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德君
印刷時代中國古代小說的抄傳及其影響
紀德君
明清時期,印刷業(yè)已日趨發(fā)達,但抄傳小說的活動仍然司空見慣。許多小說文本都經(jīng)歷了由抄傳到付梓的過程。小說抄傳行為的發(fā)生,與人們愛讀小說、喜歡收藏、無力購買、抄書牟利以及作者無力或無意付梓等因素密切相關。小說抄錄的主要方式,則有抄校、抄摘、抄改與抄撰等。小說的抄傳,對于小說文本的保存、校勘、傳播與社會影響的擴大等,都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古代小說印刷抄傳影響明清時期
明清時期,由于印刷術的普及推廣,古代小說步入了文本批量復制的印刷時代,大量小說文本因付之剞劂而廣傳于世。不過,小說的人工抄傳似乎并未因刻書業(yè)的發(fā)達而趨于消歇,相反,抄傳小說的行為仍司空見慣,歷久而不衰。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抄傳對于小說生態(tài)究竟造成了什么影響?帶著這些問題,筆者搜輯、研讀了相關的文獻記載,得出了一點初步的認識,希望對古代小說版本、傳播的研究等起到補苴罅隙的作用。
在雕版與活字印刷術發(fā)明以前,中國古代小說主要靠抄錄來流傳。如明陸容《菽園雜記》卷十所說:“古人書籍,多無印本,皆自抄錄。”[1]印刷術發(fā)明之后,古代小說文本的復制與傳播雖然逐漸帶上了“批量”的性質,但是仍長期停滯在民間小作坊手工業(yè)的水平上。如元人雖開始刊印小說,但由于受印刷、裝訂條件的限制,書坊在刊刻講史話本時,“把敘事密度壓縮到略陳梗概的程度”。[2]入明以后,印刷業(yè)日趨發(fā)達,抄錄小說的活動雖相對來說減少了,但依然比較風行。明葉盛《水東日記》(初刊于弘治年間)卷二十一記載:“今書坊相傳射利之徒,偽為小說雜事,南人喜談如漢小王(光武)、蔡伯喈(邕)、楊六使(文廣),北人喜談如《繼母大賢》等事甚多。農工商販,鈔寫繪畫,家畜而人有之?!保?]弘治元年,庸愚子在給《三國志通俗演義》作序時也指出,該書寫成之后,“士君子之好事者,爭相謄錄,以便觀覽”。[4]可見,彼時“農工商販”以及“士君子”對其喜聞樂見的小說,往往“鈔寫繪畫”、“爭相謄錄”。
實際上,印刷業(yè)即使很發(fā)達了,抄傳也仍然是小說出版的重要補充形式,兩者相輔相成,共同推進了小說文本的復制與傳播。明清時期的多數(shù)小說在付梓之前一般都經(jīng)歷了一個抄寫、傳閱的階段。明人甄偉在《西漢通俗演義序》中即說:“書成,識者爭相傳錄,不便觀覽,先輩乃命工鋟梓,以與四方好事者共之。”[5]明人林瀚在《隋唐志傳序》中也說:“予頗好是書,不計年勞,抄錄成帙,但傳謄既遠,未免有魯魚亥豕之訛?!保?]《金瓶梅》的流傳更是如此。明人謝肇淛說:“此書向無鏤版,鈔寫流傳?!保?]一直到清代中后期,一些小說名著仍是靠輾轉抄錄而后付梓的。如程偉元、高鶚在《紅樓夢引言》中所說:“是書前八十回,藏書家抄錄傳閱,幾三十年矣?!売讶私璩?,爭睹者甚夥。抄錄固難,刊板亦需時日,姑集活字刷印。”[8]《儒林外史》寫成后,也是“人爭傳寫之”,[9]以抄本流傳多年后方得以刊印。李汝珍的《鏡花緣》起初也是靠傳抄而流行的,石華《鏡花緣序》即說:“惜向無鐫本,傳鈔既久,魯魚滋甚?!保?0]
為什么多數(shù)小說都會經(jīng)歷一個由傳抄到付梓的過程呢?推究起來,大概是因為小說本來屬于一種文化消費品,出版它能否贏利,書坊主并無多大把握,而小說抄本的流傳狀況,則有助于檢測它受讀者歡迎的程度。如果某部小說抄傳甚廣,書坊主覺得有利可圖,就自然會將其刊行于世。例如,清代梅溪主人在《清風閘序》中說:“予因是書膾炙人口……惜向無刻本,非所以垂久遠,今不惜工價,付諸剞劂。”[11]清代懺夢庵主在《英雄小八義贅言》中說:“《英雄小八義》者,奇書也?!恃?、魯、晉、齊等處,將此書鈔寫殆遍,城市鄉(xiāng)街多于傳誦,士農工商欣于聽聞……觀瀾閣主人見而愛之,付石印而公同好?!保?2]清人孫壽彭在《彭公案序》中也說:“《彭公案》一書,京都抄寫殆遍,大街小巷,侈為異談,皆以為膾炙人口?!沙金^于京師,友人劉君衡堂持此編以示……遂有付梓之議?!保?3]
而從小說作者的角度來說,小說最初以抄本流行,也與作者本人無力將之付梓有關。如蒲松齡的長孫蒲立惪就說,《聊齋志異》“初亦藏于家,無力梓行。近乃人競傳寫,遠邇借求矣”。[14]李綠園的《歧路燈》雖被稱為“絕世奇文”,“惜其后代零落,同時親舊又無輕財好義之人為之刊行,遂使有益世道之大文章僅留三五部抄本于窮鄉(xiāng)僻壤間,此亦一大憾事也”。[15]清人曹去晶的《姑妄言》脫稿后,也因印行乏資,先由知己者借讀、傳抄,經(jīng)過十數(shù)年的流浪而始有人刊刻之。夏敬渠的《野叟曝言》成書后,因篇幅巨大,刊印成本竟高達千金。清人顧心求曾錄有夏敬渠的《夜夢感賦》詩,云“《曝言》容易千金購,史論精專百日營”,下有小注:“《野叟曝言》二十卷,刻資約需千金。”[16]因而,在很長時間內該小說僅以抄本流傳。還有一些作者,創(chuàng)作某小說后,不愿付梓,致使該小說只能在小范圍內抄傳。如《剪燈余話》,乃明人李昌祺所撰,作者自云“不敢示人”,后被好友曾棨發(fā)現(xiàn),“輒冠以敘,稱其秾麗豐蔚,文采爛然。由是稍稍人知,競求抄錄,亟欲焚去以絕跡,而索者踵至,勢不容拒矣”。[17]清人劉璋創(chuàng)作《斬鬼傳》后,也不愿將它“付之剞劂,公諸海內”,[18]因此最初只能以抄本流行。
在刊本風行的時代,怎么還會有很多人不辭辛苦地抄錄小說呢?這倒是耐人尋味的問題。顯然,有些人抄錄小說,是出于對小說的愛好或收藏的需要。近人袁同禮說:“明人好鈔書,頗重手鈔本。藏書家均手自繕錄,至老不厭,每以身心性命托于殘編斷簡之中?!保?9]如明人朱存理,“聞人有奇書,輒從以求,以必得為志?;蚴肿钥樹洠瑒佑鸷D,群經(jīng)諸史,下逮稗官小說,無所不有”。[20]明人柳僉也喜讀稗官小說,一次從友人處發(fā)現(xiàn)五代人杜光庭所纂《錄異記》,便欣然“假歸錄出,仍鈔別本”,并賦詩“鈔書與讀書,日日愛樓居”,抒其怡然自得之情。[21]明人胡震亨一次赴臨安考試,“同友人姚叔祥、呂錫侯詣徐賈檢書。廢冊山積,每抽一編,則飛塵嚏人,最后得劉敬叔《異苑》,是宋紙所抄,三人目顧色飛,即罄酒資易歸,各錄一通,隨各證定訛漏,互錄簡端”。[22]清代抄書風氣也很濃厚。如王士禎平素即以抄書為樂,曾說:“每聞士大夫家有一秘本,輒借鈔其副,市肆逢善本,往往典衣購之?!保?3]例如有一次,他從朱彝尊處發(fā)現(xiàn)后蜀何光遠所撰的小說《鑒誡錄》,便愛不釋手,抄錄了一部。[24]曹寅見到《鑒誡錄》后也是頓生愛意,因“愧不能藏,復影錄一本奉還”。[25]清徐珂《清稗類鈔》記載,京師書賈陳某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套精楷鈔本《紅樓夢》,“每頁十三行,三十字,鈔之者各注姓名于中縫,則陸潤庠等數(shù)十人也。……其書每頁之上,均有細字朱批,知出于孝欽后之手,蓋孝欽最喜閱《紅樓夢》也”。[26]可見統(tǒng)治者對其喜歡的小說,不僅令人精心抄錄,還在閱讀時親自批注。
對于經(jīng)濟拮據(jù),無力購書的讀書人來說,抄書自然更是慣常之舉。明初宋濂曾說:“余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于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保?7]明人虞淳熙也說:“力不能購異書,與弟閉門抄書,晝夜不止。”[28]小說本來屬于閑書,并且價格不菲,長篇說部尤其如此。如明末書坊主舒沖甫刻印的《封神演義》,每部定價紋銀貳兩;若按萬歷時期的米價,約值米2.75石,超過了一名知縣月俸的三分之一。[29]因此,對于清貧的讀書人而言,想讀小說,便只能借閱、抄錄了。清人郭則沄在《紅樓真夢》第一回寫一個窮書生燕南閑客發(fā)現(xiàn)了一部《紅樓真夢》,很想購買,可是“一來買不起,二來又舍不得,只好想法子向那賣書的商量,花了若干錢托他抄了一部”。[30]這種因無力購買而抄錄小說的情形,應是比較常見的。
不過,有些人抄錄小說,則純粹是為了在書市上出售以獲利。毛春翔在《古書版本常談》中指出:“世上有一種窮極無聊之人,謀生乏術,以抄書販賣為謀利手段,借錄比較少見的書,以期速售獲利?!保?1]而一部罕見之書在付梓前,其抄本往往要比刊本貴好幾倍。明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卷四《經(jīng)籍會通四》中即說:“凡書市之中,無刻本則鈔本價十倍。”[32]明錢希言《桐薪》卷三《金統(tǒng)殘?zhí)朴洝酚涊d:“武宗南幸,夜忽傳旨取《金統(tǒng)殘?zhí)朴洝飞票?,中官重價購之。肆中一部售五十金?!保?3]《紅樓夢》在刊本問世前,“好事者每傳抄一部,置廟市中,昂其值得數(shù)十金,可謂不脛而走者矣”。[34]清人周春在《紅樓夢記》中即記載:“乾隆庚戌秋,楊畹耕語余云:‘雁隅以重價購鈔本兩部:一為《石頭記》八十回,一為《紅樓夢》一百二十回?!保?5]清人黃丕烈也多次花錢購買小說抄本。一次,他以“白金三兩四錢”買了一部“舊鈔本《唐語林》三冊”;[36]又一次他“以白金五星”買了“舊鈔本《稽神錄》二冊”。[37]
另外,一些小說則因其內容涉及敏感問題,不宜公開刊行,故只能借抄錄以行世。如《七峰遺編》和《海角遺編》,記敘順治二年清兵南下,江南常熟、福山一帶陷落前后的史事,因內容敏感,清初只能以抄本流傳。又如《肉蒲團》、《妖狐艷史》等艷情小說,因其內容有傷風化,當時政府是嚴令禁毀的。因此,一些人便私下抄錄,以供把玩。清余治在《得一錄》卷十一中記載,“南海一縣令,好觀《肉蒲團》,手抄小本日玩之”。[38]齊如山在《妖狐艷史跋》中曾推測:“此書不見著錄,亦未見刊本,或因被禁,罕有流傳耶?”[39]
最后,小說的抄傳,與交通不便,購書困難,以及某地區(qū)出版業(yè)不夠發(fā)達等因素的影響也有一定關系。如元人宋無在《續(xù)夷堅志跋》中指出,由于“北方書籍,率金所刻,罕至江南”,因而其友王起善發(fā)現(xiàn)《續(xù)夷堅志》后,“亟抄成帙”,公諸同好。[40]而據(jù)有的學者考察,《歧路燈》之所以抄傳了近二百年而未能付梓,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原地區(qū)的出版業(yè)不夠發(fā)達。[41]
小說抄錄,自然是指照著底本(不論其為寫本或刻本)抄寫、迻錄。不過,細究起來,明清人抄錄小說又可分為抄校、抄摘、抄改、抄撰等多種方式。
先說抄校。一些藏書家在抄錄小說的過程中,往往一邊抄錄,一邊校讎,不時改正底本的錯誤,在一定程度上充當了編輯、把關人的角色。如唐人小說《甘澤謠》,其抄本為明人楊儀所得,楊“謹重錄校訂”,發(fā)現(xiàn)“原本抄寫訛謬”,便“雜取他書載錄文字校之,至嘉靖癸丑,始得刪定”。[42]又如清人鄒存淦,“偶得余湖隱景《封神詮解》草稿,勾勒涂抹,幾難入目。時日長無事,因約略其句讀,輯錄一過,編為十卷”。[43]俞樾讀后贊賞道:“鄒儷笙先生得此書于蟫斷炱朽之中,而涂乙?guī)撞豢杀孀R。乃以數(shù)年之功,董而理之,手自繕寫,遂成定本?!保?4]清代入迷道人在《忠烈俠義傳序》中也介紹了自己抄校該小說的情況:“辛未春,由友人問竹主人處得是書而卒讀之,愛不釋手?!且圆蒌浺徊慷洳刂?。乙亥,司榷淮安,公馀時從新校閱,另錄成編,訂為四函,年馀始獲告成。”[45]再如《聊齋志異》二十四卷抄本,抄寫者先是選取殿春亭系列的一個優(yōu)良版本為底本,同時參閱了其他版本,經(jīng)過甄別對比,擇善而從,結果抄出了一部篇目齊備、文從字順、訛誤相對較少的精抄本。[46]還有一些書坊主本著對讀者負責任的態(tài)度,在將抄本付梓以前,也會對其認真校訂。如清代竹溪山人獲取《粉妝樓》舊集后,便“譜而敘之,抄錄成帙,又恐流傳既久,難免魯亥之訛,爰重加厘正,芟繁薙蕪,付之剞劂”。[47]清代瀛園舊主獲取《群英杰后宋奇書》后,鑒于“是書多系坊本,字跡模糊,詞多魯豕,甚為悼惜”,于是“特倩善書者從新抄過,讎校無訛,付諸石印”。[48]清代文海樓主人得到《雷峰塔奇?zhèn)鳌泛?,也是因該書“疏于讎校,焉烏帝虎,時所恒有”,于是“浼善書者重為抄寫,細加勘定”。[49]
再說抄摘。有時候抄錄者因所抄小說篇幅巨大,力不從心,或覺得沒必要原本照抄,于是便對原書刪繁節(jié)要,予以擇抄。如明人馮夢龍在《太平廣記鈔小引》中說:“予自少涉獵,輒喜其博奧,厭其蕪穢,為之去同存異,芟繁就簡,類可并者并之,事可合者合之,前后宜更置者更置之。大約削簡什三,減字句復什二,所留才半,定為八十卷?!保?0]清人趙起杲在《聊齋志異弁言》中說:“丙寅冬,吾友周子季和自濟南解館歸,以手錄淄川蒲留仙先生《聊齋志異》二冊相貽。深以卷帙繁多,不能全抄為憾?!保?1]清人強望泰在《閱微草堂筆記五種擷抄序》中也說:“余夙嗜此書,以卷帙繁富,涉獵難精,因就各卷中擷其可為炯鑒者,裁為縮本,并加以圈點,意欲使閱者爽心豁目,即以之觸目警心?!保?2]
相比之下,抄改小說則更為常見。清人吳璿在《飛龍全傳序》中說:“適友人挾一帙以遺余,名曰《飛龍傳》,視其事則虛妄無稽;閱其詞則浮泛而俚?!谑菣z向時所鄙之《飛龍傳》,為之刪其繁文,汰其俚句,布以雅馴之格,間以清雋之辭,傳神寫吻,盡態(tài)極妍,庶足令閱者驚奇拍案,目不暇給矣?!保?3]清人慶森在《小五義序》中也說他無意中得到《小五義》,“因不惜重資,延請名手,擇錄而剞劂之。稿中凡有忠義者存之,淫邪者汰之,間附己說,不盡原稿也”。[54]清代松林居士在《二度梅奇說序》中也指出該小說是靈峰子抄改、增刪坊刻本《二度梅》而成。[55]清代瘦秋山人在《金臺全傳自序》中言其閱讀坊本《金臺傳》,“惜乎原本敷成唱句,不免拘牽逗湊,抑且迂坊鐫刻,訛錯不乏,令閱者每致倦眼懶懷。余茲精細校正,更作說本,付諸石印,極為爽目醒心,別生意趣”。[56]有些文人在抄改小說的過程中還喜歡附加評議。如清人金圣嘆在《第五才子書水滸傳序三》中說:“吾既喜讀《水滸》,十二歲便得貫華堂所藏古本。吾日夜手抄,謬自評釋,歷四五六七八月,而其事方竣,即今此本是已。”[57]清人毛宗崗在抄錄《三國志演義》時,也從內容到形式,對“俗本”進行了刪改、增補、潤色等工作,使之與“俗本”相較,大為生色(見《三國演義凡例》)。[58]其他如明代的李卓吾,清代的張竹坡、脂硯齋,也分別以抄改、評議《水滸傳》、《金瓶梅》、《紅樓夢》而聞名于世。
至于抄撰小說,也是一些明清文人樂此不疲的事情。誠如曹之所說的,“一些藏書家他們本來就喜歡一邊讀書,一邊抄錄,有些人還會順便寫下心得,透過這樣的方式,也可以成為文人的一種著作方式,稱為‘抄撰’。‘抄撰’是古代的重要著作方式之一,也就是邊抄邊撰,抄撰一體,抄中有撰,撰在其中”。[59]如明人李云翔在《鐘伯敬評封神演義序》中說:“余友舒沖甫自楚中重資購有鐘伯敬先生批閱《封神》一冊,尚未竟其業(yè),乃托余終其事。余不愧續(xù)貂,刪其荒謬,去其鄙俚,而于每回之后,或正詞,或反說,或以嘲謔之語以寫其忠貞俠烈之品、奸邪頑鈍之態(tài),于世道人心不無喚醒耳?!保?0]明末嘉會堂《新平妖傳識語》指出:“舊刻羅貫中《三遂平妖傳》二十卷,原起不明,非全書也。墨憨齋主人曾于長安復購得數(shù)回,殘缺難讀,乃手自編纂,共四十卷,首尾成文,始成完璧,題曰《新平妖傳》,以別于舊?!保?1]清人褚人獲在《隋唐演義序》中也聲明,這部小說是他在抄寫、綴合《隋史遺文》、《隋煬帝艷史》的基礎上,“闕略者補之,零星者刪之,更采當時奇趣雅韻之事點染之”,最后“匯成一集,頗改舊觀”的。[62]清人俞樾在抄錄《三俠五義》時,認為小說開頭所敘“貍貓換太子事,殊涉不經(jīng)”,于是“別撰第一回,援據(jù)史傳,訂正俗說,改頭換面,耳目一新”,并改書名為《七俠五義》。[63]還有一些文人因抄本殘缺不全,于是親自動手補撰。如程偉元、高鶚就對抄本《紅樓夢》的前八十回以及苦心搜輯的后四十回,做了不少“細加厘剔,截長補短”的抄改、補撰工作。[64]清人東海吾了翁在為《兒女英雄傳》所作“弁言”中也說:“是書吾得之春明市上……惜原稿半殘缺失次,爰不辭固陋,為之點金成鐵,補綴成書。”[65]清代夢莊居士看了客人所帶的小說《雙英記》后,“惜其卷帙散失不全,十存六七,不禁觸動疇昔之懷,見獵喜心,因而補成之”。[66]
當然,抄校、抄摘、抄改、抄撰等方式的運用,是因人而異的。有人只是按底本抄校,有人是抄校與抄改并行,有人則是抄校、抄摘、抄改兼用(如馮夢龍抄摘《太平廣記》),還有的人則各種方法皆混而用之(如金圣嘆刪改、評點《水滸傳》)。因此,考察小說的抄錄情況時,自當靈活視之。
抄傳作為古代小說文本制作、傳播的重要方式之一,對于古代小說作品的保存、校勘以及社會影響的擴大等,均產(chǎn)生過不可低估的重要影響。
古代小說有不少作品就是依賴抄本得以存世的。如《梅妃傳》,乃宋人所作,該小說的抄錄者有跋語云:“此傳得自萬卷朱遵度家,大中戊辰年七月所書,字亦端好,其言時有涉俗者,惜乎史逸其說。略加修潤而曲循舊語,懼沒其實也。惟葉少蘊與予得之,后世之傳,或在此本?!保?7]又宋人所著《鬼董狐》,也是由元人錢孚“得之毗陵楊道方家,此只抄本”,[68]若“非錢君錄之,則今又不知若何闕失矣”。[69]宋人劉斧的《青瑣高議》也靠抄本得以存世,清人黃丕烈在《青瑣高議校鈔本跋》中說:“說部舊本難得,即如《青瑣高議》,世鮮傳者??蜌q玄妙觀前冷攤獲此藍格棉紙舊鈔本。卷首有正德年間抄錄字,且為松崖惠先生藏本。惜已歸友人處。遂借歸分手錄之。”[70]許多文言小說就是這樣流傳下來的。通俗小說借抄傳而存世的也不在少數(shù)。如《歧路燈》在清代始終沒有印本,是靠展轉傳抄流傳下來的。《姑妄言》寫成后也沒有刊刻,只在小圈子中傳抄。1941年,上海優(yōu)生學會出版了排印殘抄本第四十及第四十一回。1966年,李福清發(fā)表了《中國文學各種目錄補遺》,記載蘇聯(lián)所藏未見于中國書目的俗文學作品,首提莫斯科列寧圖書館所藏之抄本《姑妄言》,謂:“作者三韓曹去晶,存二十四卷二十四回,前有1730年序、作者自評及林鈍翁總評。每頁八行,行二十四字。斯卡奇洛夫SKACHKOV收藏,現(xiàn)存列寧圖書館抄本室,‘斯卡奇洛夫藏書’919號?!保?1]此文使我們知道除了上海殘抄本外,還有一個更完整的本子仍存世間。清代歷史演義《說夏中興傳》,八十回十二冊,題“紅塵散人著”,創(chuàng)作于嘉慶九年左右。可是,此書長期湮沒無聞。2004年潘建國訪書于上海圖書館,無意間發(fā)現(xiàn)該小說抄本,認為其“文學水平,較之同時期的歷史演義小說,實已勝出一籌”,在歷史演義創(chuàng)作式微的清中后期,有“特殊的文學價值與小說史意義”。[72]清人陳森的《品花寶鑒》也是靠有心人的抄錄、校閱才得以完璧問世。在該書序言中,清人幻中了幻居士說:“余從友人處多方借抄,其中錯落不一而足,正訂未半,而借者踵至。雖欲卒讀,幾不可得。后聞外間已有刻傳之舉,又復各處探聽,始知刻未數(shù)卷?!魅酥嗵幱谐荆且陨讨谟?,欲卒成之,即將所刻者呈余批閱,非特魯魚亥豕,且與前所抄之本少有不同。今年春,……再三校閱,刪訂畫一,七越月而刻成。若非余舊有抄本,則此數(shù)卷之板竟為爨下物矣?!保?3]
與刻本相比,古代小說的不少抄本往往能更好地保存作者原著的面貌,因而可以彌補刻本的不足,并具有重要的??眱r值。本來,古代小說多是由民間書坊刊刻的,書坊刻書“有一種惡習,往往刻一書而改頭換面,節(jié)刪易名”。[74]明郎瑛在《七修類稿》卷四十五《事物類·書冊》中曾為此大發(fā)感慨:“我朝太平日久,舊書多出,此大幸也,亦惜為福建書坊所壞。蓋閩專以貨利為計,但遇各省所刻好書,聞價高即便翻刊,卷數(shù)、目錄相同,而于篇中多所減去,使人不知。故一部止貨半部之價,人爭購之。”[75]明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卷四十一《莊岳委談》中也嘆惜道:“余二十年前所見《水滸傳》本尚極足尋味。十數(shù)載來,為閩中坊賈刊落,止錄事實,中間游詞余韻、神情寄慨處一概刪之,遂幾不堪覆瓿。復數(shù)十年無原本印證,此書將永廢矣?!保?6]
由于小說刊本多存在隨意刪改原作的問題,因而在刊本之前出現(xiàn)的抄本就顯得比較重要了。抄本通常是抄書者費了很大心血一筆一畫抄寫而成的,有時還是為了追求善本才抄寫的,因此抄本的質量一般較高,以抄本??笨瘫?,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還某小說之原貌。如清人李百川的《綠野仙蹤》,原書一百回,乾隆二十七年成書,起初不斷被人傳抄,自陶家鶴定評并手抄后,多依此抄本流行??墒牵撔≌f后來出版時卻被人刪節(jié)、改寫成了八十回本,少了二十萬字。[77]如無抄本存世,今人就無法得知該小說的原貌了。又如清代同治抄本《野叟曝言》,乃是目前所知該小說存世最早的本子,由于它的出現(xiàn),使光緒四年抄本、匯珍本及壬午本諸版本,獲得了一個較為可靠的參照物,因此該抄本對于《野叟曝言》的??迸c版本研究等,皆有極重要的參考價值。[78]再如《紅樓夢》,其“脂硯齋抄本”之所以受研究者的高度重視,也是因為這些抄本不僅早于刻印本,而且更接近于原本,“其中甲戌本錄自脂硯齋的自留編輯本,己卯本和庚辰本出自脂硯齋四閱評本即己卯庚辰定本,它們的底本(或祖本)均是曹雪芹生前脂硯齋和畸笏叟整理的本子,未經(jīng)后人刪改,且保存有大量脂評,故價值特高”。[79]
一些藏書家還經(jīng)常以小說抄本作為校閱刊本的絕好資料。如明人勞權在《酉陽雜俎跋》中說:“此米庵舊藏鈔本。少末一卷,又卷二、三及后二卷凡少四十七則,雖多傳寫之誤,以勘刊本有絕勝處??径嗨8模胁坏闷湔Z意而妄改者,非此本未由正之?!保?0]清人吳翌鳳在《江淮異人錄鈔本跋》中說:“舊藏嘉靖間伍氏刊本,訛脫幾不成書。武林鮑淥飲以藏本校正,因重錄之?!保?1]清人黃丕烈在《稽神錄舊鈔本跋》中說:“此舊鈔本《稽神錄》,二冊,嘉靖時姚舜咨家藏書也?!嘁园捉鹞逍且字T書友郁姓?!鄤t喜甚,非但姚舜咨跋可證書之源流,且取校向藏秦酉巖鈔本,復經(jīng)蔣揚孫校補者,知此為祖本,彼猶有傳寫臆改之病,而此則原書面目纖細俱在,勝于前所收者多矣?!保?2]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抄寫者因為與小說作者關系比較密切,還對作者修改其小說文本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如清初劉廷璣看了呂熊的《女仙外史》手稿后,勸呂熊刪改其中的淫褻描寫,呂熊接受其建議,“不日改正”。[83]脂硯齋在抄錄評閱《紅樓夢》時,也勸曹雪芹刪改了《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回。[84]
小說抄寫者不僅在小說內容、形式等方面能起到一定的“把關”作用,而且他們對小說文本的抄傳、評改等還可以有效地擴大該小說的社會影響,甚至促進了小說文本的經(jīng)典化。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金瓶梅》的抄傳與付梓。據(jù)現(xiàn)有的文獻記載,萬歷二十年間,抄本《金瓶梅》已在一些文人圈中流傳。最早藏閱此書的,有著名書畫家董其昌(字玄宰,號思白)、著名文士王肯堂(字宇泰)、王穉登(字百谷)、王世貞等人。袁宏道(字中郎,號石公),于萬歷二十四年給董其昌寫信說:“《金瓶梅》從何得來?伏枕略觀,云霞滿紙,勝于枚生《七發(fā)》多矣。后段在何處,抄竟當于何處倒換?幸一的示?!保?5]袁中道(字小修)說他萬歷二十五年拜訪“董太史思白,共說諸小說之佳者。思白曰:‘近有一小說,名《金瓶梅》,極佳?!杷阶R之。后從中郎真州,見此書之半,大約模寫兒女情態(tài)具備,乃從《水滸傳》潘金蓮演出一支”。[86]萬歷三十四年,袁宏道還作了一篇《觴政》,稱《金瓶梅》為“逸典”,認為“不熟此典者,保面甕腸,非飲徒也”。[87]可見當時參與袁氏酒會的人,應都讀過《金瓶梅》。屠本畯曾調侃道:“不審古今名飲者,曾見石公所頌‘逸典’否?”他還自云:“往年余過金壇,王太守宇泰出此,云以重貲遘抄本二帙。予讀之……復從王征君百谷家,又見抄本二帙,恨不得睹其全?!保?8]袁宏道是彼時的文壇領袖,他極力稱道、宣傳《金瓶梅》,自然會有力促進《金瓶梅》在文人圈內的流傳。如謝肇淛就從袁宏道借抄《金瓶梅》,袁還寫信催其還書:“仁兄近況何似?《金瓶梅》料已成誦,何久不見還也?”[89]后來,謝在《金瓶梅跋》中說:“此書向無鏤版,抄寫流傳,參差散失……余于袁中郎得其十三,于丘諸城得其十五,稍為厘正,而闕所未備,以俟他日?!保?0]薛岡也是較早讀到《金瓶梅》的人,他說:“往在都門,友人關西文吉士以抄本不全《金瓶梅》見示?!保?1]沈德符則對《金瓶梅》從抄本到刊本流傳經(jīng)過做了一段頗詳細的記載:“袁中郎《觴政》以《金瓶梅》配《水滸傳》為外(應作‘逸’)典,予恨未得見。丙午遇中郎京邸,問:‘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數(shù)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劉涎白承禧家有全本,蓋從其妻家徐文貞錄得者?!秩辏⌒奚瞎?,已攜有其書,因與借抄挈歸。吳友馮猶龍見之驚喜,慫恿書坊以重價購刻。馬仲良時榷吳關,亦勸予應梓人之求,可以療饑。予曰:‘此等書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則家傳戶到,壞人心術,他日閻羅究詰始禍,何辭置對?吾豈以刀錐博泥梨哉!’仲良大以為然,遂固篋之。未幾時,而吳中懸之國門矣。”[92]另外,李日華也在《味水軒日記》卷七中記載,萬歷四十三年十一月五日,“沈伯遠攜其伯景倩所藏《金瓶梅》小說來,大抵市諢之極穢者耳,而烽焰遠遜《水滸傳》。中郎極口贊之,亦好奇之過”。[93]可見,他也讀過《金瓶梅》。
由以上所述可知,《金瓶梅》曾以抄本的形式在文人圈中廣泛流傳,當時的社會名流王世貞、袁宏道、袁中道、徐文貞、王肯堂、王稚登、劉承禧、謝肇淛、董其昌、沈德符、丘志充、文在茲、屠本酸、薛岡、李日華、馮夢龍、馬仲良等都曾閱讀或抄傳過《金瓶梅》,尤其是袁宏道(相當于傳播學所謂的“意見領袖”)對《金瓶梅》的推崇、宣揚,有力地擴散了該書在文人圈中的影響,致使他們想方設法借閱、傳抄《金瓶梅》,并最終將該書梓行于世。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如《水滸傳》、《西游記》、《三國演義》等,就是在文人傳抄、改動與品題的過程中聲聞遐邇,逐漸演化為小說經(jīng)典的。譚帆即指出,明代小說“‘四大奇書’能夠成為明代小說乃至中國文學史上的經(jīng)典,實與明代小說評價體系的轉化和文人批評家對小說文本的精細修改密切相關”。[94]
不過,抄傳對于古代小說文本復制與傳播的影響也并非總是積極的、正面的。古代小說文本中因只有抄本流傳,寓目者有限,以致湮沒無聞的,當不在少數(shù)。如清人周永保在偶然發(fā)現(xiàn)《瑤華傳》抄本后,便喟然嘆道:“天下未嘗無才也,其湮沒于剞劂所不及者豈少也哉!”[95]而抄本的質量也取決于抄錄者的水平與態(tài)度等。如果小說抄本出自庸人之手,那么疏漏誤抄、訛文脫字、率意點竄等現(xiàn)象就在所難免。如果抄寫者喜歡在抄錄時進行增刪、修改,甚至抄中有撰,那么抄本就會在不同程度上損壞原書的本來面目。如果抄錄者弄虛作假,以假亂真,那么抄本就更無價值可言了。如明代藏書家毛晉有一次在友人處見到《甘澤謠》的抄本,可很快發(fā)覺該抄本“乃就《太平廣記》中摘出者,非郊原書”,因此大發(fā)感慨:“甚哉,贗抄之欺世也!”[96]又如清人蔣敦艮自稱以四百金從書肆中購買的抄本《繪圖真本金瓶梅》,實際上卻是“把流行本金瓶梅亂改亂刪一氣,而作成這個‘真本’的”。[97]可見,小說抄傳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不容忽視的。
綜上所述,可知在書籍刊印風行的明清時代,小說的抄傳活動依然屢見不鮮。有許多小說,包括那些膾炙人口的小說名著,都是借助于傳抄,一傳十,十傳百,不斷擴大其影響,最后被付之剞劂的。人們抄傳小說,或出于愛讀與收藏,或因經(jīng)濟拮據(jù)而無力購置,或為了交易以牟利,或由于作者無力或無意付梓其作品而只能借閱與傳抄……如此這般,小說抄本之流行,也就自在情理之中了。至于小說抄錄的方式,則有抄校、抄摘、抄改、抄撰等,不一而足。小說的抄傳,對于小說文本的保存、校讎與傳播等,均產(chǎn)生過重要影響。因此,考察古代小說的抄傳,對研究古代小說的版本、傳播等來說,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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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譚帆:《四大奇書:明代小說經(jīng)典的生成》,《文匯報·每周講演》2007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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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法敏
I206.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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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德君,廣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廣東省廣府文化研究基地研究員(廣東廣州,510006)。