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萍
“花見”東京
——記何多苓師生暨特邀藝術家林茂中國當代油畫作品展
侯萍
2015年4月9日,“花見——何多苓師生暨特邀藝術家林茂中國當代油畫作品展”開幕式在東京都千代田區(qū)3331 Art Chiyoda舉行,展覽展出了中國著名油畫家何多苓先生與他的五位得意門生石連業(yè)、石高青、朱可染、吳江濤、曾樸,以及特邀著名川籍油畫家林茂先生的代表性作品共計44幅。藝術無國界,藝術家們希望通過此次展覽能與日本民眾以及繪畫愛好者進行最親近、最直接的交流與溝通。開幕式由NPO法人國際文化交流機構、一般社團法人日中交流協會理事長、會長黃實先生主持。日方文藝界友人及日本前首相鳩山由紀夫、日中協會理事長白西紳一郎出席了開幕式,饒有興致地觀賞了每幅作品。日本前首相鳩山由紀夫在接受日本CCTV大富頻道采訪時說:“室外賞花,室內賞畫,小酌幾杯的雅興油然而生。希望更多的日本人能看到‘花見’展出的畫作,增進日中兩國民間藝術與文化的交流。通過此次展覽,也感受到了日中兩國美好的期望和友好的未來?!遍_幕式結束后,林茂先生應邀為鳩山由紀夫現場畫像一幅,作為中國藝術家代表團一行的友好訪問禮物相贈。
《雜花寫生》 何多苓
在當代中國畫壇,何多苓先生是一位令人矚目的人物。他的作品曾獲第6屆全國美展銀獎、銅獎,第7屆全國美展銅獎,第22屆蒙特卡洛國際藝術大獎賽摩納哥政府獎。多幅作品被中國美術館,以及福岡美術館等海外藝術機構和收藏家收藏??v觀何多苓的繪畫,詩意是他獨特的格調,也是他與同時代藝術家最大的不同之處。上個世紀80年代初,藝術家們以社會集體情懷來反思中國政治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用殘酷場面或者悲情人物取代以往假大空的典型環(huán)境和英雄人物之時,何多苓卻沉浸在敏感的內心世界,以詩意的情緒,描繪個人情感中的、野田鄉(xiāng)土里的苦澀青春。他說:“我的作品表現的是個體而非群體的人?!庇谑?,一個孤單單的女孩出世了,這就是那幅震驚當時畫壇的《春風已經漸漸蘇醒》。從《春風已經漸漸蘇醒》到現在的《雜花》系列,他從未停止在藝術語言和教學實踐中的思考和探索。就藝術創(chuàng)作來說,每一個藝術家都渴望保持自己的本性和真誠之心。但是,在現代藝術的大潮中,藝術家很容易跟著某種藝術潮流或者風格樣式走,最終離那個獨立和真實的自我越來越遠。唯有那些內心強大者,才能在潮流之外上下求索。何多苓先生常說一句話:“潮流讓人興奮,但藝術永遠是孤獨的?!毕嘈胚@句話是他多年繪畫經歷的總結。
面對紛繁冗雜的藝術界,他以冷靜并自覺審慎的態(tài)度去思考中國當代藝術的復雜語境,并鼓勵學生以自己的方式去探索和表達內心世界,對學生的要求即是:“你們隨便畫,最好不要像我。”師出同門又各自造化,他們由此找到了自己的表達方式。對于這五位參展藝術家的藝術作品,何多苓如下評述:
《天府三岔湖系列·漁歸圖》 林茂
石連業(yè)的作品著重對多重空間的探索,他把多個意像并置,造成一種復雜的畫面。其中的形象似乎來自日常生活,但非常規(guī)的處理又消解了日常的氣氛。
石高青畫動物已經畫了很多年了。從古到今,畫動物的人很多,可以說這也是一個傳統題材了。據我看,畫動物有兩種視點。一種是從人的視角,另一種是從一個虛擬的視角,即非人視角。我覺得石高青屬于后者。非人視角——不能從字面上理解——有這樣一種視角,其中包含角度、尺度、態(tài)度。我覺得我畫肖像就經常有如此視角,同時指出,石高青的動物畫不同于中國傳統的花鳥蟲魚,也不同于西方傳統中的野獸。她畫的是動物的肖像。我們在看她筆下的動物時,它們也在看我們,一種相互審視。人通常認為自己比較居高臨下,而我們在看石高青的動物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經不是以自己的眼光,而是用另一種虛擬的眼光。這種眼光似乎可以看到動物的內心,同時從它們的眼光反饋回來,我們又看到了自己的內心。這就是石高青的畫提供的第三種視覺,非人非獸,亦人亦獸,獸面人心,人面獸心——石高青的畫使上述詞語失去了通常的褒貶的含義。
朱可染是個心靜的人。唯其靜,才能安坐案前,守著一紙一筆,于方寸之間,毫厘之中,畫出大千世界之微觀一端;唯其靜,才能深夜獨處燈下,畫出這恬靜的面孔,眼睛如入無人之境,望穿不可知之處。我理解她的追求: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畫至不可畫方休。
吳江濤致力于把內心的糾結與形象的優(yōu)雅結合到同一畫面中,有時這幾乎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她在這個過程中付出了代價,也提升了自己,終于完成了成功的整合:在成品花布(有些是她自己設計的)為基礎構成的畫面上,蒼白的臉從色彩斑斕的背景中呈現出來,時而邪惡,時而凄婉,猶如夜中之夜,花中之花。這些畫面融合了巴羅克與宋元繪畫的某些特點,創(chuàng)造出一種屬于個人的獨特風格。
曾樸,是一個為畫畫而生的人。在這方面,他心思極細,手極巧。細節(jié),是曾樸作品的生命。上帝就在細節(jié)中,他深合此道?,F在每個精于技藝的畫家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技,曾樸這樣的巧匠自不例外……看曾樸的畫,必須由遠及近,最后幾乎要深入到分子級別的焦距,才能略盡其妙。
林茂先生所描繪的是他的家鄉(xiāng)——四川的風景。他覺得故鄉(xiāng)是自己的根,無論走到哪里,始終惦念著故土,那個他度過整個童年的地方。
“當我想起或置身于自然之中,又特別是曾養(yǎng)育我的故土四川的山川之中,我的感覺很特殊,我的心靈經常莫名其妙狂亂地激動和戰(zhàn)栗起來。我珍惜我自身本能感覺到的一切美……”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懂得深深地理解和同情鄉(xiāng)親,我為他們一生坎坷和不幸的命運而痛苦,更為那些永遠留在記憶中的極度哀傷、不堪回首的歷歷往事而感到憂慮。所以在我的大多數風景中,陽光總是從灰蒙蒙的云氣中艱難的穿透出來,畫面充滿了詩意的同時又蘊含著憂郁的氣氛。我畫中從來空無一人,我刻意隱去了一張張鄉(xiāng)親們勞作之后辛酸滿足的面容……”
由于林茂小時候生活在鄉(xiāng)村,他對鄉(xiāng)村的生活和環(huán)境就有一種發(fā)自內心的關注,總是帶有一種天然的人文關懷,在他近幾年的風景畫創(chuàng)作中有意剔除現代化的表象符號,在一種詩意的意境中回歸天真的自然,詩意的天真恰恰是他選取的與自然的對話方式。他能夠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城市與鄉(xiāng)村在精神范疇的關系。尤其在他寫生類的作品中,始終保持著親近自然并反思都市的特質。以現實生活素材為依據,這些素材都是他生命中十分熟悉并歷歷在目的,他在畫面中追求流動的空氣感和變換的時間感,在靜穆的畫面中蘊含著運動的節(jié)奏,風景畫成為承載他自我情感和觀念的載體,成為一種心境和理想的折射。風景油畫對于一位中國藝術家而言,應該說不可回避需要面對西畫的傳統和中國山水畫的意境,這樣一對美學命題。林茂就很擅長貫通傳統和詩意情調,在他的畫面中現實的自然轉換為精神的自然,他能夠自覺的保持對中國山水畫寫意性和書寫性的體驗與嘗試。
“如果我們能夠駐足下來聽一聽腳下這塊疏松土地所發(fā)出的意愿,我們就會理解自然與美是何等緊密地融為一體……”
“自然的偉大和美,在我們身邊周而復始地呈現。神圣的、令人贊美的而又意味深長的景象比比皆是,無所不在。遺憾的是,很多時候,我們對這些美卻視而不見。我多么有意愿用自己的靈魂去捕捉并給人們傳達出一種這樣的真實……”
“在現代都市‘鋼筋水泥’的叢林里,內心的‘清涼’是多么奢侈。我對‘純自然’風景的描繪,使我深深的感受到了當代人在得失取舍之際,如何才能保持住自己心靈中的一方‘凈土’。我寧靜而淡然地悟感到了這一切潛在的意義……”
無論是何多苓的雜花,還是林茂畫面中的風景,以及畫面中不同的人物、動物形象,都已經抽離了復雜的社會屬性,以一種更加純粹的鏡像關系呈現在觀眾的視野中。他們組成了一種“觀看”方式,以靜觀的視角審視這個多元化的時代,有意識的思考中國文化和趣味的滲入,并因此而形成自我觀照的方式,形成一種對藝術的信仰。在畫面選取的形式和角度各不相同,從各自的日常生活經驗中提取了一種觀照自我與“自然”觀照的方式。正如黑格爾所提出“關系性自我意識”,黑格爾認為個人主體不能自我確立,是在另一個對象化的他人鏡像關系中認可自己的。在他們的畫面中選取不同的生命體驗,自覺地把某種文學性的感受抽象為非敘事性的“詩意”,從直接描繪自然而超越自然。
在何多苓與學生之間,與川籍油畫家林茂之間有一種源自四川美院的傳統,他們通過作品形成立體和鮮活的聯系,他們在通過作品傳達一種精神價值,以觀照中國文化內在的、樸實的和自足的價值思考來重新挖掘中國當代藝術的人文思考?!盎ㄒ姟味嘬邘熒咛匮囆g家林茂中國當代油畫作品展”,是何多苓師生與林茂先生在藝術之路上的一個階段性總結,是一次藝術作品和精神價值的呈現,是沖破民族界限,對中日友好交流的共同期許。
(作者單位:中國藝術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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