個叫榮夷公，放手讓他主持專利，征收賦稅；一個叫衛(wèi)巫，由他主持特務(wù)機構(gòu)，專門打探消息，捉拿批評朝政的人。

西周是封國制度，土地山川分封給大大小小的諸侯，但大部分名山大川大澤都?xì)w周王室所有，百姓原可以樵采芻牧。榮夷公為卿士，成立專利局，不準(zhǔn)百姓樵采芻牧，進(jìn)入王室領(lǐng)地必須先交稅。國人紛紛議論，提出批評，衛(wèi)巫就放出犬牙，四處打聽，見到交頭接耳、口出怨言的百姓，抓去拷打殺害。國人都不敢講話，行走路上，互相以目示意，全國一片沉寂，噤若寒蟬。周厲王很高興，他對召公說：“我有辦法對付誹謗朝政的人，小民都不敢講話了。”召公說：“王啊，小民不敢講話，不等于沒有話。堵塞百姓的口就好比堵塞河川。河流湖泊漲水了，要疏導(dǎo)，而不是筑堤堵塞。一旦河水沖破堤壩，那就是一場大災(zāi)難。”周厲王不聽。

周公、召公是西周兩位執(zhí)政的世卿，百官和國人的行政長官。周厲王任用榮夷公和衛(wèi)巫，架空了周、召二公。兩公深入下層，了解民情，怨聲沸騰。這樣過了三年，國人起義，驅(qū)逐了周厲王。周厲王逃奔到彘。西周由周、召二公執(zhí)政，史稱共和。十四年后，周厲王太子姬靜長大，二公立為周王，這就是周宣王。宣王執(zhí)政，革除弊政，周朝一度中興。

【原文】 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芮良夫：芮伯也。諫厲王曰：“王室甚將卑*卑：衰微。乎?夫榮公好專利*專利：獨占利益。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dǎo)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夫王者四句：作為國王，應(yīng)倡導(dǎo)生產(chǎn)，開發(fā)貨利，公平地分配于全國上下，使人神百物無不得到王的最大利益，就這樣，還要天天提心吊膽惟恐百姓有怨怒呢!怵惕：害怕恐懼。。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頌》曰句：引自《詩經(jīng)·周頌·思文篇》。有文德的后稷，能與上天的德行相配合，使我眾民安居立業(yè)，沒有不是你的大恩大德?？耍耗堋Ｕ裘瘢罕娒?。。《大雅》曰‘陳錫載周’*《大雅》句：引自《詩經(jīng)·大雅·文王篇》。文王布錫施利，所以才成就了周家天下?！对娊?jīng)》作“陳錫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xué)專利，其可乎?匹夫?qū)＠?，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也?！眳柾醪宦?，卒以榮公為卿士，用事。

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王。召公*召公：此指召康公后代，名穆公虎。諫曰：“民不堪命矣?！蓖跖眯l(wèi)巫*衛(wèi)巫：衛(wèi)國的巫人。，使監(jiān)謗者*監(jiān)謗者：監(jiān)察揭發(fā)議政的人。，以告則殺之。其謗鮮矣，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嚴(yán)，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道路以目：行人以目示意，不敢互相說話。。厲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弭(mǐ)：止。謗矣，乃不敢言?！闭俟唬骸笆芹?鄣：堵塞。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水。水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水者決之使導(dǎo)，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xiàn)詩*列士：上士、中士、下士。獻(xiàn)詩：獻(xiàn)詩諷諫。，瞽獻(xiàn)曲*瞽：盲者，指樂師。古代樂師多由盲者充任。曲：樂曲。，史獻(xiàn)書*史獻(xiàn)書：太史可以獻(xiàn)圖書記載古今成敗以表達(dá)意見。，師箴*師：少師。箴：一種寓有勸諫之義的文章。，瞍賦*瞍：無眸的盲人。賦：不入樂的詩。，朦誦*朦：青光眼，即白內(nèi)障。誦：諷誦。，百工諫*百工諫：百工技藝之人均可諫諍。，庶人傳語*庶人傳語：普通平民可以傳語轉(zhuǎn)達(dá)于上。，近臣*近臣：王的左右之人。盡規(guī)：盡規(guī)勸之言。盡規(guī)，親戚補察*親戚補察：宗室大臣，補察過失。，瞽史*瞽史：樂師與太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于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原隰衍沃：寬闊平坦之地叫原，低下潮濕之地叫隰，低下平坦之地叫衍，有河流灌溉之地叫沃。耆艾：指王之師傅。六十曰耆，五十曰艾。，衣食于是乎生?？谥砸?，善敗于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產(chǎn)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于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相與畔，襲厲王。厲王出奔于彘*彘(zhì)：邑名，在今山西霍縣東北。。

——節(jié)選自《史記·周本紀(jì)》

【譯文】 夷王駕崩，其子厲王胡繼位。厲王在位三十年，貪財好利，親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勸諫厲王說：“王室將要衰微了嗎?榮夷公喜好獨占利益而不知道大難將至。利這東西，是百物所生成的，天地所共同擁有的。一旦有人想獨占它，它的危害很多呀!天地萬物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如何可以獨占呢?怨怒的人會很多，然而又沒有準(zhǔn)備承受大難。用這些來教給王，王你能夠長久嗎?做人君的應(yīng)該倡導(dǎo)生產(chǎn)而公平地支配給全國上下，使人神百物無不得到最大的利益。即使如此，尚且天天擔(dān)心，唯恐百姓有怨怒呢!因此《周頌》說：‘有文德的后稷德行可與天地相配，使我眾民安居樂業(yè)，無不達(dá)到極點?！洞笱拧氛f：‘文王廣施恩澤，才成就周的天下?！@難道不是普施財利而警惕災(zāi)難嗎?所以能夠成就周朝，天下傳到今天?，F(xiàn)今君王你卻學(xué)習(xí)獨占利益，這怎么可以呢?匹夫獨占利益尚且被稱為強盜，王要是也這樣做，歸附的人就少了。榮公若被任用，周必然要衰敗?！眳柾醪宦爠裰G，到底還是任用榮公為卿士，主理政事。

厲王的行為暴虐、奢侈、驕傲，國人怨謗議論他的過失。召公勸諫說：“民眾不能忍受暴虐了。”厲王發(fā)怒，找來衛(wèi)國的巫人，讓他監(jiān)視議論的人，凡受舉報的就被殺掉。國人的怨謗少了，諸侯也不來朝拜。厲王三十四年，統(tǒng)治更加嚴(yán)厲，國人不敢交談，走在路上以眼光示意。厲王很高興，對召公說：“我能夠制止怨謗，沒有人再敢講話?！闭俟f：“這是堵塞罷了。防止民眾的口，甚于防止水的流動。水被堵塞而沖潰堤壩，傷人必然更多，治民也是這樣。所以治水應(yīng)該開通疏導(dǎo)，治民也應(yīng)使他們敞開說話。天子聽政，讓公卿以下到列士都進(jìn)獻(xiàn)諷諫的詩篇，樂師進(jìn)獻(xiàn)樂曲，太史進(jìn)獻(xiàn)圖書，少師做箴言勸諫，盲人做諷誦之賦，百工之人均可諫諍，普通平民可以傳話給天子，王之左右近臣進(jìn)規(guī)勸之言，宗室大臣補察過失。樂師和太史要時時教誨，師傅等年長者要經(jīng)常告誡，而后王來斟酌處理，這樣行事才不會有違逆。民眾有口就像土地有山川，財貨用品從這里出來，又如同大地有平原沃野，衣食是從這里出來?？谀軌蚴惆l(fā)言論，政治的美善成敗從這里可以看出來。好的實行，壞的防備，這和生產(chǎn)財貨衣食的道理一樣。民眾心中的思慮從口中表達(dá)出來，考慮好了就實行它。如果堵塞了他的口，那么能維持多久呢?”厲王不聽從，這時全國都不敢講話，三年后就聯(lián)合起來反叛，襲擊厲王。厲王逃出奔到彘地。

一一五、移花接木

【題解】 專制政體，小人弄權(quán)，往往一件生活小事卷起政治大浪，形成洶涌波濤，以至亡國破家。費無忌專寵，移花接木，就是這樣一個故事。

【原文】 平王二年，使費無忌如秦為太子建取婦。婦好，來，未至，無忌先歸，說平王曰：“秦女好，可自娶，為太子更求?！逼酵趼犞渥匀⑶嘏?，生熊珍。更為太子娶。是時伍奢為太子太傅，無忌為少傅。無忌無寵于太子，常讒惡太子建，建時年十五矣，其母蔡女也，無寵于王，王稍益疏外建也。

六年，使太子建居城父*城父：楚北境邊邑，在今河南襄城縣西。，守邊。無忌又日夜讒太子建于王曰：“自無忌入秦女，太子怨，亦不能無望*望：怨望。于王，王少自備焉。且太子居城父，擅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矣?！逼酵跽倨涓滴樯葚?zé)之。伍奢知無忌讒，乃曰：“王奈何以小臣疏骨肉？”無忌曰：“今不制，后悔也?！庇谑峭跛烨粑樯?。乃令司馬奮揚召太子建，欲誅之。太子聞之，亡奔宋。

無忌曰：“伍奢有二子，不殺者為楚國患。盍以免其父召之*何不以赦免其父為釣餌，騙召他的兩個兒子。盍：何不。，必至?！庇谑峭跏故怪^奢：“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將死?！鄙菰唬骸吧兄粒悴恢??！蓖踉唬骸昂我?？”奢曰：“尚之為人，廉，死節(jié)，慈孝而仁，聞?wù)俣飧?，必至，不顧其死。胥之為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知來必死，必不來。然為楚國憂者必此子?！庇谑峭跏谷苏僦唬骸皝?，吾免爾父?！蔽樯兄^伍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知也。子其行矣，我其歸死?！蔽樯兴鞖w。伍胥彎弓屬矢*彎弓屬矢：拉滿弓，塔上箭。，出見使者，曰：“父有罪，何以召其子為？”將射，使者還走，遂出奔吳。伍奢聞之，曰：“胥亡，楚國危哉?！背怂鞖⑽樯菁吧小?/p>

十三年，平王卒。乃立太子珍，是為昭王。

昭王元年，楚眾不說費無忌，以其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父與郤宛。宛之宗姓伯氏子嚭及子胥皆奔吳，吳兵數(shù)侵楚，楚人怨無忌甚。楚令尹子常誅無忌以悅眾，眾乃喜。

十年冬，吳兵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

——節(jié)選自《史記·楚世家》

【譯文】 平王二年，楚國派費無忌出使到秦國替太子建娶媳婦。這個媳婦美如天仙，來楚國時，走到半路上，費無忌先回到國都，建議平王說：“秦國姑娘美麗極了，可以留下來自己娶，為太子另外再找一個?！逼酵趼爮牧藷o忌的話，終于自己娶了秦國姑娘，后來生了兒子熊珍。同時為太子另娶了一個。這時，伍奢做太子太傅，費無忌做太子少傅。費無忌不受太子喜歡，經(jīng)常在背后說太子建的壞話。太子建當(dāng)時十五歲，他的母親是蔡國人，得不到平王的寵愛，所以平王也越來越疏遠(yuǎn)太子建。

平王六年，派太子建到城父，防守邊境。這時，費無忌又夜以繼日地在平王面前讒毀太子建，說：“自從我進(jìn)獻(xiàn)了秦國姑娘，太子就懷恨在心，對大王也不是沒有怨望，大王應(yīng)該稍加防備??！況且太子居守在城父，掌握著軍隊，同諸侯也有交往，恐怕想進(jìn)入都城呢！平王因此召見太子太傅伍奢，加以責(zé)備。伍奢知道這是費無忌在使壞，就說：“大王怎么能聽信小臣的話而疏遠(yuǎn)了親骨肉？”費無忌又說：“如今不采取措施，今后一定會后悔的?！庇谑瞧酵蹙颓艚宋樯?。又派司馬奮揚去城父召回太子建，準(zhǔn)備加以殺害。太子建得到消息，就逃到了宋國。

費無忌說：“伍奢有兩個兒子，不殺掉他們會成為楚國的禍害。何不以赦免其父為釣餌，騙召他的兩個兒子，他們一定會來的?！庇谑瞧酵跖扇藢ξ樯菡f：“能把你的兩個兒子叫來就饒你一命，否則將被處死?！蔽樯菡f：“伍尚會來，伍子胥是不會來的?！逼酵跽f：“為什么呢？”伍奢說：“伍尚的為人，正廉，肯舍身求義，性情慈孝仁愛，聽說奉命前來可使父親免遭于難，一定會不顧生死來的。伍子胥的為人，有智有謀，尚勇喜功，知道來了一定會死，一定不肯來。然而給楚國留下憂患的，一定是這個兒子。”于是平王派人去召見伍尚、伍子胥，說：“你們來，可以免你們父親一死?！蔽樯袑ξ樽玉阏f：“聽到父親可以免死而不趕緊奔赴，這是不孝；如果父親被殺而不能報仇，這是無謀；能夠正確估計形勢擔(dān)負(fù)大事的，這才算聰明。你逃走吧，我去受死?！蔽樯芯蜕下啡ヒ姼赣H。伍子胥卻拉滿弓，搭上箭，出門會見使者，說：“父親有罪，召兒子去干什么？”說著就要用箭射使者，使者轉(zhuǎn)身就跑，伍子胥于是出奔到了吳國。伍奢知道后，說：“伍子胥逃走，楚國危險了?！背酵踅K于殺了伍奢及兒子伍尚。

楚平王十三年死，于是太子珍繼位，這就是楚昭王。

昭王元年，楚國朝野上下都討厭費無忌，因為他進(jìn)讒言使太子建流亡在外，又害死了伍奢、伍尚父子及郤宛。郤宛的宗族伯氏的兒子伯嚭及伍子胥都逃亡在吳國，吳國的軍隊多次侵犯楚國，楚國人因此更加怨恨費無忌。楚國令尹子常誅殺了費無忌，楚國大眾非常高興。

楚昭王十年，吳兵攻破楚都郢，挖了楚平王的墓，這是為了替伍子胥報仇啊。

一一六、朱公長男

【題解】 朱公長男救弟，載其尸歸，包含深厚人情世故，十分有趣。朱公就是越王勾踐的興國大臣范蠡。越王滅吳以后，范蠡功成身退，棄政從商，住到齊國的定陶，經(jīng)商發(fā)財，富敵一國，人稱陶朱公。

【原文】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于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死于市：行刑于市，謂犯法處死。。”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溢*溢：通鎰，二十四兩為鎰。，置褐器中，載以一牛車*放置在黑褐色器皿中，載以牛車，不使人注目。。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庇詺?。其母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故所善莊生*莊生：姓莊的先生。史失其名。。曰：“至則進(jìn)千金于莊生所，聽其所為，慎無與爭事?！遍L男既行，亦自私赍數(shù)百金。

至楚，莊生家負(fù)郭*負(fù)郭：背靠城墻，即住于城郊。，披藜藋到門*披開滿地野草才找到莊生家門。形容居住荒涼。，居甚貧。然長男發(fā)書進(jìn)千金，如其父言。莊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遍L男既去，不過*不過：不造訪。莊生而私留，以其私赍獻(xiàn)遺楚國貴人用事者。

莊生雖居窮閻，然以廉直聞于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jìn)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后復(fù)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后復(fù)歸，勿動*莊生對其妻說：“這是陶朱公的金子，好比病人不接近祭物一樣，事后還歸原主，不要動?！彼拚]：即宿戒，古人在祭祀前進(jìn)行兩次齋戒叫宿戒。病人不潔，不參與祭祀，也就不宿戒。此喻朱公之金不潔，不要靠近它。。”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殊無短長：朱公長男認(rèn)為莊生對其弟的生死即短長(俗語三長兩短)，沒有什么影響。也。

莊生間時*間時：找機會，得便時。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責(zé)于楚?！背跛匦徘f生，曰：“今為奈何?”莊生曰：“獨以德為可以除之?！背踉唬骸吧菀樱讶藢⑿兄?。”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三錢之府：藏錢的金庫。古代錢幣分赤、白、黃三種。大赦前封三錢之府，即加強戒備，以免走漏赦令消息，亡命徒趁機盜錢。。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痹唬骸昂我砸?”曰：“每王且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dāng)出也，重千金虛棄莊生，無所為也，乃復(fù)見莊生。莊生驚曰：“若不去邪?”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鼻f生知其意欲復(fù)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遍L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

莊生羞為兒子所賣*兒子：小兒，小子。賣：欺騙，擺布。，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背醮笈唬骸肮讶穗m不德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喪歸。

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qū)良逐狡兔*乘堅驅(qū)良：坐堅固的車，騎良馬。，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因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p>

——節(jié)選自《史記·越王勾踐世家》

【譯文】 朱公在定陶居住時，又生了個小兒子。等到這個小兒子長大成人時，朱公的第二個兒子殺了人，被關(guān)押在楚國。朱公說：“殺人償命，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是我聽說富貴人家的兒子不能讓他死在刑場上。”于是就打算讓小兒子到楚國去看望一下。并為他準(zhǔn)備了千鎰黃金，都裝在一條舊麻袋里，然后用一輛牛車?yán)？墒钱?dāng)朱公正要叫小兒子上路時，朱公的大兒子堅決要求讓他去楚國，朱公不同意。他的大兒子就說：“一家的長子應(yīng)該是全家的總管，如今弟弟犯了法，父親不讓我去搭救，卻讓小弟弟去，說明我是不成器的。”說完就想自殺。他的母親見此情形，就替他說情：“現(xiàn)在派小兒子前去，不一定能讓第二個兒子活著回來，卻先白白死了個大兒子，這如何是好?”朱公沒有辦法，只好讓大兒子去楚國，臨行前，朱公寫了封信讓大兒子帶給他在楚國的好朋友莊先生，并交代說：“到了那里以后，立即把黃金千鎰送到莊先生家里，隨他怎樣使用，千萬不要同他發(fā)生什么爭議。”朱公長子接受了囑咐就出發(fā)了，暗地里他又多帶了幾百兩金子。

到了楚國，朱公長子見莊先生住在一個靠近城墻的地方，房子周圍都長滿了野草，生活十分簡陋貧困。但是朱公長子還是照父親的吩咐，呈上了書信，送交了千金。莊先生對他說：“你可以趕快離開了，千萬不要在這里停留；如果你弟弟被放出來，也不要問是什么原因?！敝旃L子離開莊先生家以后，雖然不再去造訪莊先生，但是自己卻在楚國留了下來，并用私下帶來的幾百兩金子賄賂楚國有權(quán)有勢的人。

莊先生雖然家居貧寒，但是廉潔正直的名聲卻譽滿全國，從楚王以下所有的人都把他當(dāng)作師長來尊敬。當(dāng)朱公讓兒子給他送來黃金時，他并不想真的接受，而是準(zhǔn)備在事情辦成之后才歸還，用以表示信義而已。所以金子送來時，他就對自己的妻子說：“這是陶朱公的金子。好比病人不接近祭物一樣，事后要物歸原主，不要動?！笨墒侵旃L子不了解莊先生的想法，還認(rèn)為莊先生對他弟弟的生死沒有什么影響。

莊先生找機會進(jìn)宮見到了楚王，說：“現(xiàn)在某顆星正處在某個位置，對楚國十分不利?！背跻回炏嘈徘f先生，就問：“現(xiàn)在怎么辦呢?”莊先生說：“只有做件對人有恩德的事才能免除災(zāi)難。”楚王說：“先生回去吧，我將照你說的去做?！庇谑浅蹙团扇讼劝呀饚旆饬似饋?。這時，楚國那些接受了朱公長子賄賂過的權(quán)貴急急忙忙來告訴朱公長子說：“楚王將要發(fā)布大赦令了!”朱公長子問：“怎么知道?”權(quán)貴說：“每次大王宣布赦令，總是先封閉金庫。昨天晚上大王又派人封金庫了?！敝旃L子認(rèn)為既然楚要大赦，那么弟弟自然會被釋放的，因此再把千金重禮白白送給莊先生，就沒有什么意思了，所以又去了莊先生家。莊先生大吃一驚說：“你沒有離開楚國嗎?”朱公長子說：“我本來就沒走。當(dāng)初是為了救弟弟的事，現(xiàn)在弟弟要被赦免了，所以來向您告辭?！鼻f先生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回那些黃金，就說：“你自己到房間里把黃金拿走吧!”朱公長子馬上走進(jìn)房間拿了黃金就離開了莊先生家，心里還十分得意。莊先生因為被朱公長子這樣的年輕小子所欺騙而感到羞愧，就又進(jìn)宮見楚王說：“我前些天說了某星處某地的事，大王也說打算用修德的方法來報答下天?？墒俏医裉斐鲩T，聽路上的人都在說定陶富翁朱公的兒子因為殺了人被關(guān)在楚國，他家里人拿了許多金錢賄賂了大王身邊的人，所以大王不是為了體恤楚國人而下赦免令，而是為了要赦免朱公的兒子。”楚王非常氣憤地說：“我雖然不夠賢德，但是也不會因為朱公兒子的緣故宣告大赦!”于是下令先殺掉朱公兒子，第二天才宣布大赦令。結(jié)果，朱公長子只好拉著他弟弟的尸體回家。

朱公長子回到家里，他母親及鄉(xiāng)親都十分悲傷，只有朱公一人在笑，他說：“我本來就料定哥哥去了一定會害死他弟弟的!他不是不愛他的弟弟，只是他舍不得丟掉東西。他從小跟我一走吃苦耐勞，知道生計的艱難，所以很看重錢財，不肯輕易失掉。至于那個小兒子，生下來就見到我很富有，只知道坐車騎馬，行圍打獵，哪里知道錢是怎么來的呢?所以隨便揮霍，從不吝惜。前幾天我之所以要派小兒子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舍得大把花錢。而老大做不到這樣，所以終于殺了他的弟弟，這是命該如此，用不著傷心的。我本來就整天在等報喪的消息傳來的。”

一一七、李園奸詐

【題解】 春申君黃歇，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青年、中年時代的春申君有過輝煌的業(yè)績，他為楚相二十五年，一度合縱伐楚，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名聲震諸侯。春申君晚年昏聵，貪位喪身，被奸人所害，是四公子中最不幸的悲劇人物。這篇故事講春申君之死，足可為貪權(quán)固位者戒！

【原文】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游學(xué)博聞，事楚頃襄王*事楚頃襄王：楚頃襄王熊橫，楚懷王之子，公元前298至前263年在位。楚懷王客使于秦，秦輕視楚頃襄王，加緊進(jìn)攻楚國，公元前278年楚都郢被秦軍攻破，楚遷都于陳。黃歇使秦，說秦昭王與楚連橫，秦停止了對楚國的進(jìn)攻。。

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zhì)于秦，秦留之?dāng)?shù)年*楚使歇句：秦楚連橫楚頃襄王使黃歇事太子熊完入質(zhì)于秦，秦留太子不讓歸楚。黃歇用計使熊完得以回國繼位。。

楚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為考烈王?？剂彝踉?，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賜淮北地十二縣。后十五歲，黃歇言之楚王曰：“淮北地邊齊，其事急，請以為郡便。”因并獻(xiàn)淮北十二縣，請封于江東?？剂彝踉S之。春申君因城故吳墟*城故吳墟：在吳國故都廢墟上筑城。勾踐滅吳，毀了吳都。吳，在今蘇州市。，以自為都邑。

春申君既相楚，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爭下士，招致賓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quán)*持權(quán)：專國政。。

春申君相二十二年*春申君相二十二年：楚考烈王元年春申君為相，二十二年，即公元前241年。這一年楚趙魏韓燕五國合縱攻秦，戰(zhàn)于函谷關(guān)而還。這是六國第四次合縱攻秦，楚為合從長，春申君為聯(lián)軍統(tǒng)帥。，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至函谷關(guān)，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

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進(jìn)之，甚眾，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李園弟：李園妹名環(huán)。，欲進(jìn)之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毋寵。李園求事春申君為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還謁，春申君問之狀，對曰：“齊王使使求臣之女弟，與其使者飲，故失期?！贝荷昃唬骸版橙牒?娉入乎：送過聘禮了嗎？娉，即聘字。？”對曰：“未也?！贝荷昃唬骸翱傻靡姾?？”曰：“可?！庇谑抢顖@乃進(jìn)其女弟，即幸于春申君。知其有身，李園乃與其女弟謀。園女弟承間以說春申君曰：“楚王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無子，即百歲后將更立兄弟，則楚更立君后，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長有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于王兄弟，兄弟誠立，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而進(jìn)妾于楚王，王必幸妾；妾賴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jǐn)舍*謹(jǐn)舍：恭謹(jǐn)?shù)胤钚l(wèi)在別館。，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以李園女弟為王后。楚王貴李園，園用事。

李園既入其女弟，立為王后，子為太子，恐春申君語泄而益驕，陰養(yǎng)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而國人頗有知之者。

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毋望之福*毋望：本無此望而忽然來到。，又有毋望之禍。今君處毋望之世*毋望之世：生死無常之世。，毋望之主*毋望之主：喜怒無常之主，謂寵幸不可恃。，安可以無毋望之人乎*毋望之人：朱英自謂。毋，通勿，非也。望，通妄，凡也。毋妄之人，即非凡之人。朱英自薦，讓春申君安插于宮中，在非常時刻為其排難解危，觀下文自明。？”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余年矣，雖名相國，實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旦暮且卒：早晚將死，隨時閉眼。，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dāng)國，如伊尹、周公，王長而反政*反政：交還政權(quán)。，不即遂南面稱孤而有楚國？此所謂毋望之福也?！贝荷昃唬骸昂沃^毋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為兵而養(yǎng)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園必先入據(jù)權(quán)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毋望之禍也?！贝荷昃唬骸昂沃^毋望之人？”對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園必先入，臣為君殺李園。此所謂毋望之人也?！贝荷昃唬骸白阆轮弥?置之：放棄這個計劃吧！。李園，弱人也，仆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禍及身，乃亡去。

后十七日，楚考烈王卒*楚考烈王卒：楚考烈王熊完即位二十五年卒，當(dāng)秦王政九年，在公元前238年。。李園果先入，伏死士于棘門之內(nèi)*棘門：楚都壽春城門。春申君入棘門，園死士俠刺春申君*俠刺：即夾刺，兩面包抄刺殺。，斬其頭，投之棘門外。于是遂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而李園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為楚幽王*楚幽王：其名，《六國年表》作悼，《楚世家》作悍。據(jù)《楚世家》載，楚幽王立十年卒，同母弟郝代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二月余，為其庶兄負(fù)芻所殺，負(fù)芻自立為楚王。按，哀王既為幽王同母弟，則為李園妹之子，楚考烈王有暗疾，何以有子?又負(fù)芻既為哀王庶兄，亦為考烈王熊完之子。上文云考烈王無子而進(jìn)李園妹，史文有矛盾。。

——節(jié)選自《史記·春申君列傳》

【譯文】 春申君是楚國人，姓黃名歇。他游學(xué)諸侯，知識淵博，侍奉楚頃襄王。

楚頃襄王派黃歇與太子熊完出使秦國作人質(zhì)，秦國扣留了他們好幾年。

楚頃襄王死后，太子熊完繼位，這就是考烈王?？剂彝踉?，任命黃歇為國相，封為春申君，賜給了他淮河以北的十二個縣作為領(lǐng)地。過了十五年，黃歇對楚王說：“淮河以北的地區(qū)離齊國太近，常有緊急情況發(fā)生，還是把那里改為郡縣比較方便?！庇谑屈S歇就把淮河以北的十二個縣還給了楚王，請求改封在江東，考烈王同意了。于是春申君就在當(dāng)年吳國首都的舊址上，筑起了自己的都城。

在春申君作楚國國相的時候，這時齊國有孟嘗君，趙國有平原君，魏國有信陵君，大家都爭著禮賢下士，招攬賓客，以此來爭強斗勝，他們都分別掌握著各自國家的政權(quán)。

春申君做楚國宰相的第二十二年，東方各國害怕秦國對它們的攻伐沒完沒了，于是就聯(lián)合起來，共同伐秦，考烈王為盟軍的最高首腦，春申君負(fù)責(zé)具體事務(wù)。待至六國聯(lián)軍前進(jìn)到函谷關(guān)，秦國出兵迎戰(zhàn)時，各國的軍隊都一哄而散，逃走了，考烈王指責(zé)春申君，春申君從此被楚王漸漸疏遠(yuǎn)。

考烈王至今還沒有兒子，春申君很為此著急，于是就找了不少適合生育的女子送給他，結(jié)果還是不行。這時趙國的李園帶著他的妹妹來了，想把她送給楚王。后來聽說楚王不能生孩子，他怕他的妹妹失寵，于是他就去請求做春申君的門客。不久，他請假回家，故意晚回來了幾天。李園回報春申君，春申君問他為什么晚回來，李園說：“齊王派人來向我的妹妹求婚，我陪著齊王的使者喝酒，所以來晚了?！贝荷昃f：“齊王下聘禮了嗎?”李園說：“沒有?！贝荷昃f：“我可以見你妹妹嗎?”李園說：“可以?！庇谑抢顖@就把他的妹妹獻(xiàn)給了春申君，結(jié)果很快就受到了春申君的寵愛。后來李園知道他的妹妹已經(jīng)懷孕，就和她商量了一個計策。而后李園的妹妹就找機會對春申君說：“楚王對您的親近，就連他的親兄弟也比不上?，F(xiàn)在您做楚國宰相已經(jīng)二十年，而楚王沒有兒子，等到有朝一日楚王去世，就只能另立他的其他弟兄。等到新國君即位后，他必然要重用他那些原有的親信，到那時您又怎么能夠長久地維持您今天的地位呢?這還不算，您做楚國宰相的年頭已經(jīng)很長了，在這期間您對楚王的那些兄弟們也多有得罪，等到楚王哪個兄弟一即位，您恐怕立刻就要大禍臨頭，您還怎么保得住宰相的職位和您江東的封地呢?現(xiàn)在我懷了孕，別人都不知道。我在您這里住的時間還不長，如果憑著您的地位把我獻(xiàn)給楚王，楚王一定會喜歡我；如果蒙老天爺保佑日后我生個兒子，那以后不就是您的兒子做楚王了嗎?到那時整個楚國都成了您的，這不比您現(xiàn)在這么坐以待斃強得多嗎?”春申君一聽覺得很對，于是就讓李園的妹妹搬出去住了一個好地方，自己進(jìn)宮告訴了楚王。楚王把李園的妹妹召進(jìn)宮中，對她很是寵愛，不久就生了個男孩，楚王把他立為太子，而李園的妹妹也被封為了王后。同時楚王也開始重用李園，讓李園參與國家大事。

再說李園，他已經(jīng)把他妹妹送進(jìn)了王宮，他妹妹當(dāng)了王后，他妹妹生的兒子也當(dāng)了太子，這時他開始擔(dān)心春申君泄露秘密，同時也怕他由此更加驕矜，于是就暗中養(yǎng)了一伙亡命徒，想讓他們殺掉春申君以滅口，這時楚國國內(nèi)也有些人知道這件事了。

春申君做楚國宰相的第二十五年，考烈王得病了。這時朱英來對春申君說：“世界上往往有想不到的福，也往往有想不到的禍。您現(xiàn)在又是處在一個想不到的時代，侍候一個想不到的國王，在這種情況下您怎么能夠沒有一個想不到的人物來給您幫忙呢?”春申君說：“什么叫‘想不到的?！?”朱英說：“您做楚國宰相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名義上您雖然是宰相，而實際上您就是楚王?，F(xiàn)在楚王得病，說不定什么時候死，您日后保著一個小國君，代替他行使一切國家大權(quán)。到那時您就能夠像古代的伊尹、周公那樣，等小國王長大把政權(quán)還給他也行；或者您就干脆自己當(dāng)了楚王也行?？傊@都是想不到的福?！贝荷昃终f：“什么是‘想不到的禍’呢?”朱英說：“李園現(xiàn)在不是宰相，但他的權(quán)力居然和您相等，他現(xiàn)在雖然不領(lǐng)兵，但他家里卻長期以來養(yǎng)著許多亡命徒。只要楚王一死，李園一定會搶先入宮掌權(quán)，并把您殺掉滅口。這就是我所說的想不到的禍?！贝荷昃f：“誰是‘想不到的能幫助我的人’呢?”朱英說：“您先把我安排到宮中去做郎中，等到楚王一死，李園搶先進(jìn)入宮中時，我就替您殺了他。這就是我所說的‘想不到的能幫助您的人’。”春申君說：“我看您還是算了吧!李園是個軟弱無能的人，我又對他很好，他哪至于會這么干!”朱英知道自己的話說不進(jìn)去，害怕自己日后大禍臨頭，于是就及早逃離了楚國。

過了十七天，考烈王死了，李園果然搶先入宮，并把一群亡命徒埋伏在王宮的棘門里面。春申君入宮，剛進(jìn)棘門，那伙埋伏的人立即沖出，殺死了春申君，并把他的人頭扔到了棘門外邊。接著李園就派人把春申君一家全都?xì)⒐饬?。李園的妹妹當(dāng)初在春申君那里懷孕后來進(jìn)宮所生的兒子繼位作了楚王，這就是楚幽王。

一一八、焚書坑儒

【題解】 焚書坑儒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一大政治事件，是是非非兩千多年，至今沒有結(jié)論。

這篇故事先細(xì)說根由，然后說是非。

秦始皇建立中央集權(quán)專制制度，采取了許多措施。把東方六國貴族遺民與地方大戶遷到咸陽十余萬家，流放巴蜀不計其數(shù)，下令銷毀天下兵器，平掉城廓，填平護(hù)城河，統(tǒng)一度量衡，統(tǒng)一文字，統(tǒng)一思想，為了新政權(quán)的鞏固，這些措施是完全必要的，大多數(shù)都是正確的。統(tǒng)一思想，不等于焚書坑儒，這種極端措施，不表明秦朝的強大，也不能證明秦始皇雄略，恰恰相反，是政權(quán)虛弱與人主殘虐的表現(xiàn)。極端措施，有客觀需要的一面，而主觀錯誤占主導(dǎo)因素，所以是一場社會災(zāi)難，古往今來毫無例外。古稱極端，今稱極左。

“焚書”與“坑儒”，是兩個事件。

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6)，秦始皇在咸陽宮擺下酒席，宴請文武大臣，很多大臣上前為秦始皇祝酒，贊美秦始皇滅亡六國、統(tǒng)一天下的豐功偉績。秦始皇本有些醉意，經(jīng)大臣們一吹捧，更覺得意，有些飄飄然了。席間，博士淳于越上奏秦始皇，請求效法三代實行分封制，讓皇室眾多子弟受封諸侯為秦王室藩籬。丞相李斯反對說：“古代天下散亂，諸侯紛爭，人人贊賞自己和所學(xué)的知識，非議朝廷制定的政策法令，造成思想混亂無法統(tǒng)一。當(dāng)今皇上一統(tǒng)天下，理所當(dāng)然定于一尊，而私人講學(xué)成風(fēng)，以個人見解批評朝廷政令，上朝時內(nèi)心反感，退朝后散布流言。長此下去，國君威望受損，朋黨之風(fēng)形成。因此，我建議史官，把秦國以外的史書一律燒毀，除了國家博士機關(guān)收藏圖書外，天下黔首均不得藏書，儒家《詩》《書》，以及諸子百家的書，統(tǒng)統(tǒng)燒掉。各地政府機關(guān)堅決查辦。有兩人以上討論《詩》《書》學(xué)問的人加以腰斬示眾，以古諷今的人滿門抄斬。官吏及百姓隱匿不報，知情不揭發(fā)，視同犯罪，處以同等刑律。通令下達(dá)三十天內(nèi)沒有執(zhí)行的人，判罪作苦刑。醫(yī)藥種樹一類的書可以不燒?！鼻厥蓟逝鷾?zhǔn)了李斯的這一罪惡建議，于是國家機器開動起來，進(jìn)行全面的愚民政策。見書燒毀，不準(zhǔn)民間藏書讀書，稱為“挾書律”，犯此禁令而被誅殺，不知多少人頭滾滾落地。以至到了漢朝建立，人們?nèi)匀徊桓易x書、藏書。西漢政權(quán)鞏固后，直到漢惠帝三年(前192)才由政府發(fā)布通告，取消了挾書令。

焚書后的第二年，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5)，方士侯生、盧生在背后議論秦始皇，說他貪權(quán)驕橫，獨裁專制，為了活命，趁早逃離這是非之地。侯生、盧生的逃亡，可以說是公開冒犯秦始皇的權(quán)威。秦始皇一生氣，下令坑殺儒生，單在京師一次就活埋了四百六十個方士和儒生。全國立刻陷入恐怖之中。又過了一年，秦始皇三十六年(前214)，東郡落下大隕石，有人在隕石上刻了一行字：“始皇帝死而地分?！鼻厥蓟逝捎肪兡孟右煞缚絾?，沒有人辭服，秦始皇下令隕石周圍的人，無論少長，全部殺光。

焚書與坑儒，是不同的政治事件，但兩件事不僅接續(xù)發(fā)生，而且都是禁錮思想的愚民措施，所以合稱“焚書坑儒”。

開動國家機器對知識界進(jìn)行大掃蕩，秦始皇開了一個惡例。戰(zhàn)國時思想活躍，百家爭鳴，各國君主、大臣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有戰(zhàn)國四公子養(yǎng)士，各有食客三千。齊宣王在齊國臨淄稷門建立學(xué)宮，招納天下賢士，不治民而講學(xué)論政，可以說是齊國建立的社會科學(xué)院。那里講學(xué)自由，學(xué)者按大夫待遇，等于部長級。學(xué)宮首領(lǐng)稱祭酒，按國卿待遇，也就是總理級。荀況在稷下學(xué)宮曾一度任祭酒，享受國卿待遇，所以史稱荀卿。李斯是荀卿的學(xué)生，他一反老師的自由講學(xué)傳統(tǒng)，推行焚書坑儒，真是相映成趣。背叛老師，喪失中華民族早已形成的傳統(tǒng)道德，沒有好下場。李斯被五刑而死，全家誅滅，也真應(yīng)了那句話：“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焚書坑儒，影響深遠(yuǎn)，流毒數(shù)千年而不息。后世帝王屢興文字獄，是新形式的焚書坑儒。始作俑者，秦始皇與李斯。秦朝二世而亡，歷史給暴虐者作了公正的評判。

【原文】 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仆射*仆射(yè)：秦官名。仆，主持。古代重武，主持督課射禮的官員叫仆射。此處指諸博士的首長。周青臣進(jìn)頌曰：“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nèi)，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以諸侯為郡縣：即廢除封建制行郡縣制。，人人自安樂，無戰(zhàn)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笔蓟蕫偂２┦魁R人淳于越進(jìn)曰：“臣聞殷、周之王千余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nèi)，而子弟為匹夫*匹夫：指沒有爵位和權(quán)勢的平民。，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田常：春秋末年齊國大夫，他殺了齊簡公另立平公，到戰(zhàn)國初，又奪取了齊國君位。六卿：指春秋末年晉國大夫韓、趙、魏、范、中行、智六家。這六家勢力強大，晉君不能控制。公元前453年，韓、趙、魏三家瓜分了晉國。，無輔弼，何以相救哉?事不順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笔蓟氏缕渥h。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fù)，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chuàng)大業(yè)，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諸侯并爭，厚招游學(xué)*游學(xué)：指戰(zhàn)國時以自己的學(xué)說游說諸侯的人。。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法令出一：法令由皇帝一人制定。，百姓當(dāng)家則力農(nóng)工，士則學(xué)習(xí)法令辟禁*辟(bì)禁：刑法禁令。辟，法。。今諸生不師今而學(xué)古，以非當(dāng)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莫之能一：即“莫能一之”，沒有一個人能把政令統(tǒng)一起來。，是以諸侯并作*并作：都起來割據(jù)稱霸。，語皆道古以害今*害：攻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xué)，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別黑白而定一尊：分別是非，奠定至高無上的法制。。私學(xué)而相與非法教*法教：法律，教令。，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入則心非：在家獨處時，便對法令心懷不滿。，出則巷議*出則巷議：外出就在街頭巷尾批評議論。；夸主以為名*夸主以為名：夸耀所信奉的學(xué)說來沽名釣譽。主，所信奉的學(xué)說。，異取以為高*異取以為高：擇取不同于現(xiàn)行法令的做法來抬高自己。取，同趣，擇取。，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主勢降(jiàng)乎上：在上邊，皇帝的權(quán)威會因此而下降。，黨與成乎下*黨與成乎下：在下邊，私人集團(tuán)漸次形成。黨與，宗派、集團(tuán)。，禁之便*禁之便：取締他們是正確的。便，便宜，正當(dāng)。。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史官：指諸侯各國的史書。。非博士官所職*非博士官所職：不是博士官所應(yīng)研討的知識，即非國家選定的藏書。，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百家語：諸子百家的言論著作。，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偶語：結(jié)伙談?wù)?。。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黥(qíng)：在犯人額頰上刺字，并用礬石涂抹，使字不可洗除。城旦：秦代四年徒刑。犯者謫發(fā)邊地，旦暮守邊。。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xué)法令，以吏為師?！敝圃唬骸翱?。”

侯生、盧生*侯生、盧生：侯、盧兩先生，均方士。史失其名。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備員：掛名充數(shù)。。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辦于上。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懾(shè)伏謾欺以取容：因畏懼而屈服，說假話來茍求容身之地。。秦法，不得兼方*兼方：指方土提出兩種以上的求仙方術(shù)。，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上至以衡石量書：言秦始皇用秤稱量公文(簡冊)批閱。衡，秤桿。石，秤錘。書，下級上報的公文。，日夜有呈*呈：通程，定限，定額。，不中呈不得休息。貪于權(quán)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庇谑悄送鋈?。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xué)方術(shù)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巨萬：萬萬，極言其多。計，終不得藥，徒奸利*奸利：奸詐取利，指以求仙藥為名，騙取錢財。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廉問：私下查問，察訪。，或為妖言以亂黔首?！庇谑鞘褂废ぐ竼栔T生。諸生傳相告引*傳相告引：互相揭發(fā)，彼此牽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益發(fā)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yuǎn)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

——節(jié)選自《史記·秦始皇本紀(jì)》

【譯文】 始皇在咸陽宮設(shè)置酒宴，有博士七十人上前祝壽。仆射周青臣進(jìn)前歌頌功德說：“從前秦國的領(lǐng)土不過一千里，依賴陛下的神靈圣明，平安海內(nèi)，放逐蠻夷，日月所能照到的無不從服。廢去諸侯而設(shè)置郡縣，每個人安居樂業(yè)，沒有戰(zhàn)爭的憂患，天下可以傳遞萬世。自上古以來沒有能趕上陛下您的威德?！鼻厥蓟史浅８吲d。博士齊人淳于越上前說：“臣聽聞殷朝和周朝稱王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和功臣，自為枝葉輔翼，現(xiàn)今陛下?lián)碛泻?nèi)，而子弟為平民，一旦有田常和六卿這類大臣，沒有輔翼，用什么來相互救助呢?事情不取法上古而能長久的，沒有聽說。今天青臣又當(dāng)面阿諛以加重陛下的過錯，不是忠臣?！鼻厥蓟拾阉麄兊臓幷撓逻_(dá)給臣下評議。丞相李斯說：“五帝的制度不相重復(fù)，三代不相因襲，各自達(dá)到治理，并非有意要相反，而是時勢變異的緣故?，F(xiàn)今陛下創(chuàng)立大業(yè)，建立萬世的功勛，本來就不是愚陋的儒生所能知道的。而且淳于越說的乃是三代的事，如何值得效法呢?那時諸侯相互爭奪，才優(yōu)厚地招攬游學(xué)之士?，F(xiàn)今天下已經(jīng)平定，法令出于統(tǒng)一，百姓在家就努力于農(nóng)工生產(chǎn)，士人就學(xué)習(xí)法律和刑法禁令。現(xiàn)今這些讀書人不師法當(dāng)今而學(xué)習(xí)上古，用來非議當(dāng)世，惑亂百姓。丞相李斯冒死上言陛下：古時天下散亂，沒有人能使它統(tǒng)一，因此諸侯并起，學(xué)說都稱道古時而攻擊現(xiàn)今，修飾虛妄的言語來擾亂名實，人們個個都認(rèn)為只有他私自獲得的學(xué)問是最好的，拿來非議圣上所建立的法律制度。今天皇帝兼并擁有天下，區(qū)別黑白而確定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私自傳授學(xué)說的人相聚一起，非議法令政教，人們聽到朝廷命令傳下，就各自用他所學(xué)的道理來論長道短。在家獨處時，就在心中非議，出門則街談巷議。夸耀所信奉的學(xué)說來沽名釣譽。選取不同于現(xiàn)行法令的做法來抬高自己，率領(lǐng)一群在下位的人來妄造謗言。像這樣如不禁止，那么在上位的皇帝權(quán)威就會下降，在下位的私人集團(tuán)就會形成，取締他們是應(yīng)當(dāng)?shù)?。臣請求史官所記不是秦記都燒毀它。不是由博士官的職守，天下敢有私藏《詩》《書》、百家書籍的，全都送到郡守、縣尉那里統(tǒng)統(tǒng)燒毀。有敢結(jié)伙談?wù)摗对姟贰稌返娜颂幰詶壥兄獭Ｓ霉攀聛矸亲h當(dāng)今的誅殺全族。官吏見到知道而不舉報者處以相同的刑罰。詔令下達(dá)三十日不焚燒的，處以黥刑，發(fā)配守邊四年?？梢圆粺龤У闹挥嗅t(yī)藥、卜筮、種樹等書。如果有人想學(xué)習(xí)法令，以官吏為老師。”秦始皇下詔說：“可以?！?/p>

方士侯生和盧生在一起商議，說：“秦始皇的為人，天性剛愎自用而又狠毒，起于諸侯而兼并天下，隨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自以為從古以來沒人趕得上自己。專門任用獄吏，獄吏得到親近寵幸。博士雖有七十人，只不過是充數(shù)而不被任用。丞相諸位大臣都只是接受現(xiàn)成的命令，倚仗皇上辦事?；噬舷矚g用刑罰殺戮為威權(quán)，天下都畏罪怕事，為保持地位，沒有人敢于盡忠極諫。皇上聽不到過錯而日益驕縱，臣下懾于淫威，敷衍欺侮，求取皇上的容納。秦的法律規(guī)定不能兼有兩種方術(shù)，試驗不靈驗就處以死罪，然而觀測星云氣象者多達(dá)三百人，都是優(yōu)良人才，卻害怕觸犯忌諱阿諛逢迎，不敢直言始皇的過失。天下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決定于皇上，以至于皇上用秤一斤斤稱量所要觀看的文書。日日夜夜都有定量，達(dá)不到規(guī)定就不能休息。貪圖權(quán)勢到如此地步，不可為他求取仙藥啊!”于是就逃亡了。始皇聽說后大怒說：“我以前收繳天下的圖書，不中用的都燒去。盡量召集文學(xué)、方術(shù)之士，想要他們興起太平。方士想修煉來求取仙藥?，F(xiàn)今聽說韓眾一去不返，徐巿等人花費數(shù)十萬，終究沒有獲得靈藥，只剩下一天天傳來詐騙的消息。盧生等人，我尊敬賞賜他們很豐厚，現(xiàn)今竟敢誹謗我來加重我的壞名聲。在咸陽的儒生，我派人去偵察了解，有的制造妖言來擾亂百姓?！庇谑蔷团捎芬粋€個審訊這些儒生。這些人相互告發(fā)牽引，想以此來洗刷自己，落實違犯禁令的有四百六十多人，把他們?nèi)蓟盥裨谙剃?，讓天下人都知道此事以便懲戒后人。更加大批地征發(fā)被貶謫的人，遷徙到邊疆。始皇的長子扶蘇勸諫說：“天下剛剛平定，遠(yuǎn)方的百姓還未歸服，儒生們都學(xué)習(xí)以孔子為法。而今皇上用重法來懲戒他們，臣擔(dān)心天下不安。希望皇上明察?！鼻厥蓟屎苌鷼?，派扶蘇到北方上郡去監(jiān)督蒙恬。

【責(zé)任編輯 梁紅仙】

張大可(1940—)，男，重慶人，著名史記學(xué)家，中國史記研究會會長，渭南師范學(xué)院特聘教授，著有《張大可文集》(商務(wù)印書館，2013)、《史記通解》(商務(wù)印書館，2015)等；丁德科(1962—)，男，陜西銅川人，歷史學(xué)博士，渭南師范學(xué)院二級教授，國家統(tǒng)一與安全思想研究專家、儒道國家學(xué)說和國家安全經(jīng)濟(jì)學(xué)者，著有《先秦儒道一統(tǒng)思想述論稿》(陜西人民出版社，2001)、《中國國家安全經(jīng)濟(jì)導(dǎo)論》(中國統(tǒng)計出版社，2006)、《史記通解》(商務(wù)印書館，2015)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