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偉鋒

（新疆克拉瑪依市 人民檢察院，新疆 克拉瑪依834000）

一、ATM機存取款折射用戶與銀行的民事法律關系

在現(xiàn)代金融服務業(yè)飛速發(fā)展的今天，ATM機假幣事件層出，消費者的權益不斷受到侵害。對于銀行ATM機頻出假幣事件，說法不一。消費者從ATM機取出假幣，銀行不愿承擔賠償責任，這對于銀行業(yè)良性發(fā)展造成信任危機。電子計算機和信息處理技術發(fā)展，為全球商業(yè)銀行表外業(yè)務發(fā)展提供物質基礎，在日常金融儲蓄業(yè)務中，銀行卡業(yè)務收入占銀行收入一定比例。①陳怡彬.我國國有商業(yè)銀行表外業(yè)務存在問題及解決對策［J］.菏澤學院學報，2014，（1）:64.銀行處于強勢地位不可否認，儲戶處于弱勢一方，依據民事關系公平原則，要求我們站在消費者的立場考慮問題，因為假幣事件，儲戶利益受到損失。權益受損，就應該有救濟，通過界定銀行與儲戶關系、客觀分析責任，提出及時、合理、公平地維護儲戶權益的對策，最大限度地保護雙方的利益。

（一）從合同法角度看ATM機與用戶合同關系

用戶到銀行辦理開戶手續(xù)，進行資金存儲，銀行發(fā)給儲戶銀聯(lián)卡及其他存儲憑證，二者形成儲蓄合同關系。作為合同當事人，儲戶有義務保證交付銀行真實貨幣，按照合同約定的資金存儲管理收費比例，按時足額繳納資金管理服務手續(xù)費；銀行有義務按照約定給付儲戶真實本金及利息。ATM機作為一種現(xiàn)金提取、存入智能化、數據化銀行設備，本身與銀行服務系統(tǒng)鏈接，能夠實現(xiàn)銀行業(yè)務同步化。目前，我國現(xiàn)有法律對于ATM機沒有明確界定。根據司法實踐認定，盜竊ATM機屬于盜竊金融機構。這一觀點在轟動全國的許某案中被法院明確肯定。許某案中，銀行管理上的過錯并不能阻卻許某行為的刑事違法性。②趙秉志.中國疑難刑事名案法理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10.許某從ATM機多拿的錢，被認定為盜竊金融機構。因此，ATM機與用戶的關系屬于銀行與用戶間的儲蓄合同。合同義務涵蓋了給付義務和附隨義務，給付義務決定債務關系取向，而附隨義務是輔助給付義務實現(xiàn)合同的目的，如通知、注意、保護義務等。銀行應給予ATM機交易的儲戶必要的安全保障，保證ATM機不被犯罪分子入侵、篡改及出現(xiàn)技術故障時應履行及時通知義務。對于跨行取款用戶，開戶行與提供ATM機交易服務的其他銀行屬于委托代理關系，提供ATM機交易服務的銀行為代理人，用戶持有銀聯(lián)卡的開戶行為被代理人。用戶與提供ATM機交易服務的其他銀行無合同關系。

（二）從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看ATM機與用戶金融消費服務關系

ATM機作為銀行延伸金融服務的一部分，為客戶辦理交易，充當銀行柜臺現(xiàn)場交易。其所占用的空間范圍屬于銀行的經營場所是毋庸置疑的。將ATM機視為經營者，應當履行安全保障義務。ATM機應該為前去辦理交易的每一客戶提供保密、安全的交易環(huán)境。①黃穎.論安全保障義務范圍的界定［J］.審判研究，2010，（4）:90.其理由為：1.根據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18條第二款：賓館、商場、餐館、銀行、機場、車站、港口、影劇院等經營場所的經營者，應當對消費者盡到安全保障義務；2.根據誰獲利誰承擔風險的原則，銀行作為從事金融服務的經營者，ATM機屬于經營業(yè)務載體，對此產生的經營風險，銀行承擔；3.依據危險控制理論，銀行對于ATM機性能、可能發(fā)生損害的預見，利用專業(yè)能力對于ATM機周邊環(huán)境實際監(jiān)控，都能提前防范或防止損害擴大化責任。

此外，中國人民銀行《電子支付指引（第一號）》規(guī)定，客戶可直接或授權他人通過電子終端發(fā)出電子支付指令，實現(xiàn)貨幣支付與資金轉移；電子支付指令發(fā)起方式為網上支付、自動柜員機交易和銷售點終端交易等；接受客戶委托發(fā)出電子支付指令的銀行為發(fā)起行；電子支付指令接收入的開戶銀行為接收行?？梢酝瞥?，開戶行同意持卡人委托其他聯(lián)網機構或ATM機終端實施兌付。根據中國人民銀行《銀行卡業(yè)務管理辦法》及《中國銀聯(lián)入網機構銀行卡跨行交易收益分配辦法》均規(guī)定，持卡人在ATM機跨行取款應支付手續(xù)費，該手續(xù)費由發(fā)卡行、提供ATM機機具行、銀聯(lián)信息交換中心按比例進行分配。據此可以得出，開戶行及其他提供ATM機交易的銀行都享有交易手續(xù)費收益，那也就應該承擔相應義務。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7條第一款規(guī)定：消費者在購買、使用商品和接受服務時享有人身、財產安全不受損害的權利。換句話說，作為金融消費者，將資產存儲于銀行，銀行有義務保障資金安全，交付真實貨幣?！渡虡I(yè)銀行法》第29條第一款規(guī)定：商業(yè)銀行辦理個人儲蓄存款業(yè)務，應當遵循存款自愿、取款自由、存款有息，為存款人保密的原則。ATM機是銀行為適應客戶存、取款自由原則，履行銀行義務而設立的。銀行對于義務履行瑕疵，理所當然承擔責任。

二、ATM機頻出假幣事件的歸責原則

2009年1月5日，陳某從一銀行ATM機取款3000元，發(fā)現(xiàn)19張是HD或SA開頭的假鈔，與銀行協(xié)商未果，向法院起訴銀行賠償其1900元及利息。法院判決認為：根據民事舉證“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陳某未提供充分有效的證據，證明19張HD或SA開頭的假幣來源系銀行ATM機，故陳某應當承擔舉證不利后果，法院因證據不足，駁回起訴。②朱燕.顧客控告銀行ATM取出百元假鈔敗訴［EB/OL］.（2009-07-03）［2014-12-10］.http://finance.qq.com.

對于持卡人賬戶資金損失分擔問題，法律無明文規(guī)定。法院審判主要依據《合同法》和《侵權法》規(guī)定處理，而適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情況少見。目前，法院多圍繞在過錯責任原則，采取誰主張誰舉證。對于銀行交易中存在過錯的舉證責任落在持卡人身上。法院都是以銀行保密、安全的交易環(huán)境義務為由判決銀行承擔一定過錯責任。對于銀行ATM機出假幣，倘若持卡人現(xiàn)有證據無法證明銀行交易系統(tǒng)存在漏洞或安全隱患，法院是否會駁回訴訟請求呢？侵權責任與違約責任的競合是伴隨著《合同法》與《侵權行為法》的獨立而產生的，二者交叉重疊。③邱海萍.論違約責任與侵權責任的競合［J］.菏澤學院學報，2009，（4）:85.對于銀行ATM機出假幣案件，無論是根據《合同法》還是《侵權法》，都不利于保護持卡人合法權益。持卡人面對銀行而言，是弱勢與強勢的對決：在舉證能力上，個人資金實力有限、ATM機應用技術專業(yè)能力不足、法律資源缺乏，而銀行實力雄厚，擁有ATM機應用、系統(tǒng)維護團隊，法律服務團隊更是優(yōu)勢組合。對于兩個本質上不平等的主體，適用形式上平等主體才適用的《合同法》是不符合立法宗旨的。

從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角度看，維護銀行ATM機出假幣案件中持卡人合法權益才能起到保護弱勢群體的合法利益，真正體現(xiàn)消法保護弱勢群體，維護消費者利益的真諦。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55條：經營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增加賠償的金額為消費者購買商品的價款或者接受服務的費用的三倍；增加賠償的金額不足500元的，為500元。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依照其規(guī)定。在銀行ATM機出假幣案中，對于銀行ATM機出假幣行為認為欺詐，一方面加大對銀行的懲罰力度，增強銀行積極履行為儲戶提供ATM安全、保密交易環(huán)境的動力；一方面減輕持卡人舉證壓力。因為《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主要適用無過錯責任即嚴格責任。銀行作為經營者，提供金融服務時應對ATM機設備安全性、維護及周邊環(huán)境安全性負有保障義務。對于持卡人從柜員機取出假幣事件，說明銀行涉嫌欺詐，至于銀行柜員機中的現(xiàn)金為何有假幣，考慮可能是銀行內部員工所為，也可能是其他人破解ATM機系統(tǒng)后放入。這都不影響消費者追究銀行的法律責任。因為銀行對內部員工負有廉潔自律、教育員工正當履職義務，對于外來入侵ATM機系統(tǒng)的第三人因素，銀行負有保證系統(tǒng)安全，保證用戶交易正常的義務。對于銀行的損失，涉嫌員工行為的，可以要求退賠；涉嫌第三人犯罪的，可以要求刑事附帶民事賠償保證自身利益。持卡人從柜員機取出假幣的事實，足以認定銀行欺詐。即使依據合同相對性，①王澤鑒.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第四冊）［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91.也是銀行的責任。因此，銀行有條件、有能力防范犯罪分子利用自助銀行和ATM機犯罪，有責任承擔防范犯罪的義務。

三、責任分擔機制

（一）銀行與用戶舉證責任分配

根據嚴格責任，銀行要承擔ATM機交易安全責任。這就需要對于銀行舉證范圍進行劃分。對于第三人破解ATM機系統(tǒng)，使用變造的人民幣，誤導系統(tǒng)識別；對于ATM機被他人安裝讀卡器、針孔攝像頭，盜取卡內信息和密碼；出具客戶賬戶明細對賬單；證明客戶遇到柜員機故障時，撥打客服后，積極迅速派遣維修人員，采取有效措施的出勤記錄。對于客戶賬戶資金的損失，客戶應當承擔舉證責任。

（二）交易損失分擔

在1970年美國國會修訂《誠實信貸法》規(guī)定：非授權交易損失大部分損失分配給發(fā)卡機構，持卡人的損失被限定在50美元之內。這一規(guī)定方便了銀行分散損失。將損失更多分配給持卡人，只會導致客戶對銀行卡交易的失信，從而減少ATM機使用量，銀行柜臺將會增加一定業(yè)務壓力。因為ATM機為柜臺分流了大部分業(yè)務量。銀行作為經營者，ATM機作為金融服務的一部分，就有義務為該經營行為中存在的風險埋單。當然，銀行為保證營業(yè)利潤可以采取風險轉移的舉措。銀行每年留存一部分資金用于客戶交易損失保險費用，這筆成本遠遠低于銀行的呆滯損失，其實銀行也可以將貸款呆賬購買保險。保險公司需要創(chuàng)設這種風險損失的險種，對于保險業(yè)務收入將會有大的提高，對于銀行經營風險指數下降，真正達到雙贏，需求制造市場，市場造就利潤。合理的損失分擔機制對于促進銀行業(yè)務正常發(fā)展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