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蘭

（四川民族學(xué)院，四川 康定 626001）

源于自然審美的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生態(tài)文化初探

周裕蘭

（四川民族學(xué)院，四川 康定 626001）

白宏人屬哈尼族支系，其服飾是典型的山地民族服飾。其色彩是以黑色為主導(dǎo)色彩，認為黑色是大山森林的色彩，是哈尼族生命的保護色。哈尼族的每一個支系就有一種衣著類型，本文以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為例，探討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蘊含的服飾生態(tài)文化。

哈尼族；服飾；款式；色彩；飾物；紋樣

墨江縣是全國唯一的以哈尼族為自治民族的自治縣，轄15個鄉(xiāng)鎮(zhèn)，那哈鄉(xiāng)是墨江縣哈尼族白宏人最集中的鄉(xiāng)鎮(zhèn)之一。那哈村是那哈鄉(xiāng)政府駐地，是全鄉(xiāng)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2008年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有22個村民小組，759戶，3452人，其中，3183人為哈尼族白宏人，約占全村總?cè)丝诘?5%。[1]

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服飾是典型的山地民族服飾，布料是自織棉布，具有吸熱性強、保暖效果好的特點。白宏人男性的服飾比較單一，款式樸素、大方，為緊身短領(lǐng)對襟衣，寬松長褲，黑色包頭。兒童頭戴小帽，帽上有銀飾和犬齒紋，衣服上有太陽、月亮、土坯等刺繡紋樣。青年女性的服飾為短衣、短褲型，短褲 為雙折褲，打護腿套，飾物紋樣豐富多彩，色彩鮮艷奪目，頭飾、胸飾、批秋(臀飾)意蘊深厚。白宏人青年女性的服飾在白宏人服飾中很有代表性。

在那哈村，白宏人青年女性從小就要向母親或其他女性長輩學(xué)習(xí)刺繡。到十七八歲，一般都能熟練掌握紡紗、織布、染布、裁剪、貼布、滾邊、鑲嵌、刺繡、挑 花、縫衣，以及編織各種花邊的手工藝?！澳懈棥笔枪嶙鍌鹘y(tǒng)社會的分工，每一個哈尼婦女從小就要掌握紡織的基本技能，紡織技藝的精劣已經(jīng)成了衡量婦女身價的一種尺度。

一、款式

哈尼族內(nèi)部支系繁多，有多種自稱，其中哈尼、卡墮、雅尼、豪尼、碧約、白宏等六個自稱單位人數(shù)較多，生產(chǎn)生活的地理位置、氣候條件差異較大，導(dǎo)致哈尼族服飾款式各不相同。[2]就那哈鄉(xiāng)那哈村白宏人女性服飾而言，由于白宏人長期在山上生產(chǎn)勞作，形成了白宏人獨特的服飾文化。白宏人女性服飾的款式在冬季有長衣長褲型。上衣無領(lǐng)，斜襟左衽長及大腿部，有的甚至長及小腿部位，領(lǐng)口和袖口有特別的裝飾。褲子一般都長及小腿下方。部分款式在褲腳處，采用貼布、繡花、釘花邊等工藝等加以裝飾和加固。還有長衣長裙型。上衣無領(lǐng)斜襟，裙子一般長及腳根部位。這一類型的服式，總體上看來裝飾較少，其特點是寬松、樸素、大方。春秋季節(jié)有短衣長褲型。上衣無領(lǐng)長袖斜襟左衽。在右鎖骨和腋窩下方，各釘一對鈕扣。袖口、斜襟邊洞和前擺邊沿部位有著意的裝飾。這類型號的有些款式，二衣加穿一件對襟坎肩，一般無扣，以銀鏈、銀幣、彩色串珠等裝飾胸前的部位。褲子均為大襠褲。夏季主要是是短衣、短褲、緊身型。短衣、短褲、小腿護套直線線條雄渾、剛健，展現(xiàn)了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質(zhì)樸、剛健之美；緊身、收腰勾勒出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溫柔秀麗之美。對于白宏人青年女性來說，她們的審美標準傾向于展現(xiàn)人體的自然之美，要求服裝盡量短小、簡潔，以便勞作，同時更好地展現(xiàn)白宏人青年女性健康、美麗的足、腿、臍、腰等部位，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以“露”為美，總要用自己的身體的展露表達自己對自身形體美的追求。貼身的衣褲，又將青春、動人的曲線勾勒出來，表現(xiàn)了一種自然的、流動的、青春的、充滿活力的美。白宏人女性服飾的形成就是適應(yīng)自然環(huán)境，在長期的生產(chǎn)生活勞作中形成的，是白宏人山地農(nóng)耕、梯田稻作文化的縮影（當然也包括男性等服飾系列，此處略去不談）。

二、色彩

我國55個少數(shù)民族，其服飾色彩各不相同，所反映出來的色彩感極其豐富。[3]服飾的色彩不僅標志著一個民族的個體屬性、地域?qū)傩浴⒛挲g和婚姻屬性，在哈尼族看來還具有驅(qū)邪消災(zāi)、祈求祥和之意。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的服飾色彩，以黑色為主，紅色次之。在色彩明度上以低明度的黑色為主，同時輔以高明度的白色（主要是銀飾的銀白色），再用中明度的朱紅、中黃與天藍相協(xié)調(diào)。在色相上，白宏人的服飾色彩給人一種飽滿而莊重的視覺感，在紅、黑二種顏色的搭配上體現(xiàn)出了相當高的色彩搭配水平。頭發(fā)的黑，頭飾的紅；衣服的黑、刺繡的紅；褲子的黑，飾線的紅；批秋（臀飾）的黑，飾物的紅；綁腿的黑，腿箍飾物的紅。

黑色：黑色是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的主導(dǎo)色彩。哈尼族尚黑，有多種傳說，有的傳說描述的是哈尼族在與外族人侵戰(zhàn)爭中，戰(zhàn)敗遷徙逃命過程 中，受到喜鵲的啟發(fā)，把原來白色的衣褲染黑，躲過了敵人的追殺。有的傳說又 這樣描述，哈尼族居住的地方魔鬼橫行，壞人當?shù)?，一次，哈尼族年輕美麗的姑娘遭壞人追趕，在逃難中，藍靛把青年女性的白色衣服染青、染黑，使年輕美麗的哈尼族青年女性免去了災(zāi)難，躲過了壞人的凌辱。[4]

黑色色相深沉，給人以收縮感。哈尼族認為黑色是吉祥色，生命的保護色。哈尼族白宏人以黑為美，認為黑色是莊重、圣潔之色。黑色從色彩的心理來看，莊重、沉穩(wěn)象征了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的氣質(zhì)。

紅色：古人認為紅色是生命的象征，從古代的洞穴壁畫中可以看出紅色是原始人最喜愛的一種顏色。從色性來看，紅色給人以擴張感，給人以激情；紅色在華夏民族的理念中是吉祥、如意，欣欣向榮的象征；紅色在哈尼族的理念中是吉祥的象征，是血的象征，是生命的象征。在墨江哈尼族傳說中，紅色的地方是神居住的地方，是太陽停留的地方。[5]太陽是紅色的，哈尼族是一個崇尚太陽的民族，追趕太陽的民族。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崇尚紅色，其頭飾、腰帶、衣邊、批秋（臀飾）、腿箍、腿飾等都是紅色裝飾為主。紅色在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中具有“避邪”、“吉祥”的象征意義，更顯其地域性特征和裝飾的美感。

白色：白鷴鳥是哈尼族的吉祥鳥，哈尼族的祖先崇尚白鷴鳥渾身的潔白，在傳說中哈尼族的祖先仿照白鷴鳥的顏色穿繡花內(nèi)衣褲。在哈尼族的生存發(fā)展中，哈尼族認為凡是有利于哈尼族生存發(fā)展的顏色，就是美麗的，反之就是不美麗的，白色清新、爽潔，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的頭飾上的白色，腰帶上的白色，銀飾上的銀白色是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純潔、美麗、善良優(yōu)良品格的再現(xiàn)和對祖先的懷念。

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的服飾色彩除了顯其地域性特征、個體屬性和裝飾美感外，還折射出白宏人對色彩的審美心理、審美理念、審美追求，同時賦予了白宏人對色彩的特殊意義。如神話傳說、宗教信仰、自然崇拜等等，充分展現(xiàn)了一個民族的色彩文化。

三、飾物、紋樣

(一）飾物

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的服飾，以銀飾為主，配以各色串珠、毛線墜纓。其飾物搭配簡繁有致，韻味無窮，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觀。在中國畫論中，論述繁簡之美“疏能跑馬，密不透風(fēng)”，簡之有繁，繁之有簡，體現(xiàn)著美是辯證統(tǒng)一的哲學(xué)觀點。[6]從視覺審美來看，那哈村白宏人女青年的衣著款式簡潔，飾物繁多，構(gòu)成了一簡一繁的辯證統(tǒng)一。

飾物的簡與繁。簡：一是飾物裝飾色彩簡潔，二是部分飾物造型簡潔。如銀泡。繁：一是飾物裝飾部位多，頭飾、胸飾、衣邊、臀部后側(cè)、腿飾等；二是飾物種類多，有銀泡、銀幣、各色串珠、毛線墜纓等；三是飾物的文化底蘊豐富；四是飾物形狀各異，五彩斑斕，有長有短，有方有圓，有大有小，有直有曲。

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的服飾、飾物簡中見繁，繁中見簡。體現(xiàn)著哈尼族白宏人的奇思妙想。其銀飾造型各異、種類繁多，銀泡、銀蒜、銀牌造型簡潔明快，表示出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的粗獷質(zhì)樸、忠厚之美；刺繡的精細，體現(xiàn)了哈 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的心靈手巧，衣邊刺繡中的山紋、水紋、體現(xiàn)了哈尼族白宏人姑 娘靈動之美，又顯示出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濃濃的山野氣息。銀飾上的太陽、月亮、星星是哈尼族人自然崇拜的體現(xiàn)，月亮、星星既是婦女起早貪黑、辛勤勞作的見證，也是婦女地位崇高的象征。葫蘆雖小，是哈尼族人乞子求嗣世代繁衍的愿望傳達和古老創(chuàng)肚神話的體現(xiàn)。

腰帶、衣邊刺繡紋樣簡潔明快，體現(xiàn)了白宏人青年女性質(zhì)樸、粗獷、溫柔、豪放、善良、純樸的個性。

(二）紋樣

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內(nèi)宏人青年女性服裝上的紋樣豐富多彩，底蘊深厚，大概可分為幾何型紋樣、自然型紋樣、吉祥型紋樣和記事蘊意型紋樣四大類型。

1.幾何型紋樣。幾何型紋樣是在我國圖案史上出現(xiàn)最早的紋樣之一，如新石器時代馬家窯彩陶上的菱形紋、三角紋、圓形紋、方形紋等。人類學(xué)家就從對美同印第安陶器裝飾紋樣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除常用的與各種巫術(shù)觀念有關(guān)的圖騰外，還有很多抽象的幾何形紋樣。在我國民族民間紋樣中較為常見的有方形、圓形、三角形、六邊形、八邊形等。

那哈村白宏人女性服飾上的幾何形紋樣主要有銀泡上的圓形紋樣，銀牌上的圓形 紋樣，腰帶、衣邊、腿飾上的菱形紋、三角形紋、星形紋、小方塊形紋（小條紋）、圓心紋等。

2.自然形紋樣。自然形紋樣主要來自大自然中，是人們較為熟悉的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一些圖形紋樣。自然形紋樣也是在我國出現(xiàn)較早的紋樣之一，如新石器時代以黃河上游仰韶文化和馬家窯文化為中心的彩陶上的水紋、蛙紋、魚紋等。

那哈村白宏人青年女性服飾上的自然形紋樣主要有頭上飾的葫蘆形紋，耳墜上的梅花形紋、羊奶果花形紋，銀飾上的魚形紋、太陽形紋、刺繡上的蕨紋、黃瓜花紋、八角花紋、星星紋、月亮紋等。[7]

3.吉祥形紋樣。吉祥形紋樣在中國民間較為普遍，是祈福求吉的圖紋。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上的吉樣形紋樣主要有三種：第一，“梅形紋”。梅在民間有“梅開五?！敝f：以梅花的5片花瓣象征五福，“五?！奔粗父?、祿、壽、喜、財。第二，“葫蘆紋”。葫蘆諧音即福祿，因為葫蘆籽多，葫蘆在民間哈尼族，象征繁衍子嗣。第三，“鋸齒紋”，在哈尼族中象征犬齒，有吉祥、驅(qū)邪之功效。[8]

4.記事蘊意型紋樣。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青年女性服飾上的紋樣，以她們所熟悉的與生活密切相關(guān)的動植物、幾何形紋樣為主。題材廣泛，或抽象、或具象，記載了哈尼族白宏人的創(chuàng)世神話、傳說故事、遷徙歷史、農(nóng)耕文化、自然、崇拜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9]

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文化，顯現(xiàn)著哈尼族遷徙的歷史，折射著哈尼族勞作的記憶創(chuàng)世神話和對未來的向往追求。墨江縣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與其他鄉(xiāng)或那哈鄉(xiāng)格牙村白宏人的服飾不盡相同。那哈村白宏人青年女性的服飾顏色以黑為主，紅色次之，輔以黃、白、藍等，哈尼族是山地農(nóng)耕民族，那哈鄉(xiāng)那哈村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上的山紋、水紋，表示哈尼族白宏人的祖先怎樣尋找安居的地方，怎樣開墾梯田、怎樣修筑溝渠等歷史文化軌跡，哈尼服裝上的裝飾，是梯田農(nóng)業(yè)的記錄和象征。例如：哈尼族衣服上繡制的圖案和銀飾的排列，就像層層梯田一樣重重疊疊，埂回堤轉(zhuǎn)，而服飾中的水車花圖案和護心鏡上的螃蟹、石蚌、魚等是由于在梯田耕作離不開水的緣故，梯田農(nóng)業(yè)主要的農(nóng)作物是水稻，哈尼族男女經(jīng)常在沒膝的水里進行農(nóng)耕。因此，看到或聯(lián)想產(chǎn)生水族的圖紋就顯而易見了。哈尼族白宏人老人在古歌中唱到，“水直流而下的地方，不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沒有水冬瓜樹的地方，不是我們生活的地方?！币馑际钦f：水直流而下的地方，水雖大但水流急，沒有彎曲的溪流，不便于我們開墾梯田、種植莊稼，不適合我們居住。沒有水冬瓜樹的地方，不適合我們?nèi)静嫉乃{靛生長，五谷不會豐登，不適合我們居住。

四、結(jié)語

白宏人女性服飾文化是哈尼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既是物質(zhì)的同時又是非物質(zhì)的文化。作為服飾成品，它是物質(zhì)的。但制作服飾的工藝、服飾觀念和文化內(nèi)涵乂是非物質(zhì)的。那哈村白宏人的服飾頭飾刺繡紋飾，衣邊刺繡紋飾，批秋刺繡紋飾，腰帶刺繡紋飾，綁腿、腿箍刺繡紋飾，以及銀牌紋飾上的山紋、水紋、太陽、月亮、蕨紋、黃瓜紋，美觀大方、精巧秀麗，或?qū)憣崱⒒驅(qū)懸?，無不反應(yīng)出哈尼族白宏人遷徙的艱辛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哈尼族在歷史上沒有自己的文字，哈尼族的祖先為了把哈尼族古老的文化一 代代傳承下去，把象征某一事物的色相和紋樣概括為符號并體現(xiàn)在服飾上，用口承的方式傳授給下一代。因此，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是人們隨時、隨地、隨身攜帶的傳承哈尼族文化的教科書，是哈尼族歷史文化的形象化表達。一套哈尼族服飾就是一部哈尼族的文化史，哈尼族白宏人女性服飾是符號，是密碼，是無聲的語言，是無字的典籍，折射出哈尼族悠久的歷史、燦爛的文化。

[1]那哈村.搜狗百科［EB/OL］.http://baike.sogou.com/ v73837652.htm.

[2]云南省民族事務(wù)委員會編.哈尼族文化大觀[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21.

[3]雪犁主編.中華民俗源流集成（服飾居住卷）[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94:15.

[4]哈尼阿培聰坡坡[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23.

[5]雷兵.哈尼族文化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41.

[6]夏燕靖.中國藝術(shù)設(shè)計史[M].沈陽：遼寧美術(shù)出版社，2001:55.

[7]墨江哈尼族自治縣志編幕委員會.墨江哈尼族自治縣志[M].昆明：云南人 民出版社，2002:65.

[8]中央民族大學(xué)哈尼學(xué)研究所.中國哈尼族學(xué)（第二輯）[M].北京：民族出 版社，2002:11.

[9]李期博.哈尼族女性服飾及其審美內(nèi)涵[A].云南民族學(xué)會哈尼族研究委員會 編.哈尼族文化論叢（第二輯）[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315-340.

K892.23

A

1672-0385（2015）01-0070-04

2015年四川省教育廳課題（項目編號：15SB0229）。

2014-10-12

周裕蘭，女，講師，學(xu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服裝設(shè)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