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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顛覆——論《染血之室》的改寫藝術

2015-03-20 01:27:39楊曉蓮
關鍵詞:侯爵卡特童話

楊曉蓮 李 盛

(1.四川外國語大學 中文系,重慶 400031;2.重慶大學 外國語學院,重慶 401331)

安吉拉·卡特(Angela Cater 1940-1992)是英國當代文學史上最具獨創(chuàng)性的作家。她一生的創(chuàng)作都與反叛傳統(tǒng)有關,與其他作家割裂傳統(tǒng)的顛覆模式不同,卡特將成年人的視角轉回到童話上,以獨特的方式向成年讀者講述了歐洲傳統(tǒng)童話,通過重新書寫傳統(tǒng)童話故事來闡發(fā)極具顛覆性的現(xiàn)代意義,從而揭示傳統(tǒng)文化價值觀中對女性角色和女性情欲的偏見。

目前,學界熱衷于研究卡特改寫故事背后所表達的內涵與主題等內容,卻忽視了卡特故事改寫的藝術特色:精美言辭中的奇譎比喻以及與經(jīng)典童話所形成的互文。

本文從細讀卡特的經(jīng)典名作《染血之室》入手,通過對其語言和敘事兩方面的分析來探討卡特的改寫藝術,并嘗試解釋在卡特獨特的寫作背后所要表達的顛覆意義。

一、安吉拉·卡特與《染血之室》

卡特對童話故事特別迷戀,曾翻譯過《查爾斯·佩羅童話集》和《睡美人》等童話。其故事框架都來源于家喻戶曉的歐洲傳統(tǒng)童話,她善于用人們耳熟能詳?shù)臍W洲傳統(tǒng)童話故事來創(chuàng)作出具有新意的、給成人閱讀的成人童話,卡特執(zhí)著于重述經(jīng)典童話,主要目的是企圖打破傳統(tǒng)童話中的禁錮,賦予那些老故事以全新的顛覆魅力。

卡特的畢生名作是短篇小說集《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The Bloody Chamber and Other Stories),在這個集子中,卡特對歐洲經(jīng)典童話進行了大膽的戲仿和改寫。比如:《師先生的戀曲》和《老虎新娘》講述的是著名的“美女與野獸”的故事,但兩篇故事互為鏡像地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發(fā)展?!稁熛壬膽偾芬悦琅沁^野獸,野獸變成人為故事結局;《老虎新娘》則以野獸吻過美女,美女變成動物為結局。卡特在小說中探討了傳統(tǒng)“美女與野獸”童話故事所觸及不到的更深層次的主題,故事內部充滿了誘惑與屈從、矜持與放蕩、人性與獸性之間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和苦苦掙扎的矛盾。

另一篇《與狼為伴》改寫的是家喻戶曉的經(jīng)典童話《小紅帽》,其結局也極有顛覆意義。

其中的《染血之室》被認為是卡特的巔峰之作。卡特的好友拉什迪在《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小說集的序言中說:“這本小說集是卡特最好的作品?!度狙摇肥撬牟恍嘀鳌!保?]93

《染血之室》的故事情節(jié)來源于歐洲經(jīng)典童話《藍胡子》,而《藍胡子》第一次由法國作家夏爾·佩羅[2]在他的童話故事集《鵝媽媽的故事或寓有道德教訓的往日的故事》里以文學的形式問世。

《藍胡子》的情節(jié)如下:藍胡子是個富有的貴族,娶過幾次妻子,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那些女人的最終下落。后來藍胡子經(jīng)過努力娶到了一位有名望的女士的女兒為妻。他外出旅行時,將城堡所有鑰匙都交給了新婚妻子,但不許她進入其中的一間密室。出于好奇,妻子還是打開了密室的房門,發(fā)現(xiàn)里面竟是被藍胡子殺死的前妻的遺骸。鑰匙沾染上血跡,無法擦拭干凈,藍胡子回來知道妻子違背了命令,要殺死妻子。最終妻子的兩個騎士哥哥趕來殺死了藍胡子。[2]這個童話的主旨是勸誡女性不要好奇,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

在《染血之室》中,故事以女主人公乘坐火車奔赴新婚丈夫的宅邸開始。侯爵(即藍胡子)生活在19世紀末,他發(fā)如師鬃,渾身散發(fā)皮革與香料的氣味,聽瓦格納,抽粗壯如嬰兒手臂的雪茄,動輒引用波德萊爾和薩德的艷情詩句……城堡的地下室里也藏著秘密。當然,女主人公依然要為其好奇付出代價。在她最終要受到丈夫斬首處罰之時,新娘的母親如戰(zhàn)士般持槍策馬趕來,用火藥殺死了侯爵從而救下自己的女兒。

二、《染血之室》的語言特色——奇譎的比喻

比起佩羅那充滿勸導意味的童話,卡特的《染血之室》(即舊貌換新顏的《藍胡子》)更能博得現(xiàn)代讀者的眼球。正如卡特所說:“故事的風格傾向于華麗而不自然——因此違背人類向來希冀相信字詞為真的欲望”[3]158。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卡特采用獨特的精致語言和別致的比喻,帶著洛可可般巨細靡遺的夸飾,把這篇故事打造得像是一幕華麗的宮廷舞臺劇。

什克洛夫斯基在談到戲仿作品的創(chuàng)作時認為,熟知的情節(jié)的運用使得讀者對文本的關注度轉移到技法上來[4]158。也就是說,要把舊文本重寫得精彩,對作家的寫作技法的要求非常之高。而卡特無疑用她獨具特色的語言功底做到了這一點。作為一部童話,《藍胡子》經(jīng)過世世代代的口耳相傳已經(jīng)略顯乏味,但卡特用詩一樣瑰麗的語言抒寫這樣的故事,就如同給已經(jīng)褪去漆色的舊木家具裹上了一層金箔,讓它熠熠生輝。

卡特在文辭上的獨特表現(xiàn)為“閃爍不定”的美感,詞語與詞語、主體與喻體之間的搭配都趨向一種超出常理的非穩(wěn)定性。英國學者邁克爾·伍德認為卡特對穩(wěn)定性的規(guī)避就好像穩(wěn)定性是文章的致命弱點一樣,“她的語調總是閃爍不定,旨在創(chuàng)造出一種不穩(wěn)定的效果;她的措辭總是在夸飾的邊緣,人們要極其用心才能理解這些內容……”[5]79

卡特在《染血之室》中施展文辭上的詩才,如“我的絲綢連身睡衣剛從包裝紙里取出,柔順得像一襲重水,在我不安翻轉于狹窄臥榻上的此刻挑逗撫摸著我”。[6]5“他的結婚禮物緊扣在我頸間,一條兩英寸寬的紅寶石項鏈,像一道價值連城的傷口?!保?]10在這里,新婚禮服是“重水”,紅寶石項鏈是“一道傷口”,丈夫像“百合”(“我知道拿花比喻男人很奇怪,但有時我覺得他像百合。是的,百合。那種有知覺的植物,那種奇異不詳?shù)钠届o,眼鏡蛇探頭般的葬禮百合,……”[6]7)這樣的奇譎比喻在卡特作品中比比皆是??ㄌ卦谠~語使用上超過了我們平時交流時所使用的意義范圍,也就是說,詞語的含義已經(jīng)與存在于字典中的穩(wěn)定、公用的意義產(chǎn)生了偏差,文學表達的多元賦予了卡特作品非同一般的表現(xiàn)能力。

卡特的文辭奇喻猶如一襲華服霓裳,有一種華美到耀眼的視覺沖擊,正如拉什迪所說:“……專屬于卡特的獨特調子寫成的小長篇,有一種吸食鴉片者吞云吐霧的節(jié)奏……荒誕不經(jīng)就像月亮寶石和人造萊茵石般熔煉在一起,會讓人感到疲憊不堪。在她的短篇小說中,她常常失神地陶醉在其中,然后會突然打住回過神來?!保?]94卡特并非毫無理由地將華美辭藻胡亂堆砌,在她奇譎的想象力和那些強烈視覺沖擊效果的詞匯之后,其實隱藏著深刻的象征意義。在《染血之室》中,指向“死亡”的象征物數(shù)量最多,也最為突出。首先就是“百合花”這個意象,如前所述,卡特最先是用這種花來形容侯爵丈夫,認為他的臉有種百合花般“奇異不詳?shù)钠届o”;之后百合花又出現(xiàn)在了新婚夫婦的豪華婚房中:“墻上都是鏡子,鑲著飾有纏枝花紋的華貴相框,映照出我有生以來說見過的最多的白百合,他讓人在房間里擺滿了百合,以迎接新娘,年輕的新娘?!保?]17后來又出現(xiàn)在侯爵秘密的藏尸所之中:“然而房間……前端一只四尺高的大花瓶,釉色是肅穆的中國紅,瓶里插一大把百合,跟他擺滿我房間的百合一模一樣?!保?]42在開始接觸到卡特對侯爵丈夫臉的比喻時,我們并不能清楚地理解其中的意味,畢竟用一種溫柔的花來比喻一個有著獅鬃般的頭發(fā)、散發(fā)著“淡淡一抹皮革與香料的豐厚雄性氣味”[6]5的男人似乎并不能讓人十分理解。而故事進行到侯爵的藏尸所時,百合的再次出現(xiàn)便讓讀者自然而然地把新房中的百合與之相聯(lián)系,而“死亡”這一意義也就正式出現(xiàn)在“百合”這個符號背后。這樣就讓人理解了為何一開始卡特形容侯爵丈夫為“百合”,意義就是在于那種“奇異不詳”,就像死亡一樣。在整個故事中,有百合的地方都有死亡的因素存在:屠殺眾多妻子的侯爵丈夫就是死亡的源泉。而他們的新房——妻子和侯爵正式完婚的地方——也就意味女主人公正式成為侯爵之妻的那一刻,就正式邁向了死亡地穴。最后,藏尸所——便是到達死亡的終點站。由此可以看出,卡特的象征十分完整,意義指涉非常清晰。我們知道,象征有約定俗成的象征和作家個人的象征兩種之分,約定俗成,或者說公眾的象征有深厚的文化根基,比如“十字架”代表死亡就是一種公眾的象征。但是“百合”——“死亡”這一組信號和意義的組合并非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卡特所在的文化圈中,應該算是卡特采用的個人化的象征。象征主義詩人如馬拉美大量使用私人象征而使詩歌本身晦澀難懂,但卡特卻能通過前后文的暗示、相互指涉或者解釋來使這種個人化的象征意義凸顯出來,并沒有艱澀之感,反而突出了作家獨特的想象力。

那條紅寶石項鏈被比作“華麗的傷口”,也是一個較為明顯的死亡象征。這條項鏈是法國大革命之后,逃過斷頭臺的貴族階級流行的一種反諷裝飾品,在脖子上原先可能遭受刀鋒的地方帶上紅寶石項鏈,是一場“多么奢華的叛逆”。而這場叛逆如今環(huán)繞在少女喉頭,“色彩奪目猶如鮮血”。[6]11在這里,逃過斷頭臺的貴族的裝飾品成了暗示女主人公命運的不祥之物,在新娘與丈夫第一次性接觸的時候,丈夫要求她帶上那條項鏈,最后侯爵丈夫要用斬首來殺死妻子時,也要求她帶上那條項鏈。這條反諷死亡的裝飾品最終回歸了它的最終含義——死亡。

三、《染血之室》中的互文特色

以佩羅的《藍胡子》為例縱觀整個童話世界,可以看出,傳統(tǒng)童話有如下特點:第一,大多數(shù)民間童話故事都是以男性為中心,男性總是扮演著強權和拯救者的角色,而女性在童話中總是扮演著弱小、無知和邪惡的角色。第二,童話中的人物被刻畫得過于簡單,女性形象顯得比較類型化——即所有正面的女性都是被動的,而主動出擊的都是邪惡的女性。第三,童話中的敘述者是全知全能的,敘事者總能理智準確地預見故事的發(fā)展,故事也總是以愿望的滿足作為結束。

童話以這些特色完成了其本身內在的勸誡意義,因為在以父權制價值觀占主導的社會里,童話被意識形態(tài)所利用,成為延續(xù)這種價值觀的機器。所以,卡特認為童話“是壓制和約束兒童,尤其是女童的有力工具,這些觀念通過反復灌輸,把兒童自然的本能反抗馴化成順從”。[7]基于此,卡特畢生致力于對傳統(tǒng)童話進行重述的主要動機就是要顛覆童話中的這種價值觀。

1.《染血之室》在敘事上對《藍胡子》的顛覆

《染血之室》對《藍胡子》的最大突破就是敘事人稱的轉化。一般童話都以第三人稱來敘述,這就把敘述者放在了一個全知全能的地位,是一個不能反駁也無法反抗的話語權威,使整個童話文本充滿了勸誡的意味。這一方面讓童話易于口耳相傳,但是另一方面也使童話的文學性并不高。而卡特要將童話改造成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首先就在敘事人稱上做了改變,讓童話中的妻子成為故事的主角和敘述者。

我們比較一下《藍胡子》與《染血之室》的開頭:《藍胡子》:“從前有個男人,他在城里和鄉(xiāng)下有不少財產(chǎn)。他家道富有,有的是各種金銀器皿,套著繡花布罩的家具,鍍金的四輪馬車。”[2]《染血之室》的開篇:“我還記得,那一夜我躺在臥鋪上無法成眠,充滿溫柔甘美的極度興奮,熱烘烘的臉頰緊貼一塵不染的亞麻枕頭套,狂跳的心像在模仿引擎那些巨大的活塞,不停推動這輛列車穿過夜色,離開巴黎,離開少女時代,離開我母親那封閉又安靜的白色公寓,前往無從猜測的婚姻國度?!保?]3

從上可以發(fā)現(xiàn)卡特的戲仿文本和原始童話文本在敘述人稱上的轉變:《藍胡子》是以一個理智的傳統(tǒng)禮教派人士的口吻來講述整個故事的,主要是勸導女性不要被自己的好奇心所控制。而在《染血之室》里,卡特則顛覆性地將故事中那個原本是藍胡子配角的女子放在了敘述者的位置上。整個故事的角色主次分配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就對女主人公與丈夫婚前的描述而言,《藍胡子》中的丈夫是其主角,在故事中是主干部分,故事緊緊圍繞著他來寫,寫他的財產(chǎn)、華麗的住宅,他追求到的妻子,然后是妻子的女朋友去參觀藍胡子的住宅等。而在《染血之室》中,取代藍胡子成為故事主角的則是女主人公,通篇都是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動和回憶,敘述的重點包括背景信息的勾勒也都集中在女主人公上,至于他的侯爵丈夫——童話中處于主角地位的藍胡子,只是她回憶中所存在的人物,成了女主人公的配角。

在雅克·拉康看來,文學的過程就是陰莖之筆和處女膜之紙,在這個源遠流長的傳統(tǒng)中,男性被規(guī)定為創(chuàng)作主體,而女性則是他的創(chuàng)造物,一種缺乏自主能力的客體,不能作為筆去書寫自己的故事,于是變成了一張期待一支筆的白紙。人稱轉化的顛覆意義就在于此,由于女性第一人稱的采用,整篇故事的中心也就轉移到了女性角色身上,女性開始書寫自己。另外,比起童話中空洞的女性形象,這種敘事人稱的轉化,也使得卡特作品中的這位新娘更加立體,也更有深度。

此外,《染血之室》還添加了許多背景信息和相關細節(jié),使故事更具文學性。傳統(tǒng)童話往往只是粗枝大葉地勾勒出故事發(fā)展的主要情節(jié),從篇幅上看,佩羅的《藍胡子》不到3千字,而卡特的《染血之室》則多達近4萬字?!度狙摇防锍斯适轮谐霈F(xiàn)的物器都更加的細節(jié)化并帶有深刻的象征意味之外,卡特還塑造了新的形象——陪伴新娘的盲人調音師——來充實這個故事,添加這些人物并非卡特隨意而為,他們對整個故事的發(fā)展起著關鍵作用。特別是對那“輪廓如鷹,桀驁不馴”的母親形象的描寫,為結局做出了鋪墊。在《藍胡子》中,最后拯救新娘并殺死藍胡子的是新娘的兩位哥哥。而《染血之室》中最后英武出現(xiàn)、拯救新娘殺死侯爵的卻變成了新娘的母親。這一大相徑庭的結局,也正好體現(xiàn)了卡特顛覆傳統(tǒng)的一面,就是反對將男性塑造成救世主,成為勇敢、英武、正直以及與邪惡作斗爭的唯一角色,而女性只能處于附屬地位,成為被保護、被說教、被規(guī)勸和被拯救的對象??ㄌ卦凇度狙摇分性O置了這個英武母親充當最后拯救者的角色,就是對上述傳統(tǒng)價值觀進行挑戰(zhàn)與顛覆,也重述了童話中關于“母親”的傳統(tǒng)形象。

2.《染血之室》在人物塑造上對原童話的突破

在《藍胡子》及多數(shù)傳統(tǒng)童話中,對人物形象的描述都非常簡單,如寫藍胡子長著一臉難看的藍胡子,女孩們一看到他便嚇得轉身就跑。把女性也僅僅描寫為花一般美麗的女孩,并且女性永遠處于受人安排的被動狀態(tài),就連自己嫁給藍胡子也是因為父母之命。

但卡特卻在《染血之室》里塑造了一個活生生的、豐滿而深刻的女性形象??ㄌ赝ㄟ^對女主人公心理狀態(tài)的詳細敘述,展現(xiàn)了女主人公的探索過程,強調女主人公一方面在探索自身的情欲,另一方面又在探索侯爵丈夫的秘密之地。而在整個探索過程當中,卡特又把“好奇”作為其內在驅動力,使得這一舉動本身就已經(jīng)充滿了顛覆和反抗意味,與此同時,卡特還濃墨重彩地描寫一個女人徘徊、糾結、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內心,并一步一步靠近一個關于死亡的秘密,這就把女性角色從傳統(tǒng)的模式化描寫中拯救出來,變得生動豐滿、深刻又不失真實。

就對自身情欲的探索而言,比起《藍胡子》中女人對丈夫純粹的崇拜和屈從的情感,卡特把女主人公對待侯爵的態(tài)度設置為曖昧大于熱烈,并通過大量的心理描寫展現(xiàn)出這種并不明朗的內心矛盾,如開始女主人公回答母親問話時顯得模棱兩可:“我確定我想嫁給他?!保?]4在她后續(xù)的心理活動中,可以看出她答應嫁給侯爵一方面是對當下窘?jīng)r生活狀態(tài)的逃離,“這只戒指,那條紅寶石染血繃帶,滿柜波瓦羅和渥斯的衣裳,他身上俄羅斯皮革的味道——這一切全將我誘惑得如此徹底,使我對離開原先那切片面包和媽媽的世界毫無一絲遺憾?!保?]12但另一方面,女主人公也從侯爵那里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情欲,她看到他“蒼白的臉,細鋼弦般緊繃的頸部肌肉。從小至今這段天真而封閉的生活中,這是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內在有種墮落的潛能?!保?]11之后她和丈夫在新房中第一次進行性接觸時,她“第一次以他的眼神看到自己的肉體,此時我再度大驚失色地發(fā)現(xiàn)自己情欲撩動。”[6]18

在西方傳統(tǒng)價值觀中,女性是不應該有情欲的,所以當女主人公第一次感到自己性欲的時候,她稱之為“墮落的潛能”。而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情欲淹沒時又“大驚失色”。雖然卡特描述的依然是文化壓抑下女性對自身認識的局限,但是比起傳統(tǒng)童話對女性情欲的避而不談,卡特的意義在于,讓文本中的女性對自己的情欲進行主動地探索,通過女性對自身的認知和建構,讓讀者從女性自身的視角認識和反省傳統(tǒng)價值觀。

值得一提的,卡特在描寫女主人公通往秘密房間時,建立了與《圣經(jīng)》之間的一個隱含互文。之前侯爵丈夫將一串鑰匙交給妻子保管時,向她描述每把鑰匙對應的房間里價值連城的古董、畫作和珠寶,在拿出最后一把小鑰匙時說:“每個男人都必須有個妻子不知道的秘密,即使只有一個。答應我,除了這把鑰匙之外,其他整串鑰匙隨便你怎么玩兒,……獨獨除了這把鑰匙的那個鎖。但它其實只是西塔樓底的一個小房間,在蒸餾室后面,一條又暗又窄的走廊盡頭……”。[6]30這明顯是一個故意的誘惑,妻子在每個房間里把玩了那些價值連城的器物之后,最后還是去了丈夫的秘密之地——就像他希望她的那樣。在某些層面上,這是一個更為宏大的互文,熟悉《圣經(jīng)》的讀者會通過這個場景聯(lián)想起上帝將伊甸園里的種種介紹給亞當與夏娃,但是唯獨不能碰智慧之果的情景。而且在后文中,當妻子對盲人調音師說到丈夫的密室時說:“我只是做了他料定我會做的事情?!保?]58調音師回應道:“就像夏娃?!保?]58顯然,卡特利用這個隱含的互文,揭示了傳統(tǒng)文化在家庭關系中,男人處于上帝般分派妻子命運的地位,好奇心變成了引誘夏娃的撒旦。這樣的互文使得卡特的故事達到了一個更加深刻的層面,從而促使讀者能夠從文化根基上對性別問題進行思考。

《染血之室》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塑造了一個和傳統(tǒng)童話故事中完全不同的母親形象?!端{胡子》中的母親完全沒有地位,她既不能阻止女兒出嫁,也不能從危難之中解救自己的女兒,只是童話里一個空白的符號??v觀大多數(shù)傳統(tǒng)故事,母親的角色向來比較類型化,性格單一,沒有背景信息支撐,只是干癟的扁形人物。然而在《染血之室》中,雖然描寫母親的筆墨并不多,但卡特卻將其塑造成一個飽滿真實、與眾不同的母親形象:“我那輪廓如鷹、桀驁不馴的母親:……曾面不改色斥退一船中國海盜,在瘟疫期間照顧一整村的人,親手射殺一頭吃人的老虎,而且經(jīng)歷這一切冒險的時候比我現(xiàn)在還年輕?!保?]4這樣一個剛毅勇猛的母親形象在傳統(tǒng)文學和故事中非常少見,比起《藍胡子》中對一切事件都無能為力的母親,《染血之室》中的母親成了最后拯救女兒的人物,卡特是這樣描寫趕來救援的母親的:“你絕對沒有看過比我母親模樣更加狂野的人,她的帽子已經(jīng)被風卷走吹進海里,她的發(fā)就像一頭白色獅鬃,裙子挽在腰間,穿著黑色萊爾棉線襪的腿直露到大腿,一手抓著韁繩拉住那匹人立起來的馬,另一手握著我父親的左輪,身后是野蠻而冷漠的大海浪濤,就像憤怒的正義女神的目擊證人?!保?]62如電影般的畫面感,一個英武的母親矗立在我們面前。

比起《藍胡子》,《染血之室》有太多顛覆傳統(tǒng)的地方:卡特既將女性設定為故事的主角讓其講述屬于自己的故事,完成對自身的建構,同時又把最后拯救者的角色交給了另一位女性——母親。這種對傳統(tǒng)童話《藍胡子》的突破是非常值得關注的,它造就了兩個文本的同時在場,而這兩個文本分別指向不同的表達目的和內涵,是兩套不同的代碼,華萊士·馬丁認為:“現(xiàn)實可在兩套代碼交互時被揭示,因為兩套代碼的同時在場有助于我們看到陳規(guī)性框架如何制約我們的理解?!保?]186卡特正是巧妙地選用了這種舊瓶裝新酒的方式,讓人們看到新舊兩套文本之間的差異,從而凸顯出顛覆的力量,從而引起讀者對傳統(tǒng)根基的反思和對女性本身的思考。

總之,卡特如此執(zhí)著于重述經(jīng)典童話,就像是一個古老語言的新時代解釋者,企圖打破傳統(tǒng)童話中的禁錮,賦予那些老故事全新的顛覆魅力,同時她更希望用這樣的互文形式來讓當代讀者對傳統(tǒng)進行一次文字反省,打破禁錮人們思想的條條框框。

[1](英)薩爾曼·拉什迪.拉什迪隨筆三篇[J].楊向榮譯.青年文學,2006,(1).

[2](法)夏爾·佩羅.佩羅童話[M].倪維中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3](英)安吉拉·卡特.焚舟紀·煙火[M].嚴韻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

[4]程軍.什克洛夫斯基論“戲仿”[J].文藝評論,2009,(5).

[5](英)Michael Wood.British Writers:Supplement 3.Ed.George Stade.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96.

[6](英)安吉拉·卡特.焚舟紀·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M].嚴韻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

[7]方路袆.安吉拉·卡特:經(jīng)典的顛覆者[J].世界文化,2012,(6).

[8](美)華萊士·馬?。敶鷶⑹聦W[M].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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